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盐糖茶都是可以长做的交易。茶是最划算的,直接能从匈奴换来战马。他记得匈奴似乎是有人喝茶的,但没有形成风潮。所以虽然划算,但可能需要时间才能形成规模。
糖就不一样了,什么时候做出来都有人买,暂时不能国际贸易的话,仅是国内就能收割到一大笔财富。
而且原材料和工艺都不复杂,跟他收集的其他工艺相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单了。
现在放的是他请汪教授帮忙牵线,弄来的一个教授甘蔗种植技术的视频。从整地开植蔗沟到选种苗全流程手把手的教,刘彻觉得是个人就能学会。他还花钱雇了个大学生,给他加上字幕了。
字典带回来好多本,他相信他臣子们的学习能力,学会查字典用拼音,然后看个字幕学技术不成问题。不过也因为语言不通,直接给工匠看不现实,只能让司马相如学一学稼穑之技再去教人了。
“司马长卿,朕要你尽快在宫中观看学习,然后替朕教会农官,带他们到巴蜀之地替朕种甘蔗。”
至于为什么还要司马相如也要去巴蜀,原因不言而明,刘彻没多废话,司马相如也心领神会。自然是因为他曾经出使西南夷,并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对巴蜀西南那片地区非常熟悉,在那边又有威望。无论如何,粮食才是最重要的,大汉的子民仍然要完成种粮纳税的任务,但对那些夷人就不一样了。
如何说动夷人首领种甘蔗,合理安排甘蔗的种植,就是司马相如需要完成的事了。
不过说了半天,司马相如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种甘蔗。刘彻没打算卖关子,让人呈上他带回来的白糖,给他们都尝一尝。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立刻反应过来了。
“陛下!”司马相如整个人都亢奋了,“这竟然是甘蔗所出?臣当往巴蜀,为陛下开此财源!”他顺着天子的话,把柘叫成了甘蔗。
桑弘羊比司马相如还激动,因为他更通经济,立刻就想到了这玩意能敛多少财。刘彻看他一脸羡慕嫉妒恨,恨不能自己去巴蜀之地干这趟活的样子,笑了一声,道:“桑弘羊,你不用管这个,给朕想想盐铁专卖的事情。等朕对匈奴大胜一次,就要推行此策了。”
桑弘羊微怔。
盐铁官卖不是稀罕事,早在春秋时,齐国就由管子主持,实行了“官山海”之策。不过大汉初立时为了休养生息,采用黄老之治,到当今天子才开始慢慢转变国策,但遗风尚存。
像司马相如的丈人卓王孙,就是在巴蜀之地因冶铁而致巨富的人家。
刘彻一心要解决匈奴的问题,自然思考过财源,过去就与桑弘羊聊过这个事。不过现在大战未启,钱还够用,再加上刘彻虽然已经掌握了朝政,但现在连个儿子也没有,又没有对匈奴的大胜,对朝廷和各封国不能说特别有控制的把握。直接提出盐铁官营的话,恐怕不是时机。
现在却在中朝会议时正式提出来,这是有把握了?
刘彻笑了笑,智珠在握,视线从他的心腹臣子中一一扫去,又摇了摇头。晒盐和新式高炉炼铁的技术,没什么政治方面的考量,就不必让他们来做了。他已经让少府去弄炼铁的事,至于盐,虽然是最赚钱的,但他想等一等。
等他想办法收回一些沿海封国的邻海之地再说。
也不是他舍不得给刘姓宗亲好处,是他还要造船出海,走一条海上丝绸之路,把丝绸茶糖都卖到外面去,总得收几个港口回来,也得在海边造船。
等晒盐之法铺开,高炉产量暴增,技术短时间内不外泄,哪个民间的商人的生产能与朝廷的盐铁抗衡?
刘彻已经想过了,刘姓诸王手中制盐的权力他也要收回,史书所载这件事是在他一系列手段削弱诸侯国之后。现在有技术在手,提前一些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看向司马相如:“制糖之法由少府派人与你去做,你找那卓王孙,告诉他以后铁官只能官营,让他出钱给朕制糖吧。”
司马相如又吃了一惊,怕自己理解错了,追问道:“陛下是说,分糖利于人?”
“不错。盐铁收为国有,白糖之利却不必如此。”
因为太简单了,保密不了多长时间。种甘蔗倒是密集劳动需要人力,榨糖和最简单的黄泥淋水法也就是普通工坊就能做下来,不像晒盐,那是需要大片旷地和特定的临海地带才能做的。
技术泄露之后,地方上随便雇二三十个人,找个偏僻角落一藏就开工,他还派人满世界找这些小作坊查封么,不可能的。诸侯王更是会在自己封国公然庇护制糖贩卖。
不如放手给民间做,但是收重税!
至于说以后若是一切顺利,能有真正的工业化制糖,那就另说了。糖是战略物资,还是要管控起来的。
现在先种甘蔗,让西南夷分润好处,加强与大汉的联系。甜菜就先等一等吧,也算是一种饥饿营销,待他卖几年高价糖再说。
司马相如跟天子问明白了内情,心下激动不已。陛下的意思竟然是真的不禁民间生产,盐铁官营不可扭转的话,卓王孙家势要败,但若是搭上制糖这条线又不一样了。
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就他去找卓王孙谈给陛下出钱制糖的事,卓王孙自己出钱占股,好意思不分给他这个替天子带话的女婿吗?
说完糖,再说盐,刘彻又点了主父偃。
这个年纪老大才在他这里得到重视的人,有才是真有才,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穷人乍富得志猖狂了,因着这个还把命送了。刘彻打算以后单独叫他来提点一二,若是再犯错就算了,他没那么大的善心救苦救难。
只不过是因为此人确实有能力,他还想多用几年罢了。
他准备实行推恩令了,并且要派主父偃去适合晒盐的诸侯国内办事,借他搅风搅雨的本事挑剔那些诸侯王,削一削他们的封地。
自家事自家知,他们老刘家的诸侯王一被窝烂事,什么子占父妾的,什么兄妹姊弟□□的,什么□□怕人说出去追杀灭口的。
刘彻好色重欲,但他仍然是个正常人。他就想不通了,天下是没有美人了吗?这些亲戚成天盯着自己家里的血亲是什么毛病。他稍微代入一下自己跟姐姐平阳公主,就一阵恶寒,汗毛都竖起来了啊!
好,就让主父偃去走一圈,喜欢骨科是吧,削了封地看你们还爱不爱。
本来他也不是太在乎这些叔伯兄弟的破事,闹出来正好让他削。但在后世太吃亏了,叫人嘲笑脏唐臭汉,他这个天子都跟着丢人。
重要的事一一安排下去,期间少不了放视频,让人了解自己要做的大概是与什么相关,做成了将是什么样的利润,也算是一种鼓舞士气。
其他没事的人也不能闲着,都发了普通话教材学习。他这趟穿越带的财物换钱不多,下次就不一样了。有钱可以把简体书籍都换成汉隶印刷,字体不是问题,但语言不行,所以这些侍奉笔墨的文学之臣就多学点吧,需要的时候去给工匠们翻译解释。
在未来呆了近一年,不能支使秦始皇,顶多在小事上支使一下李世民,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刘彻,今天才真觉得自己回来了,志得意满地舒了口气:有人使唤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看着他的心腹近臣,刘彻郑重地道:“大汉自开国以来积累,今已足胜匈奴。然匈奴亦非一战可平之国,连年战事耗损无数,历代积累绝不能支撑。众卿今日所为,就是他日朕扫平匈奴的倚仗。仲卿!”
一直吃瓜旁听以为今天没自己事的卫青一震,倾身听天子言道:“至于伐匈奴事,朕就交给你了。”
“臣当为陛下效死!”
会罢,刘彻让卫青留下,待众人退后,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口气。
本来想跟卫青说注意身体,但是好像说了也没用。
像卫青这样的主帅是非常消耗身体的。不看李世民那小子也是这样么,因为粮草不继几天没进食的追击敌军,总是这样作战,现在看着挺健康的也就活到五十,跟始皇帝差不多。
卫青和霍去病在大漠中打奔袭战,怎么注意身体?疲倦或生病的时候发现战机就放弃么,不可能的呀。
他想想办法,下次弄点压缩饼干、军粮罐头和净水消毒片给他们带上。全部大军顾不上,顾几个将领还是行的。
所以他没提这事,转而道:“去病在子夫那里,你随朕来。”
还好,今天说的事多,但没什么争论,所以散得不晚,天还挺亮的。刘彻很快驱散了史书上他两个爱将早逝的烦恼,兴致勃勃地带卫青和霍去病,还有卫子夫与长公主去干一件他期待了挺久的事情。
拍照片。
为啥等了快一个月呢,因为他拿了一部手机出来,把可以用太阳能的移动电源拖出来晒太阳,天天给手机充电,交给人试拍,宫女黄门均可一试。这些人都没学过,但这技术也是有天赋的,没学过的情况下,有人天生就能拍出构图不错的照片,有人就一团污,神奇的拍啥啥糊。
挑出几个人之后,再让他们学点技术,在宫廷这种卷而又卷的环境下,那些地位卑下又别无所长的的宫女内侍看到出头之机,就硬是在一个月里,卷出一个比专业不如,比业余强很多的手机摄像师来了。
这下可有得折腾了。刘彻先自己换不同衣服拍了一套,然后叫卫青换了盔甲骑马来了一套。又给自己和卫子夫带眼下他的独女长公主拍了一套。
然后就开始折腾小霍去病。
这也才十岁,跟李世民一般大。霍去病被天子叫进宫来,一会换套衣服,一会挎个弓,一会佩把剑,一会骑上小马昂首挺胸,一会穿得特喜庆的搁草木前笑。
小孩脸都要笑木了,最后都笑不出来了,偷空悄悄问卫青:“舅舅,陛下要做什么?”
卫青也不知道。刘彻这回卖关子了,只摆弄大伙,没给他们看照片。
他还要秀一下P图的本事呢,这会儿拍完了,他开始修图。
卫青跟霍去病总算能坐下来休息会了,卫子夫早就带着女儿退下了。等了许久,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刘彻一声大笑:“仲卿,去病,过来看!”
看照片。
卫青总算之前开会时被视频已经震过一回了,看这不会动的照片没被吓着。霍去病眼睛睁得溜圆,指着照片里骑着小马特别神气的那个人都忘了敬称陛下:“这个是我?”
“是朕的冠军侯啊。”刘彻摸着他还扎着两个小啾啾的脑袋,非常慈祥地说,却是画风不太对,把小孩子给吓到了,出宫后问舅舅:“陛下以前有一位冠军侯吗?陛下是希望我能像那位冠军侯一样吗?”
卫青无言以对,他觉得陛下就是在说外甥,但外甥什么时候封侯了,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希望阿姊能尽快诞下皇子吧。
陛下想要儿子太久了,可别想出病来。
将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不过嬴政已经将它们梳理过,做到了胸有成竹。
只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他不会忘记, 眼下有再多的雄心壮志, 将来有再了不起的伟业, 都还有个“仲父”横在前面。
当然, 不会太久了。秦国的政治与后世不一样,吕不韦这样的权臣本质上都是客卿, 在秦国并没有根基。他虽然二十二岁才加冠得以亲政, 但其实并不是如汉献帝等君主一样, 真的就一直在做傀儡。
随着他年纪渐长, 其实朝臣们已经开始向他靠拢,他也越来越多的在朝政上发话。吕不韦要是有智慧,就应该这个时候辞相, 而不是抱着侥幸拖到他动手。
当然, 就算辞相, 他原本也没打算放过此人就是了。
其实有一点可惜, 吕不韦是大商出身, 他现在也需要人经营商事。只是这人在秦国日久,依附的人太多,如果罢相却又留他的话,类似于嫪毐叛乱的事情可能会再来一次。属于那种很容易平定但也很烦人的多余的事端。
嬴政放下笔, 静静地出了一会神, 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想吕不韦的事,而这是他回归前就想好的事情, 本不需要花费心思。
他只是在出神罢了。
忽地站起,嬴政想吩咐左右前往萯阳宫。但这天到底没成行, 他又耽搁了几天,这才踏足那处囚禁了太后的宫殿。
他上次回来后准备了一些财物便再次穿越,此时还在雍地,尚未回到咸阳。而赵太后已经囚于萯阳宫,彼时他未曾嘴上发狠,心中却已经下定了比郑庄公更决绝的心意,心里发誓就是下至黄泉,也再不要见到她了。
然而此时他已然改变了心意。嬴政见到史书所载,当时也出神了许久,他自知书上的记载并不尽然。毕竟哪个史官能真正窥探当事人的内心?
茅焦劝谏的事现在虽然还没有发生,但他自己可以想象得到,为什么在茅蕉劝谏后,原本放话杀进言者的他会改变了主意。
他真的会在意六国诸侯如何看待秦国吗?秦早就是虎狼之国了,秦王也早就是可怖的化身。六国归一靠的是秦国的耕战之法,而不是六国之人的交口称赞。
他真的会在意后人评价吗?他是如此坚信自己必将成就伟业,大秦传于万世,他连谥号都废除了,死后以始皇帝为号。他的后世子孙岂敢让人评价于他。
那么他为什么会纳谏接回太后?
其实他知道,仅仅是时隔一年之后,他改变了曾经决绝的心意,想要接回太后罢了。茅焦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的人,被他当作了台阶而已。
很久没有见到太后,他偶尔也会想见一见母亲。
无论原本多么庄严华美的宫殿,一旦成为囚所,就自然冷落凄清了起来。嬴政驻足于外,一时没有入内。
其实他真的不应该来,他应该像历史中原本那样,过一段时间再经人劝谏,借坡下台,将太后接回咸阳。他的母亲不是聪明人,很多时候做事都不过脑子。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已经是秦王了,她好好一个太后,想养几个男宠就养吧,这在他们战国时代难道是很稀奇的事吗?秦国又不是没有前例。
他就算心里不高兴但又没拦着,她也不是宣太后那种喜欢权力插手政治的女人,他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
为什么她会帮着男宠来反他!
事成了她能有什么好处,再做一次太后?他看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太后们,逼子杀子,总归是为了权力,登峰造极的就是李世民那个不知道算他后妃还是算他儿媳的武则天了。
他倒是更理解这些太后,无非是跟男人一样,追求权力而已。他的母亲呢?哪怕到这个时候,他都不相信她这次愚蠢的举动是为了夺权,她不仅不是这块材料,她根本对此毫无兴趣。所以他更想不通了。
要不是他和母亲生得有明显相像的地方,嬴政经过未来世界影视的荼毒,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她偷偷抱养来争宠的了。他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妈呢?
晾她一段时间,让她心生恐惧,晓得后果,知道他这个儿子也不会纵着她,她才会因害怕而收敛,才会好好的做她的赵太后,不再给他添乱。
轻易放了她,嬴政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到教训。这是他的生母,不是兄弟或是旁的什么人,他不想做郑庄公,把人放纵到肆无忌惮闯下大祸的地步,然后再来惩罚她。
嬴政迈步上阶,待左右推门,跨入殿内。
那些道理他都明白,历史上他在最初的激愤之后,原本应该就是这样想,并且在开始的暴怒行动后冷酷地执行了计划,可以说很完美,她再没给他惹过事。可是……嬴政想,可是再过十年,她就要死了。
他们母子真正亲密相处,相依为命的日子,都没有过十年。
幸好有了穿越之后的缓冲,让他好好想了想,有了新的计划。
嬴政进入殿内的时候,赵太后只着了一件单衣,在窗前坐着发呆。她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真的被吓坏了。她经历过被丈夫抛下在敌国为质的日子,本来以为那就是最煎熬最可怕的事。
现在她才知道,那可太宁和安定了,真正的可怕是直面刀戈,是熟悉的人被一挥刀割破了喉管,血飚在半空,扬在了她的脸上和华服锦绣上。
她都不敢睡觉,一入睡不是梦见两个幼子被强行从怀中拽走时的尖利啼叫,就是梦见一脸的血怎么也洗不净,血腥味萦绕在身周。
听见动静,起初她以为是宫人,并没有动弹。直到嬴政走近,她才意识到什么,惊慌回头,然后仓惶跳起来后退,几乎被自己的裙角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