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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看上去不难啊?”
她杵着那叉,蓄力跃跃欲试。
“嗯,不难。”邵梵笑。
可惜啊。
赵令悦在一个时辰内,还是一条鱼也没抓到。

第54章 珠打玉盘(五):遇敌 那日之后,周匕下山。
时间一晃,到了鲸州的秋分,下了一阵子淅淅沥沥的雨。
鲸州因其地貌炎热,一年其实可种早稻与晚稻两季。
最好的时候,还能丰收三季。但今年早稻被咸水所淹自然是没有收获,全靠隔壁州府打开粮仓,设灾棚子救济。
但瘟疫与暴乱平定,邵梵的兵也驻扎在了这里,跟厢军一起将成片倒塌的房子又立了起来。
且整个春夏,姚庭都在整治积弊,眼看着,这刚来时乱成一锅粥的鲸州,乌烟瘴气的,如今倒也成了些气候。
秋分当日,高处的巨轮水车在周匕的督工下,正式引山泉进千亩稻田。
正午烈阳倾斜。
金影下的千亩青苗海原上,众人全都空巷围观。
赵令悦陪同着周匕站在高处,水车被水冲涌,器械扬起四面狂风,猛烈吹鼓起她鸭蛋青的绉纱裙裾和额前碎发。
她亲眼看着这改道的水飞环过了水车,顺着挖出来的蜿蜒水道直下冲击山麓,一瞬间往万人插秧的青田涌去,让干燥的青田,成了一片汪洋清澈的水田,被净水淹没。
青田上万农欢呼,载歌载舞击节而赞。
那一瞬,她被风撩过的肌肤竟也有种汗毛竖起的浓烈愤激,不住哗哗钻进衣袖,凉凉挠进她细细的骨头缝里,自脊椎蔓延至全身。
让她舒畅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掌声与呼吸里,远处那片广袤的绿色 也成了一片悠扬柔软的绉纱。
如同千万水草的流光,全融化在她的眼中,变成了她眼眶中,掩饰不住的雨。
她匆忙揩了一下眼角,红着眼避过身去。
——真正身在其中,帮着挖石挥铲,填土换道,辛苦劳作几个月,磨了一手的厚茧子,晒脱了一层皮过,才知这一刻实现时,有多不易......
周匕壤袖作帕,也频频揩泪。
抬头瞧着她安安静静的半边脊背:“二姑娘,哭了?”
“没有。”她转过身来,碎发全被秋风拢去后边,露出一张洁净高华的脸,软声答,“周先生,我只是......高兴。”
周匕连连颔首,却见她退后一步,郑重曲膝立身:“先生此番引水,可抵救济百姓千斤粮食,梵儿在此谢过,谢先生大义。”
她说这话时,大雁塔塔顶四角的金铎,正刮擦着风吹雨打的铁链。
那坚硬的舌铃敲击着铎身,清澈幽远,让周匕眼眶立刻又热,忙去扶她:“大义的不是我啊,是二姑娘!”
几月来她化名温梵隐瞒身份,周匕也知她的身不由己。人能在身陷低微时,仍藏有风华,不忘初心便是难得。
“姑娘真的是长大了,从前作为一国郡主,在一众同龄人中便聪颖突出,如今手提肩扛,堆起一洲的江山社稷,以己身回哺百姓,成了国之大器!赵大人见你如此,也定会无限欣慰!因此是我,该敬姑娘啊。”
听到“社稷”与“国之大器”,赵令悦有些沉默。
她清楚,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
学习开山挖道,甚至跟着邵梵的营地兵一起锻炼身体,学习些功夫武术,拿起刀剑,拿起锄头,都是为了变强大,能与邵梵与抛弃掉她的这场庞大的世俗去抗争。
只要她活着。
她不会放弃。
也许将来.......她还能逃跑。
总之并非周匕这番文心里,所涉及的国之大器与江山社稷所促。遂她缓缓挽去额前耳边的乱发,平复方才莫名的激动之情,“梵儿不敢当,是先生功劳。”
但确实,她的民生观,已经改变了。
“温姑娘。”
三个铿锵的字,在她失神的耳后响起。
金铎撞音不断,赵令悦下意识转过身,见山顶平地尽头的邵梵,带着两个兵踩着沾泥的湿靴朝他们走来,越靠近,靴上沾着的短袍,便被风车摆动地越大。
他与她对视过一眼,先与周匕行一礼。
周匕见他红色的武袍外,还披着层鱼鳞样的银甲,“邵郎将今日还领兵了?”
认识半年,周匕入乡随俗也唤他郎将。
“军事演习而已,一会儿山上落大雨,姚相公已摆了宴做东。派我来接二位下山。”
周匕淡笑,知道他是来接谁的,提步先行,那两个兵也就跟上了他。
轮车与水花转在二人身后,与他身上铁甲带来的凌厉感,共同形成阵阵逼仄的刀风,刮在她飞起的衫袖上,几月平和相处,邵梵见她嘴唇微张,一缕头发入了内也未察觉。
便自然地上手帮她从口中拨出来,喉结笑动,摸了摸她的脑勺,“傻姑娘。”
调侃的语气,一下子将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凌厉感冲散不少。
赵令悦登时一窘,将他的手打掉。
抬手摁住自己的两边碎发,提步往前。
他腰间挂剑,缓缓地跟在她身后,与她并肩说话,“这几个月你与农人一道干活,辛苦你了,今天军中已经发饷。你请了周匕来,也是额外的一功,我让刘茸给你加了三百钱,还有两匹棉布,吃完饭记得去他那领。”
赵令悦听着发饷,还有多出来的钱跟布,眼睛一亮。
但矜持地点点头,也没表现的太明显。
前头有一一棵杨柳树。他将干枯了一半的树条提起,方便她走路,捉到她的跃雀,“你是不是已经攒了不少私房钱了?”
山路泥泞,赵令悦便用腰带有模有样的绑了个活结,将裙腿捆进去了,她闻着这话凉笑,看着他道,“此言差矣,怎么能是私房钱呢?分明我自己挣的月俸,当然是我的正经家当。”
“好,家当,家当。你就当是我口误。”
邵梵耐着性哄。
赵令悦脸被他哄得微微发烫,便转移注意力地问,“你赶着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去演习,是出了什么急事么?”
他默了片刻,“没有。”
有些话,他不会直接告诉她。
这几个月来他有意断掉她与建昌的一切联系,只把她磋磨在庸庸碌碌的人群堆里,跟一群白丁妇孺劳作,要她当个远离朝政的普通人。
除了允许她学几招武术,看几本兵书,也不会让她接触到任何真实的军务。
他教她事无巨细,却处处都留一手,无非是仍旧防着她,怕她有二心。
见他如此,赵令悦便猜到,是建昌出了事。
近日街上小报全都在唱“夏太子携三车金银进京参观帝后大婚”。
夏与梁素来沆瀣一气,梁在大盛的右边南,夏在同方位的北,二国联合包围住半个大盛,对于国土安定,是必然的威胁。
赵永年幼,国君弱时,夏太子才能趁婚仪贸然进京,不顾大盛严词劝返,不就是料定大辉不敢这时候对外开战?
那这南边,怕是也有梁国在对此地蠢蠢欲动了。
“温姑娘,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试探我。”
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着,目光深沉,“你又在琢磨什么?嗯?”
赵令悦一回神,人已在半山腰。
邵梵在她眼前站定,挡住周匕等人,和她被戳穿后,就要越过他上前的身体,拉住她的胳膊,“你可以再问我一句,只要不是你不能知道的,我都如实回答你。”
赵令悦思考几瞬,珍惜机会地问,“你修城墙的动静这么大,他们会不会来打洛南关阻止你?”
“会。”
“何时来打?”
赵令悦装作不经意地再问。
邵梵回以一笑,负手半俯下身,将她逼得后腰往后一弯,折成一道山间的青色小桥。
站在半山腰,悬而易坠。
“喂——”
“不告诉你。”
他不上当。
赵令悦哼笑,“你怕我知道了重要军情告密?可是我找谁告密啊?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投敌吗?”
邵梵退开,神色沉了一分:“不是。”
“那是什么?嗯?”
她抿着唇,歪歪头。
“.....”
怕她趁乱逃跑罢了。
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抓住她的胳膊的手往下,牵住了她的。
赵令悦先是挣开一次,他便再牵,“机会用完了,不许再问了。”
鲸州汕海一年四季温暖,内湖在冬季也不会结冰。
但土地被盐水侵染,寻常的水质苦涩,喝了容易腹泻,生病,淡水又价高难寻。
姚庭请周匕务必在冬季,临州缺水无法调剂之前,修成内城水路。
因久未下山,对居民街坊的分布变迁周匕早已不熟悉,他带其余几个凿井匠与治水官,花一月时间才考毕了全城,绘制出城市引水的设计图样来。
因要厢军帮忙,请于丛生也来相看,要些他手下的劳兵来凿井几口,以作开源。
于丛生看了,有些为难,“这几口井,都靠梁的边界禹山靠的太近了,走几十里路就到两国边界禹城。即便暗地里凿成深井,引来他们城市内的净水,也恐他们来扰,或从中破坏,还能投毒呢......”
“那便是不能凿了吗?”周匕叹息,“投毒倒是不太可能,这水鄙人研究过了,是环流河,而非直流河。”
“什,什么意思?”于丛生听不大懂。
一旁的赵令悦便提起那只棍子,点在图上为他解释。
“周先生的意思是,这条河呈盘桓的船形,从梁国半腰起,绕梁与我三州南部一周,再回到梁去,最后从梁流入海中。
如若投毒,最后死的最多的,受害最大的,反而是他们自己,既然是他们要用的水,那梁人便不敢的。”
于丛生吸了吸牙缝内的空气,摇摇头,“可行吗,这不是他们自己的内河吗?”
“不算。”
赵令悦明媚一勾唇,新买的步摇轻轻晃动,叮铃叮铃的。
“于副将怎得如此妄自菲薄?八荒开国时,江山大河全尽向东流。虽然现如今各国画地而治,但这自然却是天下人所共有,被夸父女娲所赏赐。
这禹城的河水既然环游至我国内,那便不是他们该独占的东西,我们正经用了,拿来喝水,拿来烧饭,凭什么不行?”
一番分辨,立场竟站的比于丛生的视角更高,他被她敏锐的思绪绕在了里头,说不出反驳的话。
到底是邵梵带过来的人。
于丛生想通了,便拱手朝周匕淡笑:“周先生身边的这位温助教(宋代对民间手工艺人的称呼 女主帮周匕做事 是个小治水官)年纪虽小,懂得,倒是比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莽夫还要多,本官受教了。便等姚相公回来,我向他请示一番,如若他同意,那便抓紧安排人,跟着周先生去办。”
从此,邵梵修城,赵令悦便陪着周匕当他的副手治水。
为了不惊动禹城梁兵,这凿井和修城的工程都是夜里开的,由于他们靠边界太近,不好布防,除了厢兵,邵梵还安排了不少邵兵一起跟着他们。
这夜,凿到第二口深水井的时候,空中的灯笼被一股子妖风全灭了。
只有黑色树影在初露一些水的井中来回晃动,晃得人心神不安。
赵令悦脖子里窜进去初冬的风,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去一旁的土墩子上坐着。
她靠微弱的烛光看图,小声地指挥他们。
但那图被猛风一吹,吹到了远处,她忙去捡,俯下身时耳朵靠近泥堆,却听见一阵莎莎声。
回头看。
不是铲土的声音。
“先停一停,我听到些动静!”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对着众人喊。
那些人面面相觑,“温助教,能有什么声儿啊?”
“像是有人推着草在动,”她指着地上的泥石路,“而且我脚下在震。好像,有人来了!”
那些人立马也警惕起来,俯身去听地前震动:“确实有!会不会是梁兵?!”
话方落,远处树影已经被遮月,不再露光。
赵令悦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先跑向周匕处,那些人也都扔了锄头与斧子,提起刀剑,将他们护在身后。
莎莎声愈惊,然树木不曾动。
月色下,雾气之后,已经竖起千根梁人的长戟(ji 一种有枪尖 旁边有月牙形锋刀的 长形冷兵器 ),密密麻麻,斜刺入阴森冰冷的云境。
黑压压的梁人左右包抄,朝他们围来,靠赵令悦最近的兵,也只来得猛将赵令悦往后推了出去,“拿着信号弹,带先生往禹山跑!”
遇敌了!

第55章 珠打玉盘(六):落崖 梁人趁夜发动袭击的时候,洛南关一带也遭遇了金人骚扰。
金不败的骑兵兵团越过分界点,骑马朝着洛南关分散拥来,一批又一批地朝城池门前投掷火把,一时间便起了大小火,往那些修城门的柴木堆缝隙中贪婪地吞烧。
灰烟滚滚,混着金人放肆的吆喝。
城池边上搬运石头的劳工都是些老百姓,见如此就一起乱了阵脚,开始四处窜,摔倒后被金人马踏。
闻到汉人毙命的血腥味儿,他们连连叫好。
城上早敲了警铎,火把亦亮了一排,似一条火做的长龙,蔓延十里。
那些人齐齐道:“放箭!”
箭雨扑去,打头的几十金人全滚下了胯下快马。
宋兮与其余领头人早算到有这一日,立即指挥他们,将那提前灌满的陶瓷水缸推倾了,沿着城池低凹处兜头冲下,燃烧的火焰片刻被水冲灭,成不了势。
被瀑水摔下马的金兵,嚎滚在灭火后的黑色苦水中,用金语对他们高声辱骂。
宋兮一声令下:“都给我把他们射成刺猬!一个也别放过!”
金人见烧不了楼,便牵了马往回跑。
路上一把烧了工头与劳工平时歇脚的几处低矮草房,抬刀朝那些在马脚下乱窜的劳工削下首级,吹着口哨,用刀削散汉人所看重的长发,绑在马上炫耀,断首处流出的血蔓了一路。
“将军,追吗?!”
他旁边人脸上已全是怒色,紧握拳头。
“不必!郎将不让。若追上去反而是上了套了!你多派两队人继续在周围警戒着,去看看地上到底死伤了多少人!”
那人鼓着胸脯,愤愤地应声而去。
站在城池上的宋兮抹着灰汗,眼中倒映出在红焰火中肢解的草房,烧尽的木梁轰然坍塌,发出巨大的拗呼。
他朝城上兵挥手:“去抬周先生设计的水管出来!”
周匕之前教当地百姓收集竹子,劈成竹节,千根竹关节相连,制成了长百丈的竹水管。每个竹节都有打孔的活塞,可利用塞子控制水流大小,借着由高到低的发力,最高能冲出高几十丈的飞流。
竹管门阀一开,千丈管中的水流动,水花呲飞洒地朝草房扑去。
瞳孔中的火光渐弱,宋兮方歇了一口气,垂头抬手抹额间那层热汗,露出灰底下的肉肤色,耳边却忽然听得一声近乎烟花炸开的嗖嗖声。
他惊骇地抬起眼。
一只蓝焰的烟花弹在色极重天际炸开,将云层透出些许淡光,照亮了禹山的山腰。
城墙上的瞭望兵扬声,“报!禹山南边求援!”
“南面?周匕跟赵令悦!”宋兮急的脱口出邵梵不让他说的那个名字,手掌在城墙凸处气急一拍,“.......坏了!”
转身便往楼下跑。
赵令悦放完信号弹,继续拉着周匕在冷风呼啸的山间奔跑,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因为紧张,她牙齿止不住地在打颤,脑子中却分外冷静。
——若为阻止他们凿几口井,断不至于派出千人来袭,还是这样的左右包抄。
极有可能是那三皇子梁越利用他们凿井侵犯的借口,派梁兵越界打过来,将鲸州的地界进一步压榨,阻断鲸州的水脉。
后边儿即便遭受抵抗,也可借此试探出邵梵与姚庭的态度后再停战。
但是,为何他们不去邵军驻扎的洛南关,而是从禹城这种旮旯地方开始破界?
对了,还有金人。
会不会是梁越与金不败相勾结了,引洛南关的兵支援禹山后,再趁虚而入地打洛南关?!
思及此,一颗冷汗自她额角沾湿了发,划在下颌角上。
下瞬,她身子一重,“嗯”了一声。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拉歪了半边,若不是反应及时用手撑地,已经额头磕上了地,免不了一头血,转头去搀扶起拉倒她的人,“周先生,还跑不跑得动?”
周匕方才脚下一绊,失去平衡牵扯了她的衣袖。
此时跌在地上,脊椎与盆骨相接那处像是几十根针扎了进去,疼得他在黑夜里流了满脸的汗,吸着气来缓解那处的扭痛,一个懒散文人,差点没咬碎了牙。
“老身腰扭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但我不过一介孱弱鳏寡,无官无职,梁人抓了我能有何用?还是姑娘你自己要紧啊!”周匕推了她扶胳膊的手一把,“快跑吧,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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