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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千丝戏)


原本便知她比寻常之人聪慧,却不知她还比任何人都有魄力。
若他真的弃了我,难道我不知道弃了他?
这句话,天底下有几个人敢喊,又有几个人敢做。
叶政陵目光热切地落在那小丫头的身上,紧紧扣着廊间圆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衍,替阿榆卜一卦,看看侯府的命数可系在她的身上。”
他们站在廊间,紧紧盯着三枚铜钱踉跄着落下。
在,可她为屯卦,乃夭折之命,活不过碧玉年华。
他们顿时大惊失色,从未料想那小丫头竟是这般命途。
侯府的出路是在她的身上,可她的前路又为死路,这与绝路无异。
叶政陵指尖紧紧扣着廊柱,看着不远处面壁思过的小丫头,目光复杂,沉声开口。
“阿衍,再看看,只看阿榆,看看阿榆的生机在哪里。”
只要她有出路,侯府便有出路。
“好。”
第二卦落下,依旧是屯卦,却有了一丝偏移,是另一种极端不利的情况,却也是此卦唯一一丝生机。
若不想死,便要背井离乡,在他处寻得转机。
“那转机在何处?”
“卦象为兑,意指西方。”
一阵鹤鸣响彻山野,亮翅云间,遨游四野。
贺衍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手中酒碗,白发飘散,眼中带着三分醉意。
“你赴死的那般干脆,连为榆丫头改命的人都未交代,是不是认定了我会出手?”
醉眼迷离间,仿佛看见对方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枕在脑下,抬眸看着鹤游云间,吊儿郎当的开口。
“小爷若死了,贺参军能善罢甘休?”
随后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叹了一口气。
“我本不欲让你入局,可你偏偏不肯出局,便只能强行将你安置一边,只望你能在危急时刻帮帮阿榆。”
随后他低头笑了起来,转头看着他,缓缓启唇。
“未曾想,你竟将整个西域拉入局中。”
贺衍低低笑了起来,白发散在风中,抬手敬了敬四周山川河海,音色轻缓。
“凡事讲求因果,西域与侯府的因果,只有那个孩子。”

阿陵死后,他一直派人守在榆丫头的身边。
当萧徜彻底按耐不住对她出手时,他的人便设计引走了那些杀手,随后带着昏迷不醒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域,去寻那抹渺茫的转机。
世间从未有太多巧合,榆丫头能死里逃生,又偏偏去了西域,不过都是他们为之。
可以说,她能出现在少主殿,也都是他的手笔。
他不知阿陵将怀远军交到榆丫头的手里想让她做什么,但仅仅靠一支军队是斗不过一国之君。
所以,榆丫头需要外援。
而那时,那个孩子已经声名四海,整个大漠都在为他臣服。
说他一剑封疆都不为过,四海又有几人能斗的过他。
他要让他成为榆丫头的助力。
他早早派人打听清楚了少主殿的情况,只要将榆丫头送进去,凭那个孩子与定安侯府的那抹羁绊,定会出手护住阿榆。
因为从他卜出兑卦的那一刻,他就相信,榆丫头的生机在那个孩子身上。
可他不能太过刻意,若让那个孩子察觉是中原人特意将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么榆丫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索要恩情的器皿。
恩还完了,便一拍两散,他与定安侯府的羁绊便彻底断了,不会再有任何深交。
这绝对不可以。
所以,不能用他们的手将人送去,只能用胡人自己的手将人带到他的面前。
这样一来,榆丫头最为无辜,她的出现是无奈之举,中间丝毫没有夹杂任何算计。
两个人的心里都不会有任何隔阂,他们的羁绊只会更深不会更浅。
恰逢西域国师与西域少主矛盾激化,国师使徒多次物色美姬去刺杀少主。
他让人将榆丫头放在国师使徒的必经之路,并找了几个卖相差的中原女子为榆丫头作衬。
果不其然,那人一眼便看中了阿榆,后来的一切都朝着他料想的方向走。
榆丫头进了少主殿后,他的人便再也无法渗透,只能远远守在殿阁周围。
他们只能将她送到这里,能否改变她的命途,拿下摩那娄诘这个助力,还得看她自己。
可他始终觉得,她不会输。
所以当问荆梦见她出了事,他才会淡定的安慰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问荆心神不宁的忧虑下,他还是忍不住又为她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凶,他顿时心惊不已,难道侯府与她,当真无法摆脱夭折的命数?
好在最后又出现了转机。
阿榆从来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当她带着摩那娄诘回中原时,西域这步棋便悄然落入盘中。
他眸光波动片刻,随后收回目光,回头望向身后之人,眼眸轻挑。
“你给了她百战之师,可只有刀,没有盾,不见得她能坚持到最后。”
那人起身走来,与他并肩而立,俯瞰着群山在他们脚下争锋,笑着开口。
“不是还有贺参军吗?”
他为阿榆磨了最利的刀,贺衍为她结了最硬的盾。
阿榆是他纳入盘中的暗子,而西域,是贺参军一手拉入盘中的棋子,并且以一己之力扩大了整个棋盘,由中原蔓延至了四海。
这下的可是一盘,天下局。
贺衍低低笑了起来,抬手去触山间流岚,眼底是说不出的快意。
“西域若入了局,萧徜不会坐以待毙,定要拉其它势力下水。
南坻内政动荡,且主和,不一定能成为萧徜的助力,而北幽贪婪好斗,萧徜定会利用他们去攻打西域。
然,西域有摩那娄诘与血狼军坐镇,北幽定是有去无回。”
那人抱臂看着一身青衣白发的人,眼中满是戏谑,啧啧开口。
“不愧是贺参军,当真是谋略过人,都算计到外邦去了。”
从一开始,便是他的局,早早的落了子,只等最后坐收这天下局。
贺衍一挑眉,也抱臂开口,音色漠然。
“萧徜的命,你自会让榆丫头去取,可剩下的那一个,得我来。”
宣远将军死于萧徜和北幽之手,所以,二者一个都不能活。
阿陵执阿榆一棋,灭了大盛,他执西域一棋,灭了北幽。
这天下局势,最终都走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天命,也不过如此!”
好似两个轻狂的少年从未服输,生死都无法阻挡他们与天一斗。
贺衍迎风而立,负手站在山巅之上,垂眸俯瞰着脚下城池,眼里是说不出的平静。
“这江山,如今,归榆丫头了,你选了一个好苗子,就算没有告诉她往何处走,她自己也走到了那最高的位置。”
从她悄无声息地收割南境与北境的民望时,从她去触各地的权利中心时,她的野心便已经关不住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想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那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毕竟,只有权利才能对抗权利。
太子殿下临终前的一句话将西域铁骑挡在了中原外,让她自己去争那最高的位置。
她要那个位置,就得她自己去拿,别人给的,不作数。
果然,她不曾让任何人失望。
中原归她。
落日隐匿西山,只余天边残霞还在染就流岚,放眼望去,城中灯火骤起,清风朗月入怀。
身侧之人俯瞰着这巍巍山河,眼中映着时和岁稔,灯火人间,眉眼之间皆是傲然之色,大笑开口。
“而今四海三分之势,周边宵小伏地称臣,北望蛮夷溃如蚁穴,南望女尊守旧之姿,西眺大漠孤傲不群,唯我中原,物阜民丰,高朋满座!”
“时移势易,星河斗转,凤翥九天,百兽震惶,聚贤敛能,清风自来,大昭百年,鸿福齐天! ”
“大善!”
“哈哈哈哈哈……”
两人拿着酒碗,并肩敬这大好河山。
长风一吹,山间流岚尽散,看台之上只有一道飘逸十足的身影,青衣白发,好似将要化鹤登仙。
醉后人如梦,未清醒,未清明。

黎州城内,众人摆宴西楼,给郡主接风,城中大宴三日,来迎新主归国。
宴会之上,百官弄盏传杯,歌她红缨破万阵,乱世去,安宁至。
黎州大小官员更是骄傲无比,拿着酒满场跑着敬从京城来到此处的官员,赞扬黎州人杰地灵,出了定安侯府这样的满门忠烈。
叶问荆更是被怀远军各部首领拉去拼酒,不醉一场大概是消停不了。
叶昭榆撑着下巴,额间描着花钿,眼尾曳一抹锦绣胭脂,一身厚重的暗金凰纹衣裙垂在地上,以黑色打底,金纹为饰,张扬繁复,尊贵无比。
她看着月亮已经移至中天,众人依旧热情高涨,止不住地摇了摇头。
今天大家都很兴奋啊,看这架势是奔着通宵去的,可她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随后看了一眼倚坐在一侧,眼中也染了三分醉意的阿娘,朝她眨了眨眼睛,拖着调子开口。
“喝不动了,困……”
萧焕茸无奈地笑笑,随后缓缓起身,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衣摆,看了一眼困的找不着北的小丫头,眼眸一挑。
“还不跟上?”
“得嘞!”
随后两人作别众人,款款离去。
寝宫里,叶昭榆坐在铜镜前,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为她拆发,她胡乱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朝着身后之人告起状来。
“这衣服好沉,压坏我了。”
萧焕茸轻笑一声,取下一枚凤簪放在案上,随后继续解着手中发髻。
“这江山就不重?怎么不见你怕将自己压坏?”
叶昭榆眼眸轻抬,看着镜中亲自为她解发的人,眼底的不甘早已变成了大权在握的从容,眼眸微敛,朱唇轻启。
“不甘只做身后名,也妄想做身前名。”
他们既然做不到,那便换她亲自来做,她会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萧焕茸垂眸看着她,眉眼间早没了易碎之色,反而升起了一股强劲从容之姿。
她取下一支垂花步摇,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将人揽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喃喃开口。
“纵观天下,无人比得过我儿的英勇,合该坐那最高的位置。
只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阿娘怕阿榆再遭苦厄,说实话,现在一点苦,阿娘都不愿阿榆受。”
叶昭榆闭着眼睛紧紧贴着阿娘,心间俱是暖意,缓声开口。
“阿娘还在,哥哥还在,永嘉还在,我能抓住的人都抓住了,再苦都值得。
阿娘,三叔留了一片崭新的天地给我,让我去将它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想去做,我想让这个世界慢慢变成我心中的样子。
数十载不行,那就百年,千年,由我开头,由我将规则制定,纵使最后化为白骨,还有后续百代为我延续,终有一天,定能看见一个相对公正和平的世道。”
黎宿曾说,她想要的,难如登天。
如今,天都被她逆了,她再换一次天地又有何妨。
萧焕茸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眼中盈满热切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想做便去做,别怕曲高和寡,娘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阿娘最好了。”
叶昭榆心里一暖,顿时抱着人蹭了蹭。
四周烛火摇曳,殿内盈满暖光,泛黄的铜镜中映出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萧焕茸不断抚摸着怀里人的长发,想到什么,踌躇片刻,还是轻声开口。
“你可怪你贺叔?”
今日那短衫男子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阿榆,是他奉了贺衍的命,扮成人伢子将她卖去了西域。
初初听到这一消息,莫说是她,连阿榆都未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从一开始,所有的事都是算计。
闻言,叶昭榆直起身来,看着殿外未满的孤月,轻叹一声。
“情不敢至深,卦不敢算尽,贺叔为我窥尽天机,损寿至此,我怎敢怪。”
不能怪,只能敬。
敬一封卦便窥得天机,改命做局,赢得三分天地。
总说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如今看来,不尽如此。
此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上一代的两个天之骄子与明堂上的帝王的一场生死博弈。
她也好,谢归也好,不过是入局者,与帝王手中的棋子拼杀,杀到最后,屠了那龙定下乾坤。
昔日的天之骄子,在今朝,依旧无人可比。
萧焕茸看着一脸释怀的人,缓声开口,“既然不怪,那便不必再想,洗漱一番便睡下吧。”
叶昭榆起身去了内室,出来时已换上了一件暗红色寝衣,衬的她更明艳动人。
“阿娘也去歇着吧。”
萧焕茸看着倒头就睡的人,笑了一下,随后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这段时间好好歇着,礼部早早就在准备你的即位事宜,等一切就绪,便有的你忙了。”
“还要多久?”
“大概一月左右。”
“好。”
萧焕茸抬手摸了一下小丫头过于清瘦的脸庞,随后起身离去,刚走了一步,身后的衣摆便被一道力道拉住。
她眼眸轻眨,未曾转身,在原地等了等,片刻之后,听到一道轻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娘,你……怪我吗?”
萧焕茸眸光波动,知道她在问什么,缓缓抬手抚了一下她发侧的白发,满眼沧桑,缓缓开口。
“萧氏皇族已经走到了头,它不亡,对不起你三叔,对不起你阿爹,更对不起这天下,阿榆做的没错,错误的东西,不该拥立它,而该推翻它。”
她怎能怪她杀了她的皇兄呢,是他逼死了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初初听到风声时,天下人愤然,唯她不信。
她与皇兄乃一母同胞,就算他再心狠,也不会对她的家人出手。
直到晔儿的遗书传遍中原大地,她才痛不欲生,一夜白头。
原来,所有的悲剧与痛苦都是他酿造的,甜了大半生,淋了一场痛彻心扉的苦雨。
人是经不起权利的考验的,在名利场上,走着走着,便背道而驰了。
他与她,从一开始,走的便不是同一条路。
她将眼底的嘲弄压下,抚平了衣袖上的褶,挺着脊背走了出去。
叶昭榆躺回床上,眸光波动,叹了一口气。
这场动乱,终是成了所有人的痛。

盛安郡主归于黎州,黎州万民欢欣鼓舞,夹道迎之,设宴三天,普天同乐。
随后各部官员,尤其是礼部紧锣密鼓的安排一切事宜,为一月后的登基大典做足准备。
“吱呀”一声,萧瑶将阁楼的窗打开,细细密密的雨瞬间吹来,雨丝打在脸上,凉的她一激灵。
随后她伸头朝外看了看,当看见停在栏杆上躲雨的身影,顿时放下心来。
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踏着青石板往姑姑所在的院子走去,顿时扯着嗓子开口。
“叶昭榆呢?怎么不见她来?”
闻声,叶问荆将伞靠在肩上回头,隔着蒙蒙烟雨开口。
“她去见父亲了。”
山脚下,一人撑着一把素伞,左手提着两坛清酒,黑色裙摆沾着水汽,正踏上青阶缓步往上走去。
如今上山,再也没有拦路问名之人。
四周野草疯长,雾气盈满整个山野,时不时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鸟叫,倒显的有几分破败荒凉。
她踏遍青阶,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青冢,看着四周又添无数新坟,断戟残剑插满坟头,目光止不住的波动。
随后望向最里面的那座新墓,握着伞柄的手一紧,撑着伞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目光触及到石碑上刻着“定安侯”三个字时,瞬间红了眼眶。
她放下伞,在墓前缓缓蹲下,看了一眼碑文,随后将酒打开,抬手倒在地上,笑着开口。
“老叶,我来看你了,备了你最爱的九酿春,前段时间哭的太多,今日便不哭了,你就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可能让你放心了?
你在下面,也别担心阿娘了,她虽然头发白了许多,但也走出来了,如今就待在黎州,看着我们,养些花花草草,对了,阿雪也被她从裴朝那里接回来了,养胖了两圈,我都快不认识了。
哥哥如今成了镇国大将军,手中的剑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稳,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像三叔那样护一国安稳,让外敌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侯府也没事,族人还在,如今都回来了,回到这里,踏实。
对了,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江山社稷,我也护下来了,没有被自己人分疆裂土,也没有被外族铁骑践踏,丢的每一分疆土我都讨回来了,老叶,我厉不厉害?”
回应她的,只有山间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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