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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偏差(侬影)


佣人说,老先生和小少爷在楼上谈事情。
李书妤将目光一向面前剩下的两人,许嘉沁一身白裙、披肩长发,还是温温柔柔的淑女样。
愣愣的看着李书妤,像是没想到会在许家再次见到她。
李书妤略过她,向她身后已经坐下的女人打招呼,“舅妈。”
许文程的妻子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凭心而论,许文程长相还可以,剑眉星目、气质儒雅,但儒雅之下总透露出一股商人的精明。而他的妻子江昱婉气质清冷,眼神更冷,处处透露着避世感。
她确实也避世,常年礼佛,颇有遁入空门之感。
她抬头看了李书妤一会儿,淡声道:“长高了一些,模样没怎么变。”
面对态度冷淡的江昱婉,李书妤也很好脾气,“舅妈也没怎么变。”
李书妤递上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第一眼就觉得这条项链很适合你,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到你手上。”
女人神情冷淡,接过李书妤手里的礼物,除了一句“谢谢”,再没说什么,客套的交流也没有,安静坐在沙发里喝佣人递上前的茶。
打完招呼,也送完了礼物,李书妤回头见许况在打量她。
目光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她单独送礼的用意。
李书妤迎着他的目光,坐了回去,拉住了许况的胳膊,凑近他问:“你看什么呢。”
还站在客厅里,被李书妤无视的许嘉沁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心里闪过怪异。
她坐到许况的对面,先试图和李书妤聊天:“书妤,好久不见你了。”
李书妤坐直了几分,其实心里并不想和她说话,“这不是见上了吗。”
许嘉沁见她一直没松开许况的胳膊,“你怎么会和大哥一起来。”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妥,改口道:“这几年你一直都没联系我们,姨夫出事之后,我们都不知道你的情况,原来你和大哥有联系啊。”她偏头看眸色浅淡的许况,声音柔柔道:“他也没告诉我们。”
听着许嘉沁的话,李书妤觉得有些奇妙,这么些年过去了,不懂她为什么说话还是这副腔调。
她扯了下许况的衣袖,“我们怎么联系上的,什么时候有联系的,你没告诉他们啊。不是我说,别人可以不告诉,嘉沁是一定要告诉的呀,她这么关心我。”
“······”许况看着阴阳怪气的李书妤,也没反驳。
半晌他说:“我的错。”
许嘉沁:“······”
她觉得李书妤和许况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这种感觉在几年前也有。
她比李书妤大几个月,李书妤转到滨州上高中之后,两人在同校读书。滨州的圈子并不算大,因为出身相近,他们也有许多共同好友。
李书妤那时候爱跟着许况一起玩儿,许嘉沁也喜欢跟着许况和他的朋友。
相处的久了,许嘉沁知道许况这人的性格。他不会对谁过分亲近,也不会太过疏远,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算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可他对她冷淡又客套,比陌生人强了那么一点儿。
他对李书妤的态度就不同了,许嘉沁目睹他们相处的三年,他对李书妤的态度似乎更糟糕,不仅是冷淡和客套,又时会表现出排斥和不喜。
可是这次,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许嘉沁感觉到奇怪之余,又毫无违和感。
她回想着以往的画面,许况总是避开娇气缠人的李书妤,可也会去学校帮她解决麻烦。他冷淡拒绝李书妤想要和他一起参加朋友聚会的请求,可她要是跟着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见许嘉沁突然沉默,李书妤也安静下来,在想,自己也没有做的很过分吧?
自己茶言茶语还不及她的一半啊。
当初,许嘉沁在朋友间广泛散布,她李书妤和男同学乱搞,那时候许嘉沁可没现在这么通情达理和柔弱。
抬头看了看许况,以为他又会因为她的挑事表现出不耐。可发现他只是低头看手机回信息,压根没参与他们说话。
李书妤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到楼上下来的人,下意识攥着许况衣袖的手。
“小书······”许从霖被许文程扶着,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他头发发白、精神却不错,气场威严。看到李书妤时情绪有些激动。
李书妤跟着许况一起起身,上前去扶许从霖,“姥爷。”
好几年没见,许从霖有些干枯的手紧握着李书妤,再次见到她难掩激动,“刚才他们告诉我你来了,我以为他们在说胡话。”
“是我不好,这么久都没来看您。”
双手插兜懒洋洋跟在后面的许延低笑一声,浅色衬衫被他穿出了几分风流,“这是要相拥而泣,泪洒当场吗?”
许文程拍了下许延的肩膀,打断了他没大没小的调侃。
扶着许从霖下了楼,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李书妤坐在靠近许从霖的位置,许况在她旁边落座。
“你电话怎么总打不通,我让文怡带话给你,没事儿就回来看看,她总说你忙。”
许从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哪怕老了,坐在那里也不怒自威,对待子女小辈更是严苛。许家的小辈没有不敬畏他的。
坐在李书妤对面的许文怡一听到父亲这么说,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握住,神情僵硬看向李书妤。
她过去仗着父亲生病糊涂,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
李书妤触及到她紧张的视线,淡声笑了下,对许从霖说:“姥爷,我号码换掉了,等会儿给你存个新的,您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看您。小姨说得没错,我过去几年确实有些忙。”
许文怡松了口气,心里想,还算这小丫头片子识相,没当着父亲的面拆穿她。
许从霖点点头,也知道张挽俪和李修鸣先后去世,给李书妤的打击比较大,安慰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现在毕业了吧?在做什么工作?”
李书妤说:“没有再读书了,之前在酒店上班,前段时间辞职了,打算换个工作。”
许从霖立即说:“想从事哪方面的,要不然去锦江或建诚玩玩?”
锦江是许文怡经营的酒店餐饮,建诚是许文程负责的房地产。
此话一出,许文怡开口:“我那里的员工不搞特殊化,都要从底层做起的,小书要是吃得了苦,就来吧。”
她拒绝的态度很明显,生怕李书妤来横插一脚。
相比于快人快语的许文怡,许文程明显要比妹妹沉得住气,他放下碗筷,一副认真俊雅的模样,“小书来我这里当然可以,我很欢迎。但建筑公司嘛,多多少少有专业背景要求,等我回去看看公司还有没有清闲一点的岗位。”
拒绝的态度不太明显,但比许文怡还会嘲讽人。
李书妤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供人点评挑选的大白菜,她这些舅舅小姨还真选上了,明里暗里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
许从霖听出了他们口中的意思,也有些不满。
他将目光移向举止得体、安静吃饭不参与讨论的许况,“远洲有没有位置?”
许况抬眸,目光略过看好戏的李书妤,看向神色威严的许从霖:“有。”
回答简洁、肯定。
“那让她去你那里玩玩儿。”
许况拿着纸巾擦手,挽起的黑色衬衫露出有力冷白的小臂,再次看向李书妤,“随时欢迎。”
李书妤看他一眼,没说话。
等许从霖问她意见时才说:“我再想想,之前工作太累了,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她不想去许家的任何公司,不明白老先生今天为什么一直想着安排她的去处。
许从霖其实是借着工作在试探几个晚辈的态度。他愧对张挽俪,就想补偿李书妤,但他已经年老,又能护着外孙女多久?许家家大业大,利益纠葛自然也不少,偏偏他的几个子女又都是小心眼,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下李书妤。
他得趁活着的时候,给李书妤筹划好。
许从霖喝着汤,暗自思忖着两个子女刚才的态度。
许况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做事也有胆识谋略。
他面向许况问:“你妈妈身体好一些没有?”
许况说:“还在休养。”
许从霖转身问身后的管家,“钟医生还在京市吧?”
管家说:“还在。”
许从霖交代许况,“你联系钟医生,让他去看看你母亲。”
许家是个有些传统的家族,直白点儿说就是保留了许多传统的礼节,哪怕暗地里闹的再难看、争的面红耳赤,明面上也得保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许从霖更是家里绝对的权威。
钟医生是许从霖的私人医生,他这样嘱托,对许况的态度显然太过亲厚。
在座的其他人都各怀心事,揣度老先生这次的用意。
许况应承下来。
许从霖淡淡看他一眼,说:“你母亲很不容易,为了你受了很多苦。没事儿多去看看她,别一直忙着工作反倒忽略了亲人。”
许况神色浅淡,依旧说:“好。”
类似于“你母亲很不容易”这种话,他听很多人说过,以前许文滨就经常这么告诉他。
似乎明眼人都能知道,一无所有的陈心岚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把他培养成才、为他谋划前程,多么不容易。
他从小到大得用十倍、百倍的努力和成就来回报这种不容易,免得让陈心岚难做、失望。
听到这样的话,许况总是谦卑冷淡的应一句:“好,我知道。”
可母亲的“不容易”成了一把无法摆脱的道德枷锁,牢牢的栓住了他,迫使他去争、去夺,去理性而又痛苦的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用餐过半,因为许从霖对李书妤的格外关注,许家的几个后辈、除了许延和许况,都不怎么高兴。
话题没有再继续,餐厅里安静下来。
低头翻手机的许文怡突然低语:“怎么回事?”
她说着,将手机移到许文程眼前,带着震惊和压制不住的一丝嘲讽:“这是······”
许文程接过她的手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靠近许文程坐着的许延侧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李书妤和许况,不怀好意的“呦”了一声。
许延一副公子哥儿的做派,就差吹个口哨了,语调上扬,“刺激啊。”
他们的动静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许从霖看向他们的位置,“怎么了?”
许文怡起身,拿着手机到许从霖身边,给他看自己刷到的信息页面,带着一些迟疑道:“爸,这是小书和许况吧?”
李书妤听到她说自己名字,不明所以,一低头也看到了手机内容,页面是几张照片,全是自己和许况。
他们在南州小岛的小巷子里牵手,他动作亲昵给她的手腕系气球,他半抱着她经过人群······
举动亲昵,更像是恋人。
许从霖靠在座椅里,看完了那几张照片,回头盯着正襟危坐的年轻男人,将手机推到他面前,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书妤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也分不清许从霖是生气还是惊讶。
她表面看着镇定,手却无意识的抓住了裙摆,呼吸乱了几分。
她想起曾经,只有两人的时候,她和许况像恋人一样亲吻、拥抱。
可一旦到了人前,又得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克制乖巧的和他保持距离。
这让她觉得痛苦,短暂的亲密就像是魔法效力下出现的糖,有时效限制,时间一到就会消失。
李书妤没有看餐桌前脸色各异的其他人,只看着许从霖,“我······”
坐在身侧的许况先她一步开口,声音微沉、平静,“我和书妤结婚了。”
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他说:“前段时间结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您。”
话音刚落,最先坐不住的人是许文怡,伸手指向许况,“你在胡闹什么?你们怎么能结婚呢?”
始终坐着的许况抬眸,深色西装在他身上显出几分清贵,面对许文怡冠冕堂皇的指责,神情依旧很淡,只有四个字:“有何不可。”
“这要传出去就是丑闻!那些媒体会怎么报道?说远洲集团的总裁和自己的······”
“姑姑。”许况开口,打断了她越来越不堪的话,“除了在场的各位,谁还知道书妤和许家的关系?”
许文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知情人都知道,当初也是她和许文程反对,才导致张挽俪临死都没能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许况用简短的话,就将这个人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再度引燃。
许文程开口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知会家里一声,已经结婚了,才来告诉我们。你觉得你们做的对吗?”
李书妤回呛,“小舅,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
许文程到底比许文怡稳重一些,没和小辈争执,把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看他们争吵的许从霖。
老先生很平静,甚至有些过分平静了,除却刚开始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他好像对两人结婚的事并不吃惊。
许文程说:“爸,你看这······”
许从霖目光凌厉的扫他一眼,“结都结了,还能让他们离了不成?”
江昱婉坐在丈夫旁边,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慢慢悠悠开口:“书妤和许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结婚也没那么违反伦常吧?”
许文程扭头看妻子一眼,没想到她在这时候和自己唱反调,“不会说话就闭嘴。”
江昱婉没闭嘴,“我看这两孩子挺合适的,脾性也相投,一动一静正好互补。从小就认识,也熟悉对方的为人。”她对许从霖说:“爸,您不是一直担心书妤没人照顾吗?许况性格沉稳、又有能力,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话一出,李书妤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小舅妈。
根据她的了解,江昱婉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平时这种家宴更是存在感很低,和谁都说不上几句话,像是把谁都看不在眼里。
平时不开口就罢了,这一开口角度清奇、话语惊人。
居然真情实意为她和许况说话。
许嘉沁也被母亲震惊了,眼底都是不可置信,“妈,你说什么呢?”
江昱婉说:“我说,书妤和许况挺合适的。”
话落,餐厅里一片沉默。
许从霖开口结束了这场闹剧,遣散了其他人,让李书妤和许况跟他去书房。
剩下许文怡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许文程一家沿着青石铺就的汀步,路过向下台阶,往地下停车场走。
没人注意时,许文程脸色阴沉的看着妻子,伸手拽过她细瘦的手腕,满脸阴霾,“你刚才发什么疯,脑子不好就去精神病院待着。”
许嘉沁牵着弟弟走在后面,见父母起了冲突,慌忙跑上前,拉开了暴怒的父亲。
江昱婉冷笑一声,“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嫁给一个知根知底就是很靠谱啊。总比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后半辈子在恶心中度过的强吧?”
她意有所指,许文程装作没有听到,留下一句:“你适可而止!”转身离开。
汽车启动时的鸣笛声都像是在发泄。
丈夫走了,江昱婉神情中的讥诮也淡了,又恢复了往常病美人的模样。
“妈,不怪爸爸生气,你刚才不该帮着书妤和大哥说话的,他们表面还是那样的关系······”
许嘉沁还没说完,见母亲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剩下的话又卡住了。
“你和许况不也是吗,怎么没见你顾着这层关系,将心思收一收?”
心事被点破,一向内敛惯了的许嘉沁瞬间呆住,半晌近乎发泄说:“我又没李书妤那么不要脸,跑去勾引大哥。”
“她就算再不要脸,你大哥也得愿意上套才行。”
许嘉沁被母亲的几句话弄的哑口无言。
江昱婉拍拍她的肩膀,语调冷淡:“别想着不该想的人,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就将心思收收好。就算没有结婚,许况那样的人·······你也离得远远的,不要招惹、不要碰,你蠢,玩不过他。”
“妈,你偏心也有个限度。”
江昱婉没理会女儿的胡闹,上车前说:“就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和你废这么多话。”
她交代司机:“去景水别墅。”
许嘉沁问:“你又不回家吗?”
江昱婉说:“最近要斋戒,得礼佛。”
许嘉沁牵着弟弟见父母各奔东西,有些无语,不禁想,父母有什么用,她过得还不如双亲早亡的李书妤,至少李书妤还有祖父疼爱。
······现在又嫁给了许况。
他们居然结婚了。
后知后觉,许嘉沁还是震惊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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