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黑狗却不停咬着他的衣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不可姝。
谢让将它抱起来,在它肚子上摸了摸,想了想,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没养过狗,若是将这只小狗撑坏了就不好了。
姜姝好不容易在柴火垛找完,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却没找到狗的踪影,一时不禁有些着急,敲门声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兄长回来了,几乎想都没想就跑过去开门。
门外谢让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便开了,女子见着是他,愣了愣,然后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谢让默默往前递了递正摇尾巴摇得欢的小狗,“姜姑娘,这可是你家的狗?”
比起同龄狗还算壮实的小黑狗在男子的大手里就像是一块轻飘飘的抹布一般,显得那么小,姜姝仰着头,面上更红了些。
“是、是的,”她连忙将小黑狗接过,道谢道:“多谢公子,我找了它许久,不知它怎么跑到了公子院里去,实在是多有叨扰。”
“我姓谢,姑娘叫我谢大哥便好。”谢让本想告诉她墙上有个狗洞的事情,但目光落到正舔爪子的小黑狗身上,话又收了回去,又见女子两腮粉红,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
“是,多谢谢大哥。”
见他转身,姜姝将还依依不舍想追出去的小黑狗按住,待到摸到它肚子时,顿了一下,敲了敲小黑狗的头,嘟囔道:“竟然还是只小馋狗,不过你何时跑出去的,我竟然不知道。”
中午,姜钰终于回来时,还带了两个馒头。
他面上也终于见了丝喜色,“小姝,我找到活干了,一日三十五文,替人整理年份久些的私藏书籍,每日中午还能带两个馒头回来。”
“阿兄真厉害,”姜姝替他将饭盛好,见他衣上的确有些灰尘,不像是作假,才放下心来,“一日三十五文,一个月能挣小一两银子呢!”
她将馒头放到橱柜里,预备明日早上用来当早饭,一边道:“阿兄你只干一个月便能攒够接下来交束脩的钱了,之后你就全心全意习书,我绣帕子再给你攒路费。”
“不过这活累不累?阿兄你回来后可还有时间习书?”
姜钰不动声色按了按已经痛到没有自觉的肩,抚慰胞妹道:“不累,我每日替人整理书籍也算是学习了,还能学到很多夫子没教的东西。”
他其实已经不打算去书院了,现如今比起秋试比起功名,他更想姜姝能穿一身新衣裳。
再说了,就算去了书院,去嘉州府考试路上的花费,也不是他们短时间内就能攒出来的,不如多想些眼前的能改变的东西。
有了这个消息,中午这顿饭也吃的格外轻松。
到了下午,姜姝难得好心情地将小院子整理了一下,还给小黑狗做了个简陋的狗窝。
不过小黑狗却不大给面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姜姝拿它没法子,便又开始绣帕子。
她想的其实很简单,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攒钱,然后供兄长读书科考。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中旬。
这十来天里,姜钰每日都能拿回四十文钱,偶尔据说主人家晚上也要加急整理,还会多二十文,不过十三四日,便已经攒下了半两多银子。
姜姝每日也抓紧绣着帕子,届时也能换小两百文。
但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逐渐变好时,这日夜里,姜钰忽的病了。
姜姝本还未察觉,但她烧好水后,唤了好几声都都没有人应,她推门往姜钰房里看去,却见他正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将院门合拢,姜姝摸了摸小黑狗的头,打算等到明日再将水缸搬开。
小黑狗吃饱了,此时有些昏昏欲睡,鼻子拱了拱自己的前爪,闻见香味,霎时又来了精神,挣扎着要下地。
姜姝将它放到地上,轻轻骂了句小馋狗。
谢让回院子后,先收拾了小黑狗的碗筷,等到坐下来喝茶时,姜姝半弯的眸子却很不合时宜在眼前浮现。
他神情一滞,手背上那柔软的触感又若有若无出现。
谢让将泡好的茶一饮而尽,只当自己是今日未练剑的缘故,才闲了些,竟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起身便去取长剑。
夜半时分,天际忽然开始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来。
这个自从入夏以来,这是蕲州第一次落雨,来的猝不及防。
姜姝被雷声惊醒,起身将屋里的窗子都关好又将小黑狗抱进了屋子,才躺回床上。
雨夜格外好眠,润润的风吹散了化不开的热气,雨落檐下的那一刻,便开始催人沉沉睡去。
不过谢让屋子里却是燃起了灯,他看着湿哒哒的床帐,又抬头望屋顶,一时沉默。
屋顶上的瓦块碎了两片,这段时间没下雨,倒是没叫人察觉,一旦落了雨,便会将屋内全都淋湿,外面下着大雨,里边下着小雨。
在床帐完全湿透前,谢让将被褥抱起,去了隔壁屋子,打算明日再修屋顶。
虽说被扰了觉,但他也很快便睡熟,毕竟在陇右八年,每日都是枕刀待旦,有时直接睡在野外黄沙里,难得有在床上好眠的机会,自然是要珍惜。
雨一直下到了次日中午才停,乌云方散便又是大太阳。
谢让用过午饭,便准备修屋顶。
屋顶的空气清清凉凉的,没有院里的黏腻,他找到破损的地方,换上新瓦块后稍一抬眼目光便落进了姜家小院。
姜姝正在洗菜,衣袖挽起来,露出洁白柔嫩的小臂,她的发松松编了一个鞭子垂在胸前,并没有任何装饰,纤细的后颈毫不设防的展露出来。
小黑狗似乎是饿了,咬着她的裙摆不松手,两只爪子也跟着使劲儿,很容易就将女子的裙摆撕破了一个小洞。
姜姝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恼怒,清脆的声音传进谢让耳里。
“小白,你又咬我衣裳!”
谢让一怔,这只煤球似的小黑狗竟然叫小白?
小黑狗挨了轻轻的一下打,但并不收敛,反而更加嚣张起来,跑到菜园里去刨土,惹得一身泥。
谢让又看了一会儿,便翻身下了地面。
姜姝并不知晓方才自己的举动落到了谢让眼中,她将小黑狗从菜园子抓出来,掰了两颗玉米后将栅栏关起来。
原本小菜园是没有栅栏的,但自从养了这只小狗后,小菜园里的菜总是被啃的乱七八糟,没法子了姜钰便做了个简易的栅栏来防狗。
的确也简陋,按照小黑狗的身高一片横了两根树棍,进去的时候把绑着树棍子的系带解开,出去的时候绑起来就行。
姜姝实在不想看这只浑身是泥的小狗,但现在地还没干,就算给它洗了澡也是白洗。
她先将半根玉米剥粒和饭一起煮,另外一根半剁成小块打算和排骨一起炖汤。
中午兄妹俩人吃的很简单,一碗玉米排骨汤,一碗清炒芦笋,另外给小黑狗又煮了一个鸡蛋。
饭后姜钰去给小黑狗重新做个能躲雨的狗窝,姜姝裁制新衣。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现在她在家时都把院门关上,以免又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故而敲门声响起时,姜姝先开了条缝看了一下,见不是白珉,才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
门外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装,脖子上戴着挂玉金璎珞,发上是配套的金色流苏,面容很灵动秀美,此时似乎惴惴不安,小声道:“姜姑娘,你兄长可否在家?”
又是来找阿兄的?
姜姝转身看了一眼,见姜钰和小黑狗在厨房找木棍,才走出来,将门轻轻带拢,然后道:“你是白小姐?你来找我兄长,是有事么?”
她的态度温和,白筠也稍微放松了些,解释道:“我听闻我阿兄前几日来过,不知可有为难姜大哥,若是有,我代替我阿兄向你们陪不是,听闻姜大哥前几日病了,不知现在可还好?”
姜姝从门槛上下来,放低了声音,很认真说道:“白小姐,我阿兄一切都好,不过这不该是你应当关心的问题,白小姐也应该知晓我阿兄这些日子的遭遇是因何而致,若你真的想我阿兄好,还是不要再来不要再问为好。”
白筠似乎没料到她会将话说的这般直接,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但是姜姑娘,我对你阿兄是真心的,我兄长如此行为并不是我所愿。”
她孤身一人前来,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
姜姝并未如她所言倾心过一个人,但也知晓,若是真的喜欢,该为对方考虑些,而不是只姜着自己的一腔情愿,将他人陷于不利之地。
况且,白珉是直接断了她阿兄谋生的路,害得阿兄那么一个斯文的读书人要去码头搬运货物赚银子。
姜姝对白家兄妹都喜欢不起来。
“昨夜大雨,如今地面湿滑,还请白小姐回去时注意脚下。”
话落,姜姝便退回院内,将门合上。
白筠似乎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离开了。
姜姝轻轻叹了一口气,若非当年惨案,兄长也该是有名的才子,有这么一个率真的姑娘喜欢,是一件好事,但偏生不逢时,白家不可能看得上她阿兄,白筠的坚持只会给阿兄带来更多的灾祸。
挑好要做狗窝的木材,姜钰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道:“小姝,是谁敲门?”
“是走错巷子了,误打误撞敲了咱们家里的门,我给她指了条路,才耽误了些时间。”
如今已经六月下旬,暑热时候有些学堂休假,带着孩子来亲戚家玩的人多,蕲州又多巷子和水路,走错是常有的事情。
姜钰没再追问,继续干手里的活。
姜姝回到房里,将已经裁好的衣裳缝合起来,她这两年几乎每个月都去张大娘子的绣品铺子,里面也卖成衣,故而她也记得不少款式,看的多了,做起来似乎也不算太难。
缝合布料很快,姜姝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将姜钰的夏衣缝好,她站起身走了一会儿,稍微缓解了一下酸痛的眼,便准备开始着手绣花纹。
男子的款式不用绣太复杂,她在两边袖口绣了散落下来的几片竹叶,然后打算从领口的暗扣顺着斜襟往下到衣摆用暗一些的青色绣上竹枝,缠枝纹顺着缝合线两边分别一圈,就算是大功告成,约莫一两日的功夫便能做完。
到了下午,第二户郑婶子一家搬走,新搬来的方姓人家挨家挨户发酥糖。
是方家的小儿子方禾苗来做的,他敲响姜家的门时,面上带着腼腆的笑,几乎是头也不敢抬,便道:“我们是新搬来的方姓人家,我是家中的小儿子,方禾苗,来给婶子您送块酥糖吃。”
姜姝有些惊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收到巷子里人家送来的东西,她将酥糖接过,笑道:“多谢你了,方公子。”
说话女子的声音很年轻,方禾苗抬起头来,见着是一位姿容绝色的年轻娘子,一时面色通红,结结巴巴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把姑娘喊婶子的。”
姜姝并不在乎这些,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很是宽容道:“无碍,多谢你的糖了,我们家姓姜,我比你要大,你叫我姜姐姐或者姜姑娘都好。”
“是、是,姜姐姐。”
方禾苗又抬眼看了眼姜姝,便飞快跑走了。
待他走后,姜姝将咬了口酥糖,看了眼隔壁,院门紧闭,方禾苗的酥糖应当没有送出去。
现在正是晚饭时候,姜家的午饭和晚饭都比寻常人家吃的晚一些,见小黑狗又不见了,姜姝将院门闭紧,然后在狗洞前面丢了两根柴火,便去做饭了。
另一边。
谢让看着脚下正吭哧吭哧吃得起劲儿的小黑狗,不自禁摸了下它,然后比划了一下,觉得它似乎长了一大圈。
小黑狗啃完碗里的鸡腿,满意地拿头拱了拱谢让的腿,然后就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谢让轻轻笑了一声,转头对等在一旁的戴维道:“你方才说什么?”
戴维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家将军对这只黑不溜秋的小狗笑,被问了之后反应过来,答道:“属下是问,将军您打算何时回京城?”
“不急,”谢让将桌上的信件收好,然后道:“皇上重病,太子殿下一方局势尚稳,瑞王也还在剑南,并没有要回京的打算,若皇上殡天,皇位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就算有遗诏,绪统帅与徐国公也会拥护太子殿下继位。”
他的语气淡淡,戴维下意识道:“可是将军,皇上是您的舅姥爷,您这么说会不会不大好?”
“君臣之间,何谈亲情,”谢让不置可否,“瑞王与诚王如此深得皇上爱护,不也是要自称‘儿臣’,再者,若是按你说来,太子殿下与瑞王诚王都是我的表叔,那我该支持谁?”
“也对,”戴维不懂这些道理,他只会打仗,将军指哪打哪儿,朝廷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将他绕的晕乎乎的,“那将军若是没别的吩咐,属下便先回京城与阮文会和了。”
“回吧,”谢让抬抬手,“莫要向父亲母亲透露我的行踪。”
长阳郡主最近忙着给自家将军娶妻,戴维心里都明白,应后便离开了。
见小黑狗打算从狗洞回去,谢让也起身打算回房。
只是房门刚关拢,小黑狗扒门的声音就传来。
谢让出门一看,见狗洞后不知何时又被木头堵住,只留下了小小的缝隙,完全不能让这只圆滚滚的狗通过。
小黑狗似乎有些着急,不停咬着他的衣摆往院门的方向拖。
谢让:“……”
王员外府上。
王员外怀里搂着一个新收的美妾,看着方媒婆,面上笑意不大明显,“方媒婆,你不是说过不了几日姜姝自会找上门来?怎么这么多日过去,我还是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方媒婆喝了口茶,心底也觉得蹊跷,按理来说这姜钰要去科考,拿不出赶路钱来,姜姝早该急了才对,不该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她将茶水咽下去,道:“若是美人这么容易便到手,还怕王员外您不珍惜,再说了,这送到嘴边的,哪有等着盼着来的吃着香,您说这话可有理?”
此言虽说在理,但王员外已经等了许久,早就没了耐心,他横眉道:“你莫要再说这些敷衍我的话,蕲州城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媒婆,你若是再不想办法给我将姜姝弄进来,五十两的赏银你是一分也别想拿到。”
方媒婆暗暗咬牙,应了,待到出门,便马不停蹄去了姜家。
姜姝一开门,她就换上笑脸,问道:“姜家小娘子,最近可还好?”
今日万里无云,是个大太阳天,方媒婆脸上满是汗珠,混着敷面的脂粉下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姜姝往后看了一眼,见姜钰注意着这边,才答道:“一切都好,不过家中尚有事情要做,若是方媒婆无事,姜姝便先关门了。”
见她当真要关门,方媒婆连忙将她拦住,笑道:“姜家小娘子,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姜姝家中不喝茶,只喝井水,怕是方媒婆喝不大惯。”
两人说话间,正在院子里咬绳子的小黑狗冲了出来,对着方媒婆就是一通乱吠。
它现在又长大长胖了一些,虽说还是小,但叫起来时颇有几分气势。
方媒婆被它吓到,很快便松了手,姜姝也迅速将门合上,决心日后开门前还是先趴到墙头看看为好,若是方媒婆,就干脆装作不在家。
她摸了摸小黑狗的头,夸道:“小白做的不错。”
小黑狗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继续咬绳子去了。
姜钰道:“方媒婆怎么今日又来,莫非还是为了王员外的事情?”
“不知,”姜姝摇摇头,低头看了眼门前还是有人影,一边往院内走一边道:“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她去王员外那儿,不过是以色侍人,但以色侍人又能好几时?届时年老色衰,也便如昨日黄花般被厌弃。
姜姝在谢让身上想要的,除了王员外能给的财,还有权,更多的是谢让和王员外不同,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垂涎,若他要喜欢女子,大抵也要付出两分真心。
就算是最差的结果,同样是以色侍人,在谢让身边也更好。
现在方过午时,这几日来,谢让已经渐渐能够坐起来,手上也有了力气,不过还是不能自己下地,昨日他写了一封信,今早姜钰便送到了驿站。
姜姝并不知晓京城到蕲州有多远,但从嘉州府入京也需整整七日,还是一路畅通的情况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院门前徘徊的身影才终于离开。
姜姝下午起了些困意,绣了会儿帕子后便午睡了一会儿,等到晚饭时才被喊起来。
姜钰已经做好晚饭,正等着她。
姜姝有些懊恼,“阿兄,你该喊我的,平白浪费了小半日,我还能多绣一张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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