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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陷阱(砂梨)


他扯过薄被,将她裹严实,又拨通内线。
“找个女医生。”
管家没辙,忙不迭一连串地答应。
两通电话过去,央仪其实已经醒了,无奈发烧的时候脑子里太乱,像走马灯似的什么场景都来放一圈。
在孟鹤鸣回来之前,她已经乱梦过许多场。
梦里有真有假。
现在整个人好难受,她竟然有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湖边凉亭里,路周握着她的手说替他保守秘密,是真的吗?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是惊惧地抽回手说你别开玩笑,还是只是转过脸,淡淡地说好。
她分不清楚了。
手心被人轻轻捏着,她耳边似乎听到了滂沱大雨,溅落进潮湿的泥土里。绛色的果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你放手。”
孟鹤鸣侧耳:“你说什么?”
央仪用力往回抽手,重复道:“你放开我。”
她那一点点小猫似的力气连挣扎都算不上,孟鹤鸣凝视她紧蹙的眉,似是无奈:“怎么生病了脾气这么大。”
央仪艰难睁眼:“孟鹤鸣?”
他眯起眼,“几分钟前还嫌我烦,现在反倒认不出了?”
“不是……没有……”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你下班了?”
孟鹤鸣难得开起了玩笑:“我说我还在公司,你信吗?”
央仪没理解到话里的意思,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骨缝里散发的酸痛让她怎么躺都难受,腰几乎要断了,尾椎骨也疼得厉害。
现在就算说个最浅显的玩笑,她都能当真的来阅读。
“公司和你家好像……”
孟鹤鸣失语,放弃用手,而是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鼻尖相抵,发胶固定了一天的碎发往下滑落,扫在她额头上。
央仪痒得偏开头。
她吸了吸鼻子,委婉地说:“我病了。”
孟鹤鸣深看她数秒:“我在你眼里原来这么禽兽。”
禽兽吗?
还好吧……只是有些时候……
很偶尔的时候……
她的脑子不支持她多想,慢吞吞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摸额头。
“好烫。”她喃喃。
“烫到快把脑子烧坏的程度。”孟鹤鸣不客气地说,下一句语气又柔和下来,“一会有人送姜汤上来。”
央仪如临大敌:“我不喝。”
孟鹤鸣不懂病理,只好从少时听说的闲话里拣了几句来哄她,“喝过姜汤发了汗,会好得更快。”
她弱弱地说:“好的慢点……也不会怎样。”
“好极了,医生也不需要来了。”
孟鹤鸣作势要去拿电话。
央仪软绵绵地拉住他的袖口,“……医生要来。”
“不是说好得慢点也没关系吗?”
她眼睛水光盈盈,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你在欺负我。”
“……”
他叹口气:“只喝几口。”
“不要。”
“我陪你一起喝。”
“……那也不会变得好喝。”
孟鹤鸣眼皮一跳:“央仪。”
“……”
这回换央仪沉默了。半晌,她收回手,十根手指绞在一起,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定:“喝就喝。”
然后眼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下来了。
孟鹤鸣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眉心捏了又捏,沉声说:“不喝就不喝。”
管家送姜汤上来的时候刚敲了一声门。
就被里面一句不耐烦的“出去”给吓退了回来。
等了数十秒,仿佛那股怒意过去了。他才贴着门,小心翼翼地问:“那姜汤……”
“放那。”一门之隔,孟鹤鸣烦躁地起身踱了几步,“催催医生。人到了第一时间带上来。”
管家又去催了,抱着一颗胆颤心惊的老心脏。
孟家投资的私人医院开在海湾,从那里过来会费些时间。管家哪里还看不出眼下情况紧急,只好动用关系去离得最近的一家三甲请。
医生果然比想象中来得快。管家见着人就跟见着救世主似的,他一路迎,飞速把人送上楼。
门只开了一条缝。
热意顺着门缝缓缓钻了出来,暴雨后澄澈的夏夜,也要比这里边凉快几分。
医生皱着眉绕过床尾凳,瞥一眼空调,出风口暖风徐徐,正是这间屋子热气的来源。
男人坐在床边,衬衣背后已经被汗浸湿,皱巴巴地贴着脊骨。这样的狼狈似乎从未出现在他身上过,只是看一眼考究的打扮,医生便猜到了。
不过他定力极好,即便如此面上也没露出丝毫。
男人除了进门时与她打了个招呼,视线始终停留在床上。
医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病人。
她盖得严严实实,脖颈以下露着的部分用一件干净衬衣盖着,只有脸颊和眼尾泛着浅淡的红,漂亮得惊人。
“量过温度了吗?”医生重新望向家属。
男人未置一言,眉头却显而易见地紧了几分。
行,还没有。
医生心想还真是不会照顾人。
上一秒她还在感叹原来这座庄园竟然不是景区是私人住宅,里边住的是什么王子公主。下一秒就回到现实,被治病救人的宗旨唤醒,吐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个温度计都不会使。
碍于院长亲自发话,她只好耐心说:“病人看起来烧得不低,怎么还开热空调?”
“几分钟前她说冷。”
“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孟鹤鸣言简意赅:“说胡话。”
“……”
料想应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医生索性自己动手,量温度,看舌苔,听肺音……
一套操作下来,她见怪不怪道:“吃退烧药吧。”
大概是从少爷紧蹙的眉间看出深意。
管家连忙问:“就这样?”
医生点头:“不严重,冷是因为温度还要往上走,一会儿又该喊热了。把房间恢复成正常温度,回头该受不了了。还有——”
她顿了顿,犹豫要不要把这么没有常识的话说出来。但扫了一眼床边正襟危坐的男人,还是开口道:“退烧药吃过吧?间隔别短于六小时,控制好量,多了伤肝伤肾。”
“哦哦好的好的。”管家连连点头。
医生走后,佣人送来热水和药,扶着床上的人喝下去,这才算停歇。
药效来得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央仪脸色就没那么潮红了。她闭眼躺在床上,两条白皙的胳膊敞在丝被上。
孟鹤鸣想去替她拉一下,被她倔住。
“热。”她说。
额头开始发汗了。
他放下平板,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微微敛眸:“在花园躲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找人帮忙?”
闭着的长睫扑簌几下。
她有气无力地说:“……这种小事。”
“小事?”
“嗯。”
“要是知道自己生病这么难受,也是小事?”
“嗯……”
“央仪,你还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想到今晚要不是因为市内交通瘫痪,好些原本约好的行程临时取消,他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如果他太忙,没回来呢?
她就这么自己在卧室里孤零零地躺一晚?
烧得人晕过去都没人发觉,也是小事?
今晚在得知她不适后到现在,积压的烦躁情绪无处发泄,他起身,踱到窗前。
暴雨过后夜色澄净,佣人们正在花园收拾满地狼藉。
他的情绪却拾不起来。
孟鹤鸣伸手摸兜,烟盒落在了车里,于是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快步离开卧室。
走廊上管家弓身等候。
孟鹤鸣接过他手里的烟,偏头,黯淡的红在夜色里亮了起来。他抽了半根,才问:“还有什么事?”
管家说:“那边来把医生叫走了。”
在他这栋房子里,所有黎敏文的人都统称为那边。
孟鹤鸣在青雾中眯了下眼,“打听我们这的情况?”
“那倒不是。”管家说,“是小少爷下午也淋了雨,这会儿听说正在咳嗽。”

还有人上赶着排队去淋雨的。
孟鹤鸣夹着烟没说话。安静的那几秒, 脑海中有什么断断续续地闪过。他回身望一眼主卧,门缝底下透着一条昏黄的光,女人安静又苍白的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忽然拧灭烟头,下颌朝夜深处点了点。
“走,去看看我那位弟弟。”
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 孟鹤鸣没要高尔夫车。
他单手抄兜, 缓缓行走在夜色中。
雨后空气澄澈,湿度也降了一些,但汗湿的衬衣贴在后背依然不怎么舒服。
他低头, 这才发觉自己一身褶皱。
唯一的慰藉是这一路过来, 花园里驱蚊香氛的薄荷味足够提神醒脑, 让他的心情也短暂地平静下来。
管家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
忽然听前边问:“他下午也去花园里玩了?”
这个“他”,管家想, 一定指代的是小少爷。
他点头:“那场雨下得突然, 小少爷估计被困在了湖边, 没能及时回来。不过好在他披了件斗篷, 淋得没那么严重。”
“湖边?”
“小少爷这几天都会去湖边散步。不走远,只到凉亭附近,待个一时半会儿的就回来。”
孟鹤鸣意味不明:“他倒是好兴致。”
短短几句话, 孟鹤鸣已经失去了再问下去的欲望。
他不明白几分钟前自己的怀疑来自哪里。
如今再想,觉得有点可笑。
一个淋得浑身湿透, 另一个却有斗篷全须全尾地护着,再怎么没绅士风度的男人恐怕也没法坦然做到让一位女士淋雨。
何况看平日相处,他那位弟弟还知道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嫂子”。
黎敏文住的那一栋灯火通明。
距离数十米的距离, 树篱后如同白日一般的繁忙景象。
孟鹤鸣在花园灯下站定,荧白灯光照得他没有表情的脸异常冷峻:“只是咳嗽?”
管家想那不可就是咳嗽嘛, 一声两声的,连说话都不耽误。有央仪的事在前,他思忖片刻:“病到了晚上说不定会加重,这……还得看看再说。”
孟鹤鸣挥挥手,示意人下去,自己独自一人跨过拱门进到园子里。
正巧黎敏文送医生出门,与他视线相触。
孟鹤鸣抄兜而站,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
“医生看过没什么大碍。”黎敏文笑着把医生送到门口,再转身,神色淡了淡,“怎么现在才来看你弟弟?”
孟鹤鸣挑眉:“我早来了他会早好?”
“……你要多关心他。”黎敏文皱眉,“你们是一家人。”
“是吗,我还以为我不是。”
气氛就在这一句之后冷了下来,降至冰点。
黎敏文双手环胸:“孟鹤鸣,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如果你这点大度都不能展现,那说明过去那么多年我对你的教育很是失败。”
孟鹤鸣笑得温和。
他在想,她嘴里说的教育指的是教他怎么在父亲和大哥面前藏拙,等着机会反咬他们一口;还是教他忍辱负重,随时随地都要在人前装出谦谦君子的模样;
亦或者说,是心要狠,咬到嘴的肉打死都不吐。
这些确实都教过。
唯独没教他怎么真正的兄友弟恭。
他越过黎敏文,撂下一句:“比起现在教育我,不如多关心关心那位吃过很多苦的弟弟,把他的教育补回来。”
孟鹤鸣毕竟是现在孟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即便在黎敏文这栋别墅里进出,依旧一路畅通。
他迈上楼梯,还未踏入三楼,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药材味。
佣人端着餐盘往下,见到他立到一旁。
孟鹤鸣朝他点了下头,继续往上。
路周就坐在三楼起居室的沙发上,黑发柔软地耷在额前,瞳孔也是纯粹的黑。他听见脚步,站起身,与那位总是一丝不苟的哥哥对上了眼。
路周怔了一下。
因为一丝不苟的哥哥衬衣上布满褶皱,发胶也因为空气中过分的湿度失去效用,额发散了几缕,就像刚经历了一场长跑。狼狈和矜贵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因为自己淋了雨急匆匆地过来探望。转念想到来得恰到好处的医生,路周仿佛明白了。
他捧紧手中药碗,“是嫂子也病了吗?”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沉静,像是那场暴雨落下之前安静又不可叵测的天空。
路周坐在沙发里,无声挺直脊背。
他的哥哥在他对面坐下,仿佛真的在关心。
“怎么一起弄生病了?”
路周哑口。
怎么,一起?
那一瞬间,路周想到央仪在怕孟鹤鸣,更害怕让孟鹤鸣知道她与自己的事。
他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
放下瓷碗,路周偏头咳嗽数声,直到表情慢慢恢复。
再回头,依然是一张纯良的少年脸。
“嫂子生病可怪不到我头上。”他无辜地摊开手,“我跑回来路上碰到嫂子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我想把雨衣让给她,她还不要,说什么反正都湿了不想欠人情。”
路周托了下腮:“嫂子是不是还没把我当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在哪碰上的?”孟鹤鸣问。
路周不确定道:“花……田附近?”
“那么远的距离,你就让你嫂子淋着回来?”
“……”
半晌,男生小声嘀咕:“可她不要啊。”
孟鹤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并不顺着他的话下去,语气倒像极了正常家庭里大哥数落弟弟。
“我有说过来怪你吗?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倒是显得你确实心虚。”
心虚……吗?
还好吧。
路周挺直腰杆,故意做出自己没错的模样。
正巧黎敏文端了个白瓷碗上来,扫一眼孟鹤鸣,责怪道:“小仪生病怎么还能怪你弟弟头上,她见着天要下雨不会提前回来么?”
“说得好。”孟鹤鸣双手搭在膝盖上,“知道天要下雨,你还往外跑什么?”
路周接瓷碗的手一顿,“这不还怪我么!”
“这碗冰糖雪梨也要喝,喝完再睡,知道吗?”黎敏文边叮嘱边回头,“这是你弟弟,不是你下属。”
孟鹤鸣置若罔闻,只是抬了下腕:“妈,你还不睡?”
黎敏文是最在意美容觉的。
看一眼时间,用手扶着眼尾最后警告:“都好好说话。”
等人走远,路周装模作样去端那碗冰糖雪梨。
“让你喝了吗?”孟鹤鸣冷不丁道。
路周停下手,抬头:“哥,你又要问什么?”
孟鹤鸣双手环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臂弯,“回答长辈的问题是最基本的礼貌。”
“回答什么?”
静了半晌,路周道:“我去湖边散步。”
“不知道天要下雨?”
对方眼底又浓又黑,让人分辨不清真实情绪,路周只觉得自己像极了被审问的犯人。在周而复始的问题循环中,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央仪会怕他。
不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那种感觉,而是骨子里对每一件事的极致掌控欲。时常会让面对他的人感到窒息。
路周深吸一口气:“湖边有棵荔枝树。”
“继续。”
“云州的家门前也有一棵这样的树。”路周往他身后看一眼,似乎是在确认黎敏文确实不在,才说,“这个季节是荔枝成熟的季节,在树下走走能闻到很淡的荔枝甜,有点像……”
“我说过你不能回去。”孟鹤鸣打断。
男生低垂下眼:“我知道。”
“不该有的想法趁早扔掉。”孟鹤鸣起身,无意再盘桓此事。走了两步他停下,目光扫过茶几上两个瓷碗,“记得喝完再睡。”
重新回到自己那边时,门缝底下昏黄的光已经灭了。
孟鹤鸣走到床前,探了探床上那人的温度,额头还在冒汗,温度倒是下来了。
他收回手,将指腹湿凉的触感擦在丝帕上,而后慢条斯理叠好,拢回手心。
怕吵醒她,孟鹤鸣没多逗留。
这晚他睡在与书房相连的另一间卧室。
第二天早上,央仪在楼下餐厅看到孟鹤鸣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默默回过头,擦了下眼睛,再转过来。
男人腰背挺拔地坐在餐桌前,一手翻阅平板,另一手握着一把白瓷汤匙。那把汤匙在他指尖缓缓搅动,连轨迹都变得优雅起来。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下眼。一字未说,但央仪从中看出了两个字——坐吧。
身上还有热度,早上醒来时央仪拿过床头柜上的耳温计自己量了量,三十七度九。
不过比起昨天时冷时热,骨头酸软的感觉,已经好多了。现下身体没那么重,大约是发了一晚上的汗,轻盈许多。
她慢吞吞挪到餐桌前,坐在他对面。
“坐那么远做什么?”孟鹤鸣放下平板。
很快佣人把另一份早餐送到孟鹤鸣左手边的位置,央仪察言观色,将座位换到他身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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