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嘉贵妃母家的那个赵家。
顾运看到这的时候还一脑门的雾水,赵家?嘉贵妃?
她们家与赵家,以及嘉贵妃,从来没有没有交集往来过,不可能结仇,所以为何会无端端就陷害起她家来?
待继续往下看信,总算知道了缘由。
原来还是顾运那个被批福运旺盛的命格惹出的事。
当初流言乍一出来,嘉贵妃就非常担心皇上会因着这事将顾运纳到宫里来,宫中如今她隐隐已有了皇后抗衡的势头,这时候再进来一个据说命格很好的人,她怎么能愿意?
皇子不纳妃,太子那里,嘉贵妃同样不愿意他娶顾运。于是就寻思着,索性让娘家侄儿将顾运娶了,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没等自己这边施展开,就听到消息,说人已经与司桓肃定了亲。
司桓肃是皇上的人,与太子也有些姻亲关系,两人关系亦非常好,这顾运嫁给了司桓肃,可不就相当于给太子添了助力。
嘉贵妃怎么能不生气。
而她母家赵家那边,原本得了贵妃的话,已经计划不管使什么手段都要将这事情漂漂亮亮的办成,甚至家里已经定下来由哪位去娶顾运,不过一切都没赶上顾家和司桓肃飞快的速度。
原定下的那位赵家三爷,本已视顾运为囊中之物,谁知被人横插一脚,他原本就是个心眼窄小毒辣之人,心里由此就将顾家记恨上。
没过多久,探听得顾家一群女眷下了庄子,便让人去使个计,去败一败顾家的名声,最好将他府上姑娘都牵扯上。
倒因为派出去做事的人,找了几个并不如何聪明的村人作帮手,这事才闹得笑话一样结束。
不过,那死了的老人家,的确是赵家管事下的手,也不是用的毒,而是用的一种烈酒,配合这一种野果食用,很容易让上了年纪身体又有病的人在梦中死去,无声无息。
“也太阴毒了些。”顾运看完了信后,心里堵着一口气。
这赵家人简直丧心病狂,杀人难道就这么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就因为他们的计划没有顺利进行,就要去报复,俨然是傲慢到了极点,人命在他们眼里恐怕真的和那野草一样,想践踏就践踏。
她也没吃晚饭, 就往顾泰院子里去。
手里提了一盏细竹扎的用透光细纱蒙的美人图灯笼, 并没让丫鬟跟着,自己就过去了。
丫鬟先看见了顾运, “呀?是九姑娘, 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快进屋吧, 可冷着了?”说着忙把人请进屋子, 伸手把灯笼接过去, 放在一边摆好。
“姑娘,九姑娘过来了。”
屋里烧炭盆,打头往里一进,就感觉身上一暖。
顾泰已经回来, 不过顾运没问她今日去了哪里, 这是人家的隐私,既没主动说,自己更不应该打听。
再亲昵的姐妹也应当注意分寸。
她知道顾泰比她们没出嫁的几个都自由许多, 社会上的规矩就是如此, 嫁了人, 做媳妇的, 都有一定的自由。这也是顾运心里并不是排斥成亲的原因之一。
在家当姑娘哪样都好, 就是不太自由, 没事根本不能出门, 可以出门时也是里里外外一群人跟着。
所以她才逮着机会就愿意出门游玩,就算交通工具不方便, 就算坐马车时间长身体酸痛,也都能忍了。叫她日日在一个小院子里窝才不好受。
“晚上冷,怎么连件披风人都不披?你身边丫鬟都是怎么伺候的。”顾泰从里屋出来,瞥了顾运一眼,皱眉。
顾运忙笑着说:“是我自己不愿意穿披风出来,今日又没下雪,我嫌穿着累赘,怕绊脚,所以没穿的。跟她们几个没关系,姐姐别冤枉了她们。”
顾泰摇摇头,却也不再说她,只牵着人过去坐,“听她们说你中午就让人来叫我了,可是有事跟我说?”
姐妹两个坐下。
顾运才把司桓肃让人送给自己那封信拿出来,递过去,给顾泰,“姐姐看。”
顾泰便是打开,慢慢看了。
半晌,说: “司桓肃给你写的?”
顾运点点头,“可不正是,我把回礼送过去,他就送来了这个。姐姐,你说赵家会不会还要针对我们家?”
在顾运看来,赵家人简直不正常,不可理喻,为那么一点子小事,就敢出手。
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赶紧跟顾泰说了这事。
顾泰道:“无妨,明日我去与父亲说一声,到时候自有应对。”
况这事司桓肃知道了,以这人的性格,怎会善罢甘休。
那位赵三公子自己不痛快,便使那些上不得台面小手段,却他后头也不敢继续,毕竟赵家不是他一个人的赵家,现在真的把顾家得罪死,没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顾泰给顾运说了一下赵家,让她不必那么担心,赵家不足为惧。
顾泰心里反担心另外一件事,上个月,南六州之一的云州受到天灾,百姓都惶恐恐说是地龙翻身,是天罚,有两县灾情严重,死伤无数。
随后太子楚昭奉昭去南六州视察,安抚民心。
情况却并不乐观,因为房屋倒塌无数,人员伤亡惨重,幸运活着的人家财尽数损失,一时两县上空乌云笼罩,愁云惨淡,百姓哀嚎不断。
太子领巡查队伍协同当个知府衙门迅速展开救灾,哪里想粮库里的粮食根本不够用。
太子且要彻查,眼下却有更要紧的事更严重的事,有一个村子,不知是不是死人处理不及时,有一天忽然有一人染病,没当回事。然后地,就开始一传十,十传二十,病情迅速蔓延,等回过神来,再派大夫去细细检查,才发现,竟然是疫病!
这可不得了,那村子马上就被封锁了起来。时人谈疫色变,一时恐慌情绪在云州蔓延。
这个月,朝上就已经有人上奏,弹劾太子办事不利。
一夜之间,仿佛就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这不是好事。
司桓肃与太子为表兄弟,关系匪浅,而顾家与司桓肃已经素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早已经从中立之位倾斜。
太子之位不稳定,连顾家也会受到影响。
顾泰总觉得,今冬,朝廷上似乎有些异动。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过了两日,她与父亲谈论起这事。
顾元彦也觉察到了,又说:“今日朝堂,闹得不成样子。”
顾泰沉吟片刻,道:“还是云州的事?”
顾元彦叹了一声:“之前那个闹病疫的村子,知县原本要封村,只是,那里面并非都是病人,好些都是没生病的。如果关在一起,恐怕最后都没有活路,太子不忍,提议将健康的人分隔出来,再逐个治疗。今日又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因太子的不封村决定,病疫扩散了,便有人上奏,言太子优柔寡断,不堪为储,致皇上大发雷霆。”
简直天方夜谭。
储君年已长成,而下面的皇子不过几岁稚儿, 都不说皇帝, 任何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废太子, 国赖长君, 这四个字并非开玩笑, 幼儿如何能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
除了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会扶持幼年皇子上位, 譬譬如没有成年长嗣, 又或者长子真的蠢笨到难堪大任的地步。其余若有这种心思之人, 怕只是因为幼子稚儿好控制,可挟天子以令诸侯,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那为什么还有人胆敢进比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怕触怒天子?
顾泰心中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她怕是皇帝的身体出了差错。
只是猜想终究是猜想,她没办法打听到消息。
第二日, 顾泰又私下与老爷子详讨了一番。
顾运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 察觉到顾泰好像心里有事。
便私下悄悄问了,而因着兹事体大,又恐是关乎朝堂, 顾泰就闭口不讨, 让人安心,
但很快, 顾运从司桓肃处知道了一点事。
是说太子在回京的路上出了事, 生了病, 不知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感染了时疫。
皇上闻得, 异常担心,便命司桓肃即刻带上御医赶过去, 让他务必将太子健全带回来。
那日晚上,顾运正睡得迷迷糊糊,司桓肃夜潜了顾家,到了顾运的房中。
顾运还来不及叫人,就说了一句,“是我。”
司桓肃穿着一身玄色衣服,腰间配着刀。
顾运揉揉眼睛,声音是没醒神的含浑,“怎么现在来了,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一边正要从床上起来,司桓肃怕她身上冷,按着她依旧躺好,“无事,不用起来。我要出公差,过来与你说一声。”
说完,忽然伸手摸了摸顾运的脸颊,然后又说自己去接太子返京。
顾运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又没想明白。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一根线在牵引,但又弄不明白究竟回发生什么事。
司桓肃最后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说完,就走了。
端的是,来无声去无息。
司桓肃离京的第五天,
皇帝忽然称病罢朝,朝臣也并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忧思太子之故意。
休息几日,继续上朝。
却又过了两日,再次罢朝。
如此两三回,群臣开始心里有所怀疑,有些人开始担心,圣上龙体似乎出了问题。
仿佛是一夜之间,连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一日,圣上在朝堂之上大吐了一口血,然后晕厥。朝臣惊恐,乱作一团。
后传来御医,经过诊治,御医支支吾吾,言陛下生了怪病,病因暂时不明。
皇上陡然重病,太子与司桓肃却皆不在京中。
事实上,从太子被弹劾,就是有人在背后计划。
皇上生病,吐血,昏迷。
赵家暗中早已经准备就绪。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风波丛生。
宫里虽消息封锁了起来,却有人得到了密报,皇上已是神志不清,不知真假。
值此关键时候,一旦站队,若成,日后高官厚禄,加官进爵。
有人的心已经偏了,开始动摇。
说是太子不定已经感染的疫病,死在了路上,渐渐的,形势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顾家几世几代的立身法则是不参与党派竞争,不站队,只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臣子。
这短短的时日,连顾元彦都受到了影响。
好在顾元彦装傻充愣糊弄了过去。
这日,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顾运早早醒了过来,她这几日连懒觉都不大睡。
醒来后就静静躺一会儿,被子里暖呼呼的,她把手伸出来,放在被子外面,没一会儿,手就冷了,人也清醒了。
洗漱完,换好衣裳,早饭还没来的及吃,忽听见前院有动静。
顾运也不叫丫鬟,自己就抬脚走出去,拉了个丫头问,说是几个护卫都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顾运连忙也往那边过去,才进院子,只见丫鬟们立在廊上。
进得屋,只见顾泰,顾承庭都在这里。
“大姐姐,哥哥。”
顾泰把手一抬,招她过去,“我知你要问什么,的确是出事了。”
顾运心一提,眼睛紧张地看着他们。
顾泰轻轻吐出两个字,“逼宫。”
赵家联合京畿营,封锁了京内的消息。
顾运瞳孔立刻缩了一下。
顾承庭沉声说:“宫门现已经禁闭,只余下禁卫军与之殊死抵抗,只怕现在宫内,他们要逼迫皇上废除太子,改立熠王。”
“这怎么办,就只能等着了吗?”顾运忧心忡忡。
顾泰摸摸她的头,缓声音安慰,“休要害怕,这些日子关紧门户,好好待在家里。只要皇上不写废储改立另传的诏书,他们不敢对皇上动手。若果真敢如此,那中山王立刻能打着清君侧除死反贼的名头攻进来的,到时候,赵家的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
顾运又连忙问:“太子呢?有没有消息?”
顾运现在怀疑太子那个时候出事,也是赵家的手笔。
顾泰垂着眼皮说了一句,“太子会没事的。”
两股势力交缠,京中戒严,从这日起,日日有巡逻的队伍。
一日过去,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已如绷紧到极的弦。
顾家里,安安静静。
下人们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顾运忽然想起来司桓肃这次离京,他那日好像说了什么,让自己等他回来?
不对,顾运越想越觉得不对。
皇上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事,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把司桓肃派出去,且司桓肃一走,皇上不几日就病发,然后起不来床,这些,是不是都太过巧合?
而站在赵家的角度上看,他们的计划未免太顺利一一点,还是说,皇上这个病,本来就与他们有关系,所以他们非常自信。
但皇上会不会将计就计呢?
顾运越想,思路越开阔,皇上会不会看穿了这场计划,还是他对某些人怀疑了,正好借着这次事情,看看谁是人谁是鬼?
顾运深深唏嘘了几口气,心里祈祷最好是像自己想的一样,如果真如此,那么,太子和司桓应该很快就会带兵返京了。
有时候,她发现自己往好的方向想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可能是上天都在眷顾?
第三日,太子与司桓领州府六千兵攻入京城。
太子乃正统,振臂一呼,万千应和。
局势瞬间扭转。
不一日功夫,皇城内,乱臣贼子皆被一网打尽,赵家上下百余人全部伏法,打入大牢。
皇上平安无事,只是身体虚弱,正在调养之中。
京中,像顾家这样的官宦人家,直到局面尘埃落定,一颗心才放回原处。
尚算安稳的年代,没有谁会希望改朝换代,且还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不表态度装聋作哑的,若真让熠王上位,赵家定然摄政,以后怕要从此被边缘化,坐冷板凳了。
除了赵家,需要清理的还有很多。
一场悄无声息兴起的宫变,死伤无数。
被抄被砍的人,也是一茬儿接着一茬儿,城门口的石板上都被浸了一层一层的血,冲了一遍一遍的水,也洗不干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司桓肃连同整个稽查司,忙不得行,整日进进出出,缉拿押人,查办审问,事情一桩桩摆在眼前,连吃饭的空都没有。司桓肃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一天下来,身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味。
等所有事情大概处理好,已经是五六七之后了。
司桓肃终于上了顾家的门。
顾运不免在心里感慨,想见人一面还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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