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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沈奕!”
她又喊了他一声。
这次嗓音很大,在寂静的庭院里倏然响起,有点刺耳。
满庭走动的人顷刻间陷入沉默。不少人知道太子殿下流落在外的名字,却无人胆敢如此放肆地唤他。
谢明翊掀起眼帘,望向月门下的卫姝瑶。
朦胧细雨,飘曳如丝。偌大的庭院泛着柔和模糊的白雾,唯她一身绯色衣裙灼目如火。
她纤细单薄的身影颤抖得厉害,宛若落日余晖即将归于飘渺虚无。
谢明翊心尖密密地痛了一阵。
他顺着湿润的青石板路,走过去,低下头,拉住她的雪腕。
“外面下着雨,怎的出来了?”他声音温软。
卫姝瑶忽地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用力攥紧。
她眉眼低垂,喉咙哽咽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她说:“沈奕,我好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谢明翊心颤了一下,听出来她话语中的绝望和无助。
他解开大氅,用自己的气息将她铺天盖地地笼罩住,隔绝所有冷意和寒雨。
“婵婵,别怕。”他将她抱起来,觉得她轻得快要飘走似的。
“贺祈年已经到了,你不会有事。”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别怕,婵婵。”
谢一:老婆!我找很多人来救你了,别怕
端午到了,大家有没有吃粽子哇?

廊下的灯笼迎风微晃,将地上的影子扭曲成奇异的形状。
长顺搓着手,在东院庭中徘徊,不时望一眼最末尾的屋子。
里面的烛光虽然黯淡,却还没有完全熄灭。
今日是端午,按太子殿下的吩咐,他是要出来犒赏将士们的。涪水新修的河堤已经竣工,赈灾粮也如期发放下去,附近被征用田宅的村民也都拿到了补偿款,接替曹文炳的新任涪州知府也从京城出发了。
就连太子废寝忘食筹划好的治水方案,也已经得到了温昭和陆相的一致认同,回京后得了皇帝应允就要开工。
涪州诸般事宜总算告一段落,按理说,等过了这端午,殿下就要启程回京了。
再说,宁王领着萧家旧部,在北方势头又起,皇帝气得连下七道圣意,命太子速速回京。
可殿下迟迟不动,已经耽搁了好几日。
自家主子从不是贪欢之人,莫不是卫姑娘出大事了?
长顺愁眉苦脸,又忍不住望向对面另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贺太医得了殿下的信,从曲州日夜不休地赶过来,怎的人刚到了就晾着呢?
东院尽头,太子寝居里,柔和烛光勾勒出榻上一对交迭的人影。
卫姝瑶愣愣缩在床角,攥着床褥的手颤了颤。她垂下赤红的眼眸,又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
谢明翊先起身,走去了盥洗房。
那厢传来哗啦的水声,搅乱得卫姝瑶思绪愈发混乱起来。
她咬着唇,尝到了唇瓣上的淡淡血味。
是谢明翊的。
“我、我做了什么……”她闭着眼,脑子里不堪的记忆如狂涌的海浪冲击而来。
谢明翊给她备好的干净衣裳还扔在床尾。卫姝瑶看了两眼,急忙撇过头去,又往里面缩了缩,手更用力地抓紧了被子。
卫姝瑶耷拉着脑袋,不由得又想起几个时辰前的事。她双眸泛着红,几乎就要落泪。
谢明翊抱着她回了屋里后,将她放在榻上,正想命人给她灌几个汤婆子,却倏地被她扣住了手腕。
“不要走,不要……卫姝瑶低声呜咽。
谢明翊脚步一顿,俯身下来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婵婵。”
卫姝瑶却不依不饶。
她突然起身,半跪在榻上,用力拽住了谢明翊的胳膊。
“我冷,好冷。”她一边低泣,一边将谢明翊拉上了床榻。
谢明翊目光渐渐凝重。
他望着她面颊愈加苍白,眼眸却哭得红通通的,粉软的唇一开一合,喋喋不休地喊着他的名字。
“沈奕,别走,别走……”她哭着来搂他的腰。
卫姝瑶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濡湿了他的衣襟。
不知哭了多久,许是觉得湿漉漉的衣裳贴着有点难受,泪痕的湿冷让她感到体内冷意更盛了。
她哭得脑子发晕,神思恍惚,颤着手去解谢明翊的衣裳。
指尖刚刚触及他紧实的胸膛,就被他倏地拢紧了。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扑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直到舌尖传来血腥味,她才恍惚中回过神来,怔怔地松开了他。
谢明翊轻叹了一声,用力搂住她,低声安抚着。
“婵婵,没事了。”他一声又一声,
卫姝瑶慢慢松弛下来,哭得也乏了,就这么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明翊清洗干净换了身衣裳后,在盥洗房等了很久。
直到那厢悉索的穿衣声没了,谢明翊才慢悠悠地用指腹按压了下自己的唇角,又用掌心按了按自己肩颈上的牙印。
等他出来后,便听得外面长顺的问询声,说今夜是否还要召贺祈年过来。
谢明翊目光投向缩在被窝里的卫姝瑶。
她低着头,攥着锦被的白皙指节有点发红。
谢明翊默了片刻,道:“让贺太医过来吧。”
卫姝瑶穿戴整齐后,怔怔坐在榻上,斜倚着软缎枕。她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心里渐渐滋生出恐惧来。
“你会开始忘记身边的人,渐渐不能言语……最后痴傻而死!”
耳畔又回荡起曹文炳的话来,卫姝瑶心下一沉,脑仁儿钻心地疼。
先前谢明翊抱着她回来时,她看到一道清隽身影立在东院门口,男子青衫翩跹,温润的眸子朝谢明翊望来。
她悄悄瞥了一眼,直到谢明翊低声吩咐“祈年,你且先等着”,她才发觉,那人是久违谋面的贺祈年。
卫姝瑶惶惶不安。
病发不过短短几日,她居然会忘了贺祈年的模样。再细想,竟连幼时好友陆青婉萧知言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
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攥住了卫姝瑶的心脏。
曹文炳不是在故意诓骗她吗?她真的会有朝一日,彻底忘了所有人,变成不能言语的傻子?
卫姝瑶胡思乱想了一通,勉强安慰自己,或许贺祈年会有办法,他的师父是堪比华佗在世的神医贺春水啊。
卫姝瑶陷入自己的重重心事,沉默等贺祈年过来。
她也没留意到,谢明翊坐在长案前,目光却一直凝视着她。
屋里的羊角灯散发着柔和烛光,谢明翊的清冷黑眸却黑沉沉的,情绪莫辨。
他眸光缓缓移动,落在卫姝瑶攥过他外裳的褶皱上。寸寸缕缕折迭,交错纵横。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她留下的这点痕迹缓慢抚平。
贺祈年过来后,先和谢明翊行了礼,才走到靠在床头的卫姝瑶身前,柔声向她问好。
谢明翊收拾着长案上的卷册,略略抬起眼,去看榻上卫姝瑶的脸色。
他瞥见卫姝瑶安静昂起头来,神色如常地冲贺祈年笑了笑,又低声问话。
谢明翊薄唇轻抿,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长顺守在外面,正等着和他禀报今日发生的事。
谢明翊回头看了看屋内朦胧的人影,半晌,才转过身来。
他问:“她今日去了哪里,见了谁?”
长顺嗫嚅着答话:“卫姑娘去了后院柴房那处,歇息了一会儿。”
“小人本是跟着她的,可到了半路听得西院出事,只得先由着她走开了,所有守卫皆临时去了西院,所以才没留意着姑娘竟走到后院去了。”
谢明翊眉头微蹙,“西院出了什么事?”
“卫将军今日和芫大夫起了争执,而后便闹腾起来,非要出去,连周秦也被他伤着了……”长顺没有说太仔细,谢明翊心里却已经有数。
他直接往柴房走去。
谢明翊迈步进了柴房屋里。
曹文炳极力往草堆里缩,如坠冰窖般冷得全身打颤。
“涪州的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旁人无关。崀山的事我也全部告诉你了,绝无隐瞒。”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存侥幸谢明翊没发现白日里的事。
谢明翊扫了他一眼,眸中肃杀,“曹文炳,你妄图毁坏赈灾粮,残害百姓性命,罪无可恕罄竹难书,本也难逃一死。”
他慢吞吞地说:“可就这么死了,太过便宜了你。”
曹文炳嘴唇哆嗦,“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明翊冷笑,“南下前,孤曾遭遇了一次刺杀,你猜,凶手是谁?”
曹文炳不明白,只是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谢明翊想起卫姝瑶替他挡的那一刀,心脏骤然一痛。他冷声道:“是你的主子。”
曹文炳震惊不已,瞪着血红的眼看他。
“为了让孤不能南下查崀山的事,便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拦着孤,当真是……不可理喻。”谢明翊难得上这么多话。
曹文炳心开始凉下去,他知道自己命止于今夜了。
“可惜,孤已经查探清楚了。”谢明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光是阴狠的杀意。
“十四年前,河州崀山一役。”谢明翊道,“你与徐瞻合谋,杀了长公主。”
曹文炳瞳孔一缩,顾不上细想谢明翊到底从哪里得知此事,也不知道太子为何要翻这桩尘封往事。
可谋杀长公主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如何能认?
曹文炳只能拼命否认,抓着脑袋大喊:“我是冤枉的!是宁王杀了她,不是我!不是我!”
说罢,他又用力磕头,一边磕一边大叫起来,“先帝和当今圣上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先帝才没有将皇位传于宁王。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谢明翊嗓音冷如寒刃:“孤本想留着你,回京再细审。可今日看来,是留不得了。”
“带他下去。”谢明翊眼眸戾气横生。
他身后的梁锦噤若寒蝉,立刻上来拖走了已经瘫软成泥的曹文炳。
东院听不见后院的惨烈嚎叫声。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烛火噼啪的细微声响。
卫姝瑶看着贺祈年好一会儿,眉眼轻轻弯起来,才笑着继续问话:“贺太医,好久不见。你此次回去探亲可还顺利?”
“家中一切无恙,只是师父身子有些不好,多守了他老人家几日,所以才耽搁了。”贺祈年说道。
“贺神医怎么了?”卫姝瑶秀眉蹙起。
贺祈年便说只是寻常风寒,已经好了。见他神色如常,卫姝瑶放下心来。
“在下还是先瞧瞧姑娘的病。”贺祈年温和笑了笑。
他在卫姝瑶对面的凳子坐下,卫姝瑶将手递过去,搁在小枕上。
来的路上,贺祈年已经和梁锦打听了一些,大致明白卫姝瑶如今的病况,只是终究得望闻问切才能切中病症。
长顺下去了,屋里只剩了两个人。
贺祈年取来一方干净的软帕,覆在卫姝瑶苍白的细腕上。
他指腹轻轻地搭上去,刚刚触及到她的手腕,贺祈年眉眼微跳。
冷,很冷。
若不是她还如常和他说话,贺祈年几乎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一块寒冰。
贺祈年的心骤然沉下去。
他指腹的热意透过帕子渡到卫姝瑶的手腕上,卫姝瑶微微蹙眉,浓密的眼睫轻颤。
她不自觉想要靠近那点热源,身子往前倾了些许,另一手正要抬起,却见贺祈年已经快速收回了纤长的手指。
卫姝瑶莫名松了口气,藏在袖下的另一只手蓦地缩回去,紧紧攥成一团。
“姑娘确实是旧疾复发了,是年幼时那场大病留下来的病根。”贺祈年嗓音温和,却并没抬起眼看她。
卫姝瑶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久,才低声问:“我会开始忘记身边的人和事么……不瞒你说,我近来总觉得很容易忘了什么。”
“不会。只要姑娘心智坚定,配合药物治疗,病症是可以治愈的。”贺祈年温柔应声。
摇曳烛光中,卫姝瑶犹豫着望了他许久。
她皱起眉眼,轻声问:“若我说,这不是病,是中毒,且治不好了呢?”
贺祈年抿了抿唇,坚定道:“这病在下确实无可奈何,可还是有救的。不瞒姑娘,我正是要接姑娘去千花谷,明日启程。”
“姑娘的病,怕是要在下的师父亲自出马。”他道。
刚走到门口的谢明翊面色一僵。
曲州千花谷。
他眼前倏地浮现起一个须发斑白瘦骨嶙峋的老头儿。
“以后,你就叫沈奕。”老头儿带他回千花谷的第一日,是这么说的。

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摆不定。
卫姝瑶垂下眼眸,盯着暗淡的影子好半晌,才低声问道:“去千花谷,殿下应允了么?”
她知道这事儿只有谢明翊答应了,她才能出得了这老宅院。
贺祈年认真诊脉,没有立即回答她。
他脊背的冷意却越发刺骨。
她的病……怎会变成这样……
谢明翊站在镂雕的窗牗外,神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屋里的两道人影。
他的眸光从贺祈年身上,慢慢挪到案桌对面的卫姝瑶脸上,望着她那双清湛的眼眸愈加发红,长睫上泪珠将落未落。
他双手抱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次点着胳膊,从食指到无名指,又从无名指重新点回到食指。如此往复。
长顺落后他几步,惶恐不安地瞥一眼屋里的人,又悄悄觎一眼窗前的谢明翊,却见他全然没有进去打断二人对话的意思,只是眸光愈发幽深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祈年终于诊脉完了,慢慢收回了帕子。
他一面提笔写药方,一面笑着说:“姑娘且放心,在下会劝说太子殿下的,殿下心系您身子康健,想必不会拒绝。”
“您这病,少说也要治十天半个月的,殿下恐怕不得闲陪您过去。况且京城那边一直在催殿下回程,千花谷有在下和师父照料姑娘,既不耽搁殿下回京,也能让殿下安心。”
卫姝瑶轻轻颔首,缓缓将搁在小枕上的手缩回来。
她低声说:“那就有劳你费口舌了。”
贺祈年写好药方,收拾了药箱,起身就要作别,“姑娘今夜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接您动身。”
卫姝瑶神色总算松弛了几分,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眼见贺祈年就要出去,她蓦地又抬起头,喊了他一声。
“贺太医。”
贺祈年推门的手顿了顿,垂落下来,搁在药箱上。
他转过身来,望着卫姝瑶,神色平静而温和。
“其实,我今日差点忘了你。”卫姝瑶声音小小的,含着浓浓的不安,“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竟然一下想不起来你是谁。”
“我并不怕死,我只是怕……怕真的忘记所有人。”
贺祈年扶在药箱上的手微顿。
他抬起头来,眉眼弯成月亮,柔声道:“记忆呢,是可以凭借意志力去巩固的,就跟小时候记心算一样,您反复尝试记牢它,它被病症消磨得也越迟缓。”
他说着,从袖子里又摸出个小铁盒,上前来伸手递给她,“正好从老家多带了些龙眼肉,给姑娘也顺便分点儿。”
贺祈年玉似的指尖将将碰到卫姝瑶的手指,又立刻松开,垂眸退了两步。
他嗓音温软如水,“卫姑娘,您小时候那样大病一场,都能熬过来,这次也定会安然无恙的。”
卫姝瑶握紧手里的小铁盒,眼眸倏地红了,摆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指攥得愈发用力。
“嗯……”她鼻音略微沙哑,“多谢你。”
“医者分内之事,姑娘不必言谢。”贺祈年笑了笑,垂首倒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推门出去了。
等他走远了,谢明翊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推开了门。
卫姝瑶从发愣中回神,急忙站起来,一溜烟躲进了床榻里,扯下了床幔。
“我、我今夜可以自己一个人睡的。”她缩在帘幔里,声音含含糊糊的。
谢明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走神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抬眸望过去。
“你夜里不怕冷了?”
他音色如常,卫姝瑶听不出任何异样。
卫姝瑶用力点头,末了想起谢明翊又看不见,连忙又道:“贺太医开的药方,说是可以暂且缓解畏寒症状的,等会儿我喝了药,再去找长顺多要些炭。”
她忐忑地等着谢明翊的回复。
卫姝瑶不敢直白告诉他,下午她做出的那些荒谬行径,有没有吓到他她不知道,却是真真切切吓到了自己。
她实在担心自己再次病发对他做出什么更离谱出格的举动。不过畏寒而已,她能克服。
更何况,她也不想再被他拘着了。若是自己能克服畏寒,病症有所缓解,她才能有机会挣开这无形的囚笼。
漫长的沉默后。
谢明翊似乎知道了卫姝瑶的小算盘,他没有上前来撩开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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