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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城墙上的其他人也开始慌乱,“怎么办,知监?”
“轰隆!”
杨柳关城池下的大门遭受巨木撞击,沉重的木门无力哀鸣。
副将劈开了嗓子,瞪视一眼城下,大喊,“他们撞门了!快下去支援守住门,弓箭手,药炮手,准备——”
“知监!”另一人将刘峪唤醒,“怎么办!要撤吗?”
慌乱关头,刘峪反而平静下来,拂开散下的乱发,对这人道,“不撤,不要慌,你快去守住你的位子,上来一个便射死一个。”
“可是......”
“快去吧。”
刘峪转身,抓住了一个负责投石的小兵。
这个小兵的年纪小,是子承父业来的御林军,参军不到两月便逢事变,退到了三州,“你先不要去了,本将交给你一件事。”
那小兵领命,盯着他满是汗水和已经焦红了的脸。
刘峪给他一块令牌,“你去后方营地告诉公主,杨柳关,刘峪一众人定誓死守护,可大敌难挡,形势不明,请公主携城内的所有臣民与后营的御林军.......立即退入单州。”
那小兵惊讶地扔了手中石头,呆立不动。
刘峪推他,吼:“快去,骑本将的马速去报信!让公主快走!”
小兵眼中有泪,重重哼了一声。
随即折膝朝他一跪,起身拿着令牌,便往下飞跑。
刘峪回到战岗继续指挥。但已是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只求能给赵琇他们离开争取些时间。
天方明,杨柳关城墙上,一一挂了白旗。王献等人在林外高地也看见了白旗,按自古的战规,举白旗则停战。
打杀声也渐渐消了下去。
沈思安身携两道圣旨,不能出了差错,他被王献留在战壕之处等候。
王献自己跟人爬过了崎岖的杨树林,素白的衣衫扯上层层粘腻的污泥,脚下踏过了无数具尸体。
待他来到了城门前时,发热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整个背部。
他疾步走到了邵梵面前。
“邵郎将。”
邵梵骑在马上,身后铁军仍是作战即攻的架势,不容一丝放松。
他听见王梵的声音,有些意外,作为主帅未曾下马:“你来了?”
王梵对他一鞠。,弯腰时发丝飘出几根,但风度仍旧挺拔自若,“本官奉官家之命过来监军,方才见城池之上挂了白旗,特来查勘。”
二人一坐一战,并立天地之间,城门之前。身后,是千军万马。
邵梵淡淡勾了嘴角,下巴对着他一撇,示意他看楼上,“白旗已出,可敌军迟迟不肯开城门迎进我军,墙上也无人,这一切不同寻常,只怕有诈。”
王献便仰起头,火烧的灰尘仍在,雾住他的视线,他将那些黑烟挥开。
看见城墙上除了一白旗,确实无兵无将。
邵梵看了看日头,“不等了。”
王献摇头,“再等等。”
邵梵已经利落拔出了剑,刀锋出鞘,引起身后兵马一阵兴奋,他举起剑,扬声下令:“众将士,随本将攻城!”
“攻城!攻城!攻城!”
三声大喊,几欲啸天。
将呼之,众兵群起而应。
“且——慢——!”
两个字,拉的极长,由城墙上传出。
邵梵抬眼,发现手中剑锋所指之处,赫然出现了刘峪的脸。
他立在城墙之内,看向他们,抬手复喊,“且慢!”
王献倾神看着,刘峪这是想干什么?
下一刻,刘峪突然让开了道,矮身下去,抱住拳。
是什么人能让御林军统帅跪下恭迎......众人未及辨明这其中逻辑,一道鲜红的身影就被几个副将簇拥着,走上了城墙的中央,于最高处,俯瞰他们这些芸芸众生。
杨柳筛过的东风,吹起她身上宽广轻薄的绉纱,金丝银线绣成的繁花在她身上华美绽放,在这尘土、灰烬已经快要糊住身体头发的战场上,成了一道无可忽视的,最耀人眼的风华。
“末将恭迎公主!”
“恭迎公主!”
王献的心,狠狠一窒,一双遮挡于袖中的手,指甲抠入指肉,关节蜷起,正极力压制着什么。
赵琇怀中,抱着一襁褓。
她的视线扫过王献与众人,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也仍旧稳而不乱,只在风中轻轻晃动,如高塔金铎被撞响,谱出一曲盛世元音。
那些本还在喧哗的众兵,都安静了。
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作为最高的统帅,在这样的时候忽然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一身红衣艳绝,这实在......有些令人惊心动魄。
邵梵拉住胯下看见赵琇便叫嚣的马,率先开了口,“赵琇,你原来没有逃?走到这里意欲何为?既然已降,还不开门戴罪,是要本将继续攻打么!”
隔着城池高门,王献死死地盯着她与手中襁褓,赵琇刻意忽略他。红唇轻启,也扬声朝邵梵道,“此一战,是我输了!”
刘峪派的小兵过来之后,她没有带着闵皇后她们一起逃,反而来了关上。
刘峪自己不会主动投降,举白旗也是她的主意。
因为在她的身后,还有侍奉她为主的二十八万柳州百姓。
她是公主,那是她的子,她的民。三州是大辉最后的净土,她若带着他们退,就是再次抛弃柳州,她若不带他们退,自己逃,就是再次抛弃她的子民。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再退了,也不会真正地投降,认贼作君。
赵琇似乎叹了口气,神情决然,只轻轻拍着手中襁褓,还哼了几句歌声。
每一句,都生生刺入王献心里,将他浑身割着肉,凌着迟。
赵琇平视空中,勾唇一嘲,“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传国玉玺吗,我给!你放我们退守到杨柳关之后,以杨柳关为界两年不扰!”
邵梵笑出声来。
“不可能,立即打开城门!”
“我不会开,若不谈判,你,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邵梵这次出军,本来就是要捉走赵琇,“你佣兵自治不顺朝廷,不开城门伏法戴罪,反躲避于关门后与本将谈这种条件,不觉得可笑么?”
他要玉玺不错,但不会答应什么两年不扰,就算赵琇以自己跟孩子要挟,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顷刻间,他神色狠厉,欲再提起手中那柄剑下令,对她赶尽杀绝。
可一只手过来,将他执剑的手拉住,“邵郎将,住手。”
“王参知,放手。”
“渡之,将剑放下。”王献压抑的声线里,听出几丝难见的哀求。
邵梵牙间一紧,转了转沉重炽热的手腕,“我再说一次,放手。”
可王献不肯放。
他以一己之躯拦住他,“这也是朝廷的意思,官家谕旨就在林后的沈思安身上。”
邵梵眉头一皱,将他的手甩开,只觉得他色令智昏,在找借口。低声道,“我今天必要成事,此时你万万不可找理由阻拦我,这是滥情。”
谁知下瞬,王献居然高声反驳他。
“官家命本官前来谈和,拿回玉玺!你身为主帅执意攻打,不听朝廷命官所劝,你是不是要抗旨不尊?”
王献之言与开战前的口吻不符,邵梵不信,一时他们兄弟二人僵持到了顶点。
赵琇捏紧了襁褓,在高处无声观望。
无人知晓,风吹得她眼角发红,眼中血丝被一片湿润扫过,红色蔓延得越发狰狞……
见邵梵一言不发似在思忖,王献便过去主导了风向。
他于僵持之中,再对他行礼,尽量冷静道:“本官所言非假,有手谕为证。请郎将先携军退到林外,与本官和沈侍郎,共同协商和谈一事。本官为此次委派使臣,届时,便该由本官入杨柳关,亲手拿回玉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觉得,这王献莫不是疯了?
他要只身,进敌营......

第31章 夏炉冬扇(三):殉道 王献带着邵梵跟他的那支军队回来,对沈思安说,接下来要与赵琇谈和。
军队从沈思安面前撤入战壕休整,男人们打完仗,你拉我扶的,成群结队的汗水味儿和血腥味儿,熏得缩在战壕里的沈思安脑袋发胀。
他听了这话登时就醒了,一屁股从战壕里站起来:“下官还背着官家圣谕呢,你就敢这样与邵郎将在外擅作主张,谈和?什么谈和?‘谈和’是什么意思?!”
说着,抬起手指着杨柳林子,质问对着王献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王参知你果然是色令智昏了,这位前朝公主可是于三州佣兵啊!大盛治国的主权不在,如何建国?你我当时入朝为臣的信念,无非一个拨乱反正,明辨是非。”
“前朝已去,她却手持传国玉玺,捉她夺权本就势在必行,你身为朝廷的重臣却因私人感情,在这里当断不断?当初官家就不该放你来搅这趟浑水!”
沈思安如倒豆子地斥出这一大段,已经气得眼睛发红,斯文的白面略见扭曲,接下去应该就要抹两把眼泪,委屈巴巴地说一句,“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但王献没让他走到这一句。他平静地反问沈思安,“你此番过来传话,可有提前看过圣谕?”
沈思安激情澎湃的表情,登时顿住,“圣谕岂可私自查看!”
“你没有看过,怎么知道,朝廷和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捉她。”
“你.......”沈思按手指发着抖,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开始生闷气,“我就是知道。”
邵梵未曾参与二人的口舌之争。
他急需一个解释,沉声道,“沈侍郎,我已下战场,你可以将圣谕打开了。”
沈思安到了个平坦点的地方拍掉身上的灰,这才打开了包袱,里头的盒子上了锁,他从脖颈掏出绳子,顶端系着那锁的钥匙。
费了一番功夫,圣谕终得见天日,三人都凑过去看。
邵梵拧了拧眉头。
王献则毫不意外。
只有沈思安呆住了,哑然:“怎么会......有两道?”
盒子里头,静静地躺着两卷黄绢。
王献伸手,示意沈思安依次打开,“临行前,侯爷派人来告诉本官,官家虽与我们同心,但有郑党插手,无可奈何之下,成了两道圣谕。”
沈思安埋头边看,王献边缓缓对他陈述,“官家认为,赵琇不可能会轻易交出传国玉玺,所以要拿人,私下提醒你。但郑慎认为,若是兵临城下时她真肯脱手此物,那么几万御林军名不正言不顺,构不成威胁,可及时止损,将战停下。”
"......"
“如今赵琇选择后者,沈侍郎该颁哪一道,心中还没有数么?”
沈思安默了半天,良久才道,“有数......可,下官不解,为何要突然停战?”
王献神情复杂,“原因有很多......”
他要继续解释,可邵梵嗤笑一声,背过身去不想听了,“这是拿我邵军当猴子耍?箭已在弓上,停不下来了。”
沈思安在朝为官,讲究法治。听了他的话,也说:“怎么就停不下来?你有法依法啊。圣谕已到,你不停就是抗旨不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侍郎颁了,我因战局权衡利弊才不停,这怎么能算抗旨?”
“......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你,你简直太嚣张了。”
沈思安慌忙中,来了这么两句。
但内心也有些怕他。
毕竟,有什么事这人做不出来。
王献便道,“沈侍郎,你先不要颁,将邵郎将交由我来劝。”
邵梵依旧态度冷硬,“王献,我不是听劝的人,你想好了可不可行。”
王献回以他一个淡笑,颔首,“我知道,请让我一试。”
沈思安眼在他二人脸上一巡,叹了气。还是妥协了,“那给下官个时间。这第二道圣谕下官什么时候能颁?”
“——午后。”
“那便约法三章,午后就颁。”
天上方翱翔过一只孤鹰,战壕上支起了几只大铁锅,炊兵开始烧午间的伙食,氤氲的炊烟被杨柳关的风吹得笔直,颇有沙地中大漠孤烟直的塞上风情。
王献在战壕里站得累了,直接一撩外袍,坐了下去,也不嫌脏。
他坐完还伸手,“渡之,你来。”
邵梵在他上方一手垮剑,“不用。”
王献笑笑,起身将他一拽,将他也拉了进去,“我们两个躲着,悄悄说些话吧。”
“......肉麻。”他冷着脸将王献挥开,但,也没有再站起来。
王献拘了拘下身衣上累出的尘土,拘在一处,通通抖掉,“我知道你不想停战,可是停战也有很多原因。”
他接上方才没有解释完的话,“打仗劳民伤财。官家确实软弱,可到底围着一个‘仁’字,不想大动兵戈。”
邵梵摇摇头,“他当了天子,当然仁。成王败寇,谁胜,这仁就唱响在谁的那边。四哥,他可以仁爱,我必须不义。若我不此时带兵一鼓作气拿下这三州,将来再打,还会牺牲更多。”
他喊王献四哥。
“四哥知道,四哥知道。”
王献抚着他穿甲的肩,仰天呼出一口气。
“你跟我是去年年底才打进的京,新朝才建立半年。这半年来,粮仓找到的所有粮食,都给我们拿来打这场仗用了。麦州又在公主手上,十三州都没有可以生产万吨粮食的大田。夏季过去便要入冬,我只怕到时候又要闹饥荒,饿死不少人啊......”
他说完这些,又自天转向邵梵的脸。
“大辉漏洞太多,残残破破,需要我们去补。此时穷兵黩武、自相残杀,弹尽粮绝之后,为我们兜底的还是那些百姓。你夺回玉玺,替朝廷了却长梦,我另与赵绣谈判,要她秋季出让一半麦州的粮产过来,补充我们的粮仓,好让百姓先过冬。”
邵梵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沉吟:“你原先还不是这种口气。这第二道圣旨,也有你的努力?”
“没有。”王献摇头,“第二道圣旨,确实是郑慎带着郑党所为。”
“但你庆幸,有了他们插手。”
王献知道邵梵针对的是什么,也不否认,“是,我庆幸。”他也很害怕,再次毁掉赵琇的所有,但是出于公义和大局,他又必须让赵晟下这样的指令,抢走玉玺,捉拿赵琇一家。
“你如此放不下她,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情感反噬。”
“若真有那一天,我也认命了。”
邵梵不再看他,转过身,靠在战壕坑洼的坑壁上,曲起半只脚,看天上赛高的老鹰。“一个赵绣就让你认命了,你的改革怎么办?你当初对我扬言的那些大义,是忘了吗?”
短短半年,梅雪尘、王献、钱檀山等在赵晟主持之下,所实施的新政已经颇有成效了。
诚然如王献所说,赵洲给赵晟的大辉破破烂烂,一个大朝里,君不似君臣不如臣,礼法废弃,国库空虚。
王献与王党,给大盛重新带来了一大群年轻的谏官,恢复了被赵洲久废的谏垣✻,专以批斗、监查帝王日行为己任,有话直谏以束缚君主,养成谏言不禁的矫正风气。
并将宫中、地方裁员,减轻了大辉以来各州的冗官和冗职支出,也将分散的权利重新集中到了朝廷之内,推动朝廷继续扩张河岸经济,来累积一些国库的财银。
同时,王党分散朝廷的各部各司之中,各司其职改变赋制,提倡黄老之术中的轻摇赋税,为天下的百姓披上一件能够丰衣足食的衾衣。
新君赵晟很支持变法,眼下,大盛比从前的大辉要更好。
王献答他,“没有忘。”
“当年,我得知家族蒙难是赵洲所赐之后,固然是恨他,可私仇之外也有公怨。钱兄✻与我一同受教于叔叔的私塾,他接任了私塾师职当了老师,我则入仕谋划一场谋逆。虽说是谋逆,可我谨记叔叔教我的,私塾的铭语——为人者,入仕者,要为天地立心,要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到此处,王献抿唇一笑。
“揭竿而起推翻大辉,为我们王家平反是我的真心,为其他人开辟一条无往大道,也从来都是我的真心。”
说这些话时,王梵眼前的尘烟与战壕散去。
他看见的,是杨柳关以内所有边境的美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希望山河壮丽,故土太平,希望塞边安定,烽火永宁,希望漫漫宇宙之下,万物霜天竞自由。
“渡之,大义仍在我心,不曾转也。”
但在大义之后,还有他所爱和所牵挂的人。
“你接了指令,让我前去跟她谈和。”
“四哥,你替郑党向旧朝求和,会被自己人和所以十三州想要赢的人骂死。”
王献笑,“你也会被骂,那你怕不怕?”
“我怎会在乎。王家已经得到平反,那之后我的结果会如何,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了。”邵梵在赵令悦面前可以嘴硬,但他心底里的自暴自弃,却可以抛给王献,“我现在做这些,是因为你想建这个国,而我手中恰好有兵,那我便帮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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