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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未婚夫以后(也望)


文莺点燃长香,由虞茉亲自插上,再跪坐至蒲团,祈求逝者安息,生者福寿安康。
她在心中道:“表兄已经搜集了姨娘的罪证,至于虞长庆那边,也不知因何日渐憔悴,竟是不大管事了。等过两日,长公主设宴,我会寻时机当众揭穿虞蓉和其双亲的真面目。‘虞茉’、温夫人,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是,世间爱你们之人远远多于害你们之人。”
默念完,伏地三叩首。
等虞茉出了殿门,从鹂儿口中得知江夫人已经前去问卦,闲来无事,干脆回至“姻缘树”下,琢磨着写点儿什么系上去才好。
思忖的功夫,竟再度遇见了楼心琼。
倒也不能说巧,毕竟少女谁人不怀春。虞茉眨眨眼,笑着问楼心琼:“你属意什么样的郎君?”
“敬重妻子即可,旁的也不敢多求。”
可楼家在京中并非末流,家底也厚实,身为嫡女,何至于悲观至此。
虞茉虽纳罕,但不好过问私事,只将色泽最鲜亮的一根丝绦递了过去:“祝你得偿所愿。”
闻言,楼心琼睫羽颤了颤,而后抬眼直直看向她。
“怎么了?”虞茉歪头。
却见楼心琼嘴唇翕动,最终浅淡地一笑:“多谢。”
因字迹不堪入目,虞茉鬼鬼祟祟地寻了个僻静角落,用仅有自己能读懂的拼音写下:虞茉和赵浔长长久久。
她喜欢高处,遂踩着石块,踮脚将丝绦挂好。回过头时,撞上楼心琼略带揶揄的笑眼。
“莫雨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喝杯茶如何?”
“好啊。”
虞茉一口应下,无他,只楼心琼不似娇蛮跋扈之辈,又年岁相当,兴许能成为朋友。
她实在太怀念校园里好友成群的日子了。
于是差鹂儿去知会江夫人,另派一护卫下山,免得赵浔久等。
文莺并楼府婢女行在后头,她随楼心琼往前,好奇道:“楼姑娘是东门寺的常客?”
楼心琼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往竹林深处走,羞赧地道:“长公主与住持皆是爱茶之辈,我曾有幸在二位跟前奉茶,得了几句谬赞。之后每回来寺中祈福,亦会为住持他老人家煮茶,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几分。”
“原来如此。”
“说起来,莫雨姑娘的婢女为何配了刀?”
虞茉顿了顿,神色纠结道:“她并非婢女,而是护卫。”
寻常人家的护卫多是身材健壮的男子,再不济便是膀大腰圆的嬷嬷。文莺瞧着纤瘦,又无弱柳扶风之感,也不怪楼心琼将其当成婢女。
她不想对新结识的友人扯谎,但若贸然托出实情——文莺实乃太子殿下安排的人,反倒招惹异样眼光。
遂主动换了话题,指着不远处的花圃问:“可是到了?”
楼心琼收回眼,点了点头,示意婢女去取茶具。自己则与虞茉在石桌前坐下,一面闲谈一面俯瞰山中景致。
她见树木过分葱郁,几乎辨不清绿叶底下的山道和香客,隐隐生出不安:“此地未免有些偏僻。”
文莺实则也不放心,执剑踱步一圈。
身后,楼心琼指向林间跳蹿的黑点,颤声道:“那是——山匪?”

除去文莺,还有一女护卫名唤文雀。
她原本在竹林外巡视,听闻山下传来重而繁多的脚步,神色匆匆地请示:“两面皆有人,余下一向是峭壁,只能朝东走了。”
于护卫而言,拼死也要保全虞茉,至于楼心琼,并不在大发善心的范围。且对方将虞茉引来此处,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图谋,犹未可知。
是以文莺果断将虞茉护在身后:“小姐,我们走。”
“莫雨姑娘。”楼心琼脸色惨白,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惧,哀求道,“救我。”
寻常男子落入山匪手中也难以逃脱,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若当真被掳走,等待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凌辱。
而虞茉在和平世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乎不曾见过血,在此瞬间,恐慌与纠结只多不少。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尽量客观地想了想——
文莺和文雀亦是女子,虽有武功傍身,可带着自己这个累赘,能否化险为夷还难以断定。她做不到理所应当地将护卫、婢女看作是牺牲品,所以只能努力自救。
虞茉提起裙裾奔跑,因喘息剧烈,断断续续地道:“文莺武功最高,先去搬救兵,我会自己跟上文雀。楼姑娘,你既熟悉东门寺,给我们指条明路。眼下泥菩萨过江,谁也没有通天本事救人,但我们几个好好配合,还有转圜余地。”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加商议,文莺听后,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悄然塞于她袖中:“小姐,你不能出事。”
“你也保重,能跑就跑,万万不可恋战。”虞茉屈指轻推,令匕首彻底没入。
她无暇猜测文莺隐晦动作后的涵义,但历经过刺杀,与其天真地依赖旁人,她更习惯为自己保有退路。
于是文莺独自迎着山匪而上,试图杀出重围;文雀则领着虞茉和楼心琼往唯一安全的小径跑去。
肺部和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虞茉不敢停,也狠心不回头打量楼心琼。
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只会拖累文雀。
而赵浔一贯言出必行,他既允诺来接自己,兴许已经到了山脚。只要顺利躲上一阵,三人皆存活的几率很高。
楼心琼痛苦地捂着胸口,但见虞茉更在乎两个仆从,无意帮扶自己,不得不卯足了力跟上,说道:“前头有柴房,料理炊事的小沙弥偶尔会经过。”
身后,山匪蒙着面,冷刃寒光、高大魁梧,正踏着雷霆般的脚步声追近。
文雀踩高端详过地势,作出决断:“小姐,你往柴房跑,那头有窄道可以通向正殿,我留下来断后。”
“好。”虞茉知道,少了自己,护卫们反而容易脱身,重重吸一口气,埋头继续往前。
楼心琼应是跟了上来,偶尔踩过枯枝,会发出“噼啪”动静。
这无疑宽慰了虞茉,因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落难,也做不到牺牲自己解救旁人。
“楼姑娘,你瞧见白烟了么?”虞茉喜出望外,大声道,“应当有沙弥在此。”
话音将落,后颈一寒,有独属于男子的宽大掌心掩住她的口鼻。虞茉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是闻见奇异花香,思绪登时不太清明。
她急中生智,软软地倒了下去。
意识朦胧间,被当货物般扛起,余光所及只瞥见男子的鞋靴,非上乘亦非下等,虽沾了黄泥但总体洁净,极不符合虞茉对山匪的刻板印象,倒符合温府此类殷实人家的仆从规制。
是楼家内斗还是虞家的手笔?是冲她来,还是冲着楼心琼?
“噗通——”
虞茉被扔至草垛上,她竭力忍住痛呼,认真装死。
男子离开片刻,有更轻盈的脚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端详几眼,复又抱怨着“难闻”退了出去。
她侧耳倾听,柴房内仅余自己的呼吸,不知楼心琼被安置在了别处,抑或原本便与“山匪”是一伙儿的。
好在马上见了分晓。
窗下,略显趾高气昂的女声在说话,仅有只字飘入,拼拼凑凑,似是在问:“你的人可有把握解决那两个婢女?”
“难。”楼心琼颤着声道,“她们似乎并非寻常婢女,拳脚了得。”
“怎么不早说,若平白拖累了我,你们楼家也休想摘得干净。”
“是我疏忽。”楼心琼话中带了真正的惊惧,深深望一眼房中昏迷之人,自我宽慰,“不妨事,有七殿下为你断后,等今日过去,一切都能了结。”
闻言,虞茉渐渐品出那道熟悉的女声是谁——孟家三小姐,七皇子的心上人,孟璋兮。
是因知晓了自己与赵浔的关系,认为她挡了贵女参与太子选妃的道?
幸好还有匕首。
她悄悄呼气,稳住如雷心跳,一寸一寸地从袖中掏出。
因被当成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唯有胸前被随意缠了几圈麻绳。虞茉狠心割破手指,借由痛觉维持清醒,再反手缓慢磋磨。
外间,孟璋兮连连怒斥了几句办事不力,着人即刻去追杀文莺、文雀,又催促:“你快些进去,不是在演什么双双落难的戏码么?至少装装样子。药也已经备好,半途会有‘忠仆’来救你,至于里面那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虞茉眉眼一凛,大颗冷汗自鬓角滑落。
但来不及细想,楼心琼已经神色凝重地进了屋,很快,有人端来兑过药的茶水。
“等等。”楼心琼警惕地嗅了嗅,“味道不对,是我准备的声声娇么?”
“比那更管用,放心喝吧。”孟璋兮不想在此地久留,见赵恪到了院外,放松下来,懒得再多费口舌,示意仆从直接动手。
听闻并非致命毒药,虞茉生生按捺住反击的念头,顺从地被钳着下颌灌入。
她正在“昏迷”,半数茶水喂了衣襟及身下的干草也无人起疑,又歪头吐出些许。即便如此,仍有一股邪火在体内流窜。
该如何形容此种感觉?
像是困倦之时连喝十杯美式咖啡,既睡意昏沉又精神亢奋,而且口干舌燥,有汹涌热意涌上面颊。
不会是,传闻中的媚药吧......
一旁的楼心琼被喂下更多,反应较自己热烈,但先前去取茶具的婢女悄然出现,搀着人坐起:“小姐,‘恰巧’带了解毒丸的沙弥马上过来,您忍一忍。”
做戏做全套。
楼心琼紧抿着唇,重重点头。
虞茉瞅准时机,抬肘击于婢女脑后,对方眼睛清明一瞬,在她再次抬肘前面朝地倒了下去。
而楼心琼因不断上涌的药效反应迟钝,有心启唇呼喊,却被塞入大团布料,仅能发出“呜呜”的残音。
她趁势从后窗翻了出去,谁知正有人巡视,当即唤道:“不好,她醒了。”
“......”
顷刻间,她暴露在赵恪与孟璋兮的视野之中。
意识到自己并未蒙面,孟璋兮手握成拳:“必须杀了她。”
原本只是想由“山匪”毁了虞茉的清白,令她安分守己,莫要肖想太子妃之位。可若被知晓实乃楼心琼献计、孟家做主安插人手,便只能杀人灭口了。
“别过来。”虞茉咬破舌尖,迫使自己镇静,将匕首横于身前,“七皇子,我知道你并非主谋——”
孟璋兮脸色骤冷,打断道:“让她闭嘴。”
“等等。”赵恪抬手,示意蒙面人退下,与赵浔有两分相似的眉眼透着寒意,语调亦是冰冷,“为、何、无、人、事先知会我。”
“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赵恪掀了掀眼皮,烦躁之意攀升至顶点:“你想死,可以,别拖累我。”
孟璋兮曾几何时从赵恪口中听过如此薄情的话语,登时摇摇欲坠,含着哭腔道:“你忘了吗?若是没有我,你早便没命了。”
提及救命之恩,赵恪面色稍缓,朝虞茉走近一步,却是对着孟璋兮说:“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同意动她?”
“为何。”
“上一回见她,是在东宫。”
孟璋兮惊诧得瞪大了眼:“东宫......”
如此说来,连圣上与皇后娘娘也知晓虞茉的存在,甚至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否则,凭她一介民女,身份未明,如何能逾矩住下。
而点拨至此,赵恪仁至义尽,他温声道:“姑娘,你知我有求于九弟,我不会害你。”
虞茉不信,她看向柴房后的小径,后退一步:“你放我走,等见了阿浔,我会告诉他并非是你的主意。还有,让追杀我两个护卫的人都回来。”
“好。”
若她死在孟璋兮手里,太子迁怒,母妃便当真没了活路。赵恪主动顿住以示诚意,转头问,“解药呢?”
孟璋兮已经跪倒在地,抽噎着不言语,还是底下人代为答话:“只为楼家小姐备了一份,尚在途中。”
“啧。”他不耐地将仆从踹翻,试图上前稳住虞茉。
“不用再说了。”虞茉继续后撤,面颊红透,湿发狼狈地贴着鬓角,但双眸清亮,“放我走,换我替你求情。”
于赵恪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遂点了点头,命众人让道。
她脚步已然虚浮无力,凭借着求生欲跌跌撞撞地跑,但体内邪火猛蹿,旁的还好,只是渴得发慌。
恰见山壁处有汪浅潭,身后也的确无人追来,虞茉改了道。
虽在夏日,潭水冰冰凉凉,她俯首喝了两口,再掬一捧打湿面颊。
舒服,但远远不够。
仗着水性好,她勉力褪了鞋袜,一头栽入水中。凉意缠身的瞬间,药效被压制,她短暂地活了过来。
早朝结束,赵浔原本该回书房处理琐碎公务,但相识至今,他与虞茉从未分开如此之久。
既然坐立难安,干脆换了常服出宫。
兴许是马上便能见到她,躁动的心绪竟渐渐平息,也能自如地看进去奏折。
且在母后的“撺掇”下,长公主的残荷宴会比往年提前几日,紧随其后的是围猎。届时,能将彼此的关系公之于众,她也能真正成为他的。
想了想,赵浔提笔写一行批注,命人多增设女眷喜爱的游戏。
待行至东门寺山脚,他为避嫌,特地远离了江府的马车。但差庆言前去打听,得知江夫人入庙不久,在“等候”和“上山”之间选择了后者。
大不了装作是巧合,即便会被虞茉埋怨,但他的确想早些见到她。
思之如狂,约莫便是此种感觉。
储君低调出行,仍少不了暗卫跟随。不一会儿,有人来报,道是瞧见了七皇子身边的侍从。
算算时间,赵恪已经解了禁足,竟直奔东门寺?
赵浔喉头紧绷,冷声道:“庆姜带三人去南门,庆炀往西,庆言继续上行,本宫往北,遇事及时放信号烟。”
恰见虞茉身边的女护卫下山,对方见太子殿下来得如此快,微有诧异,恭敬回禀道:“江夫人去问卦,小姐则遇见了楼府五姑娘,应邀品茗,差鹂儿和奴婢分别前来报信。”
“楼家人。”他记得楼心琼。
虞茉对其赞赏有加,可赵浔不觉得那双眼睛是不谙世事之人所拥有的,甚至,曾撼动长公主忽略家世做局说亲。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赵浔折眉,“带路。”
练家子脚程快,待东宫众人顺着林间反常的痕迹从偏僻小路登上山顶,正见赵恪候在一侧。
“九弟。”赵恪迎上前来,还未开口,被一脚踹至粗壮树干。腹背皆受创,顷息间有鲜血自唇角溢出,滴落至衣袍,绽开朵朵红梅。
赵浔压抑着滔天怒气,拧眉,扫过形容狼狈的楼心琼,径直问:“她人呢。”
孟璋兮已被安排先一步离开,余下楼家几人,赵恪并不关切,且正需要替死鬼,遂提先喂了哑药。
闻言,不甚在意地用袖摆擦去猩红血渍,边咳嗽边指路:“虞姑娘不信我,顺着小道往正殿去了,等见到她你就......”
话未说完,赵浔已经消失在眼前。
察觉到颈间多了利刃的锋锐凉意,赵恪不再动弹,只叹息道:“我手里有解药,不过,你们主子也是解药。”
找到虞茉时,她整个人浸在寒潭重,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若非是顾念着口鼻需要呼吸,似是恨不得将脸也沉入水底。
赵浔摸向腰侧,发觉随身携带的药瓶竟不在身上,里头存放着太医院研制的解毒丸与滋补丸,以备不时之需。
仔细回想,终于忆起是更衣那会儿放在了梳妆台前。但因思念着虞茉,他有些魂不守舍,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带上。
好在她唇色红润,眉目也舒展,瞧着不像濒死。既如此,差人回宫去取也是一样。
赵浔踏入水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用手背轻触她的脸侧:“茉茉,我来了。”
虞茉闻声睁眼,因意识不清,挣扎着要远离,但目光触及熟悉的清隽面庞,瞬间怔住。
忍耐了一路的委屈、惊慌、疼痛,如同有了宣泄口,化为泪滴潸然而出,在水面漾开一圈一圈波纹。
他将人揽入怀中,动作很轻,仿佛虞茉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安抚道:“别怕。”
赵浔有心细问——她可知自己中了何种毒,都有哪处不适。
好一并由侍从转告太医,以便对症下药。
岂料虞茉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滚烫红唇嘬着喉间凸起,发出响亮而暧昧的水声。
答案不言而喻。
他面色愈发冷沉,胸腔也猛烈起伏,铺天盖地的恐惧压过了怒意,令稳稳托着少女的双臂也打起细颤。
“阿浔。”虞茉低低地唤,原就清甜的嗓音更是百转千回,小手也难以自控地贴上冰凉肌肤,不断地抚摸、不断地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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