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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吃瓜看戏的日子(奶油泡芙酱)


司徒忻心内一咯噔。
“司徒大人,可记起来了?”
司桓肃散漫坐在高椅之上,手上闲适翻弄着无关紧的公文本,那声音分明不紧不慢,却每一个字如钉子一般直捶入人心脏。
司徒忻方才意会过来,这司桓肃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就是那枚出头的椽子,正经拿他开刀给别人看呢!
真是大意了!
但此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是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说,司徒忻心中苦笑。
略忖了忖,只好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希望这位大人看在他也是为了惠民之事的份上,能够从轻处罚。
“原是平殷下处有一处地段,前些时日发生了泥流崩山,将进入平殷一段路全然堵住。下官有一好友路过途经此处,发现村民过往行路不便,就请下官帮忙,调派些人手过去,将路段通了,故而才有了此事。”
直到他说完,司桓肃那里半日未曾开口,只是耷拉着眼皮,手指节咚、咚、咚一下下敲在桌沿上。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司桓肃倏地一笑,然后声音响起:“你说的本官自会派人去查证,在此之前你已然犯了职权滥用之罪,那修桥通路之事应当由平殷县县官衙门负责,既然越了职,也不能说全然无辜了。来人,将司徒大人先行收押入监,容后再判!另外二十个无故擅离职守的,每人领三十杖刑,罚俸一个月。”
司徒忻脸上已然失去颜色,一片灰蒙,混沌地被两个稽查使带了走。
另一头,顾家祖孙三人平安入京,归了家。
老爷子腿伤不便,只有请了假,好在月已过了半旬,还有几日功夫便要闭朝,衙门跟着放年假,也就不妨事。
文氏这里又把林大夫来请过来,替老爷子仔细看过伤口,也说无大碍,只细心将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
顾运到家后,她屋子里的丫鬟伺候着把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狠狠清洗了一通,香膏脂膏抹匀脸上身上,连头发都没放过,细细用一种椰子油柔顺过。
弄完这些,顾运懒懒躺在软榻上,黄杏一旁用包着巾子的长形黄铜炉给她烘头发。
顾运与她们说话:“我在平殷买了些小玩意儿回来,有三份,里头放了千子的,你们看着别弄混,拿去分给五姐七姐和十二妹妹。”
另一个丫鬟,叫澄心的,忙“哎”地应了一声。
她手上正在摆弄带回来的行李,那些穿过得衣裳睡的被子之类的让小丫头拿去清洗,摆用的那些器具玩物分门别类一一擦拭好收拾起来。
等都请点完毕,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去拿顾运那三份礼物,出门,往几个姑娘屋里送去了。
七姑娘顾纤云那里,澄心送东西去时,她正坐在暖炕上和她姨娘说话。
翠姨娘原是顾家的家生子,在长相上有几分出挑,后来被顾元彦收了房,生了孩子后,才抬了妾室份位。
此时靠在半旧的靛青色松花大迎枕上,听着澄心脚步声走远了,才撇了撇嘴巴,满嘴说:“通一个九姑娘,人还没长大,满屋子你们几个姊妹没一个能抵得过她,老爷子对她纵着,亲自领着去玩儿,老太太也惯着,你们谁有这份殊荣?我是看着的,这九姑娘,打小就是个贼精,赖在荣庆院里头,来来回回,一日一日,时间久了,都被她拢住了。先前几次,她戴的那些金钗凤簪,项圈手镯,还有珍珠宝石的耳铛,又漂亮又衬人,我看的清清儿的,没一样是你们姑娘份例里的东西,你们几个都没有,独她有,不是老太太私下给的,能是哪里来的?”
越说心里越发酸妒起来,不免用指甲戳了戳顾纤云的额头,恨恨道:“你是个不中用的,连照着葫芦学画瓢也学不会半点,都是庶出,你哪里比她不上?妄说你还有个亲兄弟,理当比她强才是!你倒好,你看老爷子老太太哪个记得住你,翻过年你就满十六,眼看要议人家,太太面上佛爷似的人,未必会真心替你考虑,我们家姑娘多,公中能拿出五百银子做嫁妆了不得了,你又不会说话,老太太跟前没情分,自然有好处也没你的份!姨娘我倒有心给你些,可没那个本事。所以我叫你,私下你也该为自己筹谋打算一番才是。”
顾纤云半垂着眼眸,手指头已经将手帕绞成了团,半晌,才蚊嗫似的说:“我没她那样的胆量,没她那样的宽阔敞亮的心性,自然比不上她。”
恨得翠姨娘狠狠往她手臂上掐了一下,低声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气性的,叫人压在头上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以后有你的苦日子!”
顾纤云白着一张脸,“姨娘有法子,倒是教教我,否则何苦来。”
翠姨娘灌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是恨你跟个傻子似的!”
边说边指着桌上澄心刚刚送来的一套香木雕的木作,一盒十二个,正是十二生肖,非常精巧可爱。
“这么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你笼络住了,回头还真待人掏心掏肺,没个成算,以后有什么好的能轮到你头上,都被那些个捡走了,姨娘说这一番,还不是为叫你自己多生个心眼子!
再一个,眼下最紧要的一件,是你的亲事,五姑娘只比你大几个月,两人前后脚相看,好的可别让别人都挑走了。”
顾纤云到底是个姑娘,听这话就羞臊得满脸通红,“姨娘快别说了,这些自有老太太、太太做主,我一个姑娘能知道什么。”
“行了,知道你上不得高台盘,这事我在太太那替你留着心,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先回去了,你也歇息吧。”
翠姨娘说完走了,剩下顾纤云一个人压着重重心事,一夜没睡安稳。

澄心送了东西回来,与顾运回话,说:“三位姑娘都收了,说多谢姑娘惦记,现在晚了就算了,明日再过来说话。”
顾运今日回来,都知道她舟车劳顿几日,并不会没眼色这会儿就过来。
“我去时五姑娘正在屋里头写字,七姑娘屋里翠姨娘在呢,两人坐一处说话,十二姑娘和几个丫头玩儿。”
顾运头发晾干,也没梳起来,就让丫鬟编了两条粗辫子垂在身前。
“姑娘别起来了,待会儿又冷了。”黄杏一边说着,一边给顾运到了杯温水过去。
顾运润了喉,说:“我也睡不着,桌上有书,你捡本过来我看看吧。”
澄心就说:“仔细伤眼睛,姑娘不过打发时间,不如玩会子九连环鲁班锁?”
“懒得玩。”顾运摆摆手,“把灯火多点两盏就是了。”
丫头无法,只好给她拿了书,又多添几根蜡烛照上灯罩子,放在近处的桌台上。
顾运一看书,丫鬟脚步声就放轻声了。屋里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安静起来,连偶尔的翻书声都听得清楚。
忽地那外头就听见细细碎碎的响动,今晚上是澄心值夜,顾运撂下书,使她去外头看看。
澄心哪用得着她说,已经打着帘子出去,约摸过了一刻钟才进来。
顾运问:“是怎么了?”
澄心道:“院儿里没事,是外头的事,我使个小丫头问去了,说着急忙慌的什么人,门敲得砰砰响,骑着马过来的,找咱们老太爷的,现人已经被领去了外院书房,正经有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顾运披了衣裳要起来,澄心连忙过去劝:“姑娘这会儿起来做什么,一会儿内院就落锁了。”
顾运失笑,“想什么呢,我不出去,再说这会儿怪冷的,不过想起来写几个字。”
澄心先就先去把碳盆拨了拨,又加了些新炭进去,然后去桌上铺纸研墨,顾运伏在桌子上写了一张纸。
又分心想着外面有什么事,这时候骑马赶夜路过来,那事怕没有十分急也有八分急。
寒夜稍长,消磨了会儿时间,顾运才终于睡下了。
翌日一早,睡饱了觉起来,吃过朝食,刚写了一会儿字,顾青璞,顾纤云,顾存珠就一起过来了。
顾青璞好奇问:“一大早你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这个冬天都不拿笔了呢。”
十一岁的顾存珠听了都笑。
这话先前是顾运自己说的,原是顾青璞要一本经书供奉祈福,就约着顾运和顾纤云一起,说三人一起更显诚意。
顾运因着自己活了两辈子的来历,平时去寺里庙里心里都不自在,哪里还会上赶着做这些抄经诵经的事,赶忙拒了,说自己手怕冷。
顾青璞这是捏着她的话笑她。
顾运不在意,在家里除了读读书写写字聊聊天,也没别的事可干。
“是这几日的出去的见闻,我记下来。”顾运说。这也是她的习惯了,出门机会少,每每出去一回,回来就写点什么,就跟写日记一样。
过实话,这也是无聊闹的。
四姐妹说话坐了半日,就又散了各自回去。
顾运自个儿往老太太那里去。
来打听昨儿晚上的事的,她细细问了,老太太也没瞒着,都告诉了她。
“你祖父好心办了坏事,这会儿把别人连累,急得一晚上没睡,他倒是宁可被下狱的是自己,也不顾自己腿还伤着杵着拐棍,一大早上饭也没吃叫你父亲送他过去了,这事若是不解决,咱们家这个年只怕都过得不安生。”
顾运真是听得心头一跳,这还是她在大启朝活了十三年,第一次听见身边人被下牢狱的事。
这不是说她天真不知事,反而就是太清楚了。顾家在大启朝不说是多么的豪门贵族,确实正经也是官宦世家,从她祖父祖母上面都是做官的。
这样的家庭是仕的阶层,来往亲眷朋友皆是一般出身,平素来往都是体体面面,礼仪俱全,哪会轻易就出事,不说不可能,只能说非常少见。
结果就因为祖父借人一队差兵来做了点事,就被缉押问审了?
“那位稽查司指挥使,御前红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嫉恶如仇,睚眦必报,眼里不容沙,被他捉住把柄,只怕是不好善了。”
说得顾运一颗心提起来,拧着眉毛,“那祖父去能解决吗?”
老太太沉沉说:“不管成不成,你祖父都必须去这一趟。司徒忻是遭了无妄之灾,事因你祖父起,若不能把司徒忻捞出来,顾家怕是要和司徒家就此结仇了。”
“那位指挥使这样的小题大做,必不可能是真的闲得慌,该是有什么目的吧?再不就是和司徒家结过私仇伺机报复,咱们是不是要搞清楚他想什么,才好对症下药。”顾运直接说。
不然懵懂着就这么上去一通瞎求,有什么用?
“一向说你比别个机灵聪明,倒没白夸你。”老太太捏了捏顾运的脸蛋。
“司指挥使是圣上的人,如今,圣上对梧州,齐州,襄州军权握不住,控制不住,故而频频有所动作。正赶上平殷发现矿藏,按照划分平殷是梧州治下,位置上却离京城更近,这正是个机会,司指挥就被被派去了平殷,主管地矿开采运用之事……”
话听到一半,顾运就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祖父的好友司徒忻原是在梧州任职,代表的就是那边人。
她就说好端端的人说抓就抓,原来是两方的博弈,人家正等着抓你小辫子呢!
这样的最烦人,就不是因为那件事本身,想使劲儿都不好使。
“祖父可有什么好法子了吗?”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少不得要厚着脸皮去求一求了。”
顾运不解地“唔?”了一声。
厚着脸皮的前提是有那个脸,别人愿意给那个脸,“难道我们家和那位司指挥,有什么交情吗。”
顾运纯粹是嘴巴比脑子快,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老太太却只看了一眼郝嬷嬷,须臾,故意怪嗔说道:“真真是,脑瓜子怎么生的,谁比她聪明?我说一句话,她十句也猜到了。”
郝嬷嬷跟着笑,“然老太太可不是最喜欢聪明的,不然怎么就把九姑娘当个宝贝。”

顾运这会儿想起来刚才老太太说的是司指挥使,司姓可不常见,老太太就是姓司,看老太太那意思,这绝对不是巧合了。
她好奇心越发上来,不禁问:“祖母,我记得您说过,您是中平州司家出身,那位指挥室大人也姓司,莫非是与您有什么亲缘关系不成?”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讲道:“是中平州司家没错,不过到了我父亲那里早已经分出来许久,跟主□□边并不大联系,关系不亲了。只是到底同出一脉,有些亲缘关系在。不过司家早已式微,我又是多年的外嫁女,这关系若细论,也早已经远了。若不是此回连累别人,怎么也不好拿出来说的。”
顾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再者,司指挥权势过盛,如日中天,能被圣上这么提拔起来,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贸然攀上去,却叫人看低了。”
说到底就是,有点关系,但不多,经年没有联系,从前连面都没见过。
这么一看,他们这里一豁老脸攀关系,人那里真不一定给面子。
挺玄的。
难怪老太太忧虑。
顾运脑子想了想,说道:“依我的看法,那位指挥使大人未必会做绝。原因有两个,其一,司徒大人那条渎职罪,究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能撤职贬谪的大罪,抄家灭门更是远远谈不上,就算眼下被刑拘起来,最多也不过十天半个月一定会有个说法;二则,我猜测,司指挥此举主要目的在于立威,那一下又是收监又是关押,已经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眼下祖父过去,再借由祖母身份承情求情,更该合了对方心意。”
“只怕叫那厮借坡下驴了!”顾运一句话总结。
老太太原听她说得句句在理,头头是道,悬着的心都略定了一二,叫她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一口茶水好悬没呛出来。
郝嬷嬷连忙帮着抚背,一边哎呦嗔了一眼顾运,“姑娘哪里听来的这些村话,可得改了。”
老太太平了息,一边叹,“这小冤家,养成这样如何是好。”
郝嬷嬷发笑。
顾运装作没听见。
顾永昌去了平殷,顾运开始算日子,按她猜的,这事不难解决,绝对不会拖着超过五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着要过年了。
朝廷都准备着封印放假,各地方瞅着都开始交接整理各种杂事只等着开年再来处理。
这件拿来给那位司大人立威的小案件,如果押到明年,那就会变了性质。
顾运猜得果然没错,到第四天,顾永昌就回来了,面貌精神看着都好。
果然老太太一问,说是解决了,司徒忻已经放出来,司指挥“酌情处理”从轻处罚,最后领军棍三十,罚俸禄半年。
老太太直说阿弥陀佛:“总算人没事,别的就都无碍。”
回过心情来,年已经到了,家里热热闹闹起来,文氏那里忙碌得不可开交,一大家子的吃穿住行管着,各项管事都等着回话,又要预备起各家亲戚朋友的年礼。
一日下来有半日不得闲。
姑娘们反倒清闲。
顾青璞趁着空不是绣手帕就是绣荷包,顾纤云就在一旁练字,顾存珠怕冷,身体又差些,多数时候待在屋子里,画画九九消寒图,要不就丫鬟陪着玩儿解闷。
老太太的偏心府里人看得见,明面上谁都也不会说。
她把顾运带在自己院子里,拿自己的嫁妆私产出来,教她如何管人,管事。
文氏再好,也只是嫡母,不苛待庶女就是尽了本分,她自然有好东西也是给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大姑娘当年她是亲自教的。
剩下几个都是庶出,生她们的姨娘们有些原本就是下人出身,有些是穷人家出身,一没私产,二没见识没学识,自然教不得小姐们。
一般庶出女儿,在家这么富贵地养上几年,到了年纪,议个亲给些银子嫁出去,这都算好的,可谁也都知道,这样出门子的,姑娘将来的日子,一半要看天爷,一半要看姑爷。
谁叫无母族筹划帮衬,命也,这就是嫡庶的差别。
老太太好不容易得一个中意可心的姑娘,自然舍不得。
舍不得,就要教,就要捧着东西给她兜底。
她拿出远郊的田庄出来,地契,房契通通往案桌上一摆,顾运就坐在跟前儿。
老太太不紧不慢回忆着:“这些,都是当年我嫁过来之后,你爷慢慢给我置办的,我嫁妆里多数田产,都在中州。”中州就是先时叫的中平州。
她先教顾运看契,怎么置契,怎么换契,看完后继续说:“这庄子大小三进,田地二十亩,庄头姓王,明后两天他过来,我带你认认人,你先学着看账,与那庄头说话,明年开春,天气暖和起来,再让你爷领你过去亲自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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