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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我岂会放弃先生,自己独活?”
赵令悦不知哪儿使出的力气,将他半拖半拉,一个百斤重的男人竟然能扶了起来。
她庆幸平日里跟着那些军兵锻炼了,练了几个月,总算涨了些力气。
肩膀搭过周匕的一只手,“先生,我不熟悉禹山,也不知高处有没有能翻下山的路,我们……试一试吧。”边说脚下边趔趄着。
视线不明,她只能借着些月光带着周匕往山腰上继续摸爬,累得喘着大气,遥记起上一次翻山越岭,是两年前在常州邵梵地界的越狱,便竖起耳朵,仔细留意周边的动静。
风声鹤唳于山野,催出紧张的心跳,疲累的喘气声中,她敏感的耳蜗渐渐接到一些兵器刮擦山石的声音,抬眼一看,是零星火把.......
周匕已经不行了,她急得左右环顾。
不走主路,往陡峭些的路上穿,借着野生的草木做掩护。
周匕拍拍她,“会不会,是邵郎将与宋小将军来了?”
赵令悦只顿了一下脚步,继续拉他走,气喘如牛:“先生糊涂,援军怎会这般快。”
“哎呀,那只能是追我们的了。”
“梵儿也不能确定,或许是将才我们的那些兵已经灭了,上来侵占鲸州禹山,占据高地后,能作后备。”
“二姑娘还懂兵法?”
“......略看过几眼兵书,先生,前面有山穴。”
她拉着他到无意摸到的洞穴,是一处海风侵蚀的岩洞,被岩缝长出的大树攀住,赵令悦拨开树叶和粘腻的草籽儿,触手便是潮湿冰冷的泥沙。
她扶着周匕挪进去,喘着气儿蹲下,在暗中睁着眼,“我也真的走不动了,先在这里藏一藏。”
草被她拨回了原样,洞内伸手不见五指。
赵令悦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事,忽然听到了狗叫。准确说,是那只鬣狗的叫声,她心猛然地漏了一拍,用力摇一摇旁边的周匕。
“援军来了。”
“姑娘怎么知道?”周匕惶恐。
“那只鬣狗的叫声,邵梵常常放它在军营训练,我记得的,它的叫声又急又细,这是它作找人训练时的声儿呀,它在找我们呢。”
暗中便响起周匕包含希望的笑,聊起小事儿,“姑娘怎得也不避郎将名讳了。”
下瞬却听得衣料摩挲的声音。
周匕一愣,在暗中胡乱揣摸。
“姑娘去哪儿?”
“先生待着,我去将气味散给它。”
“太危险了。”
“不怕的,既然他们来了,必定会带我们回去。”
周匕胸腔涌动,嗓子哑出了哼声,便见赵令悦的轮廓映在草根上,灵巧地滑了出去,一片月下泛白的衣角消失在重立起的草杆后,洞穴中只余他暗中一声叹息。
赵令悦出了洞穴后,凭声猫着腰朝鬣狗的方向缓缓挪动,可不一会儿声又停了,转而被一阵子打斗声掩盖。
她心中一惊,原路返回却已认不出来时的方向,凭着感觉往回走,却渐渐看见天边的一豆反光。
她一愣,继续摸上前,那银河般的反光便如移动的画卷步步展露出来。
耳边呼啸着海浪波涛,阵阵打上石壁返回的回音,再看那流动的带状银河。
赵令悦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天边,而是海边。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能误打误撞找到洞穴,那棵遮挡她进穴的树,根本不是普通的地上长出,而是悬崖的石壁。
那洞穴,就是海崖的海风所穿空。
自己竟然身处悬崖,一瞬间海风自太阳穴穿过她的脑内,寒到彻骨。她软了身子瘫下,四处寻找周匕所在的洞穴,在心中祈求他不要乱动,朝着打斗声的反方向跑。
“什么人?!”火把朝她背后扬去,赵令悦惊中一瞥,与此人对视,转身跑得更快。
那人便朝左右大声吆喝,“有个鲸州的女人!”
一群人早就驻扎在山上,听到女人二字,都捞起身边的刀枪去追,伴着几声口哨跑在草中,还朝那人猥笑,“嗳,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不过是个年轻女人!”
众人一听更来了精神,开始对赵令悦展开捕猎。
“别跑啊,哈哈哈,陪陪我们不杀你啊——”
她本就带着周匕爬了半个时辰的山崖,力气空了一半,此时相形见绌,不一刻儿已经缩短了距离,虽跑到了洞穴处却只能硬着头皮擦过,保住里头的周匕,是以被他们追到了另一片悬崖处。
赵令悦有些绝望。
但是狗叫声逼近,寻找她的那只鬣狗朝悬崖冲了上来。
它身后草木剧摇,灰色人影缭乱,几个梁兵意识到情况不对,脸上笑容化为机警转身持枪,就见一只凶猛的鬣狗朝最初发现赵令悦的那人扑咬了上去,梁兵一阵惨叫。
其余几人略哆嗦,扬起脖中哨子猛吹,下瞬被一箭穿喉毙命,倒了下去。
可埋伏在此地的梁兵也全倾巢而动,朝哨响处涌动,一时草木哗啦猛摇,梁兵与那些个人影打了起来,一片混乱,狗来到她身边,赵令悦原本跌在地上,这一次,她摸了摸它的脑袋:“谢谢你。”
鬣狗哈着粘腻的热气蹭她的手心儿,一直乖乖地守在她脚边上。
视线太过昏暗。
她眼一抬,看见一阵深色的血流在她上方飞溅成大小均匀的血花,可见刀口的干脆利落。而枭他首的那只剑,两蔟剑穗扬出了根根的银丝。
赵令悦认出他来,鼻子一酸,低低地喊了一声,“邵梵?”
“我在。”
那人影一顿,立答。
越来越多的梁人涌出,与他身后的手下纠在一起,但渐渐不敌,忽然鬣狗扑去右边,咬住了一个偷袭在她身后的梁兵大腿,梁人嚎叫,与鬣狗搏斗着,却一起掉下了悬崖。
赵令悦低叫了一声,半个身子往后倒,支撑在悬崖的树边。
邵梵赶过来,忽然看见什么,“不要碰树!”
却是来不及了,躲在树后的一个梁兵自后箍住她的脖子,她眼前用力一昏,脖子上便被抵了一把刀。
打斗已接近尾声。
胁迫她的人见最后一个同伴也被刺死,登时毫无退路地携逼着她退到了悬崖边上。
“你们,你们别过来.......放我走啊。”
邵梵仍旧隐在暗处。
那些手下解决完梁人,自他身后聚集,刀成了魔手,自他背后绽开。
在梁人眼中,似一只千百手的恶煞,不自禁地两股颤颤,半边鞋底抖着悬出了悬崖,死死地勒住赵令悦,“再过来我就拉她一起死!”
“不要再退。”
四个字,从两片唇中挤着牙齿的缝隙,钻出来。
“放下刀,给你一条生路。”
梁人涕泪着摇头,紧了紧手中刀,“你是那邵鬼是不是!降了你,你们怎么会放过我,不如我带她一起死!“
“郎将.....”
邵梵身边的一人侧身,“他身后的海域通着禹城,最近涨潮,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他将剑递过去。
那人即刻意会,接过他的剑,解了斜跨的一只弓递到他手上。
他将箭搭上弓,绷到最紧,姿态稳固。
箭尖的方向,直冲着赵令悦的脑门,“最后说一次,放开她,我放你走,否则,射死。”
赵令悦已经摸到自己腰间挂着的匕首,可那梁人突然大叫一声,下狠劲儿地要将她抹了脖子,邵梵同时松手放箭。
箭尖如飘忽的黑点,钻入她的瞳孔,声音随风比箭先到她耳目中一步,那一瞬她脑中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闪过许多片段,如乱灯走马,一瞬过了八万刹那。
在箭离她脑门咫尺之处时,赵令悦脚趾内抠,手握成拳闭起了眼。
叮当一声,闭眼时,眼前闪过的画面,与当下箭打过她发髻花簪的声音几乎重合,围猎场林中,那片灿烂的萤火虫,在她的眼皮内闪着微弱的光,漫漫飞舞。
她相信他。
她没有躲。
那箭打掉了她的发簪,发簪落地,碎发狂舞,挡住她的半边视线。
箭尖入了梁人喉咙,被中途断力的刀擦破她的脖颈皮肉,很是刺疼。
身子倾斜,不受她控制地往身后的万丈深渊倒去。
她五脏瞬间挪了位,急促地张开眼。
邵梵狂奔上前,朝她伸出手。
“赵令悦!”
赵令悦伸出手,在眼睛已然看见天空时碰到了他的指尖,指尖火热,温度烫得太不寻常。
她试图去抓住他的热度,但是头已经朝下了,就这般擦着他的指尖,往万丈下的潮水落了下去。
赵令悦眼前全是乱晃的生前片段,浮光掠影都成空,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张开嘴的一声尖叫也被咸潮的冷风灌回了五脏六腑,从气管倒流,闷住喉咙。
将她窒息。
失重后的身体经历噩梦里的刀山火海,最终被冰凉激流的海水渗透,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看见他也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真傻啊。

第56章 珠打玉盘(七):抱抱 崖底浅礁,奔涌激流的浪头翻滚,凶然劈着礁石。
冲出的水蔓至几片黏湿于沙土的浅色布料,在其上渡上一堆湿冷的灰蓝泥沙。
赵令悦在昏昏的意识中便觉得脚下时冷时热,时干时潮,身体被铅般重的衣袖拽住,压得肺部滚着一圈圈的胀气儿,要顶开她的喉咙冒出来,激得她闭着眼,吟出了模糊的哼声。
下瞬,热气扑在她蜷起贴在泥沙上的手心上,一阵黏热舔舐的触感,还有些许低低地呜咽。
赵令悦身体一缩,睫毛颤抖几回,睁开了眼。
刺眼的光线射入她眸内,将眼珠透成了琥珀棕色,她的视线也由刺人模糊的光圈渐渐清晰,看清了在她脸上方的人。
“醒了?还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
她眨了眨眼,眼珠子绕了一圈,发现邵梵靠坐着一块粗糙礁石,头发还滴着水,而她脸朝内,枕在他的大腿上,下身侧卧,被他用一只手托着背脊,稳定她的睡姿。
那条鬣狗呼着热气黏过来,不断舔着她的手腕跟胳膊,帮她清理肌肤上咸湿的泥沙。
赵令悦看向他,“你扶我一把,可以吗?”
方一张口,喉咙干痒得她咳嗽不止。
他俯身过来,便于她将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又托起她的腰,如此帮着她起了身,同靠在那块礁石上,“深呼吸,将嗓子咳破了,可没有水喝。”
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面,昨晚的记忆也渐渐回到眼前,喉头酸涩不止,边咳边斥,“你是不是傻?!你跳下来干什么?!”
“我不跳,你现在已经去了阴曹地府。”
“你傻吧?”
“我乐意。”
“......”
鬣狗见他们都好着,拉开嘴巴吐着舌头,将两只前爪轻轻搭在赵令悦腿上。
她这才发现它的脚割伤了,腿骨至脚掌的软垫上,有一条细长的口子,俯身去查看它的伤口,鼻酸:“你竟然能活下来啊,受了伤......痛不痛?”
身边人见此,轻轻咳嗽一声。
赵令悦忙转身在他身上翻找戳碰一遍,邵梵捉住她在腰间乱摸的手,梗着脖子:“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你先别动。”
她说罢要继续往下。
邵梵被她碰到大腿内侧时,腿筋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立马将腿从她手中挪走了,羞道,“不要乱摸!”
“.....对不住啊。”赵令悦讪讪,“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唤那鬣狗过去,那狗立刻去了他手边趴着。
他摸摸鬣狗的头,狗儿乖乖趴在他身旁闭眼休息。
“我没事,但走路会有些问题。”
赵令悦撑着手挨过来,一下子靠他很近。
“你哪儿受伤了,是腿吗?你给我看看你哪儿疼。”
邵梵的腿是昨晚逆着激流,拉她上岸时被海下的尖礁锉伤的,他将伤口给她看,“脚掌与小肢处脱臼,我自己给接上了,这两日不能用它走路。”
除了脱臼,皮肉上也撕开了一道手掌大的伤口,被海水一泡,受伤的地方皮肉红肿,筋断处还有些外翻。
赵令悦心一紧。
她抹掉脸上湿漉漉的碎发,抬手摸自己腰间。
荷包和其他小物件已经被水冲走了,好在那把细铁链扣着的花刀还在。
她抽出刀,寒刃擦过刀鞘的声儿令他齿间一酸,又冲她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下瞬,一道她夹棉褙子上的裂帛撕开,“当然是先帮你包扎......再给它包扎。腿抬高,曲着不要动。”
邵梵愣了一瞬,便照做了。
她俯下身去将布条缠在他腿上,时紧时松,跟着李无为去布诊过,帮他打了几日下手,这手法倒是越发娴熟,邵梵看她低垂的眉目。
少女的长睫在光下挂着水珠,脸被海水侵蚀,透着一种饱经风霜后的湿艳。
他浅浅地呼吸,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犹豫,随她跳了下来,抬手,帮她拢了耷下的乱发。
手指在她的肌肤轻柔划过,绕着那缕湿发到耳后。
赵令悦手下的动作更慢更轻了一些。她低着头说,“我带你找到了周匕,这之后如果你问我,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就连我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你为何还要跳下来?仅仅,只是救下我这一命。”
“你是觉得,你不值得我救?”
她抬头,与他直视,唇角崩的紧紧的,“对,我不值得。”
邵梵轻笑,几缕发也耷在他的额侧,他放下那只膝盖,“我觉得值得便够。”抬手招她,“过来,让我看看你身上。”
她一时没动。
但是出口的语气比较轻柔,嗔道,“我不是你的宠物。”
“嗯,那你站起来,走一走我看看。”
她撑着硌手的礁石站起来,试着抬腿走了几步,在他面前伸开手,缓缓转了一圈,“我没事。”蹲下身来再撕了一块布,给狗清洁伤口。
“它叫什么名字?从前,我没留心过。”
“蛮奴。”
狗听着自己的名儿,松松睁开了眼。
守了他们一夜,现在应该已经累极了,她便上去摸了摸狗的耳朵,“你安心睡吧。”
弄完,她放下蛮奴的前爪,又回到她原来靠着的地方坐下,并膝朝向那片大海。
她无意识地折弄手上的碎布,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我当时溺水已经沉下去了,后边你拉着我浮上水面,这些我都记得,但我们跟蛮奴又是怎么遇上的?而且......”咸湿的海风将身上腥膻的衣服一点点吹干,脸皮上渗了盐,被蒸干了之后,整张脸都发紧的难受,“而且这里是哪儿?我们又该怎么回去......”
“蛮奴拽咬住梁兵尸体,靠尸体当浮木被水冲到了这附近,当时夜里漆黑一片,它上礁石后吠叫,我拉着你被水冲到这地方时,听见它的声音,便借力踩礁壁停了下来,拉了你上去。”
“海水涨潮,冲力极大,你的腿,是不是当时用力受伤的?”
邵梵当时拽着半昏迷的她,为了停下来,不断地寻找能下脚的借力点,碰到那块水下礁石的凸起时,他差点废了自己的腿撑住身体不动,又咬着牙低吼着,将手上被水流带远的她拉了回来,拖到岸上。
但是如今再让他去回忆当时情景,他似乎也没有想过别的,只是想带着她一起上岸,哪怕当时,他就是废了自己这条腿,也不会放开那只手。
邵梵将手搁在膝盖上,忽略腿上的灼疼,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一个“嗯”字,随风抛入浓凉的晨意中,让赵令悦沉寂了许久。
她转而抱住自己的膝盖,只觉被这海风吹痛煞了眼角,不断地有湿意按捺不住地要涌上来,良久低低地启唇,“如果.......”
“什么?”
她摇摇头,面庞在晨光中柔和,肌肤上的绒毛被光透过,成了一道细腻的光圈。
“我以前觉得,我这辈子会遇见你,可真是倒霉啊。如今也觉得你遇见我,也算倒霉吧。也许我上辈子造孽,这辈子佛祖才让我遇见你。你呢,这辈子造孽,所以佛祖要你与我同一天出生,来遇见我,彼此成就一段孽缘,种下苦果,互相折磨。”
“苦果,也是果。”
他朝向光,淡淡答。
只是手渐渐僵硬地团成拳,暴露出,他此时的内心,尚也不平静。
赵令悦悄悄将身体背了过去,不敢看着他的脸继续说话,更怕他,会用那种目光来看自己,她用额角靠在硌人的礁壁上。
她用清晰的疼痛,逼迫自己从这种快要沉溺的情绪中拔出来,吸了吸鼻子,蹭了下眼角,“不谈这个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宋兮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过来救援吗?”
“没有办法,只能等。”
她稍微侧了一些头,“等?你的信号弹.......”
“被水冲湿,已不能用。”邵梵头往后抵,仰面呼出一口干涩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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