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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一场由王献名誉引发的朝廷对决,对郑慎功高盖主的声讨,已经蓄势待发。
只求寻一个契机,找到一丝微弱的缝隙。
而王献拿出的导火索,便是赵晟所重视的,远地来的子丹求亲使团。
端午休沐最后一日,宫中布了外臣宫宴,也请宇文平敬和王献来参加,嘱咐他们要带上邵梵。
端午,既为纪念屈原,宴席布置在水榭再合适不过,宫河中放了两艘红龙舟,舞女穿梭龙舟中舞袖弹琴,众臣剥角黍✻吟长诗。
场面甚为和乐。
赵晟拷问完他身旁的太子屈原的《诗经》,便与王献、钱檀山谈起使团招待之事,一同听席的还有礼部尚书,鸿胪寺卿,自然也少不了郑慎跟郑思言。
他硬要来,赵晟也不能不让他来,虽然不高兴,但不好说什么。
邵梵暂不提,这钱檀山与王献合伙起兵不发,赵晟没有实权不能罢官,但也确实生着气,想要多晾一晾他们,可眼下接见外族这件事,赵晟在封地的皇党又没经验,郑党他本来就不喜欢。
只能先跟钱、王二人和好。
礼部尚书道,“按规矩,届时京中刺史以上的朝臣都需来,臣听闻郑国公的次子自耀州升迁,近日是不是也到了京受职?”
郑慎谨慎地看了王献几眼,才回了那尚书的话,“臣这个次子愚笨,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臣不打算让他进宫,怕在外使团面前给官家丢了脸面。”
赵晟笑道,“郑国公怎能如此说?你既功荣忠勇,郑将军又如此年少有为,次子想必也卓越不凡,他既进了朝内的文思院✻,国公不必再谦让,届时叫他一块来罢。”
“这.......”
鸿胪寺卿接话,“国公的小公子如今在文思院,任何职?”
赵晟笑,“这个我可记得,他家二郎君擅鉴赏文玩,我便叫他当了提辖✻。”
“文思院提辖从五品,倒也......该来的。”
郑慎这时给了鸿胪寺卿一记眼风。
鸿胪寺卿便略咳一声,别好大袖,坐了回去。
赵晟瞧尽他们的小动作,笑容略淡了几分,“也罢,届时再谈。尚书可要再确认好宫宴的名单,两日内,抓紧报上来。”
邵梵在一旁听他们言,并不多话,也不邀事。
他独坐一旁,喝了几杯闷酒。
宴已至中场,廊下一阵香风,便见是苗贵妃带着她的侄女和几个侍女,过来给皇后请安。
苗贵妃在赵晟这儿,是仅次于皇后的宠妃,可惜两个幼子相继夭折,这侄女苗素送进宫后,赵晟体恤她,就让她自己养着,以后全当是她的养女了。
家宴昨日已设过,赵晟今天毕竟是接见旁戚与外臣,皇后与后宫娘子全都按礼,另座隔壁的一角凉亭,以珠帘与花布堪堪遮挡一二。
这天气热起来,宫妇们无不是衣衫轻薄,都携着一柄圆扇子扇着风,苗素一直乖巧地跟在苗贵妃身后,进了亭,却以那扇子遮面。
她频频对着邵梵这边怯怯瞧来,间隙跟苗贵妃窃窃私语。
邵梵无心此事,很快被瞧得烦了,干脆侧过脸去。
王献这时望了他一眼。
看出他此时满身的不耐,淡然举杯,“雄黄酒辟邪驱虫,渡之酒量既广,端午佳节,时光难得,何不再与兄多对饮几杯?”
邵梵眉间一挑,执起那酒杯在手腕一转,随意地笑了。
他方从见血的戎马生活中抽身,此时于宫廷水榭一笑,有几分野性消褪之后,自然而然展露出的,年轻俊逸的洒脱感。
“骂名远扬,出门都要被打的程度,你饮酒作乐的兴致倒盛。”那酒杯,下舜被他清醒地跺回桌上,“不喝。”他半真半假地道,“我若是醉了睡死。你出宫时被人扔臭鸡蛋,谁去挡?”
王献笑出声来,却转身请求,“官家,臣的壶底已空,再上一些,尽尽兴可好?”
赵晟挥手,“就依卿言。”
一批侍女取了酒,用天青色釉的瓜棱酒壶装在温酒桶里,款款而来。
那阵子,廊中起了风,柱子耷拉下的彩色飘带被风带着舞动。
男女衣衫摩挲,壶中酒香四溢,众人满目红绿珠翠,满鼻香风琳琅,此情此景若是入了宫中画院派的工笔画,也别有一番浓华精致的风情。
邵梵鼻尖敏锐,就是这时,自几种杂糅的味道里闻到一丝隐隐靠近,若有若无的温柔香气。虽两月不闻,可他亲过,也碰过,因此这味道对他而言,仍旧算得上熟悉。
他一手扶桌,另手搁膝。
不动声色地,倏✻然抬起头。
便对上一双眼睛。
她全然低着头,轻轻地眨了一下眼,卷翘浓密的睫毛翻起,似黑蝴蝶的双翅,在风中翕(xi)张。
邵梵愣了一愣,无言......以对。
赵晟邀请举杯共饮的话头方起,一直坐在邵梵旁边的郑思言咕哝一声,方才没跟邵梵搭话,也没跟着郑慎插嘴,是因为近来他朝中内外都得意。
一时酒喝多了,现在那股子劲儿上来,醉的脸色酡红,根本都不去看人,抻长手臂。
“.......”
郑思言等不到杯子里的声音,正要耷拉起眼皮。
邵梵眼疾手快地横出一只胳膊,提起自己的酒壶帮郑思言斟满,甚至还溢出来一些,“手伸回去。”
“呵。”郑思言抖着腿,“本将为什么要听你一个宫女的话。”说罢,就缩了回去。
两眼冒着花儿,肩膀打着软儿。
可见邵梵与王献被骂,他太得意了,醉美的不轻呢。
邵梵再去看时,她已与那些侍女动作一致,将托盘里的两壶酒放好。
王献淡笑颔首,“有劳。”
赵令悦颔首,就此隐秘地碰了个面。
她用潋滟的余光瞥了邵梵一眼,眼里冷冷清清、没有波澜。既然无人可侍,便抬脚要走,不料邵梵提着酒杯,抻出了胳膊。
他沉吟:“倒酒。”
赵令悦摆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抬手执酒,酒水形成水流,潺潺流入杯底。
邵梵目看前方,女子半透的香衫,袖口随风微微浮动,散发出的体香甚至胜过了雄黄酒的辛辣,就要逼得他呼吸紧促。
她是怎么敢,就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为什么要来?”
“呵,”赵令悦微不可闻地冷笑,“自然不是为了你。”
听到她一如既往的口气,邵梵也被引笑,随即,仰头饮下那杯辣酒,酣畅淋漓。
他的肤色因出战又晒黑了些,成了浅棕色,额侧细小的疤痕成了一道弯曲的的引线,直引入漆黑的发中。
那左眼睑下的黑痣,薄唇,还有暗含锋利的眼眸,都与他这个人的轮廓一般越发清晰浓郁起来。吞咽那杯酒时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相较他席边左右,气质显得独具一格。
感性,又狂野。
赵令悦沦落后逢人偏爱打量,她要观察变化,好揣摩些弱点。
打量完,意识到自己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地有些久了,耳根有些热爬出来,偏偏邵梵也看过来,了然地微微一笑,“不是为了我,你看我干什么。”
“........”赵令悦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挂起脸,“我得走了。”
“不急。”他将杯子推到她面前,“不是还有别的侍女在么,再来一杯。”
她可以帮他倒,但也忍不住骂他,“狂人。”
“呵,”邵梵此时哪里还无聊,有人言语斗他,他觉得甚有些意思,便坐在原地,也逗她,“你倒是高声骂,让旁人都听听你的口齿多伶俐。”
赵令悦直接瞪他。
他一饮而尽,不知其中滋味,续道,“再斟。”
“......”
“瞪我干什么,还不斟?”
就这样,她伺候了他一杯又一杯,十个指尖将酒壶捏的湿紧紧的,全是汗。
“渡之。”旁边的王献与礼部尚书隔空对酌几次,忽然垂首,仔细挑了挑,往邵梵瓷碟中夹了一个点心,侧过身时对他耳边暗声道,“宫宴虽无聊,你也该玩够了,快放她回去。”
赵令悦听见,执着酒壶矮了矮腰,就拔脚要退。
可手腕忽被邵梵捉住。
“姑娘要将这个也带走?”
她一垂头,都怪他耽误她半天,害她连酒壶都忘了还在自己手上,当下流了些汗,脖子上的红直接爬了出来,“给——”
邵梵瞧她脸红,怕她松脱摔了,上手去将酒壶兜住,那五根火热的指尖一下碰到她的手背,绵软又冰凉。
她双手受惊般的一脱,那酒壶果真稳稳落入他掌中,被他平稳放下。
邵梵垂目,吃掉盘中点心,“去吧。”
下瞬,便见那抹黄绿的粗绉纱袖子一转,连带裙摆,都一同自他眼角消失。
邵梵吃罢点心,面上神色如常,他问王献,“这是怎么回事?”
王献也吃着东西,微微侧过脸,见他旁边的郑思言睡死了,才低声解释。
“苗贵妃只应了我的请求,说近日会带她出来,却不知是哪一日。我也是方才见了她跟苗素出现,才猜这赵令悦会不会也在其中,贵妃也恐怕你我还不察,便借机叫她混进来,跟我露个面罢了,待会儿还要亭外再见的。”
顿了会儿,王献又说,“你方才为何要逗她。”
“斟几杯酒,怎么就算逗她?”
“渡之。”王献早在战壕瞧他的态度,就已经心有所感,此时有些确定了。
想到赵绣与杨柳关,他情绪复杂地道,“我是过来人,你不用瞒我。见好就收,莫要沉沦。不过......”
邵梵笑了一笑。
方才心中虽起波澜,但仍在可控制范围之内,但邵梵自己也清楚,这仍是一种不受控的情感上的堕落,自嘲,“不过什么。”
有些感情,注定不被允许。
不过,一旦破土发芽,它就只会继续生长蔓延。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根本没有好结果,但谁也无法阻止它去发生。
无法阻止因命运纠缠在一起的人殊途同归,继续去靠近,即便,最后只能是遍体鳞伤。
王献默然地饮下一杯酒,怅然。
“没什么。”

第34章 夏炉冬扇(六):喜欢 水榭远处,一群倦鸟归林。水榭廊下,宴席也终散了。
赵晟起身走了几步,去了皇后与苗贵妃处问候,令众臣自起身,由着总管公公与几个小黄门送他们走,郑思言这蠢货能当场睡着,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被郑慎黑着脸拉两个人来架着,一气拖了出去。
王献扶着“微醉”的邵梵,走的便只能略慢了些,他让那些同参宴的大臣都先行一步,兀自扶着邵梵,不紧不慢地跟上那两个小黄门。
他们带王献在一处赏花楼后的囿园停了下来。
时值初夏,杂树生花、群莺乱飞。园子内长满方开的白绣球与错落的紫薇树,稍可隐蔽人形,那小黄门道,“贵妃听闻邵郎将醉了,已将此处闲杂人等辟了干净,请二位在此处赏赏花,散散酒气儿。”
随即二人拱着手,弯腰退了出去。
王献身上的重量就轻了,一看,邵梵脸上眼中哪里有半分醉意,王献转身往花丛中走,“演技不错。”
“跟你学的。”邵梵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串,两个男人拨枝踩叶进入百花深处,邵梵看见一只横出的蝴蝶兰,随手便去够它,下瞬,两只乌彩的鞋头躲在这花丛后,半闯进他的眼角。
他未抬眼,手下用力,脆弱的花枝已被掐断,落在他手中,他提着那只宫花,似醉非醉道,“赵姑娘,别来无恙。”
花圃墙下,赵令悦还是那一身宫女装束。她冷然地莞尔,浅笑中带着一股子讽。
她昂起下巴,持手于袖中,看向王献:“三年不扰,你们真能做到?”
邵梵被她忽视,“渍”了一声,闷在腹中。
王献神情坦然,点了点头:“盟书已昭告天下......你的计划是什么,跟郑思行有关?”
“对。那你今日有引他月底入宴吗?”
“我已让礼部尚书代我出口,他即入主文思院,文思院宦官众多,我不能让郑慎掌握内宫势力,宫宴那日名单,必会有他。”
赵令悦轻笑一声,绕过他,转过来审视他与邵梵,“你自放出盟书拓本,拐弯抹角自毁了名誉,就是为了将郑家彻底拉下水?”
“是。但得留有余地,郑慎不能垮到底,也不能荣到极,你的作用就是让官家找一个理由,暂时令他失宠。”
“你如此玩弄人心与权术,还称得上是清臣吗?”
“那都是些虚无外名,我此生并不在乎。”
王献沉了几口气,走了几步,直脚幞头(fu tou:官帽形制)划过树枝,耐心道:“昭月,这世上,真正怀恶的人未必没有做过好事,真正持善的人,也未必不去做些坏事。时间有限,你不如先将我们的仇怨先放一边。”
赵令悦闻言一默,目光在王献与邵梵二人身上不断来回,流转。
时至此刻,她仍旧不会真正去相信他们,但奈何她的处境着实太过微弱了,不得不用一招险棋,借住他二人的能力摆郑思行一道,搅黄自己跟子丹的这场荒唐亲事。
“三年前太上皇去微服出访,路过耀州,曾留住在郑慎家中几天,郑思行见过我,他......”
赵令悦顿了一下,如非情况特殊,她怎会在他二人面前谈起这种往事。
她咬了下唇,豁出去道,“这人此前追求过我,被我当时拒绝了。”
“就凭这个?”王献微微皱眉。
“当然不止。我回宫后这三年,他动作也未停,甚至私自到建昌我家门前守着,被我爹爹叫人赶跑了好多回......我能确定,这个人他喜欢死缠烂打,是个好色猪狗之徒。”
“并且,对你格外的念念不忘?”
这次,邵梵接了话。
赵令悦撇头,脸像是被火钳子过了一边,她强撑着,想要去维护自己仅剩的那些自尊,隐怒地背过身去,“你爱信不信。”
邵梵神色稍暗。
他其实,也并非不信。
眼光一落,看到她的两片薄肩上,落了几片触碰到后,散落下来的紫薇花瓣。
王献抬手示意邵梵别吵,脑中思索片刻。
“如果这么说,倒也就对得上了,此人在文在武都毫无建树,一直与家中不合,虽然一母同胞,但郑慎向来不器重他,只亲自教导郑思言至大。他成年后没有跟着郑慎,就一直蹲在耀州国公府,平日里无所事事,习惯流连花街勾栏,与那些女子暗送秋波。确实是个好色之徒。”
“昭月,你可以继续说。”
赵令悦唇上抹了殷红的口脂,此时却有些发白到惨淡,她想到那些要出口的措辞,还是一下子放不掉从小贵族的教养,所以剥析自己的思路时,一阵控制不住的羞恼。
百花深处,这个计划便就着她的羞恼,难堪,面热,对着两个大男人托盘而出了。
三人听着,都默了良久。
天气太热,邵梵听完,发觉背后已经发湿,他像是站在这里,面对她做了一场羞耻的流淌的春梦,让他四肢百骸有了一片快慰后的冷僵。
为掩饰掉自身的不自在,他退了两步,垂下手,去搅弄手边无辜的花枝。
王献再开口,便是:“这一招,剑走偏锋,对你也没有好处。”
赵令悦眼角上挑,审视着他,“是对我没有好处,可起码我不用再去和亲,王献,这都是你逼的,你逼我有家不能回,逼我困在这宫里,身不由己地出卖自己。”
王献没反驳她,背着手,“既已决定,就别后悔。你还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或者说,你目前,都还缺些什么?”
“我需要一本乐谱,如今恐怕已有些难找。”
“什么样的?你先说说看。”
那本乐谱名叫《浮舟记》。
她形容完了,王献释意地让开了一步,邵梵自他身后转过身来。
地上全是他拨弄坏的残瓣。
失去生命的霜色灰扑扑地盖在他的脚面,让她想到从前每次在常州城内看见的红白茶花,那时她被困府中,心情抑郁,看落花也总有种物哀之美,但见王献此举,她有些不解。
王献温和地朝她道,“这些东西,让邵郎将帮你找,会更快些。”
“为何?”
王献摇摇头,不再多言,开始往反方向走。
错过邵梵肩膀时,他留下一句,“剩下的你们商量吧。总不能真将她推入火坑,送至那禽兽之手。”
邵梵方抬脚走去赵令悦处,那些脚上的花瓣也纷纷仓皇舞落。
王献又抓住他,这次,发自真心地道:“.......渡之,如果可以,你还是不要太深陷了,但如果实在做不到,你也可就此认命,因为凡尘里的男女,只要结了因,总会有果,无论甜苦。”
说罢,不再回头,身子出了百花的尽头,渐渐远去,将这片寂静的花地留给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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