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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陷阱(砂梨)


孟鹤鸣在飞机逐渐鼓噪的引擎声中喊了她的名字,“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吃。”
飞机在这句话的尾音里逐渐升空。杭城在脚下被拉得越来越远,最后只剩纵横交错的留影。云层之上阳光万分刺眼,机舱里的氛围却冷峭了下来。
央仪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她有些懊恼,孟鹤鸣于之她,就像云遮雾绕里看不清摸不到的一点,好不容易云层浅淡些,她以为能触碰了,却又蓦地模糊起来。
他说还行,并不是喜欢的意思。
只是不想拂她的面子。
想通这一点,央仪再度懊悔自己这几天的放下戒备。她还是应该谨慎,小心,察言观色,以及卖乖。
后半程在这些情绪的交织下,她变得寡言。
她不信孟鹤鸣这样敏锐的人没有察觉。
只不过他并没有开解的意图,只是在机舱温度下降时,再次掖了掖她的薄毯。
一支香槟,一份甜点,央仪的飞机餐就用了这么点。
飞机抵达榕城,空气里的热度一下席卷而来,连机舱和航站楼之间那一段廊桥,都热浪滚滚。
接机来了两辆车。
一辆是孟鹤鸣常用的那辆车牌缀满了9的加长轿车,另一辆则是保姆车。
孟鹤鸣和助理上了前一辆,叮嘱她先回半山休息。央仪站在车流中朝他弯了弯手指,“知道啦。”
她每个字都说得很动听,在抵达榕城后,碎了的玻璃心再度粘合起来,托着完整的一颗。
前车尾灯很快消失在视野。
他应该有事要处理,走的快速车道。
央仪无事,随司机开着,自己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边给爸妈报平安,一边又告知方尖儿自己已回榕城。
央宗扬回:【有事就回家】
李茹说她女大不中留,问孟鹤鸣喜不喜欢新买的点心,喜欢的话告诉她,她寄顺丰冷链,当天下午就能到。
央仪笑笑,只回了一句:【老吃也会腻的。】
再切到方尖儿的聊天框。
方尖儿问了问央伯父身体,又说这几天校招忙得要死要活,等满血复活了约一个。
央仪回复好。
所有消息回完,世界忽得安静下来。
她想到自己排了好长时间队买的桂花房,想到那间伫立在老城区稍显破旧却生意兴隆的店铺,想到高楼耸立钢筋铁骨的榕城CBD,又想到临山面海清风徐徐的半山,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天晚上,孟鹤鸣没回来。
她不知道怎么,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醒来一睁眼便是那副疑似真迹的静物油画。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央仪从朋友圈找到一位在榕城任教的美术老师。
对方与她有一些交集。
最初央仪是想请人来半山的房子里掌一眼的,等跟人闲聊了几句又觉得没必要。
这幅画说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
挂在半山的房子里,到时候她离开,这里说不定会迎来新的主人,一样也带不走。
至于送央宗扬的那一幅,确实是破费了。
她想了想,没再把这件事说出口,纯当闲聊就这么聊下去。对方刚过了最忙的期末,说好久没见面,不如出来一起喝杯咖啡。
央仪闲来无事,点头说好。
这位老师朋友在榕城某大学任教,于是约的地点距离大学城不远。
大概是偶遇的次数多了,央仪一听是大学城,总疑心会碰到路周。但转念一想,两人都已经说开了,且不再有联系,即便碰上当陌生人就好。
临近暑期,大学城附近冷清许多。
朋友约的咖啡厅只有寥寥数人。
央仪找了个靠近空调出风口的位置。才坐下,她那位朋友就举着两杯冰美式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哇好久没见!”
央仪抱了抱对方,“你怎么瘦这么多!”
“还能怎样,学校压力大呗!”这位姓薛的老师忧愁着脸,“早知道当初应该和你一样走自由职业的路子,就不用天天被KPI压得背都直不起来。”
央仪实话说:“赚不到钱的时候一样都要哭的。”
薛老师将她上下一番打量,恨不得拿出计算器。
“我的眼力你是相信的,你这条裙子不便宜吧?鞋也是V家当季款,还有包包。你说赚不到钱自己信嘛?”
如果是方尖儿这么说,央仪就能大言不惭地说是男朋友养我,还能换来方尖儿哎哟几声。
但对方不是。
央仪笑了下:“早知道你眼力还是这么犀利,我应该拿几幅画让你帮忙掌掌眼的。”
薛老师拍拍胸脯:“下回拿来,不收你钱。”
两人坐下,薛老师双手托腮。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你了。”
央仪惊异:“我?”
“不过是造谣,明眼人都知道。”薛老师说着打开手机,边搜词条边说,“大概是说大名鼎鼎的央宗扬老师,他女儿——”
她顿了顿:“也就是你,跟小黄毛私奔,跑榕城来了。”
“小黄毛?”
“看吧,我就说是造谣。”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薛老师一耸肩:“词条找不到了,奇怪。”
央仪苦笑着说:“上次上热搜还是我爸被撤岗。”
“估计又是谁在背后穿小鞋。算了也别找了,看完白给自己添堵。”薛老师奇妙地把话圆了回来,“小黄毛可吃不消你这身穿搭,网上的消息假假真真。你这条,除了来榕城是真,其他都假得离谱。”
央仪无奈点头,心想现在网友脑洞真是越来越大。
两人就着咖啡又聊了会儿画。
薛老师抽空问她现在住哪,方便的话下次约个离家近的地方。央仪说了个靠近市中心的地址,对方哎呀一声,说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椰子鸡。
央仪其实对那片根本不熟,只是说半山会惹更多侧目,正想着岔开话题。
移门忽得一响,带动门把上一串风铃,响声叮叮当当余音绕梁。
两人下意识侧头,看到几个男生顶着烈日闯了进来,风风火火的,简单的打扮透出年轻又干净的学生气。
薛老师说:“多半是榕大的。其他学校的学生一放假跑得比什么都快。”
央仪视线停在其中一点上。
等她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对方已经侧过头来。
两双眼睛对上。
她看到路周嘴边浅淡的笑。
很快他又回过头去,跟一同来的几个朋友说话。那抹笑就像是说话间隙未来得及收回,并非是向她展现。
央仪低头将剩下的咖啡饮尽。
跟薛老师说过一声后,她起身,排在点单队伍的最后。
前面正在商量喝什么,有个声音像小公鸭的男生犹豫不决,一会想点瀑布拿铁,一会又说这个太便宜,便宜了刚拿到大厂offer的某人,要叫某人大出血才行。
这个“便宜”一语双关,几个人都耸肩哈哈笑。
年轻男孩儿的点真奇怪。
然后另一个男孩去勾她前面人的肩,笑嘻嘻地问今天的主人公要喝什么?
有人作思考状:“对哦,从来没见他喝过咖啡。喂,路老板,你喝什么?”
男生摇头,淡然道:“我不喝。”
“是不是啊你!”那几个纷纷回头,“都找到工作了,还这么抠!!!”
他们点单的时间太久,久到另一侧的工作人员从柜台探出身子,另开了一台机器,招呼队末的人过去。
央仪绕开他们,径直走到最前。
“一杯冰柠,一杯蔓越莓苏打……”
她侧头,听见隔壁的点单也接近尾声。
众人簇拥队末的某人前来买单,又一哄而散去找空调下的位置。
“……再一份红丝绒蛋糕。”
她说着打开付款二维码。
隔壁收银机前的店员正报着一串长长单子,语末,亲切地问:“您怎么付款?微信吗?”
旧手机卡顿半天突然黑屏,路周等了会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能再等一下吗?”
店员微笑说:“没关系的——”
数十秒后。
滴得一声。
店员的笑僵了一下:“女士,你付错单了。这单不是您的,这单是——”
“我知道。”央仪收起手机,“我请客。”
店员抬头瞥一眼站在一起登对的俊男靓女,仿佛明白过来,愣愣地哦了一声。
央仪收好单子回头,撞进男生黑白分明的眼里。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身子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了?”央仪问。
“等一下。”
路周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今天很漂亮,长发在脑后挽一个低马尾,温柔又干练。路周觉得自己看了好久,久到嘴唇变得干燥,才干巴巴地说:“等我手机好了就还你。”
“几杯咖啡而已。”央仪没什么所谓。
小半天前,她还想着再遇见要当陌生人。
这会儿全破功了。
要怪就怪他那台破手机,边缘金属都掉漆了,那么的老古董,能不坏才怪。
还要怪这家的咖啡,没事那么贵做什么,一杯四十好几,哪个好人家的咖啡店在大学城吸学生的血。
央仪说:“祝贺你拿到offer。”
路周仍然门神似的杵着:“姐姐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语焉不详,不知在说offer还是说咖啡。
“当然。”央仪却毫不犹豫。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要绕行。无奈男生也往同样的方向挡一步。
她再往右,男生同步往右。
几步后,央仪抬眸:“还有事?”
“你是不是生气了?”路周问。
央仪有些摸不着头脑:“生气?”
好端端地她生哪门子气?她长得很像气筒吗?
朋友还在不远处等她,况且,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她拿了孟鹤鸣的钱就要好好扮演女朋友的角色,他拿孟鹤鸣的钱是要离她远点。
两边对齐颗粒度了,都是要保、持、距、离。
眼前的男生却半点没有退开的意思,忽然郑重其事地说:“那天不是故意没回你。”
原来他在讲这件事。
总之结果是孟鹤鸣不打算追究下去,央仪同样不喜欢多一事,只说:“没关系。我当时就是随口问问。”
“那你——”
“我朋友在等我。”央仪偏了下头,示意他去看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的几个脑袋,“想来你朋友也是。”
几个八卦的脑袋一窝蜂挤了回去。
回到座位。
薛老师笑着问她怎么还认识榕大的学生。
央仪无奈耸肩,解释说对方手机坏了没法付钱,她只是帮个小忙。
闲聊到下午四五点,薛老师要回学校替学生开美术教室的门,于是匆匆告别。
央仪又坐了会儿,起身时望向另一桌。
那里窗明几净,阳光投进硕大的玻璃橱窗,将半个咖啡厅都照得份外热烈。发烫的桌椅旁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孤零零的金属纸巾架泛着耀眼的光。
她撑开阳伞,在路过一棵根茎缠绕的大叶榕时,忽得被树下的人叫住。
阳伞向后偏开,露出大片被遮挡的视野。
央仪有一瞬诧异,停下脚步与对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你怎么还在?”
“在等你。”
榕树繁茂的幼枝柳条似的垂下,天然为他的对话设置了隐秘的空间。
风吹拂其间,除了簌簌再也听不到其他。
央仪自伞下打量他,肤色健康,眼睛明亮,五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所以当他真诚地说出“在等你”时,会让人有一种被重视和偏爱的美好错觉。
再多一秒她一定又会为之心软。
于是佯装冷淡,硬起心肠批评道:“你这样好像不太有契约精神。”
契约精神?
路周不懂。
他更想问的是,最近是否还有不开心。孟鹤鸣是否惹她伤心。这场恋爱什么时候会迎来倦怠期。如果厌烦什么时候才会分手。分手的话会不会考虑前男友的弟弟。
和自己哥哥在一起过没关系的。
路周想,反正他不会介意。
滚烫的风将枝条吹得扬起,央仪的伞也晃了起来。路周上前一步稳住伞柄,她的手指在他手掌之下,手背是温热的,指尖却有点凉。他像是要一下记住手里的触感,这一次牢牢握紧,感觉到她有抽回的迹象也没松手。
“我上次说错话了。”路周声音很轻地说,“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只有……”
百米开外,一辆黑色加长轿车拐过街角。
孟鹤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抚过眉心。
手机听筒正在源源不断传来女人担忧的声音。
“好好的手机怎么会关机呢?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这样。人会去哪里呢?”
孟鹤鸣皱着眉:“他是二十二,不是两岁。”
“是,他两岁不到就不在孟家了,这些年我闭上眼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现在人好不容易找到……”
孟鹤鸣打断:“我快到了。”
“接到他就回。”黎敏文不放心,“你留下一起用个晚餐,正好我有事要说。”
车辆平缓地往前滑行。
不远处榕树下,男生抓着她的手,语气几近虔诚:
“是我喜欢姐姐,所以想对姐姐好。”

徐叔对此深有体会。
作为孟鹤鸣的专属司机,他这两天几乎没有任何一桩差事。从回榕城起,孟总就没离开过公司。
办公室所在的一层入了夜也灯火通明。
好不容易今天听说要用车, 徐叔早早就在楼下等着。
他跟着孟鹤鸣的时间长,别人不敢说的他偶尔也会大着胆子叨唠一句。
譬如今天,他跟孟鹤鸣说, “您要多注意休息, 老是这么忙工作身体吃不消。”
孟鹤鸣应一声好。
后视镜里,徐叔看到男人依旧我行我素地专心处理工作的脸。他在心里叹息,只能默默将车开得稳一些。
这辆车避震极佳, 玻璃都做了降噪隐私-处理。
如果不是隔板没关, 徐叔是听不见那通电话的。
他听到孟鹤鸣语气从平静到压着不耐, 看到他时不时用拇指抵住眉心,一边应付电话, 一边用余出的左手在平板上缓慢滑动, 袖口挽上几折, 青筋明显。
如果央仪小姐在就好了。
徐叔想, 央小姐总比他这样张嘴说不出几句话的人会哄人。毕竟好几次从半山出来,孟总面色都格外平缓。
正想着,他似乎看到街边榕树下, 有央仪小姐的身影。
怕是自己看错,徐叔轻点刹车, 在车辆无声滑动中终于确认,欣喜地对后面说:“孟总,那好像是央小姐。”
孟鹤鸣蓦地睁眼。
他循声望向窗外, 树冠如伞的大叶榕下,央仪双手撑伞, 身形微后仰。长裙被风扬起海浪般的弧度,她站在那,光影斑驳洒在裙摆上,如跃动的浮金,让人忍不住想用最美好的词去形容。
然而美好下,她藏在肢体语言里的细枝末节让孟鹤鸣看出她此刻并不松弛,隐隐有防备的姿态。
“停车。”孟鹤鸣道。
徐叔在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放慢了车速,闻言只是轻轻一点,车辆安静刹停路边。榕树的树影将他们整个包容其中,日头下的燥意被宁静取代。
孟鹤鸣这才发现,几步之外,还有个男人。
他眯了下眼。
被伞面遮挡,堪堪看到窄腰和一双劲长的腿。不知为何,这个场面让孟鹤鸣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在半山的落地窗边,他也看到过这么一双属于男人的腿迈出那辆白色奥迪。
窗边树影摇曳,挡住了男人的上半身。
“我下去请——”
孟鹤鸣打断徐叔,“不用。”
树荫下,男人又往前迈出一步。伞影晃过他的胸膛,紧接着是一张年轻却张扬的脸。
视线在那张脸上聚焦。
孟鹤鸣敲击的指节停顿一瞬。
或许是这辆车太惹眼,榕树下两人显然注意到了停在斜后方的阴影。
滚烫的风吹到脸上,央仪回过头,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
路周细心关注着她,自然看出了她的不自然。面上闪过一瞬怔愣,他仍不怕死地问:“你在害怕?”
央仪抿了抿快没血色的唇:“……没有。”
现在叫人走已经来不及了。
孟鹤鸣的车就停在身后不到几米的地方,显然是看见了他们。这个时候让路周走,摆明了就是狗急跳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捉奸在床。
央仪混乱的大脑已经不支持她找到正确的词来形容眼下场景了。
三十几度的天,斜阳普照,她如坠冰窟。
刚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挣脱路周的手,在这之后她始终保持礼貌距离。
孟鹤鸣的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在对方握住她的手时,还是她挣脱时,还是这之后?她要说什么?她和路周只是碰巧遇见?他会相信吗?
思绪纷乱中,车门推开一条缝。
先入眼的是锃亮的黑色皮鞋,而后是一截熨帖得体的西裤裤腿,再之后玉骨修长的五指扶住了车门,将其推得更大。漆黑锃亮的轿车如同幽深的洞穴,只是凝望着,压迫感便迎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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