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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王献欣慰地笑出声来,颇有文人的豁达。
“好!我也不怕。古往今来哪一代、哪一朝,不是有臣子以身殉道,却夏炉冬扇✻地被人误解了大半生的?改革变法以来,每推动一步,我被自己人、被郑家人骂的还少了吗?可百年之后大树庭庭,他们置于树下庇荫,也许就能理解我这个种树人当时的苦心。”
伙夫过来送饭,王献去接过那两只碗,递给他一碗,“吃了这碗饭,我就去。”
说的,好像要去送人头。邵梵顿了一顿,“你就不怕赵琇杀你?”
王献摇摇头,“她不会的。你还在,她若动我你打了进去,她身后的军民必受牵连,免不了又是死伤一场,她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她的臣民。”
邵梵再道,“经此大难,你还能笃定她有如此心性?”
“能。”王献点头,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口饭,隐隐有些癫狂的悦雀。
他想到那个襁褓,里面会不会真有自己的孩子?
“她是我的公主,是我尚的妻,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枕边人。”
王献中毒已深,邵梵也无能再辩。只好吃着饭,道,“你藏个响弹在靴中,若有变就放了它,我带人进去救你。”
“嗳,渡之你这小子,还是不相信我?”
“......”
邵梵不语,蹲在战壕中,不顾形象地埋头扒饭。
王献也吃。吃着吃着就笑了起来,想要跟他继续说悄悄话,“渡之,停战之后你回去想干嘛?”
“点兵,练剑,刑审。”
“就这样,你难道没有想再见见的人?”
“......呵,你想说什么。”
王献放下扒了干净的饭,用袖子抹掉嘴上的油,“我吃饱了。你也知道我下一步便是集中相权,而最大的阻力就在郑慎那里。”
邵梵也放下碗,“郑慎确实碍事,你打算怎么折杀他们。”
王献没有直言,却提起另一个人。
一个,他不曾忘记掉的人。
他问,“你想不想见见宫中的昭月?她是你送回去的,你不管了?”
邵梵相应的,就有些缄默了,”她本事天大,何用我管?你跟我问她做什么?“
“不问就没机会了。官家幼女尚小,郑慎建议以昭月代替,替他的女儿和亲子丹,她快要离开了。”
碗被邵梵一把搁在泥地上,几粒散米被他的内力崩得四散,他冷笑道:“又是郑慎。和亲?她定然死都不会同意.......她,现在如何了?”
“尚好。她很聪明,不知从哪儿知道后宫的苗贵妃与我交好,我出宫之前,她请苗贵妃替她递了一次话,说可以帮我们给郑慎找点麻烦。”
邵梵有些意外,思索后也勾了勾嘴角,玩味道:“她这个人,一向目中无人,高傲自持,此前还动不动就要杀我,回了宫,竟然要与你合作。”
“是与我们合作。”王献笑,“已到午后,悄悄话也说完了。你去领沈思安的旨,我也该走了。”
日头挂在半空,他自行起了身,敛袖后,俯身将右手递给尚在战壕里的邵梵,"还请郎将接旨后,护送本官到杨柳关。”
虽身处战壕,但和光同尘,眉目还是那么温润,又清朗。
邵梵也明朗一笑,抓住他的手。
“好。”

第32章 夏炉冬扇(四):原谅 硝烟散去。
展露出的杨柳关门,上有被木桩数次撞击出的凹陷伤痕,木板断裂,几串拔地而起的铁链拖地,落在王献眼底的影子,都成了满目的疮痍。
沉重的一声哀嚎之后,门中开了一小道缝隙。
王献朝林中高地望去一眼,隐隐看见邵梵带着被虏的宋耿站在山间一点,朝他一颔首。
他无声微微一笑,任风将他的袖子卷起,如此孑然一身地负手进去。
两队人开出一条道,无不是红着眼仇视他。
随即,刘峪自帐中过来迎他,带胡须的脸色乌青又铁硬。
他撕红了眼角,伸出一手抻向远处,直指着那后营的大帐,“请!”
王献对他一揖,“多谢。”
刘峪一怔,怪道:“你这奇人!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今朝得见公主一面。”
刘峪冷哼,转身将脚下的泥沙踩得飞卷,不再搭理他。
王献迈出大步跟上去,也不再搭理那众人火药味颇浓的目光。
掀了帐,内里燃着樟树香,这是困时提神用的,他从前科考背书要用,后面于翰林院修书也不离身,也许,也许她就是从他身上学来......
帐内燃着一圈烛火。
王献甫一进去,那些散在帐中的人迈来步伐,穿甲带剑的,一身文袍的,都用身体形成一堵墙,冷肃地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朝他逼困而来。
他们挡住的,欲盖弥彰的,是一道素色半透的纱帐。
王献提起了气,走进那处。
每靠近一步,樟木的气味便越纯粹,越浓烈。
方要看清里头高坐的人影,刘峪挡在他面前,以一手相隔,“不许再靠近!”
因刘峪这脚下的发力,纱尾被他的脚风掀起一角,王献低垂着头,看见那繁花红袍的一角。
就像是被那些话本中被繁花作了茧的昏头书生一样,他勾了魂魄般地要往前去,却又被刘峪增力,一把推了回去。
刘峪站在他面前,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咬字道,“使臣不得僭越!你有任何条件,只能在这里谈。”
被推回去时,他耳边听得女子发髻的步摇声响,一时间,闷堵自四肢百骸侵入,将他憋的嗓中发灼。
这次她不再退,只是,他也不能再近。
“是王某鲁莽了。”
王献退后一步,随即对着人墙与纱帐弯下半个身子,深深行了一礼。
他在此地,奉上他此生对赵琇母子的歉意,朝她郑重道,“对不起。”
纱帐后起了一阵衣料摩挲椅背的声响。
但很快,便恢复了安静。
“开始吧。”
帐子后的人明明已经很难再对他开口,但时局所迫,她终是开了口。
“除了玉玺,你还要什么,直接说出来,不要再浪费时间。”.
声线熟悉,清冷,很快在帐子后散去,如梦一场,颇为不真实。
王献笑了,想再多听她说一句,便问,“公主说什么?”
这次,帐子后无人应答。
倒是刘峪身旁的那人冷嘲着扬声,“使臣耳朵是聋了吗?公主让你直接说条件,不要浪费时间。”
刘峪也道,“你说,还有什么条件。”
王献将手规矩地放入袖中,合拢于身前,虽以一对多,但毫不气弱,“玉玺转手于我,另供出麦州今明两秋,一半的粮产。”
紫红色顷刻间爬满刘峪等人的脖子 他们青筋暴起,额侧太阳穴狂跳。
方才骂他聋了的那人过来狠狠搡了他一把,攥住他身前的衣领揉成一团,恶狠狠道:“一半的粮产,你想吞并麦州直言,何来这般的狮子大开口!”
刘峪高声制止,“不要动手!李林,快将他放开。”
王献提着他的手拿开,面不改色,“我要一半的粮产是为十三州的百姓过冬,麦州是产麦的大田。若你们能做到,我可要朝廷,对你们三年不扰。”
那些人愤懑地捏紧拳头,高叫。
“我们不答应!”
“杀了他!”
一人对帐前跪下,“公主,我们誓不投降,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即刻杀了他与邵军拼命,无论生死,绝对不负大辉!”
此言一出,几人立即拔出刀过来将王献围住,准备随时取他性命。
刘峪的腮边肌肉紧绷,胸口剧烈起伏,也转身缓缓朝帐前单膝跪下,“臣于微时被提拔,自当听命于公主,请公主决断,此来使,该如何处置。”
除却围住王献的,一行人全都跪了下去。
“请公主决断!”
一声大吼,拿刀的人先忍不住了,一把刀已经自后架在了王献脖子上,“我们何曾打算认输?不过是你们逼的!”
王献目不斜视,甚至不曾去看架刀的人。
他的生死,此刻只在赵绣一念之间。
王献静静地望着帐子,也因他们跪了下去,帐子没了遮挡,终于,终于让他大约看清了她的轮廓与模样。
他眼中含着几缕隐晦的温存,有来此向他的妻子抛了头颅赴死的坦然,更有一种头颅分身之后,可以解脱的释怀。
无论赵琇要不要杀他。
他们都仍旧是夫妻啊。
这个认知,是属于王献自己地狱里的无间道,是他自己不肯渡过的人间劫。他看着赵琇隐在幕后柔白的脸,温柔地淡笑:“公主,请下决断吧。”
“.......”
帐中影子下了座椅,步步朝他靠近,步摇与衣料声和着王献越来越紧的呼吸,在咫尺之中停了下来。
一声细笑传出。
王献心停跳了。
“本宫选后者。”
“刘知监,李副将,你们都起来吧,他不能杀,我的臣子不能死,你们,也都不能有事,刘知监立去写书,与他们约法三章,盖上玉玺以皇家绢字为凭。届时他们若反悔打入杨柳关,本宫便以此为据,带着你们,不顾一切地杀回去!”
那些人有些不甘心,却又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般,埋着的头纷纷落了汗,凝成珠子打在地上,尘埃落定,他们也再无挣扎与犹豫,都去办了。
——他们相信赵琇。
王献也相信赵琇,赵琇变了,又没有变。
她仍旧懂大义,明大局,她那样好,她仍旧是他的公主。
帐后人一甩广袖,重新坐回了她的位子。
随后,斗转桌移。
刘峪于桌上提来一盏枯灯,亲写谈和的盟书,走至帐后,由赵琇过目后落批,刘峪再从帐后过来交给王献。
王献提笔蘸了墨水,在赵绣的名字旁,一笔一划,工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琇,王献。
他们成婚的婚书是一次诺言。
求和的盟书又是一次诺言,他希望,他和她可以一直就此纠缠下去,哪怕是恨,也要芳草年年与恨长,永远没有终止。
“你满意了吗?”她在他提笔时,忽然提声问,“你满意了吗?”
随着她这句话的,还有刘峪与副将一起咬住唇,红着眼,小心扣合上的玉玺。
——待盟书被送入后方,玉玺也不再属于他们。
她为自己和大辉不平,控诉道,“你将玉玺带走,又要我麦州两年一半的粮食,占我大半个柳州,也该满意了。”
谈判落定,王献提着双脚,小心翼翼的,趁机往前走了几步。
若这是僭越,那便是僭越吧。
他想问的是,“孩子——”
赵绣在帐后以手拍桌,风声鹤唳地一拍,硬生生将他的喉头塞住。
“不许你提!”她嗓音发着抖,已经怒极。
“好,好,不提不提......那,他还好吗?我只是想要确认,你此前抱上城池的,可是.......”
赵琇冷道:“他不在这里。王献,你觉得本宫会让你见到他?不,一辈子也不会的。”
王献失落地笑,“可是,人这一辈子,很长啊。”
赵绣撇过头去,脸部轮廓在帐子后抬了抬。
她不会让王献看见自己是因为忍着泪,为了将泪憋回去,才抬脸的这一幕。
这泪似乎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被他献祭掉的婚姻,献祭掉的故国,献祭掉的,她失去掉的所有。
她恨他。
她真的,好恨好恨他。
“一辈子是太长了,遇人不淑则更漫长,回顾往日,更是无尽折磨。”
此话一出,王献呆立良久。
直至玉玺在托盘上奉至他眼前,他才微微醒神,躬身双手去捧。
刘峪躲了一下,“宋耿——”
“我人一出,邵郎将看见我,就会放他回来了。”
刘峪眉目全往下走,湿溜溜地粘在一处,万般不舍地将托盘一送,割肉般地心痛道:“拿去吧。但你与邵梵记着,偷的终归是偷的,无论是王位还是这玉玺。而且我们大辉旧人,没有认输。”
“多谢。”
王献复道此言,接过了那传国玉玺。
众人心都似被与玉玺一同被转交而走,生生地缺了一块,不再完整,这种不完整,逼出几个男儿不甘的眼泪来,默念:“是,我们没有认输。”
关门已欲开,再送敌出,可王献不想走。
刘峪见他不动,三番催促。
“公主。”王献没头没脑地念了一声。
刘峪是旧朝过来的人,气不过,挡住他飘渺的视线,问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你作为大辉驸马,造反逼迫公主至此,先与公主恩断,公主便还你义绝,你还有何要辨?又有何要念!还在这里惺惺作态!立马走!”
其余人立即附和他,又作了人墙将那帐子挡住。
王献眼底爬出弯弯折折的血丝,目光湿润,提着玉玺,道了句,“王献,对不起她。”
“滚!”李林推着他,“出去,既然驸马不爱当,就滚回你的大盛去当狗腿子吧!”
“李林!”
刘峪头痛,“你送他出去,亲自将门关好。”
王献这才往外走。
将将离开之际,赵琇以一言送别他。
“王献。”
他顿住。
赵琇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昂起下巴,顿了一瞬,在帐子后闭起眼,“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王献十个指尖都在发抖,一抽一抽的连着心跳,在抽痛。
这盘中的玉玺太沉重,他几乎拿不住。
也许一个人心空了,便是他此时的感受。
牡丹花枯萎。
天顶石陨落。

第33章 夏炉冬扇(五):堕落 杨柳关煌煌一开一合,充满狼烟的沙郊场上复现浅影,邵梵已在高处等候良久,见状忙往前走了两步,拿起窥管望远镜,王献手中持着玉玺,朝他颔首一笑。
邵梵也勾起嘴角。
他侧脸将下巴抬了抬,一旁摁着宋耿跪着的刘修便押了这俘虏,“走!下山。”
王献兀自走了几步,缓缓踏过那些宋耿手下的陈尸。
远处,隐在林中的邵军跟沈思安接到响箭,已经于沙尘中狂狂地涌了过来接应,王献夹在两股人马之中,转身最后瞭望了一次他与赵琇相隔的门。
到了林后战壕场上,沈思安放了玉玺,要给那要紧的木盒子上锁,王献却从袖中掏出一卷黄书。
“还有一物,请你保管。”
“嗯?下官瞧瞧,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卷在赵琇,一卷在他,王献双手递上,“杨柳关之盟。”
沈思安不敢动。他默了一瞬,盯着那卷布,“王参知不会是将你的名,落款于此上了吧?”
“嗯。”
“为何要.......”沈思安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将它装进去,“你非得如此?一旦落名,便是揽责,有什么都找不上郑党他们,只找上参知来背这个锅啊。”
王献淡笑着看了眼他与邵梵,“我自然不会白背这个锅。”
“什......么?”沈思安还在发愣。
一旁的邵梵伸手过来,替他彭的一声阖上盒子,“沈侍郎,大可拭目以待。”
金门关讨伐自四月浴佛节起,到六月夏初谈和止,开战时声势浩大,可不过打了二月不到,便匆匆而止。
十三州许多打赌邵梵必胜的大小人士,输了赌注,面上挂不住,只好聚在一起口舌讥嘲邵梵没骨头,一下子就形成了对邵军的不满之势。
这下,民间说书的多骂个邵梵两句,附和一下民愤,都能挣个不少银子。
可就在邵梵与王献回宫不久,一份“杨柳关之盟”的拓本忽然流于市井,被各地小报印刷后,万家案头传送,原来邵梵是听命才会停战,他们骂错了。
可这“杨柳关之盟”所落款的是王献二字,总不假吧。
骂邵梵的人又开始逮着王献骂。
王献大手笔动摇守旧派利益,这些人就亲奉他上云巅,赞誉大盛这位年轻的参知政事,“体恤民情,不畏强权,是当代贤明,有盖世清高。”
王献签了盟书,他们就又都忘了他的好,将无数诉状投至官邸,踩王献乌纱帽于脚下,状告他,“当朝参知不为人事也,该惩退其位,另请贤取而代之。”
但王献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过只言片语。
他止住硝烟战火,一腔孤勇地入关换回玉玺,争夺了两冬的万吨食粮,使得民众果腹不再挨饿受冻,本是一桩轶谈。
但回来后,因为那秘而不发的盟书被朝廷内奸恶意散播,致使他在建昌受着白眼、替郑党背着黑锅,每每上朝告完了事,寂寥孤身地下朝出宫。
连带邵军整个都声名被累,邵梵也未能得一次应得的洗尘之宴。
一直将这些看在眼里的赵晟,及赵晟身边的皇党,还有朝廷中其他知情的纯臣和清官,都对王献越发同情起来,对郑慎带头的郑党这种小人之风,则唾弃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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