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魂香,的确是让人嗜睡的。”顾泰反应过来顾运说的第一次是她们在驿站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半夜惊醒。
这次安魂香非是那几个杀手所下,是司桓肃怕顾运和丫鬟被夜间的打斗吓到住惊魂乱跑,反生意外,才提前点的。
便思忖道:“极有可能这类迷药与你身体相斥,所以迷不住你,你幼时常常梦魇,后来吃过不少养神之物,不知与此项亦有没有些关系。”
“是我疏忽大意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把你送过来。”
顾运摇头,“并不关姐姐什么事。只是我真没想要江阳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是,蒋家怎的如此势大,我们家已经不是普通门庭,他们却想杀人就杀人,可见手中权利已然到了失控的地步,如不能制衡,不谈我们,普通人怎么办?”
顾泰与她分析,“一方弱,另一方就会强。江阳郡的詹太守,不是个有本事手段之人,对本地豪强蒋氏不止不能辖制,还多次被人打击利用,养得人的野心妄念逐步膨胀。”
“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这是顾运先前问过司桓肃的问题。
“阿拙可知平江之战?”顾泰不答反问。
顾运说:“可是巧,连先生上课第一日就与我们讲了此战。说的是周朝大将领七千精兵在平江上大败前秦两万大军的事,此战用的是声东击西之法。”
顾泰才接着道:“我们将以刺杀朝廷官、勾结反叛党羽谋逆为名,下令逮捕诛杀蒋氏一族,边营布防使蒋虎必带兵而反,杀入城内。到时我们早已调出在城外的二千兵马会直击边防营地,夺其营,烧毁辎重。关闭城门,余下一千人马守城,挟蒋氏妇孺为质,劝降。”
“这是要两面夹击,断他后路?“顾运思索了一下,“但却未必能一击即中,对方也有两个选择,其一,迅速强攻,只要他们快速拿下郡城,断他营地辎重这招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此法的关键在于对方兵马人数的多寡、兵力如何;第二个,依旧不降,带兵逃叛。阿姐,梧州城池离江阳郡可并不远。”
顾泰道: “江阳边营布防兵有一万之多,兵力远多于我们,想要守城也得取巧。”
“阿姐有巧法?”
顾泰眼皮上抬,幽幽道:“此法不在我,在司桓肃。”
顾运讶然看她。
“都告诉你了也无妨。”顾泰讲,“司桓肃被从京中派到梧州,原本就是调查平殷矿藏被私下盗取制作武器这一事,年前一批该往北边送去的箭矢驽钝出现问题,是被人用次等货调包了。这事,司桓肃已经将那批兵器追回,其中有一样新型驽钝,威力极大。以此武器让司桓肃守城,赢的概率在六成。”
一切事情都发展得太快了。
顾运虽然脑子里都在说,都在想,可还依旧有一种仿佛在谈别的事、谈历史,一切都不相干的感觉。
可现实是,夺权之战近在眼前,刻不容缓。
“六成的胜率,那就是有四成的败率。”顾运一双眼睛懵上许多忧愁不忍之色,“一旦失败……”
“阿拙。”顾泰打断她的话,“纵观历史,没有谁敢说能打百分之百的胜仗,胜败乃兵家常事,有时候,不是人们愿意,而是战役非打不可。”
“我懂的。”顾运说。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现在既然在这里就正好,索性先住着,等一切事情都平定了我再来接你。”
顾运一惊愣,旋即连忙说:“让我一起去吧,何必留在这里,我心里也不安生。”
顾泰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莫要犯拧,你去了我才不安生。且在此处等待,你身体尚且不适,需要修养。”
顾运皱着眉,过了会儿,再问:“你今日就下山?”
顾泰:“陪你用完晌午饭就回去。”
不止顾泰,司桓肃一样今日立刻就走。
午饭一过,给顾运这里留下一队侍卫,他二人就一道下山返城而去。
顾运心不静的时候就练字看书, 写顾泰给她留的作业,每餐按时吃药,好好吃饭。
随着时间过去, 生理期带来的疼痛渐渐褪去。
她在心里数着日子, 一连等了三日,终究是忍不住了, 把司桓肃留在这里的人叫过来, 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不知道那边可有行动?如今情况如何?”
侍卫面无表情回道:“我等不知。”
顾运再问:“要不那我们悄悄下山去探查探查?”
侍卫立刻拒绝:“万万不可!大人令我等保护顾小姐, 绝对不能擅离职守, 更不可放小姐下山。”
顾运一边心焦得很, 但也知道她出去没什么用处, 待在这里的确是最安全的,理智和本能进行了一番极致的拉扯。
不过也并非一点消息打探不到,顾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寺庙里,每日来这里上香祈福的不知有多少人, 若城里出了事, 肯定会有风声消息传出来。
她找那些人问问不就行了。
想到就行动,顾运马上叫来丫鬟替自己梳妆打扮,边说:“我待会儿要去前面大殿上柱香, 你就不用跟着了。”
倚翠顿了顿, 说:“那小姐也要叫个侍卫一起, 不然奴婢也不放心, 大小姐可是再三叮嘱过的, 不许姑娘身边没人跟着。”
“行。”毕竟现下是关键时候, 顾运也不敢作出幺蛾子, 要是一疏忽被人抓了或是绑了,可不敢想后果, 谨慎些没有错。
收拾好后,顾运指了个侍卫陪她一起去前头大殿。
嘴里含糊说:“我去上柱香,求菩萨保佑他们一切顺利,你跟我着,但别总板着脸啊,本来都佩刀了,再那样凶,把那些普通百姓吓着了不好。”
侍卫:他板着脸了,很凶?如何才是不板着脸?
顾运就是先给人打个预防针,普通人看见带刀的兵差自然反应都是害怕,走得远远的,她是担心对方妨碍到她打听消息。
流程还是要走的,到了前殿,顾运先拿了二百两去添香油钱,然后在小沙弥的指引着去佛前贡香磕头。
点香闭眼,认真诚心了一次,顾运在心里在祷告,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言小女子有前之一世前尘未忘然六路亲缘已断,幸得重新投胎乃有万幸之运落生在十全福气之家,今继望佛祖观音能庇佑父母亲眷,使他们平安康顺。
祷告完才睁开眼,拿着竹筒摇晃几下,掉出来一根木签。
拿着竹签去另一处桌台上请高僧解签文就行了。
端的就一个心里安慰作用,顾运过去解读签,期间侍卫一直跟在旁边不远几步。
叫人高兴的是,这枚求家宅平安的签子最后解出来乃是大吉的运势,上上之签,顾运喜不自禁,心说有时候心理安慰也是有奇效的,她现在精神就平和了许多,没那么悬心悬胆了。
她四处张望寻找打探消息的目标,正见不远处卖平安符的摊位前,有一家夫妻两人在买东西。
顾运听见其中一个女的先说:“这两日不知怎么又戒严了,不让人进城,大丫头下月初可就要成亲,我还准备置办些东西呢。”
他旁边的男人立马拉了她一下,道:“听说是抓了谋反叛乱的人,证据指着蒋府的人,逮着要抄家灭人一族呢,弄得人心慌慌的,你还敢进去?别叫路上来来去去的差兵一个顺给带走了,好生待家里吧。”
这顾运是知道的,反叛人用的着就是那日被司桓肃捉住的来行刺自己的刺客,说实话也不算冤枉他们,本来就是他们行恶在先,要不是顾泰及时反应过来,请来救兵,此刻她焉还有命在。
顾运与侍卫低声耳语一句:“你就在树下等着,我且过去与你两人说几句话。”
侍卫见不过十几丈距离,遂忙点头。
顾运这才缓步走过去,如一般人似的挑选平安符,见那夫妻二人还在对话,状似不经意插了句话,笑问:“大叔大婶子,打扰了,寻你们打听个事,我听你们方才说的话,可是目下不能进城了么?不知是什么原因?要闭城几日?我原想明日过去走亲的。”
这两一见是个生得天仙似的女公子来问话,见穿的一身一看就是富贵门户的人,忙回说:“要五六日呢,了不得,你可知道检举的是谁家?可是咱们这江阳郡的豪强之族蒋氏,不知是哪个那般大的胆子,这么些年,那郡太守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他们家都还好好的。我看这事悬乎。”最后一句,那男人都是压着极低声音说的。
女人也道:“我们管不了这些事,平平安安别打仗就成,只盼着能过安稳日子。”
东一句西一句说了一会儿。
顾运才谢过两人回转了。
既然已经闭了城门,接下来就等着蒋虎那边的动作。
蒋虎此人必反,这点毫无悬念,毋庸置疑。
他们在江阳称霸这么多年,太守都为他们所辖制,恐怕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有人能从詹太守那里调动兵力。
顾运此刻也不知道这兵是如何调动,只知道顾泰必定用了计谋。
她是完全没想到太子会在江阳郡,若缺了这一环,这件事就完全无法执行。
而此刻江阳郡内,詹太守听从太子楚昭的命令,使一千精兵围困了蒋府,将一干人等全部捉拿,羁押收入牢房。
他们府上原也留有五百侍卫护家,只是那边出其不意,动作非常迅速,瞬间将人拿下,待回过神要反抗时已经晚了。
边布防使蒋虎的夫人眉毛倒竖,冷笑大骂:“尔等何敢?等我家老爷回来,定然一个都不饶!詹太守你好啊!好得很,敢出兵犯到我们府上,只管等着罢,很快有你的好日子!”
詹太守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蒋氏杀人谋逆,证据确凿,先羁拿了你们,本官自会上报朝廷,尔等全任凭皇上处决。”
蒋夫人此时根本没把詹太守话放在耳朵里,只认为自己丈夫很就会带兵回来将这件事解决。
先头与顾运打架的那位蒋小姐大吵大闹,一时骂人,一时叫她母亲,被她几个庶出姐妹略微劝一句,抬手就甩了人几个嘴巴,骂:“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起我来了?跟着你们那卑贱的姨娘跟前哭去,少来碍我的眼!”
官差哪里管,赶着乌压压的一片,全送进了牢房。
只说一日后,城墙瞭望楼探哨的飞快来报:“蒋虎领兵攻来!”
一切准备就绪,随时迎战。
太守府里,顾泰与张世正说:“这般来势汹汹,果真没将江阳郡的兵力放在眼里,预备着速战速决来了。”
张世正道:“司桓肃已经去,就看他怎么守了,但愿这一批弓箭驽钝能抵住。”
蒋虎这么嚣张,可不就是非常了解整个江阳郡的兵力布防,所以他十分有把握,打算来个迎头猛击。
但他不会知道江阳郡有司桓肃这样一张底牌,且司桓肃带着最新的一批兵器全在这里,那些可原本都是用来对付北夷人东西。
顾运也在等消息。
直到第四日,消息传来,蒋虎放弃攻城,领剩余六千兵马逃窜。
侍卫来向顾运说完消息后,她露出庆幸喜悦的笑来,忍不住双手合十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之后的收尾工作不在话下,安抚城中百姓,收敛战死士兵的尸首。另城外头那些死去的敌兵都要处理,避免引发引发瘟疫等祸事。
簪太守将陈述蒋家反叛谋逆的奏本送回京城,圣上圣旨立刻下达,叛蒋氏族男丁斩首,女眷流放。另再任命新的边布营使过来江阳,不日即将到任。
十日后,顾泰才来接顾运下山,顾运还没来得急多问两句,顾泰就迎头先说一件事:
“詹太守之女与袁氏三房即将联姻,阿拙,你且要过去喝喜酒了。”
顾运懵懵地“啊?”了一声,“谁和谁?我为何要去?”
顾泰淡声道:“詹留春和袁骋,也能算是你的同窗了。”
“阿姐是在开玩笑还是故意逗我呢?詹留春和袁骋?这如何可能,我若没记错的话,他们二人在课堂上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根本都不熟,却告诉我他们要成亲了?可不是荒唐么。”顾运真的眼睛都瞪大了。
顾泰说哼笑:“真是个小孩子。这难道还能是他们二人两相情愿的亲事?这自然只能是政治上的博弈。”
顾泰捏了捏眉心,“姚州牧的动作太快了,蒋家刚倒下去,他就令袁家和詹太守去联姻了。”
顾运歇了一圈,脑子才回转过来,但因为不知道能说什么,就这么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
“那詹太守怎么会答应了?”顾运真的非常不解,前脚都站在朝廷一边诛了蒋家人了。
顾泰掀了掀眼皮,“那本来就是个墙头草,不倒翁。好利用,但也随时能为利益驱使,为别人所用。”
顾运和顾泰下山乘马车回到了张府。
张若宜张若安把她接进去, 一面仔细看她一会儿,也说:“仿佛清减了不少,到底是在长身体, 恐怕是在寺庙里如素太过, 回来得好生补补才是。”
“两位姐姐别打趣我了,我才出去几日功夫, 再说都要不好意思。好久没见, 怪想的, 你们和我说说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吧, 我在上面什么都不知道。”
顾泰把人送到张家两个姑娘这里, 自己又忙去了。
三人在花厅说话。
张若安说:“在外头才好, 那几日我们在家里也提心吊胆,好在终归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顾运自然先问那一仗是如何打赢的,蒋虎那些人马都逃到了哪里。
张若宜知道一些,但不多, 祖父母那几日叫她们好生歇在屋子里, 门户把得严紧,不令下人随意走动乱传话,直到事情平息。
“据说是往梧州城逃去了, 我听祖父与祖母说话, 圣上发了圣旨让姚州牧协同缉拿蒋虎归案, 却没过几日, 从梧州传出来消息, 说是蒋虎在逃跑的路上坠马死了。”
顾运扬扬眉, 嗤道:“无缘无故就死了?这是在公然敷衍皇差呢, 那位姚州牧果然行事无忌。”
“嘘,这话你也敢随便说的。”张若宜嗔了她一眼, “谁不是心知肚明呢,可是这脸还没办法撕破。他们甚至还弄了个假首级,在梧州城门楼悬挂了几日,只当尊了圣旨,实则且是明晃晃的打脸。”
“那那几千兵马呢,总不能也都死了?岂不是笑死人,总该归还与江阳处置。”
张若宜道:“这个他们也有说法,姚州牧直接呈了折子上去,说既是叛军,该当重罚,现将他们就近充入梧州煤矿,让他们做苦力去了。”
“朝廷那边同意了?”顾运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皇权渐弱,但弱不至此吧?
张若宜回答说:“你可知道,梧州每年给朝廷的税收,大半都是从煤矿这一产业上出,姚州牧为何偏偏提一嘴煤矿,难道没有暗暗威胁之意?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所以六千兵马和一个蒋虎,就这么都被姚州牧扣下。
江阳一战,面上胜,把有归附姚州牧的蒋家拔除了去。但也算不得大胜,因为到底蒋虎带兵依旧逃叛到了梧州,边布防营的兵马没了,只剩下个空壳,寥寥千余人,还是些后勤的老弱病残。
不过好歹地盘还在。
顾运问顾泰:“朝廷派下来的新任边布防使,阿姐可知道是谁?”
诏令文书已经下发下来,顾泰早已经从张世正那里得知,便说:“此人原来在户部任郎中之职,不久前因事被皇上罢黜贬谪至凉州当官,不知怎的,突然又被记起来,一封诏令现调到了江阳郡,名讳叫做程斐通。”
顾运讶然:“文臣调来任武职?这是哪门子道理?”
顾泰微微摇头:“并不清楚这人的秉性手段,只能猜,或许是圣上那里有什么深意也未可知。”
七八日后,信任边布防使到任了。
先去太守府拜见了詹太守。
詹太守为之设宴治酒招待,又为之引荐了张世正,司桓肃等人。
程斐通非常热情,直道仰慕张世正已久,两人在席间相谈甚欢。
詹太守趁机笑说:“现边布防营里空着,只剩下些勤务兵在,程大人不如先在城内住下,过几日,也要着手张贴征兵告示,一万兵的布防营兵名额还是要快些招齐才好。”
程斐通面声朗朗而笑,应下。心里却在想,征兵简单,可是军需的银子从哪儿出来?
这位詹太守从头至尾可没提一个字,缸里没米叫人如何做饭。
按理说太守府衙门和边布防营属于平级,但一个治文一个至武。
养兵的银子当是从上头州城里的财政来出,可是如今梧州这情况谁不知道,姚州牧会拿出银子给与自己不是一条路的郡县?那是白日做大梦。
可被皇上调派过来,更不可能张口指着皇上要钱,那这个官儿索性也别当了,你过来是为皇上解决难题的,不是过来给皇上添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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