沈兰棠露出一个坏笑。
谢瑾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之前受伤也没有分房啊。”
沈兰棠:“那不是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么?”
出门在外,寄人篱下,哪里还敢多要一个房间。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知道,如果你受伤了我还缠着你,这要是在某些对女子严苛的朝代,我是要被斥责为妖妇,然后关我祠堂的。”
谢瑾:“对女子严苛的朝代,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
沈兰棠:“……”
“总之我们分房睡,大不了,我陪你到睡觉好不好?”
沈兰棠心想谢瑾一个伤患,近日又没有休息好,肯定上床不久就睡着了,就当陪他说床头故事吧,谢瑾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想法是很好,但可能晚上喝的汤里有安神的效果,亦或者沈兰棠舟车劳顿也累了,她睡着的时间不比谢瑾晚多久。
到了第二天,两人差不多时间睁开眼睛,谢瑾在床上,沈兰棠趴在床头,两人面面相觑。
“……”
谢瑾:“抱歉。”
沈兰棠:“这也不关你的事吧,好了好了,既然起来了,就喝药吧。”
谢夫人第一交待:盯着他喝药!
谢瑾:“……”
谢瑾的一日是从喝药换药开始的,这一套流程走完,他又忍不住流了冷汗,他这几日伤口不能碰水,所以沐浴也只能用打湿的毛巾擦拭,沈兰棠将他从上到下擦拭了一遍,看着谢瑾皱眉咬唇,手指时而收紧时而舒张的样子,忍不住感受了一遍病美人的魅力。
谢瑾疑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
沈兰棠:“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
她可是比上回谢瑾掉下悬崖那次还紧张,只是现在没有了生命危险,让她放松一下,苦中作乐也是可以的嘛。
谢瑾轻轻点头,权当相信了她。
宋齐那头也收到了旨意,皇帝特许他回来和家人道别,宋齐回到谢府,家里一众老少围着他开始交待随军出征后要注意的事。
谢夫人:“你从小就是个有志气的,留在京中固然安全,但晋升缓慢,但出征之后你也要照顾自己,切勿为了军功贸然行事。”
“夫人,我明白!”
“好,这些药你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些干粮……”
和家里其他人道完别后,宋齐才走向谢瑾。
“大哥。”
“陪我走走吧。”
“好。”
谢瑾和宋齐在前面走,沈兰棠和谢弘文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几步后。
谢瑾:“要交待的话其他人都已经说完了,唯一一事,还想重申。”
“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是没有和熙郡主,只是你们身份差距太大,你一直不敢表露,这一趟出门,短则三五个月,长至一年两年,我要你这段时间内摒弃儿女情长,专心军事不要让你对功名的欲望影响你的判断力,你只要知道,你好好在外打仗,能为你争取到的东西我都会为你争取。”
宋齐神色复杂,最终,他低下头道:“谢谢大哥,我会努力做到的。”
谢瑾心中知道这个不容易,但他除了再警示他一遍也没有任何方法。
沈兰棠看着谢瑾和宋齐说完话,宋齐转身向沈兰棠道别,最后带着复杂的神色离开了。
沈兰棠:“你们说了什么?”
谢瑾:“秘密。”
“哦。”
“对了,我也有个事想问。”
“什么?”
“三弟为什么拄着拐杖?”
沈兰棠:“……”
宋齐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兆京,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谢瑾:“既然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我们也能静下心来,布置你的生辰。”
沈兰棠:“啊?”
这什么突然的转折。
“这个时候办生辰宴?”
谢瑾:“不可以么?”
“可以么?”
“可以啊。”谢瑾点点头:
“这世上,时时刻刻有人死亡也有人诞生,战争也从未停歇,可是普通人的日子该怎么过就得怎么过,我们成亲之后第一个生辰,又不请外人,自家吃个饭也没有干系的吧。”
那倒是的确,没关系,就算传到皇帝耳中,也不过家宴而已。
沈兰棠的生辰是二月二号,幸而古代没有流传“二”的另外一个意义,否则说不定她会被怎么数字霸凌呢。
要说生辰,得先说谢瑾的身体状态,谢瑾这个人真是有点离谱,那么多失去的血,那么多伤口,原本一副快不行了的病美人模样,在家养了三日,就差不多能正常行动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他超强的恢复能力,但沈兰棠还是觉得离谱。
“其实也不是行动自如。”见她如此在意,谢瑾便道:“是忍着痛,只要不伤到筋骨就忍着痛。”
沈兰棠:那不是更离谱了么?!
你们古代武人真的很不一样!!
第102章 生辰
这一日沈兰棠如往常醒来, 才下床就听到外头有轻微的动静 ,她又出门,见谢瑾从里屋出来, 他身上干干净净容姿端庄,穿着一身灰青色锦袍, 俊美而高贵。
沈兰棠:“……”
沈兰棠沉默了少许,开口道:“你练功了?”
谢瑾眼神飘忽:“我没有。”
“我有一千种方法证明你的谎言, 但是——”
“月儿。”沈兰棠叫来在院中打扫的下人:“少爷方才练功了没有。”
月儿表情纠结, 少许后, 她还是道:“有,就一会会!”
谢瑾:“就一会会!”
沈兰棠:“事情只有做了, 和没做,这两个结果,没有做了一点点,你答应过我, 十日之内不会练功, 现在才第七天。”
谢瑾:“对不起。”
“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而且只原谅这一次,不管是夫妻还是父母, 都是他人, 对他人的诺言就要遵守。”
谢瑾:“我明白了。”
谢弘文:“弘文也明白了。”
沈兰棠这才点点头:“那我们就吃饭吧。”
三人吃完早饭,下人通传, 说是谈绍远谈公子与夫人来访, 听闻戚姐姐过来,沈兰棠很是激动, 过年以后,她只和戚桐君见了一面。
不多时, 谈绍远和戚桐君走进院子。
“戚姐姐!”
“兰棠妹妹,谢大人。”
谈绍远也打招呼道:“谢兄,弟妹。”
真是各论各的称呼。
谈绍远:“这几日忙着北征的事也没时间过来,你的伤如何了?”
谢瑾:“好得差不多了。”
“听闻你受伤,跳珠很是担忧,我便劝她,说你谢瑾从小武艺高强,只要杀不死你就不会死,果真,活蹦乱跳。”
戚桐君推了一把他,朝谢瑾道:“我与郎君早就想来看望,只是北征在前,且涉及北戎,陛下似乎有心调查,为了避嫌,才等今日过来。”
谢瑾:“我明白,这几日我没上朝,朝上对北征态度如何?”
谈绍远:“陛下有意北征,众人也不敢反对,只几位御史照常抨击了下,又弹劾了几位主战意图强烈的大臣。”
谢瑾:“那就是基本没有异议。”
众所周知,御史就是持反对意见的,没用头撞墙就不用理他。
“我还有这回北征几个主要将领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请讲。”
两人就坐到院子里聊了起来,沈兰棠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对朝中大臣也不是很了解,因此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
“哎,戚姐姐,你听得懂他们说什么么?”
戚桐君出身名门,父亲内阁大学士,自小就被父亲抱在怀里讲述朝中各事,是以大多事情她都听得明白。
戚桐君点了点头。
“不愧是戚姐姐。”
“我也只不过从小听父亲说起,耳濡沫染之下,知晓几分肤浅之事。”
“姐姐无需自谦,我不喜欢听朝中事,他们三言两语间就能决定许许多多人的命运,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我父亲常说,为官者,不应因私人喜恶左右决策,应以天下为重。”
“但是这说的,是理想状况吧,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掺杂了私心。”
戚桐君微微一笑。
“郎君。”
谈绍远回首。
戚桐君继续道:“你在商议朝中大事时是否掺杂私心。”
谈绍远一脸坦荡荡:“从未。”
“谢大人你呢?”
谢瑾神色不变,掷地有声:“从未。”
沈兰棠默默鼓掌:“不愧是你们。”
谈绍远跟戚桐君留了一个多时辰,到中午时分才离开,离开前,谈绍远道:“谢兄保重,早日康复,我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安宁,这京中还需谢兄安定。”
“有众大人在,谈兄不必担忧。”
谈绍远哈哈一笑:“谢兄,弟妹,保重。”
“保重。”
等送走谈戚二人,沈兰棠才伸了个懒腰。
“吃饭了,话说你们当官的互相说话都是留三分啊。”
谢瑾看着她,无奈道:“所以我才不怎么和同僚往来。”
也是,凡事都要留三分心眼,也挺累。
“对了,今日既是休沐,父亲呢?今天就没见过他的面。”
“应是出去了。”
巷子中,一队人马匆匆闯入一户宅子。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一番鸡飞狗跳后,官兵从屋子里揪出一人,此时宅子主人匆匆赶到。
“你们要做什么……林大人,谢大人!”
谢恒从众人身后走出,他看着一脸文雅模样的男人,淡淡道:“苏大人,查出你宅子侍妾婢女乃是北戎派来奸细,想来你不会阻扰我的吧?”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奴婢不是什么北戎奸细!”
苏大人乃皇帝御前代为执笔的中书舍人,平日里清贵无比,此时此刻却变了脸色。身为皇帝近臣,他自然知晓皇帝令御下直系的金吾军调查外城司巡逻路线泄露一案,只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牵扯到了他身上。
“冤枉,冤枉,卑职冤枉啊!”
谢恒没有看他哭天抢地模样,他一挥手,道:“带走。”
接下去,又是一阵哀嚎。
密室之中——
“你们这次做事太莽撞了!”黑衣男人恨恨道:“这次事件关联人数有限,很容易查到我们身上,你们做事太不小心了,还是说,你有心想要害我!”
另一人笑道:“我这不是立刻弥补了么?”
“弥补了又何用,按皇帝和谢恒多疑的性子,他们绝不会就此松手!”
“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他们查我们本来就很严。”
男人看他无赖模样也毫无办法,只能咬牙道:“为避免危险,我们近期不要接触了,还有你们的人,也给我收起手脚,别被人发现了害到我们各自主子的联盟。”
“你放心。”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谢瑾派人去接了沈父沈母过来,他们晚上还真有一个生辰宴!
沈兰棠嫁进谢家之后第一个生辰,谢夫人也颇为重视,从早上起就让下人布置了起来,该买的菜,该准备的礼……倒是让沈兰棠很不好意思。
“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么?”
谢瑾:“你要做什么?我都什么都没做。”
沈兰棠:有道理。
“那好吧,那我就安心期待晚上吧!”
到了傍晚时候,沈父下了职,沈家一家人都过来了,李辛夷如今出月子也快一个月了,也一同过来了,唯孩子太小,没带过来。
“亲家公亲家母!”
谢恒这日也早早回了家,和谢夫人一同招待沈家人,众人寒暄之后坐下。除谢恒谢夫人外,谢家二房也过来了,算是给足了面子,不过谢家人不算多,也时常一块吃饭。
上回大家相聚在一起还是中秋之夜,沈母侧头观察了下,犹记得上回谢瑾有事,到了夜深才回来,虽那时也值得说一句“夫妻情深”,但沈母能看出来,谢瑾对她女儿还是责任占多,然而今日……
“阿母,阿母!待会弘文可以吃你的长寿面么?”
“可以啊,阿母分一半给你!”
“倒也不用这么多,弘文分分阿母的福气就好了。”
“啊,好会说话啊!”
小的黏着大的同时,大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大的。
眼看时间不早,众人入座。
谢恒:“今日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如今过了冬,菜也有些新鲜了,大家吃好喝好,若是拘束了,下回请就不好意思了。”
沈父素来注重礼仪尊卑,为免别人说闲话,平日上朝都不和谢恒交流,这会儿也站起来。
“来,亲家公,我敬你一杯,一为大人这些年为朝廷为万民做出贡献,二为今朝相会,望我们两家年年岁岁,都能欢聚一堂。”
谢恒眼底露出笑意:“好,各位,干。”
“干杯。”
众人站起来,谢弘文也甜蜜蜜抿了口果酒,下一刻就被谢瑾收走了杯子。
“好了,大家吃菜吧,辛夷,听闻你得了一个千金,如今长得怎么样?”
“这孩子从出生就胖嘟嘟,上回满月的时候给她称重,已经有七斤重了。”
“小孩儿长得结实才好……”
沈兰棠观察着母亲和谢夫人的对话,她前后两辈子都听说人结了婚就要长大,要独当一面,包括各种人情往来和饭桌客套,但自她成亲都还没有切实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家里人还宠着她,没有非把她往“成熟的大人”方向推。
“大嫂,你两个孩子养的真好,你看我这新手父亲也没什么经验,你教教我养孩子的方法,或者说你们女人什么时候最辛苦,要我们男人帮忙,我这什么都不懂,你教教我如何体贴我夫人。”
沈兰棠看了眼说话的沈常安,这还有个重量级的呢。
沈常安这话虽然有点失礼, 但钱氏感怀他体贴妻子,反而对他和颜悦色。
“弟妹或许不好开口,那我在这边便代她说了,虽说生儿育女是女子天生责任,但夫妻同心,身为男子,也该……”
今个儿虽然是为沈兰棠庆祝生辰,但她这个人特别无聊,此生除了赚钱就是看话本,连八卦都不怎么吃的,这么多家长在的情况总不能讨论话本故事,话题中心就落到了“孩子”身上。沈兰棠也乐得轻松,她本就不是社交派,若以现代人眼光看,还有点“宅”,当然“宅”和“事业心”是毫无抵触的。沈兰棠就拿着杯子在边上乐呵呵听着,偶尔抿两口小酒,发表几声“这样”“那样”的感叹,堪称饭桌最佳气氛组。
至于三位男性家长,毕竟沈父与谢家地位有差,几人之间不可谈论国事,便只能谈家事,他们几个男人懂什么家事,最后还是谈起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属实是饭桌最安全聊天内容了。
酒过三巡,饭桌上也都热闹了起来,今日二月二,月亮是看不清的,谢夫人提前让人布置了院子,几处大红灯笼映着一地新生的花花草草,台阶下几株报春迎风飘扬,煞是可爱。
“长寿面来了!”管家伴着厨娘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了出来。
众人笑着散开一个空挡让厨娘将面条放好。
钱氏拍了拍谢灵嘉和谢勤彦的背,两人立刻站起来。
“祝婶婶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这是祝福人永保青春美貌。
沈兰棠捧着心:“谢谢!”
他俩和其他人都开心了,谢弘文可是急了:“你们,你们俩又不带我!”
谢灵嘉眨了眨眼睛,说:“如果二哥哥能单独给婶婶一个祝福,婶婶就有两个祝福了!”
哎,有道理。
谢弘文犹豫了下,也被说服了,他转向沈兰棠,胀红的脸像是在努力思考,沈兰棠静静等待着。
“弘文祝,祝阿母容颜常驻,岁岁开心,阖家美满!”
最后一个显然是过年那会哪里听来的,沈兰棠笑出一声:“也谢谢弘文。”
谢夫人:“好了好了,大家吃长寿面吧。”
沈父忽然道:“兰棠你不是常说,吃长寿面之前要许愿么?”
谢夫人愣了愣:“原来还有这样的习俗?这倒也好,让寿星许个愿说不定就实现了呢,要怎么许愿啊?”
沈父一本正经地说:“分碗之前许三个愿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