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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而现在,当年那受人施舍的哑巴孤儿,竟成了太子。
若是常人,必定要把过往经历的所有苦痛全部报复回来。
可谢明翊并没有。
他回宫三个月,行事得体,孝友宽仁,好像对过往一切都既往不咎。
卫姝瑶不知他怎么想的,但她隐约觉得……
他只是懒得报复。
又或许,他的精力用在了更重要的事上。
比如,宁王谋反案。
听闻在此案上,太子一改寻常的温厚,任凭谁求情,绝无半点退让的意思。
恰如真龙逆鳞,触之即死。
正因此,卫姝瑶之前四处走动,却唯独不敢去找太子说情。不然也不至于抄家之时才知,谢明翊竟是那位太子殿下。
过了片刻,听见水波荡漾发出微微的声响,卫姝瑶抿紧了唇,眼睛鬼使神差地瞟向屏风。
刚抬了眼,就惊讶地发现,这面屏风竟是用纱织成的。
交缠的花鸟缠枝纹下,湿润的薄雾笼罩着那人的背影,朦朦胧胧的,只能看清他劲瘦的肩靠在汉白玉的池子边沿上。
她只偷偷打量了一眼,就隐约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而后,倏地就听见低沉的嗓音催命般低唤,“谁站在那里?”
卫姝瑶呼吸一顿,只得硬着头皮挪了步子,绕过屏风。
便见谢明翊抬手将双臂搁在池沿,身前花瓣在池水里慢悠悠晃荡。他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五官在薄雾中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离得分明那样远,卫姝瑶鼻息间却闻到了温热水汽中淡淡的雪松气味。
卫姝瑶匆忙挪了眼,手足无措立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谢明翊望见她,神色亦是吃了一惊。下一刻,他便立即明白了。
“崔、长、顺!”
这混小子竟然让卫姝瑶进来服侍他沐、浴?
谢明翊咬牙切齿,音调陡然一提。
在另一侧屏风放衣裳的长顺听见了,慌得连滚带爬跑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谢明翊冷眼望过去,正要发话,却见少女莹白的小脸刷地通红,羞赧红到了耳根,蜷缩在袖侧的手指捏成了拳头,强自镇定的模样有些好笑。
……像个受惊的鹌鹑。
谢明翊眉心轻拧,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着水里的花瓣,把花瓣揉起来又弹出去,搅动得水声哗啦,涟漪随之荡漾开来。
他沉声呵道:“出、去。”
长顺懵了一瞬,不知主子为何动怒,干脆逃命似的出去了。
望着长顺离去的背影,谢明翊几乎气极反笑,他分明是叫卫姝瑶出去,这混小子逃什么?
听见挟带怒意的冷笑的一剎那,卫姝瑶脚下略微打滑,愣是没敢动,湿热的水汽和氤氲白雾让她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冒、冒犯殿下了……”她惶恐地垂着眼,屏住呼吸,挪着步子往后退。
卫姝瑶已经顾不上谢明翊如何做想,面色通红地转身。
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屏风后面,她缓和了许久,才松了口气。
可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想,若是能削弱几分敌意,即便他把自己当奴婢使唤,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卫姝瑶咬紧了唇,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挪步,等在屏风这侧。
她等了许久,却只听闻那边始终静悄悄的,除了刚开始的哗啦水声,此后便彻底静了下去。
卫姝瑶迟疑了一会儿,觉得不大对劲。她屏住呼吸,悄悄回首,极快地瞥了一眼。
这一看,卫姝瑶登时慌了神。
水面只余花瓣轻微晃荡,汤池里竟是没了人影!
她犹豫了一瞬,低低唤了声,“殿下?”
汤池里毫无反应,似是没人。
又等了片刻,仍是没听见动静。卫姝瑶有些心慌,直觉得心跳也骤然加快了,咬紧了唇。
幼时,有一回兄长醉后沐浴,睡熟了滑进浴桶里,差点溺毙,还是贺大夫施针救了回来。当初把她吓得够呛,连哭了几个时辰才缓和。
他、他不会溺毙了吧?
卫姝瑶略一迟疑,横下心来,急匆匆跑到汤池边,就要俯身下去。
纤细的手指刚探进水里,身前忽然传来“哗啦”的大水之声,惊得她浑身一僵,直直跌坐在地上。
卫姝瑶猛地睁大了眼。
突然一道影子遮天蔽日般挡住了她的视野,眸光传来的凉意让她一时忘了动弹。
浴池里水汽氤氲,谢明翊半身立在水中,宽肩劲腰上肌肉暗隐隆起,在昏黄烛光里泛着润泽的水光。她看见大颗的水珠从他紧实的胸膛滑落,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肉,滑向清晰可见的腹肌。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僵着身子不敢动,只觉得心跳狂奔似脱缰野马,令她几乎窒息。
“卫七姑娘。”
谢明翊掀起眼帘,漆色眼眸里是看不清的混沌。
“看够了么?”
嗓音冷飕飕的。
卫姝瑶慌忙移开眼,脖颈上刷得竖起寒毛,急慌慌地跪伏在地,避开他眼中的迫压。
“我、我只是想……”她略微心虚,声音发飘,索性闭嘴不解释了。
地上湿滑,卫姝瑶双膝硌得微疼,小心地往后挪。她虽然看不清谢明翊的模样,却能清晰知道他盯着自己。
沉甸甸的目光,像要压垮她似的。
“孤的衣裳,拿过来。”
身前倏地又传来低沉嗓音,音色虽平,她却听出了几分不耐烦。
卫姝瑶错愕不已,咬住了唇,原本苍白的面色霎时染上了红晕。但她也不敢抬头,只愣愣伏在地上。
谢明翊冷眼瞧她,看着她按在地上攥紧的小拳头,倒想知道她还有多久才会撕破这伪装的乖巧表面。
可那发颤的娇小身子抖了几下,又兀自平静下来,只是开口时嗓音还有些颤:“我、我来服侍殿下穿衣。”
谢明翊有点意外,听着她尾音里的那点委屈,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两分。
卫姝瑶转身迈步跑去屏风后,忽然听到“哗啦”水声溅地的声音,其间又夹杂着巾帕擦拭的轻微声响。
她的小脸红得更厉害,几乎要熟透了。
谢明翊看着她踉踉跄跄跑过去拿衣裳,又慌张地挪着步子,把那锦缎衣裳攥在手里,半晌不敢靠过来。
谢明翊随意拽过一条巾帕遮住身子,支起眼皮,斜睨了一眼,“愣着什么,不愿意?”
卫姝瑶结结巴巴应声,“不、不是!”
她不敢再赌谢明翊的耐心。更何况,她还有有求于他。
不等卫姝瑶伸手,湿漉漉的手指便搭上了她的手腕。他长发上的水珠随之洒来,从她额头的伤口里渗进去,疼得她清醒了几分。
极快的触碰之后,谢明翊从她手里接过衣裳,径自擦拭干净了水渍,背对着她穿好了衣。
卫姝瑶咬了咬唇,眯起眼,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再上前去,想要给他系上外裳的衣带。
她太慌张了,看不清前面,手又抖得厉害,半晌也没系好,反而打了个死结。
然后,她就听见身前传来了声音——
极轻的“啧“声,隐含着怒气。
房梁上凝聚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卫姝瑶脑袋上。
卫姝瑶绝望地想,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在他手里熬过三天,现在看来,一个时辰都熬不过去。
少顷,谢明翊鼻尖逸出一声冷哼,手臂微微摆了摆,挥开了卫姝瑶的手,“离孤远些。”
卫姝瑶如获大赦,急忙退下,正要推门出去。这时,却倏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兵荒马乱的踢踏声——
“奉天子口谕,锦仪卫搜寻刺客,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卫姝瑶瞳孔一缩,心下惊慌失措,抬眼望去,就见通明的火光已经到了东宫门前。
她头皮一紧,猛地回身,反手拽住谢明翊的袖子。
外头的搜寻声逐渐逼近,隐约夹杂着长顺的呵斥厉声。
卫姝瑶本能地踮起脚尖,昂首望着谢明翊,脱口而出,“沈奕,救救我……”
二人贴得甚近,谢明翊眸光从她昳丽面容上拂过,看见那清湛眼波里满是慌乱。
她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盈盈眸子里荡漾着水波,似是害怕极了。
他的指腹甚至能察觉到她胳膊上的轻抖,像娇弱的雀儿在掌心扑腾。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卫姝瑶屏住了呼吸,嗓音颤颤地祈求了一声,“求你了……”
烛光从灯盏里溢出来,洒在她细腻的脖颈上,宛如雪地中铺展开来的暖阳。
叫人难以移开目光,连带着心跳也快了一分。

董兴停在东宫门外,眼神越过眼前那人的肩膀,暗自扫了一圈。
夜色寂寥,高大宫殿掩映在苍劲挺拔的古树之下,唯有沿路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宫墙,令那巍峨宫殿愈发显得庄严肃然,让人心生敬畏。
除此之外,视线所及之处,一无所获。
冷汗从鬓角落下,董兴不由得按紧了佩刀,退了两步。
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终于缓声开了口。
“董指挥使,可满意了?”
董兴余光瞥见,太子唇角噙着笑意,眸光却凌冽如刀刃,寸寸刮在他身上。
他抱拳躬身,立马低下头,“臣听说有刺客闯进东宫,心生担忧,这才叨扰了殿下休息。”
冷冽寒风掠过,吹得庭院枝桠悉索晃动。
董兴垂首立了许久,也没听见太子吭声,手心微微沁了汗。
他懊悔不迭。若非瑞王世子说暗线在东宫看见可疑之人,又替他求了圣上口谕,他也不会深夜冒死来搜寻此处。
可未等率人进去,就见谢明翊披着外衫从殿内走出,站在阶上,朝他望来——
不过极淡地扫了一眼,却犹如千钧之重。
董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命众人停下,独自上前禀明了来意。
他本做好了谢明翊动怒的准备,却不料太子只是眯起眼眸,勾唇笑了笑,“孤喜欢清净,东宫并无内殿守卫,确实是藏身的好去处。指挥使大可进来搜寻。不过——”
“孤不喜人多,指挥使一人进来即可。”
音调平平淡淡,却令董兴不寒而栗。
他莫名觉得,若是自己当真迈步进去,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是故,董兴只能站在槛前,粗扫了几眼,便匆忙退下,“臣已看过,东宫一切如常,臣这就回去复命。”
谢明翊拢了拢玄色外衫,慢条斯理道:“指挥使慢走。”
董兴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身后投来的目光沉甸甸的,压得他寸步难行。
耳畔又响起起太子温润的嗓音,如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缓缓收紧。
“对了——明日起,你便不必来诏狱了,正好可以替孤去和六弟问好。”
董兴转身的步伐骤然凝固:太子口中的六弟,正是瑞王世子。
————
殿内,卫姝瑶急得转了两圈,心乱如麻。她不敢乱动,只得缩在一处屏风旁,指尖用力掐进木头。
过了片刻,外面的杂响渐渐小了,卫姝瑶又侧耳听了片刻,直至那厢彻底没了动静,才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她踮起脚尖,往外瞥了几眼,确认董兴等人果然走了,才放下心来。
等长顺过来领她进了书房,卫姝瑶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四下粗粗一扫,就见东面几排齐整的架子呈半月状依次排列,上面摆放了琳琅满目的书册。那半月的中央,摆着一张黑玉长案。
“这儿是东宫的书房,殿下寝殿就在后面。”
长顺早已摆好了文房四宝,领着她行至案前。
殿里寒气透骨,冰窖一般,她踩在地上,觉得那凉意从脚底直钻面颊,不禁打了个寒战。
卫姝瑶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殿里没有取暖的铜碳炉。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小声问:“殿下寝殿就在后面……这儿怎么不点炭呢?”
他不冷吗?
长顺道:“殿下怕热。”
卫姝瑶怔愣了下,她记得谢明翊没有怕热这种古怪的病。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长顺紧接着又道:“殿下近来旧疾复发,所以畏热呢。”
卫姝瑶思索了片刻,猜想大概是在边关的苦寒之地,他患上了某种顽症吧。
她心里生出些愧疚。无论如何,当初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致使谢明翊被迫远走边关。
想到这,卫姝瑶又悄悄打量了谢明翊一眼。
谢明翊靠在榻上看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烛光透过镂雕灯盏洒在他身上,衬得他面容柔软了几分。
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划开书页,宽大袖袍下随之露出的腕骨,白得近乎透明,与他雪色衣衫几乎融为一体。
她正欲移开眼,谢明翊忽然看了过来。
视线交融,四目相对。
对方眼芒微动,隐约带着一丝波澜。但转瞬间,黑黢黢的瞳仁复又平静如镜。
好似方才那点波动,只是她的错觉。
窗牗半开,冷风进来,吹得书页哗啦作响。
他垂下眼,指尖点了点书页,“专心画图。”
卫姝瑶慌忙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可是她眉心紧锁,脑中思绪万干,像嗡嗡乱飞的蜂群,搅得她不得安宁。
画完图后,谢明翊会怎么处置她呢?
卫姝瑶自知谢明翊绝无可能轻易放过她,她总要寻出路,不能当真坐以待毙。
父亲刚出事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努力搜寻证据,以求父亲清白,好护住公府。
可三个月来的奔波,只教会了她一件事。
她已经不是被父亲和兄长呵护在手心的国公千金了,凡事都得她自己扛。
她不能就此认命,她不止想好好活着,还想救父亲,想为公府那些冤死的亡魂求一个公道。
但是除了舆图,她还剩下什么呢……
卫姝瑶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力攥好手里的筹码,先熬过这三日。
至于逃出东宫……从长计议罢。
黯淡烛光晃动了一下,发出噼啪的火芯爆裂声。
卫姝瑶敛了思绪,弯起手腕,轻轻落笔,开始绘图。
她安静画着图,没有再抬眼。
直至亥时,卫姝瑶才搁下笔,揉了揉眼,又扭了下酸疼的手腕。
也不知谢明翊是不是故意刁难她,只点了两盏灯,眼睛用着吃力,揉了两下就泛起泪花来。
卫姝瑶舒了一口气,终于昂起头,却对上近在迟尺的谢明翊。
他何时走过来的?
卫姝瑶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谢明翊站在桌前,他的目光落在舆图上,神色专注,从山脉城池到旁边批注的蝇头小楷,看得极为细致。
他没有给卫姝瑶丁点儿多余的眼神,倒让她松了口气。
卫姝瑶微掀眼帘,又不自觉去看他。
眸光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一点点慢移往上,最后停在他眼尾的黑痣上。
他容貌确是极出众的,如苍松琼玉,低眉敛目时,轻易便能勾住人心。这般面容肃然时,一袭白裳泛着淡光,越发衬得不似人间凡人。
卫姝瑶见他看得专注,干脆从桌前绕出来,略略弯腰,低声道:“殿下,夜深了,我先退下了。”
刚要抬脚,却见谢明翊忽地侧过身子,长腿一迈,挡在她身前。
守在一侧的长顺早已察觉不对劲,急匆匆退了下去。
如此,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二人。
卫姝瑶不知自己哪里画得不对,藏在袖下的手指不由得攥在一起。
“殿下,我许久没去过北境,只是按照那临摹版画的,不知是否和实地有所出入……”她努力让自己解释的底气足一些。
谢明翊只是睨她一眼,慢条斯理说:“明日早些过来。”
卫姝瑶暗自舒出一口气,微微垂首,然后转身要走。
许是今日心绪起起伏伏,她脑子有些混沌,迈过门坎时,脚步不稳被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摔倒,却见身旁倏地伸出了修长手指,稳稳扶住了她的小臂。
她连忙把手拽出来,樱唇轻动,嗫嚅道:“多谢殿下,我先退下了。”
脚还没迈出半步,她的小臂蓦地被他扣紧,箍进掌心。
她心头怦怦乱跳,错愕地看他,“殿下?”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疼得她眼泪打转,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直接逃走,又或是直接痛快地哭出来。
可她忍住了。
只是……他的掌心贴紧了她的小臂,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指腹,烫得像是火炭。
男子颀长身影挡住了微弱的烛火,完全笼罩住了卫姝瑶纤薄的身子。
谢明翊望着她惊魂未定的双眸,端详了片刻。
“卫姝瑶,记住了,你的命攥在孤的手里。”
他凑上来时,淡淡的雪松香气钻入她的鼻息间。
谢明翊眯起狭长眼眸,淡淡开口,“休要生出歪心思。”
紧接着,臂上的力道骤然—松,卫姝瑶如获大赦,连忙后退。
她只盼着尽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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