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抚一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被你说得这么恶心……”
“知道恶心你就多警惕!你这么着——你先把跟他的聊天断了,也跟陈盛明确说一下你们的约会不想第三人在场,这两件事一做他应该也就明白你什么意思了。反正你不是还喜欢陈盛吗?你就多让陈盛陪陪你,要是林禹成有什么吸引你的点,你也提炼一下多教育教育陈盛。”
“太对了!”另一室友拍着大腿,“男人说到底还是可以调|教的。你既然会被林禹成吸引,就说明陈盛还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把他变成什么样的呗?比起看着林禹成那个假的,不如把陈盛变成真的。”
朱茗咬咬下唇,勉强应道:“我试试吧。”
所以她到底喜欢林禹成什么呢?
朱茗寻思了好几天——她更喜欢林禹成的沐浴露味,难道她能让陈盛去用林禹成的沐浴露吗?她更喜欢林禹成的长相,难道她能让陈盛去整容吗?她喜欢林禹成穿西装的样子,难道让陈盛穿西装上学吗?
这都不切实际啊。
还有一直迷得她晕头转向的,林禹成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这要真是那么好模仿的,她也就不至于那么上头了。
可能应该从穿衣风格开始改变?
陈盛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亮色,蓝白偏多;林禹成的衣服都是暗色,黑灰偏多。
所以陈盛看着就是清澈、单纯,而林禹成的领口有时候两颗扣子不扣,随意地向两边敞开,黑色的衣领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看起来就……辣辣的。
“哦……”朱茗喃喃自语,“所以是领口……”
正这么想着,恰好陈盛的电话打了进来:“喂茗茗,听说你的画被选中校内展出了?”
朱茗想了一下才记起:“哦对……好像之前确实被收过画。现在在展出吗?”
“对,在图书馆那边,我还没去看。我听人说这个被选中还挺不容易的呢,要不今晚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好啊……额。”她顿了顿,想起室友交代过的,“今晚禹成哥还一起吗?”
“他不,今晚他公司有事。”陈盛听着这语气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啊?没啊……”
“那是不想和禹成一起?”
“额……算、算是吧。”朱茗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不自觉地抠手指。
她到底于心不忍——不仅林禹成知道她说这种话肯定会伤心,而且让陈盛觉得自己嫌弃他的好兄弟的话,肯定也会很无措。
于是赶紧补了一句:“因为就是……既然是庆祝嘛,我觉得有我们俩就够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陈盛的心跳忽然就乱了。
这软糯糯的声音,让他的心脏也愈发柔软起来,他特别想说——“对不起啊,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那以后就我们俩,再也不带其他人了”。
但这种被牵动的感觉让他非常不习惯,于是反而刻意避开这种发言:“也、也对。我今天本来也没叫他,真的。他去公司了刚好……那今晚就咱俩。”
“嗯……好,”朱茗的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那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要不找家没吃过的吧……”
“可以啊。”陈盛笑道,“你跟别的女孩真不一样,我以前的……不是,我以为的女孩子都会一直想吃同一家呢。你好像更喜欢新鲜感。”
“嗯……算是吧。”朱茗支支吾吾的,“还有那个……你今天能穿深色衣服吗?像黑衬衫什么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
陈盛还没反应过来,朱茗就已经解释:“对,因为我今天打算穿那件黑裙子,然后我想拍照发朋友圈。如果你穿浅色的话,画面可能会不太协调……”
“好的,理解,情侣装是吧?”陈盛一面应她,一面翻着自己的衣柜——他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深色衣服。
于是他看向了林禹成的衣柜:“没问题,那我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儿去宿舍楼下接你。”
“好的好的。”朱茗松了口气挂断,然后看向寝室里其他三个沉默的人,“你们说的是这个意思对吧?”
而另一边的陈盛已经脱光光走进了浴室,拿着自己的沐浴露按了两下:“嗯?用完了?”
室友们当时其实是不敢搭腔来着,因为这走向确实有点怪——说是让她调|教陈盛,但没人说让她把陈盛照林禹成那样打扮啊。
而当她们趴在窗口看着楼下那人时,她们真切地为陈盛感到抱歉。
“这确定是陈学长吗?这也太像七千万了。”
“这穿的就是七千万的衣服吧?他俩身材本来就差不多,可能借着穿一下?”
“所以现在茗茗是要跟穿着七千万衣服的陈盛约会?老天鹅啊,咱们会不会遭报应啊……”
然后朱茗的身影从女寝楼下跑了出来,跑着跑着一顿,分明也是被吓了一跳。
但是她还是走了过去,然后两人把手一牵,在楼下众人艳羡的眼神中一起离开了。
朱茗对室友们绝对是感激的,让她想她下辈子也想不到还有这种玩法。
她的脸比平时更红了:“嗯……这衣服是……”
陈盛本身就受不了这个,眼看着朱茗眼下那块儿的肤色愈发潮红,他甚至大庭广众下就躁动起来:“哦,我没有深色衣服,你说让我穿,我就拿了禹成的。”
“……你们关系真好。”
“嗐,我们俩就跟一个人似的,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
但是这明显还不止是衣服:“你闻起来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之前都是薄荷味……”
好暧昧的话语。这说明她之前就有细细嗅过陈盛身上的味道,这要不是爱什么是爱。
陈盛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一动:“因为我的沐浴露用完了,也用的禹成的。好像是某种香木的味道……怎么,你不喜欢?”
“也、也挺喜欢的。”朱茗牵着他的手因紧张而紧了紧。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反应。像是回应她一般,陈盛的手也紧了紧。
夕阳下的校园小路上,他们心思迥异地做出了类似心照不宣的动作。
然后朱茗舔舔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般抬头:“那个……”
陈盛在那一瞬间移开了视线,过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生硬。
于是他赶紧又看回去:“怎么了?”
朱茗似乎也不在意他刚刚的反常,只是问:“今天……是不是还挺热的?”
那可不嘛,谁不热陈盛都是热的:“好像……确实有点。”
“要不试一下把领口解开?”朱茗的声音越来越小,“扣这么严实,应该会很闷吧?”
陈盛是真没听清,微微俯过身来:“什么?”
“就是这样。”朱茗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清,索性上手了。
她将手从陈盛手里抽出来,然后就着他这微微俯身的姿势抬高双手,轻轻解开了前襟的两颗纽扣。
嗯,对味儿了,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胸膛,只觉得心鼓战战——林禹成和陈盛的胸口都很干净,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于是现在看着这一幕,还真和之前画过的那幅画有了些许重影。
唯一的区别是,之前那个不能摸,这个可以摸。
朱茗咬着下唇将手探过去,但临了忽然又顿住了——她和陈盛毕竟也只发展到牵手这一步,就这么摸上去的话,是不是显得她特别轻薄啊。
正迟疑着,只见面前的胸襟忽然急急起伏两下,然后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两肩。她被惊得微微后仰,乌黑的长发因为这样的波动,尾巴一样轻抚过她的后背。
然后她看见陈盛漂亮的脸庞在她的视野中缓慢放大,带着不知何来的红晕,和一些征求的意味。
这次朱茗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男友是在索吻。
终于要到下一步了吗?
带着想要认真感受的心情,朱茗闭上了眼睛,手也索性摸了上去,用力感受着掌下细腻的起伏……
但是想象中的初吻并没有到来,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一把把陈盛从她身前扯开了,力道之大差点把陈盛掀翻。
朱茗也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才叫出来:“……禹成哥?”
她看见林禹成的嘴角用力向下撇着,眉头也皱得死紧。他不看陈盛也不看朱茗,只是牙关紧咬,宛若怒目金刚。
而陈盛堪堪从他手底下站稳,正用一种迷惑又讶异的眼神看着他。
第20章 耶稣受难
“你干什么?你发疯啊?”陈盛甩开林禹成的手, 但语气还是不重,因为相信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林禹成肯定不会这么做。
而林禹成确实是准备好理由才敢动手的, 那甚至是他从公司赶回来的原因:“你知道你女朋友画了些什么吗?”
于是饭也不吃了,三人一起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有四层,中央是个不大的展厅,但因为是A大的作品展,所以还有不少校外人参观。
其中放在西南角的一副作品, 是大二学生朱茗的油画, 落款时间在7月。
“真厉害啊, 怎么做到的。”
“是啊, 她现在大二, 7月那就是大一暑假,都还没分流呢就画成这样?”
“这一批展览只有她一个大二的吧?其他都是大四或研究生了……”
图书馆里安静, 陈盛低头小声问朱茗:“分流什么意思?”
“好像就是细分专业。”朱茗迷迷糊糊道,“就是本来都是学艺术的, 然后有人去画油画,有人去画版画。”
“好像?你不就是艺术专业的吗?”
“我没怎么关注过……我肯定会分到油画系啊。”朱茗说着挠挠头, “从我入学大家就都默认我是油画系的了。”
林禹成大概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刚才那一幕给他刺激太过,他一时半会儿不想说话。
于是陈盛就说了出来:“哦——所以你是在油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吗?现在就和大四生、研究生上一个画展, 而且一进学校就被认定是要学油画,说明你很厉害啊。”
他听起来像个弱智。林禹成到底还是开口:“我不早说了她的画像研究生画的吗?你对自己女朋友能不能上点心?”
然后在把视线从陈盛脸上移开时顺带看了朱茗一眼,像是在说——“对你这么不上心的你也亲?”
把朱茗吓一激灵。
因为气势过于正直,让朱茗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撬墙角——毕竟一般人撬墙角应该不会理直气壮到把情侣二人都凶一顿。
好在人群很快拍完照, 去看别的画了,于是他们便走上前去。
是很常见的神话题材, 关于耶稣受难,但场景看起来有些怪——耶稣并不出现在空旷位置,而是在狭窄逼仄的长廊。
从整幅画来看,耶稣在右,尚未被钉在十字架上,神情看似舒缓,实则胆怯;左边是嚣张跋扈的罗马巡抚士兵,有四五个人,用包围之势戏弄着他。其中为首一个士兵拿着绿色酒瓶,是传闻中苦胆调的酒。
“这个不会是……”陈盛看着画中的情形,竟伸手想要摸摸那个酒瓶。
被朱茗紧急拦下:“不行,油画不能摸!”
“哦抱歉。”陈盛才把手缩回去,“你画这个场景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画佘氏集团的商标啊?”
“啊那原来是商标吗?”朱茗还有点懵,“我不知道,在那个人的领带夹上看到的,我以为是什么无所谓的小标记。当时看酒瓶上有点空,我就画上了……但是应该也不是完全一样吧?我本来就没记住,只是随手一画。”
“确实不一样。”陈盛从网上找了张图片,“你看,他们的商标这里是封死的,你画的是敞开的。放心吧,不涉及侵权——所以大哥你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林禹成看看他俩,嘴里蹦出一句:“这画火了。”
大致就是被参观画展的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然后因为表现力过强的缘故小火了一把。
然后这个过程中被一些对佘氏不满的人看见了,转载并指出这幅画是讽刺之作,于是又爆了。
佘氏这些年来垄断经营,佘家公子也是被传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上了几次热门又都被拿钱压下。网络福尔摩斯们推理得火热,却也都不是实锤。
这次的画也就是推理的一环,人们说这画一定出自某个被佘公子欺凌过的人之手,借苦胆酒上的图标影射佘氏集团。
而朱茗搞清楚之后的反应是:“好像也没说错。”
“怎么没说错?你根本不是想影射什么,你只是不知道那个图标是什么而已。”林禹成看看她,此时怒意褪去,只剩担心,“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被叫回公司去?因为佘氏陷入负面热搜,我们这些竞争公司又有机会了——哎,包括你家。”
陈盛托腮坐在图书馆的小圆桌上:“听起来不错,但是把柄落人手里了——就这画,一看就是那天的场景,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耶稣是我。”
“你以为只有你吗?这边前景是块黑影,那一看就是我。”
“是圣母玛丽娅。”朱茗解释。
但这显然不重要。
林禹成说:“茗茗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网上,但是要想查到画是谁画的也容易,而且那天眼镜蛇其实也看到茗茗了。他要冲咱俩来那好办,万一他找茗茗的茬呢?”
这也是个事儿,陈盛愁得搓搓眉毛。
但朱茗已经开口道:“那我就再给他画一幅。”
林禹成和陈盛齐齐看向她。
朱茗给这俩人盯得心里发毛:“……不行吗?”
陈盛已经得出结论:“我觉得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在眼镜蛇的视角这是别的商家买通画手搞的商战,你说白了只是个接稿的,他犯不着为难你,要找他会找主使,也就是我们俩。而我们俩当中我这边又没什么着力点——我没接管陈家,这事儿也不像我爸干的,他搞陈家没意思。那就剩下禹成你那边——你开始管事了,而且画的内容主要是冲眼镜蛇,没有让佘氏主体损失太大,特别像你一怒之下找人做的。”
他比划着:“那么调转过来,眼镜蛇要报复的话,最可能干的事是矛头冲你,但不触及你家公司主体。”
林禹成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我的画廊?”
他冷哼一声仰在座椅靠背上:“我也不是吃干饭的,想拆我画廊那么容易呢?”
这对话听得朱茗心惊肉跳:“……是我添什么麻烦了吗?”
场面上再次一静,林禹成和陈盛看她一眼,继而同时笑出声来。
陈盛还是会恐惧,林禹成还是会愤怒,但他们都已经不再是6岁时的那个孩子了。
林禹成参与企业已经6年,后3年已经有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他形成了自己的行事准则,其中一项就是“不怕冲突”。
他意识到自己从小“不怕冲突”这点做得其实是对的,甚至在他管事的这几年,就是这个特质让他在商场上站稳脚跟。当然他也改正了自己的错误,就是在发生冲突后不能轴,他还得做到“不要脸”——就算前脚为了分配撕得你死我活,后脚也得为了利益称兄道弟。
所以这次的事件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又一次冲突,甚至是一次成功的冲突——这幅画是真的让佘家吃了瘪,其他家瓜分了好处。
至于陈盛,他自诩商业天才,即便没有实战演练过,对这些商场法则也是耳濡目染、心知肚明。
添麻烦?怎么会呢,这不招财猫吗。
一开始林禹成是怕眼镜蛇找朱茗麻烦,经陈盛这么一分析,事情就又回到商业领域去了。要说怕,只怕已经被惦记上了还不自知,现在明知道人家惦记自个儿画廊,那反倒成了规则内的对冲。
“本身就是竞争关系的公司,又非亲非故的,本来也不可能一直‘友好’下去。”林禹成尝试去解释,“我们这伙儿人的关系就是这样,说好听一点是发小,互相之间用得着。说难听一点,实际上还是竞争对手关系,互相之间得防着。你的画摆了眼镜蛇一道,那我们也可以不去抢生意,既然打定主意要抢,瞻前顾后也没意义。”
说完又去瞄陈盛:“你说是吧?”
小孩子的世界弱肉强食,大人的社会却有法律支撑,在拳头已经不顶用的世界里,林禹成被削弱了,陈盛却被增强了。
是真的,此时陈盛的表情,可能比眼镜蛇更像条毒蛇:“是啊,有时候机遇来了,该抓也得……”
话还没说完,林禹成就已经把他拽了起来:“那走吧,找个地方商量商量。”
陈盛差点就没站稳:“不是你今天干嘛……你松手我还有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