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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光(时只柚)

简介:【野痞x乖甜|救赎|he】
那个暗无天日的夏末,孟夏回到乌镇,遇到个张扬狂妄,野蛮生长的少年。
漆黑的巷尾,周烬拍拍她的脸蛋,语调讥诮。
“孟夏,以后见到我,记得绕道走。”
少年直白狂妄的憎恶与爱意,几乎将她湮没撕碎。
所有人都说,周烬有病,性子恶劣又偏执。
然而,那个初冬夜,少年浸在刺骨的河水中,漆黑的眼盯着少女。
“哭个屁,孟夏,你该光芒万丈。”
而周烬,愿意用一身傲骨,守护她的光芒万丈。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轻松
主角:孟夏 周烬 配角:连载文《冬焰》
其它:预收文《刺猬》
一句话简介:野痞小镇少年x乖甜油画少女
立意:烬余之中,窥破天光

站台上的灯光照进车厢,亮得刺眼。
孟夏把画板袋往上拉了拉,她的脸小,被袋子一挡,只露了一双眼睛。
车厢中很冷,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味道,有碎花衫的大娘拖着行李箱经过,轮子辘辘滚过地面,歪了一下,磕到她的小腿上。
她的脊背一僵,无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大娘回过头,歉疚地笑:“姑娘,没事吧?”
孟夏摇头,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摇醒一旁的孟柠。
大娘帮她扶了下箱子:“这是你妹妹?”
孟夏把外套给孟柠穿上:“嗯。”
是养妹。
“这么晚,不安全的哟,有家人接站吗?”
“家里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孟夏牵着妹妹站起来,从大娘手里接过行李箱,“谢谢。”
大娘担忧地看了她们几眼,随着人流往下走。
纯赤的善意,让孟夏有些恍惚。
等人快走完,她才牵着孟柠往外走。
车站的白炽灯极亮,从漆黑安静的车厢中出来,像是钻进另一个世界。
乌泱泱的人群涌动着,蛰伏在远处的黑暗,仿佛吃人的兽。
孟夏抬手遮了下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畏惧人群。
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是那种老年机,声音大得夸张。
孟夏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按了接听:“姨妈?”
宋月如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透着疲惫:“夏夏,太晚了,要不你带着妹妹等等,我想办法托人接你们。”
火车晚点,深更半夜的,宋月如也不放心。
孟夏抿了下唇:“没事,我们自己回去吧。”
宋月如犹豫了片刻,嘱咐:“路上小心点,有事打给我。”
挂掉电话,孟夏想点开软件叫车,点了两下,意识到这是个功能简单的老年机。
她按灭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
好在火车站外,不用发愁打车的问题。
司机握着方向盘,往后视镜看了两眼。
“高考完过来玩?”
乌镇偏僻,但是依山傍水,七八月是旅游的旺季,一些高考完的学生,会来这儿毕业旅行。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
听到高考两个字,孟夏的指尖轻轻蜷了一下,含糊地说:“是。”
司机健谈:“姑娘,你是学艺术的吧?”
少女穿着黑色的吊带裙,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有点杂志上那些艺术家的气质。
被她护在怀里的那只包,挺像装画具用的。
见她恹恹的,司机没再追问下去,兀自感慨:“听说H大美院是学画画最好的地方呢,我侄女就想考那里。”
他是个外行,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艺术,感叹完后,继续开车。
孟夏垂下眼睛,心头像是被扯了一下。
她是今年H大美院的油画专业第一。
原本半个月后,她应该进入那里学习,或许等到毕业那年,她就能实现小时候的愿望,开办个人画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出租车停在十水巷口。
十水巷里是一溜老式民房,里面住的大多是乌镇本地人。
孟夏牵着孟柠下车。
巷子深长,这里的家家户户睡得早,只有巷口亮着盏昏黄路灯,里头漆黑一片。
宋家的老房子在巷子的最深处,孟夏很小的时候,就被宋岚如带去了B市,对这里的印象不深。
快到巷口时,头顶传来乱糟糟的哄笑声。
二楼的天台上,一群少年在打桥牌,烟雾混在哄笑声里,散进黑沉沉的夜幕。
是混不吝的不良少年。
坐在最里面的一人格外扎眼。
漆黑狭长的眼,银骨耳钉,锋利的下颌线隐没在黑暗里,野蛮生长的少年,每一寸骨骼都带着狂妄张扬的野性。
孟夏不想惹上麻烦,牵紧妹妹的手,疾步往巷里走。
天台上,沈野先注意到了巷子里的动静:“呦,这是来探亲的?”
他们常年混在这片,早把这里住着什么人摸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外头发展快,乌镇的许多年轻人都离开了这里,这片老房子里头,住的大多是腿脚不便的老人。
倒是鲜少瞧见这样年轻的姑娘,光看背影,就瞧得出那种气质。
蔺沉也探头去看。
只有最里面的少年没有动。
他的一条腿曲起,随意踩在石阶上,扔出一对牌,拨弄着火机,拢火点烟。
沈野看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阿烬,巷尾那几家,不是早空了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倏地顿住,心知要遭。
牵着幼童的少女,停在了最里头那扇门前。
那户人家,在他们这些人里,是禁忌一样的存在,因为周烬和那家有仇。
有时候,周烬会盯着那里看。
少年的恨意和厌恶,狂妄又直白。
那里都好多年没人住过了,不知道怎么偏偏今晚来了人。
还是看上去挺娇弱的少女。
沈野刚要说些什么岔开,里面的少年忽然动了。
周烬抬起头,漆黑狭长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带着深深戾气。
他按灭指间的烟,撑着石沿翻了下去。
走到那扇门前时,孟夏松了口气,从包里摸钥匙。
宋岚如留下了一大串钥匙,那封遗书太短,她没来得及告诉女儿,哪个是老房子的钥匙。
老房子的门是老式铁门,太久没人来过,上头沾满灰尘,锈迹斑斑。
孟夏拿着一串钥匙,一把把试,她的运气实在有些差,试到倒数第二把,才插进锁孔。
吱呀一声,门开了道缝,上面的尘灰簌簌落下。
她刚要去推,一只手撑在门框上。
修长有力的手,骨节凸起,食指上一道狰狞伤疤。
孟夏抬起头,对上一双戾气横生的眼。
刚才经过巷口时,她见过这个少年。
银骨耳钉,锋利的下颌线隐没在黑暗里,含着烟,曲腿踩在石阶上,懒散地摸牌。
在B市,孟夏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一身戾气,野蛮生长,又野又痞的劲儿,扎根到骨子里。
钥匙被抽走,周烬捏在指尖绕了两圈,随意朝后一抛。
“你家?”沉冷的语调,泛着戾气。
孟夏仰着头,手机屏幕的光很弱,她有夜盲症,只能看到光亮尽头,少年的一双眼。
里面有狂妄直白的厌恶。
令人不安的感知,让她的掌心起了层冷汗。
“我家。”她说。
周烬的指节一紧,凸起的骨节几乎冲破外面的一层皮:“孟海生是你什么人?”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孟夏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破碎的瓷片,鲜红的血,隐忍的呜咽...
她咬唇,语调漠然:“生父。”
周烬突地笑一声,伸出手,一把按灭她的手机屏幕。
眼前骤然黑下来,孟夏什么都看不到了。
像是沉没在漆黑的海,一寸寸坠落。
孟夏突然害怕起来,那些熟悉恐惧和不安,将她湮没吞噬。她把年幼的孟柠拉到身后,抬手去推门。
少年的手臂结实有力,她用尽力气去推,铁门吱呀呀响了两下,又弹了回来。
周烬腾出另一只手,按住孟夏的手,压过头顶,拧麻花一样。
“孟海生在哪儿?”
“不知道。”
“耍我呢?”
“没有。”孟夏的心中发颤,一把打在那只手上。
她没收力,周烬的手背红了一片。
周烬的目光冷下来,舌尖抵在上颚,低低骂了句操。
要是沈野他们在这里,一定看得出,周烬是在发病的边缘。
当年的那件事,是少年心头的一道疤,他在这座偏僻小镇野蛮生长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道疤。
“老实点,再动把你捆起来。”
少女像是被吓住,当真没动。
年幼的孟柠突然哭了起来,抱着孟夏的手臂:“姐姐,我怕。”
周烬一怔,指骨松了一些。
孟夏趁势推开门,锈迹斑驳的铁门颤了两下。
周烬低眸,少女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杏眼,里面含着柔软泪意。
看上去狼狈极了。
又乖得要死。
他松开手,靠在老旧的墙皮上,拨着火机。
方才被丢掉的那串钥匙还在地上,周烬眯了下眼,捡起来,随手挂在门框的铁钩上。
孟夏看得见,够不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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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刺猬》,专栏可收藏
桑时常会想起那双眼。
漆黑的眼,野蛮,狂妄,在午夜的街巷,直勾勾地刺着她。
曾经的无数个暗夜里,他们竖起尖刺,别扭地彼此取暖。
后来,她垂下眼睛,扭头离开。
走的那天,他说:“你厉害。”
“别他妈哭着回来,桑时。”
一语成谶。

她抱着画板袋,回了自己的房间。
乌镇的夜晚安静,漆黑的夜幕垂着两三星子,偶尔有几声蝉鸣。
孟夏拆开袋子,从里面拿出画架支好,拉出画布,反扣在地上。
她五岁开始学油画,绷过无数次画布。
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她的手抖得厉害,那些画面,一帧帧出现在眼前。
放大腐烂的猫尸图片,社交平台的私信诅咒,代表正义的审判。
这一切,只是因为一幅画。
画中是一只被困在楼台上的奶牛猫。
三月的时候,宋岚如在小区散步,偶然看到了这只猫,联系了动物救助人员。
回家之后,她回想起奶牛猫眼中对生的渴望,生出灵感,作了幅画。
《烬光》,烬余之中,窥破天光。
因为这幅画,宋岚如声名大噪。
她不知道,那只猫后来没能救下来。
有人扒出了画的原型,说宋岚如为了作画,故意拖延,导致困在楼台上的猫死去。骂声铺天盖地,不容分辩。
隔着屏幕,不需要考据,每一个人都是正义的使者。
宋岚如从天台上跳下去时,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
她的社交账号上,只留下一句话——请放过我的孩子们。
宋岚如是个很坚强的人,即便在最后几天,也把一切安排得缜密周全。
如常地送孟夏参加最后一门考试,将孟柠托付给亲戚照看,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即将高考完的女儿准备了一束花。
紫色的满天星,花语是关怀和思念。
宋岚如不知道,孟夏没能参加最后一门考试。
半路上,司机的车被别停,他们拿腐烂的猫尸照片给她看,对她进行“正义”的考问。
最后,司机报了警,孟夏在三点二十赶到考场,被拒绝进入。
回去时,楼下拉了长长的警戒线,家中只剩了一束紫色的满天星。
她没有妈妈了。
每个人都不是凶手,每个人都是凶手。
十八岁的夏天,孟夏的生活暗无天日。
劝她回乌镇小住时,宋月如说:“老闷着不好,就当散心。”
孟夏知道,不是散心,是逃避。
任尚未得到的公道和曾经的万丈光芒,淹没在肮脏,灰败,暗无天日底下。
她盖住眼睛,眼前被黑暗遮挡。
松节油的气味里,那些溺水般的窒息感又浮了上来。
孟夏恍惚了一会儿,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是宋月如。
她按了接听,宋月如那边有点吵,大概是刚忙完。
“夏夏,回去了吗?”
孟夏点头:“都收拾好了,姨妈放心。”
快要挂断时,她忽然想起刚才堵在屋外的少年。
漆黑狭长的眼睛里,有着狂妄直白的憎恶。
孟夏犹豫了一下,问:“姨妈,孟海生后来在乌镇待过吗?”
听到这个噩梦一般的名字,宋月如先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混蛋。
“他去骚扰你了?”
孟夏摇头,五岁那年,宋岚如和孟海生离婚,从那之后,她没见过这个生父。
宋月如那边明显松了口气。
“早不在乌镇了,听说四五年前犯过事,盗窃,进去过,出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宋月如停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他偷的是个带着孩子过来玩的母亲,那个母亲追了过去,结果回来时,四岁的女儿失足落水,没救上来,女孩的哥哥也跳下去救人了,半条命都没了。那样小的孩子...”
那样小的孩子,她的哥哥也跳下去了,半条命都没了...
坠入黑暗轻而易举,从黑暗中走出来,却远没有那样容易。
孟夏想起那个野蛮生长的少年,他的眼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光。
宋月如没再说下去:“后天我休息,过去看你们。”
临挂断时,又不放心地叮嘱:“要是孟海生骚扰你,一定和姨妈说。”
家里什么都没有,第二天傍晚,孟夏上街买东西。
在乌镇,一切似乎都慢下来,许多人家门前种了花木,从街巷间穿过,处处暗香浮动。
石桥尽头是乌镇的市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小镇里头,最不缺的是烟火气。
孟夏提着几兜菜,蹲在摊前挑葡萄。
新剪下来的葡萄,成串地堆在几只木箱里,供人挑拣。
她不会挑,闷头往袋子里装。
坐在后头的大娘看她的模样,摇着蒲扇笑:“姑娘,回来探亲的?”
孟夏轻轻“嗯”了一声。
算也不算,她其实没什么亲可探了。
大娘举着蒲扇,往一串葡萄上点了点:“拿那个,颗颗大的哦。”
孟夏把那串捡进去,过秤时,问:“大娘,您认不认识常在十水巷的那些年轻人,里头有个少年,十八九岁,瘦高,银骨耳钉,挺凶的。”
乌镇是小地方,街坊邻里都熟。
果然,大娘很快就想起来了:“你是说周烬?他家不在这儿,四五年前来的,听说是因为什么变故。”
面前的姑娘看着就乖,安安静静的,拿那些小年轻的话说,叫什么文艺范。
大娘忍不住多叮嘱两句:“他们都是混不吝的,可不好招惹。”
把称好的葡萄递给孟夏时,又兀自感慨了句:“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孟夏接过袋子,道了谢。
临走时,大娘追着塞了个橘子给她。
“这个也甜的哦。”
孟夏笑着道谢,这些细碎的善意,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那些肮脏,灰败,暗无天日,似乎渐渐远了。
但是孟夏知道,没有。
一道道的伤疤,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如蛆附骨。
而她还没有剜去腐肉的勇气,只能任它们溃烂。
孟夏往回走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乌镇的巷子多,用当地人的话说,走路得钻来钻去。
巷子里头黑,光线弱的地方,孟夏看不清东西。
她快步往回走,想赶在天黑尽前回家。
拐进一条窄巷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她只看清一个瘦高的影,往旁边避了一点,巷子太窄,两人还是迎面撞上。
少年的肩胛骨清瘦结实,孟夏的额头被撞得生疼,然后被淡淡的烟草气裹起来。
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墙边一扯。
暗沉的黄昏,孟夏看到银骨耳钉上冰冷的金属色。
头顶一声轻嗤。
“孟夏。”周烬单手插兜,身上带着戾气。
最后一缕天光落在他身后,孟夏抬起头,看清他的模样。
依旧是那股又野又痞的劲儿,黑发盖过眉骨,漆黑狭长的眼里,恨意淡了,戾气和厌恶依旧浓烈。
能叫出她的名字,看上去对她家的事知道了一些。
乌镇不大,有心打探,什么都不难知道。
滚烫的指腹碾过她的手腕,在某一处,顿了一下。
少女纤细光滑的手腕上,有道狰狞的疤。
“旧伤?”
周烬的目光在孟夏的手臂上停了片刻,转到她的脸上。
孟夏挣了下,没挣开,被攥住的手腕,沾上少年的体温,也滚烫起来。
“是。”她说。
五岁那年,孟海生拿裂开的酒瓶划的,伤口很深,扎进动脉。
宋岚如回来时,看到女儿的手背上全是血,疯了一样抱着她往医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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