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七八句词,一会儿,也就唱完了。
“唱完了,好不好听?”刚唱时有点别扭,唱完了又自信起来,心说可惜没有把琴声弹来伴奏,不然肯定更好。
自己这嗓子还蛮好听的呢。
司桓肃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几,慢声说了句,“尚可。”
顾运皱着鼻子哼一声,一边把棋盘棋子收起来,“不玩儿了。”司桓肃都学会了,再玩就没意思了,这东西就是拿来欺负不会的人的。
下回再找司桓肃不会的东西欺负他!
司桓肃慢悠悠将写着字的纸折回原样, 全部放进木匣子内,又放进了屉斗里。
顾运刚想说些什么,外面赶车的侍卫忽然出声:“大人, 后面一队车跟了我们一路。”
司桓肃像是早就知道, 说:“无妨,先不用管。”
顾运“嗯?”了一声, “有人跟着我们吗?”
侍卫回道:“也不一定, 有可能只是同路, 是方才在食肆里面吃饭的两个货商。”他们已经有一人去查探过了。
顾运把自己这边帘子挂起来, 探出头去, 往后望了望, 不远不近的,后面果然有几辆车,大概十几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司桓肃伸手将她拉了回来,“你再往外探, 就要摔下去了。”
“不会的, 我抓着窗沿呢。”
司桓肃笑了一下,“你以为你手上有几分力气,马车若是踩上块石头, 一家就能把你甩下去。”
“好了好了, 我关窗户了。”顾运才不跟人争, 转而道, “两车货呢, 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如果真是从南到北的散户商贩, 那应该挺本事的, 至少身手肯定不错。需知道现在这等年月,路上打劫的多了去了, 山匪水匪,一旦遇见,财失了还不算最惨的,更可怜的是连命都一起丢了的。
水路一般速度快,有水路肯定优先水路。这两个货商从南方来的话,大概是先走的水路。
要是从京城到襄州有船可以坐,顾运何至于现在做马车奔波。
马车坐了一天,已经腰酸背痛觉着难受。
可怕的是后面还有这么多天的行程。
坐着还要挺着腰,于是顾运转头又趴榻上躺着去了,一边摸了摸被面,呐呐说:“失策了,应该垫上竹席的,这天一天比一天热,赶明儿,身上都要起痱子了。”
这纯粹是瞎说,漫说这才八月份,北方不比南方热,根本没到那个程度,只说那痱子都是闷出来捂出来的,马车上通着风,就算热也都出汗发发了出来,怎么会有痱子。
顾运就是贪凉,故意往这严重了说:“等到了安城,得赶紧买一个。”外面的东西虽没有自家准备的干净精致,但人在外面,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司桓肃见识过顾家人是怎么养这姑娘的,不宜冷不宜热,不宜饱不宜饥,修身养性上的事,全讲究一个平衡。
但也知道自己跟前这姑娘贪图享受,无人在身旁管教时,只管一切由着自己喜欢。
他便淡淡说了一句:“歇了这些心思,给你凉席子,倘或夜晚害凉生病,耽搁的倒是我的功夫。”
顾运气笑了,“寒暑的天,你说人害凉,可说的什么话,搪塞我也不是这么搪塞的。你不许,我自己难道还买不成了。”
这司桓肃自来当指挥使便是说一不二,何时被人反驳过,心性上是个强硬的,故而脸上似笑非笑,平视她,“我说不许,便是不许。”
顾运先是一滞,随即火上心头,司桓肃算哪根葱,凭什么干涉自己,她冷冷一哼,“我偏要,我想怎么样子就怎么样,怎么,你还要打我杀我啊?”
司桓肃淡下脸,“你可以试试。”
“你,你,”顾运气得,脸上一阵煞红,心气翻涌,“好好,我试试,你去死吧!”说罢将枕头往司桓肃身上一扔。
这动静闹得,外面的两个侍卫都心惊胆战,苦着脸心说顾小姐是真个胆子大,与众不同,对他们大人张嘴就敢骂,他们大人也是,怎么不让人一下,顾小姐在家娇养着的小姐,跟着出来餐风露宿,跟他们这些人又不一样,怎么能这样硬生说话,可不把人吓到发脾气。
两人提溜着心,生怕这火势越烧越大。
好在,里面很快没声了。
顾运拿毯子盖着自己,面朝着内侧,不说话,一副冷战的模式。
背着身子,是真生气。
但气着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这日,他们就在路边那种给过路旅客提供歇息的小店里住的。
一看就知道是附近村民在此开的店,就是那种搭建成一排的那种屋子,前头有个小院儿,厨房就在小院里。
顾运睡一觉起来,依旧不忘自己与司桓肃吵架,不跟他说话,马车一停下,她在后头鼓捣着把自己行李翻找出来,下了车,叫那年轻妇人领她去房间,看也不看司桓肃一眼。
进了屋子,荷包里找出一块碎银子给那年轻妇人,说:“请给我准备些水,一些吃的,要清淡些的,送进来就可以了。”
那年轻妇人收了银子,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道:“放心,我这就去准备,小姐稍微等会儿。”说完忙不迭去了。
人一出去,顾运哐一声把门关上。
外头,司桓肃叫住年轻妇人,他虽是俊逸非常的面相,却一身冷气,妇人打了个哆嗦,忙问:“客人有什么吩咐。”
司桓肃冷声问:“她叫你说了何事。”
“你,你说那位小姐啊,没说什么,就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准备些水和吃的送进去。”
司桓肃听罢,对人挥了挥手,让走了。
很快,年轻妇人就指使两个小丫头抬了一桶水进去,随后又送了一些清淡的饭菜进去。
顾运从头到尾没出来,吃了饭,把自带的洗漱用具找出来,漱口洗澡。
完事,那两个小丫头就过来把东西都收拾了出去。
床是木板床,上面铺的褥子还有一股霉味,顾运垫了一层自己带来的薄被,蜷着身体,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快入睡。
一日舟车劳累,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昨日在那车上休息得多,晚上又睡得早,是以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顾运就睁开眼睛,醒了。
换好衣裳起床,她不怎么会梳发髻,便只能编小辫垂在身前。
推门出去,自己在小院子里找到柴火间,舀水漱口洗了脸。
一回头,立在门口的身影把她吓得一跳,差点叫出来。
再一看,不是司桓肃是谁。
顾运又淡淡把视线收了回来,与人家擦身而过,也没打招呼。
径自回了屋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找老板娘问了问有没有吃的,叫人给她准备了些甜粥,吃了一小碗,自顾自就回到了马车上。
两个侍卫是一声不敢吭,从来没发现,就这么不说话把人当空气,也有这么大威力。
看他们大人,脸色冷成什么样子了。
大家都起得早,早上天气凉快,行路比较舒适。
但是今天,马车里一声声音没有,两个侍卫在外面赶车赶得胆战心惊,他们不觉得热,甚至觉得好像有些冷飕飕的,不禁想起昨日的欢声笑语闲适轻松的的氛围来,此时两侍卫不约而同想说:大人,快去哄哄顾小姐吧。
沉默一路,一路上马车都没停下休息,一直到午时,才终于抵达安城城门口。
“大人,安城到了!”
司桓肃:“进城,先找地方住店。”
侍卫:“是,大人。”
顾运一上午都殃殃的,进了城,才从市集的喧嚣声中,勉强提起来些精神,掀起帘子往外面看。
明明才两天,她就跟好久没听人说话没看见热闹似的。
吵架真是又费心又费神,还影响情绪。
先前没到的时候,心里又多期待啊,想着要买些什么吃些什么。
现在,顾运心里提不起一点劲,懒懒散散的,瘪着嘴巴,看一会儿就收回视线,放下帘子,好像并不那么感兴趣了。
低头手指绞着自己的腰带玩,闷声不说话。
司桓肃心思升起一阵烦意,脸色就越发冰冷。
很快,找到住店的客栈。
订了四见上房,顾运依旧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下车时还戴上了面纱,抱着自己的行李,一言不发进了自己屋子。
刚要关上门,司桓肃在外面将门一推。
顾运终于说了今日对司桓肃的第一句话,“做什么。”
司桓肃:“让我进去,有话跟你说。”
顾运才松了手,但她转过背,低下头,不去看司桓肃。
“顾运。”司桓肃闭了闭眼,睁开。伸手捏住人的下巴,把面纱扯下来,将顾运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
顾运眸子浸上些不高兴的神色,抬手掰人的手。
司桓肃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有些冷冷的,淡淡的。
“顾运,我脾气不好。”
这话却不知哪里戳中了顾运的神经,那眼睛忽然淌出怒火,然后莹莹的眼泪一下沁了出来,眼眶含水。
她一慌,赶紧用手擦,生怕人看见,却语气凶狠说:“你脾气不好,难道要打我,冲我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啊,走开!烦死你了!”
殊不知声音里带了哭腔就完全没了凶狠,反而都是委屈。
“我为什么要出门,我要回家去,让他们来杀我好了。”
情绪一经发泄出来,却是控制也控制不住。
那眼眶也红了,泪珠擦一擦不尽,把睫毛全浸湿了去。
“我的意思是,”司桓肃捏住顾运的两只手腕,微微拧着眉,说,“脾气不好,请你担待一二,可好。”
顾运一顿,抬起来泪莹莹的脸,还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司桓肃从她荷包里,抽出一条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
说:“便给你陪个不是,可能不生气了?”
顾运看着他,“你还打不打我骂不骂我?”
司桓肃一下笑了,“我何时打过你骂过你?”
顾运严肃抿着嘴,“你说让我试试看,不就是欺负我吗”
司桓肃心里微叹,“是我的不是。”
顾运了消着没干净的泪意继续说:“我不能买我想买的东西吗。”
司桓肃:“自然可以。”
顾运仔细瞧他神色,不算敷衍,方止了哭,才是说:“我要洗脸,叫人看见,难看死了。”
哪里会难看,只怕是万分的可怜相,但小姐觉着丢人,心里素性是个要强的,怎么肯让人看笑话。
“我让人去打水,洗过便带去吃饭去。”司桓肃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出去房门,使了客栈的跑腿伙计送水过来。
看顾运敷了面。
眼睛还是水润清亮,有一点点痕迹,并不如何明显,顾运才跟司桓肃一起下了楼。
二侍卫正在门口,见大人终于将顾小姐哄好,雨过天晴,心里简直狠狠松了一口气。
司桓肃带着顾运和两个侍卫一起出了客栈。
不知道对侍卫吩咐了什么, 两人并不跟顾运一起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顾运也没问,司桓肃说:“走, 我带你去五味斋。”
他们赶车时不过吃些干粮, 顾运一则挑食,二则与司桓肃吵架闹冷战, 除了晨起时用了些粥, 今日一路上就什么都没再吃。
这会儿正直饭点。
“五味斋?”顾运偏头看他, “你来过安城这地方?”
连吃饭的酒楼都晓得。
司桓肃道:“从前办案时来过。五味斋在安城十分有名, 路人皆知, 其内美食亦有特色, 在安城内算得上数一数二。”
转个弯,司桓肃从墙根下招来个跑腿的,因是客栈周围,故而常有跑腿的力夫等人, 在此处揽活儿。叫了顶蓝色轿子过来, 让顾运坐上去。
两轿夫抬得稳稳当当,司桓肃且走在一旁,顾运从窗户看着外面。
走了两刻钟左右, 就到了五味斋。
顾运提着裙子小心下来, 跟着司桓肃进去, 一楼满堂满座, 人声鼎沸, 可见生意之好。
顾运见司桓亮了个什么东西给掌柜看, 下一刻, 掌柜就恭恭敬敬把两人领上了二楼的包间。
一楼环境嘈杂,都是堂桌子。
二楼上都是雅间, 环境优美,建得尤为别致,雕栏扶手,幽香暗传。
坐下,从窗户看去,正可看见长街的风景。
不大一会儿,小二端了上了茶水点心上来。
才一斟出来,顾运就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这什么茶,好香啊。”
那伙计笑着回说:“这是本地有名的碧玉春茶,味道清香,口味甘甜。”
给他们斟了茶,小二就退了下去。
顾运先看了看茶水的颜色,很是清透,再慢悠悠品一口,而后目露惊艳,“好香!的确不错,口感清新自然,后味甘甜,这般好茶,怎么没听说过?”
司桓肃倒知道一些,告诉她:“这茶极难种植,难以量产,数量有限,故而并无多少人喝过,他家只用来招待贵客。”
“他家?贵客?”顾运反应过来,好奇说,“你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啊,方才你给掌柜的看的是什么东西?”
司桓肃从腰间拿出一块花瓣模样的玉佩,道:“五味斋的少东家姓谢,欠我一个人情,这东西是他们家的信物。”
才是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顾运以为是伙计,没有理会,瞧着桌上碟子里的精致点心,捻了一块起来,放进嘴巴里一咬。
糯香软甜的口感,味道相辅相成非常适宜,一点都不突兀,每种配料都正正好的感觉。
尝过一口,眼睛就是一亮,刚叫:“司桓肃——”
外头噔然走进来一个人。
头戴顶冠,一身锦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度步而入。
抬目而视,正对顾运咬着点心头微微偏看过来的脸。
落在谢公子眼睛里,就是明艳动人,亦娇憨亦可爱的容貌。
怕是唐突,这人立刻移开了目光,然后,看向那腰配长刀生得俊美相貌脾性却不近人情的指挥使。
风流不羁的谢公子朝着司桓肃一合掌,“司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司桓肃:“谢公子。”
顾运并未连忙去避讳,或站起来福身,或垂眉躲藏。
而是看着那位谢公子,又看了看司桓肃。
司桓肃转头对她道:“他是五味斋的少东家。”又对谢公子说,“顾家九小姐。”
谢公子对着顾运正经许多,与人见了礼,顾运才微微回了一礼。
谢公子热情,问他们如今住在哪里,在哪儿落脚,会留几日,然后诚挚邀请两人过府一聚。
被司桓肃淡淡拒绝了。
谢公子倒半点不生气,摇了摇扇子,“那二位慢用,我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然后就走了。
好像真的只是来跟司桓肃打声招呼的。
少东家走了,但吩咐没落下。
顾运看着一道一道的精美佳肴流水似的端上来。
阵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下就感觉自己饿了。
好生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顾运心情也好了,眉眼弯弯说:“果然不错的。”
等两人走时,掌柜又奉上方才他们喝过的那些茶并几盒子点心,打包得精致漂亮,让伙计一路跟随送了过去,可以说是十二分的贴心。
在客栈休息了这一日,第二日,几人继续出发赶路。
顾运一上马车,就看见小榻里已经铺上了竹席子,高兴得立刻脱掉鞋子上去打了个滚。
等着司桓肃上来后,马车才缓缓移动,继续往襄州方向而去。
顾运都快习惯马车上的生活了,出了安城,又是一路疾驰。
没遇见吃饭的地方,司桓肃与侍卫就吃干粮,顾运吃谢公子送给他们的点心。
她倒不吝啬分给司桓几人,只是他们压根就不吃,宁愿嚼自己手上又干又硬的饼。
这点心有好几个口味,都是昨天顾运吃过后最喜欢的。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商人,这么周到,细致体贴,观察入微,怪道他们家生意做得大呢。
顾运才从司桓肃嘴里知道,谢家可不只是开了几家五味斋,人家是安城的大富商,生意种类囊括了人们生活所需的吃喝住行种种。
顾运把茶叶包拆开一包,还没泡就能闻见香味,她嘀嘀咕咕说:“不知能能不能冷泡?”
天气热她就不愿意喝热茶,便把茶叶抓了一小把,放进茶壶里,将水囊里已经放凉的水倒进茶壶内,就这么粗糙地做个冷泡茶。
这茶壶是可以放在桌几上凹槽嵌住的,就算马车行路途中只要不是大动作,就不会掉下来。
顾运歪头自娱自乐:“我这样泡茶,叫爱茶之人看见,是不是该说我糟蹋东西了?”
没办法嘛,条件有限。
估摸着应该泡开了,顾运端上茶壶,先给自己倒一杯,品了品,好像还可以,没那么差。
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司桓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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