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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卫姝瑶抿了抿唇,将食盒递给了长顺,告诉了自己来意后,便转身回去了。
白日里的东宫,因为人手甚少,也令人生出空荡寂寥之感,遑论此时是黎明前夕,正是夜色最浓郁的时刻。
万籁俱寂。
谢明翊的视线落在窗外影影绰绰的林木之上,瞧见一道清晰的女子轮廓。
片刻后,见她又转身离去,他才敛了神色,指节叩了叩桌沿。
“继续说罢,你父亲来信还说了些什么?”
云舒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收了回来,呵呵一笑,走进黑玉案前,才道:“我曾有闻,京城卫家女姿容绝丽,貌若洛神,见者倾心。我原本只当夸大,近来所见,才知此言不差。”
“否则,如何能引得殿下也神魂颠倒,为之生出儿女情长?”
谢明翊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笑了笑,凉凉道:“云姑娘深夜叨扰孤许久,便是为的这句话?”
云舒一愣,见他并不否认自己对卫姝瑶的心意,面色当即沉下来。
“殿下,三年前你在肃州一度陷入困境,是我父亲救了你,此后我父亲与你交好,同你推心置腹,共议大事,你怎能因沉溺美色,耽搁图谋大业?”
闻言,谢明翊浑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睨了云舒一眼。
“畅春园,是谁挑头惹出了纵火案,给了宁王机会?”
“劫狱那日,是谁行踪遮掩失败,又慌不择路撞上了卫姝瑶?”
“深夜追敌,又是谁,不敌萧家五郎,任凭他侥幸逃脱?”
云舒的脸色随着他每说一句,就难看一分。
可偏巧这讨人厌的家伙说的悉数刺中了她,令她顿生挫败郁闷。
畅春园时,确实是她对卫姝瑶生了好奇才惹出了乱子,她也不知徐家那个其貌不扬的庶女为了让贵妃复宠,竟敢跑去纵火,以至于畅春园守卫交接混乱之时,给了宁王可乘之机。
昨日撞上卫姝瑶,也非她本意,故而后来卫姝瑶被带走,她心生愧疚后悔不迭,一路紧跟着摸到了客栈处,给谢明翊去了消息。此后,也是因为愧疚,她不想伤了卫姝瑶,反倒给了萧知言机会,差点彻底追丢了卫姝瑶。
萧知言没了顾虑,异常勇猛,她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了。
谢明翊看着那张美艳面孔倏地泄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提起笔,继续在纸上书画。
他声音冷淡,道:“孤只是答应你们取回舆图,你应当有自知之明,休要插手孤旁的事务。”
云舒咬着唇,极快地收了懊恼,应声道:“那图本就是我们云家的,你既然拿到了临摹图样,却又先交给沈兴良,是何用意?”
谢明翊笔尖微顿,掀起眼帘,眼底难得露出一丝诧异。
“北狄若攻下雍州,唇亡齿寒,肃州危在旦夕,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拿图排兵布阵,以便退敌。个中利弊,竟还要孤一字一句同你解释?”
他从不喜欢和人解释行事,实在是云舒问的话太过愚蠢,以至于他也生出了几分好笑来。
云舒彻底噤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明日,孤安排人送你回肃州。”
谢明翊将写好的信迭起来,放进信封里,淡淡道:“宁王虽然侥幸逃脱,带着邓衍卫蒙一众人等,行路不会太快,孤赶急拦人。”
云舒哼了一声,“怎的,殿下有了太子妃人选,便用不着大选了?”
言下之意是提醒他,她既然借了这秀女身份,自然要待到大选结束。
“孤何时说要选妃?”谢明翊慢条斯理在信封上落下最后一笔,“原就是徐贵妃闹出来的一场戏,该落幕了。”
云舒知道他拿定了主意,想起父亲对他的评价,闭上了嘴,上前从谢明翊手里接过信封。
临走时,她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徐家?”
这次,谢明翊倒没有打哑谜,嗓音陡然转冷:“若是该杀,必不能死得太过痛快,一个也不能放过。”
听着他话里凛冽的杀意,云舒打了个颤。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明翊似是对徐家有血仇大恨。
她怔了怔,又压低了声音,不由得感叹:
“卫家长子已经归顺宁王,实乃心腹大患,殿下应当早早抉择,将卫姑娘送走,以免日后兵戎相见,令她两下为难。”
谢明翊将身后的烛火吹灭了一盏,殿内响起他突兀的一声冷笑——
“孤不喜重复一遍,二、表、姐。”
听见这称呼,云舒脸色煞是难看,将信封揣进怀里,急匆匆出去了。
谢明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啧叹了两下。
云舒并非慎王次女,而是皇帝早年间欠下的风流债,因着祖上血脉关系,与他当真称得上一声表姐。
但云舒颇为不喜提及皇帝,只因皇帝辜负了母女二人,甚至至今都不知她还活着。
她的母亲乃是慎王长姐罗浮郡主,昔年皇帝得以继承大统,亦是多亏了罗浮郡主劝说慎王相助。
可皇帝登基后,非但没有将罗浮郡主母女二人接回京城,反倒削了慎王兵权,更安排人试图抹杀母女二人。
此后,云舒顶替了早逝的慎王次女身份,才安然无恙活了下来。
天色渐明,一缕晨曦从漏窗洒落,投在地上,纤细尘粒飞舞。
谢明翊望着那束闯进大殿的细微光亮,想起三年前慎王同他所言,陷入沉思。
外界皆以为,早年慎王归顺时把舆图献给了高祖,实则高祖为示宽宏,又将原图还给了云家。
直至罗浮郡主遇人不淑,把真正的舆图给了皇帝,云家彻底缺了这份底气。事后郡主追悔莫及,等再得知舆图下落,已经是长公主携带舆图,战死在十四年前的河州崀山一役。
郡主心思郁结,久病缠身,临终前唯剩了找回舆图这一个愿望。
云家多年打探消息,终于在前段时日得知舆图落入了英国公卫蒙手中。慎王本就有心扶持谢明翊登基,二人可谓是同仇敌忾,拿下舆图之事自然不在话下。
是故,此次云舒来京,也是想拿回舆图,以了却母亲临终嘱托。
不过,谢明翊另有自己的考虑。
想到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云舒当真是“姐弟”。
皆是披了张皮,皆是一心为了复仇,皆是不择手段自绝退路。
不同的是,云舒尚有亲人,而他孑然一身。
谢明翊静坐在黑玉案前,良久才起身。
身上的血腥味发臭难闻,他忍耐够了。
“长顺,备汤池。”
长顺赶紧麻利地跑去汤池准备。过了片刻,谢明翊才抬步往汤池而去。
因着春日转暖,长顺特意将汤池水温兑凉了些。
晨曦虽明,汤池内四下仍是点着烛火,铜架烛台上燃着若干羊脂蜡,洒下柔和暖光,照亮了一池清泉。
谢明翊眼帘轻阖,墨发松散披在肩颈上,泛着浅黄光晕的水波倒映在他精致面容上,水波粼粼,光影散漫,衬得他面容愈加神色莫测。
良久,谢明翊睁了眼,拉长了声调,忽然开口。
“怎么,又想服侍孤沐浴?”他一贯平缓的声线,不知是否因池水微凉,染上了一点冷意。
闻声,站在屏风后的卫姝瑶浑身一僵,拘谨地攥着衣摆,连连摇头。
“我、我是来问问……”她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问道:“……嗯,昨夜你有没有受伤?”
谢明翊垂眸,斑驳流淌的光影敛进漆色的眸子里,所有涟漪化作一池静谧。
他缓缓闭了眼。
卫姝瑶没有听见那厢的动静,想起当初的出糗,也不敢再绕过去看他究竟如何了。她只是默默等着,仰起头,望着四下垂落的帷幔开始琢磨。
她本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找他。但,她终究是藏不住心事。
宁王带走了哥哥和兄长,谢明翊必定心底怒意翻腾。现下或许因她哄好了一时,暂且不会拿她如何,可日后就难说了。
但转念一想,连徐家犯下那样的事,谢明翊都没有将其置之死地,她为何不能豁出去呢?
诚然,她也没什么别的筹码了……不过,此前种种,许是谢明翊的纵容给了她渺茫的希望。
美人计,或是有点作用呢?
正胡思乱想着,她突然听得屏风那边传来了“哗啦”的水声。
卫姝瑶鼓足了勇气,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去。
凉风轻拂,水汽迷离。
谢明翊从汤池里起身,朝她瞥来。他湿漉漉的乌发贴在紧实的背上,半遮掩住肩颈处的一道疤痕,宛若烈焰灼出的花瓣。
卫姝瑶心跳骤然猛烈起来。
那是当年鹿谷山大火,为了救她,他留下的疤痕。
她今日方才知道,原来当初他沉默不语,并非不想理她,而是——
伤势疼痛过重,甚至难以开口。
卫姝瑶脑子嗡了一下,耳鼓都好像在突突直跳,半晌没有回过神。
直至一声凉凉的低沉嗓音响起,将她茫然的思绪拽了回来。
“说罢,又想求孤什么事?”
换了新封面,嘿嘿,大家觉得好看吗?

汤池四周雪色帷幔微晃,柔软的纱料轻轻拂过卫姝瑶的肩头。
她垂下眼,盯着脚尖,听着对面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响。
谢明翊背对着她,慢条斯理披了件宽松的玉白内裳,又随意系了条青色衣带,走到卫姝瑶身前。
“说话。”他嗓音淡淡。
卫姝瑶稍微掀起眼皮,去看他。
便见他身上水渍未干,结实的胸肌遮掩在衣衫里若隐若现,湿润的乌发垂在肩头,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落,隐没入他锁骨之中。
他未免离得有些太近了,近得她甚至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微热气息。
卫姝瑶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后背几乎要抵上屏风时,猛地想起自己究竟是来作甚的。
她环顾四周,低头看见屏风旁的小凳子,用脚尖勾了勾凳腿,挪到自己身前。
谢明翊不明所以,瞥着她,一语不发,看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然后,见她小心地踩上了凳子,从身后摸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抬着手往他脑袋伸过来。
“啧,东宫还不缺服侍的人,何况是这般笨手笨脚的。”他鼻尖逸出轻笑,脚却朝前移了半步。
卫姝瑶拿着帕子去擦他湿润的面颊,一本正经地小声道:“你能不能把头低下来些?我够不着……”
“又在打什么主意?徐家,你兄长,抑或宁王?”
谢明翊嗓音冷凉,头却微微低下了去,让她将帕子堪堪够上自己的脑袋。
卫姝瑶认真给他擦着长发,低声嘟哝着:“就不能是你昨日救了我,特意来谢你么?”
谢明翊有些诧异地掀起眼帘,说:“谢礼孤已经收下了,不必再做殷勤。”
“啊?”她手上动作一顿。
谢明翊目光停在她唇瓣上,不急不缓地开口:“怎么,轻薄了孤便不记得了?”
卫姝瑶浑身一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仍是闭了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汤池里水汽并不厚重,但与他贴得甚近,卫姝瑶觉得面上闷热得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她顾不得面颊上泛起的热意,昂起下巴,越过他的头顶,不再吭声了。
但她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手指攥着帕子,一点一点擦过他的长发。雪色帕子逐渐湿润,惹得她掌心也沁了薄汗似的,热意熏腾。
谢明翊舌尖抵住后糟牙,忽然伸手擒住了她的雪腕。
“徐家的事,皇帝已有定夺。你兄长投靠宁王,已是一丘之貉,孤也不会轻易放过,少些徒劳功夫,没用。”
他扯掉她手中的帕子,慢吞吞地说:“孤救你,留你,是为了挟制你兄长,无他。”
卫姝瑶神色一怔,想解释什么,悬在丝在线的心晃来晃去,揪得她呼吸都不顺起来。她心底的那些小算盘,谢明翊自然全都知道。
他故意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出来,她若顺着他的意思辩解,才是上他的当。
“卫姝瑶,休要生出妄想……”
谢明翊还欲开口,忽地被眼前的人儿撞了个满怀,下意识抬腕,虚虚揽住了她的纤腰。
卫姝瑶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里。
然后,她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微微的刺痛袭来,将谢明翊喉中的话彻底打断了。
垂落的纱幔飘拂过来,如春风轻柔抚上谢明翊的肩,又慢慢吹过二人交迭的影子。
他搭在卫姝瑶腰侧的手指慢慢收拢,再收拢。
直至掌心贴紧了她单薄的衣衫。
卫姝瑶俯在他肩头,声音闷闷地说:“我觉得你还是做哑巴的时候好。”
谢明翊指腹摩挲着她的腰,嗓音悠长:“哦?昔年在鹿谷山,是谁哭着求我说话?”
卫姝瑶倏地昂起脸来,蹙眉道:“嗯,现下想来,是我年少无知,竟不知殿下这张嘴里全是针尖麦芒。”
谢明翊望着她半晌,眸光中有浅浅的憾色流转。
卫姝瑶怔了怔,看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眸,莫名觉得有些像可怜兮兮的小狗。
她心跳骤然转急,噗通噗通快得心房微微发胀。
“抱歉,我不该说当哑巴好……”她咬了咬唇,声音渐渐落下去,“只是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怪伤人的。”
卫姝瑶迟了一瞬,又道:“我会劝我兄长迷途知返的。你看,小时候犯了错,母亲也会教我们知错就改嘛。”
谢明翊嗓音低沉,“母亲?”
她以为还会听见谢明翊不着边际的混账话,却只闻
一声极轻的喟叹。
卫姝瑶想起曾在诏狱听说了他母亲的惨死真相,心中一咯噔。
“我从小虽然没见过母亲,但我知道她必是很疼爱我的。”她小声地说,“她若在世,一定也会这样教导我。”
谢明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般乖巧,你母亲自然会疼你。”
“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卫姝瑶顺着他的话接下,“殿下的母亲肯定也很疼你。”
却听得谢明翊嗤笑了一声,“是啊,她很疼我。”
他拖长了音调,缓慢地吐字,宛如深谷传来的幽音。
“疼到……我叫她去死,她便真的死了。”
直到谢明翊颀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卫姝瑶仍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愣出神,许久没有缓过来。
她脑海中浮现着萧知言的肃然面色,慎重地告诉她,说谢明翊并非真正的太子,说他不是皇室血脉。
她脊背莫名发凉。
那……他究竟是谁?
卫姝瑶咬了咬唇,拎着裙摆,慢慢走出了汤池。
她抬眼望向巍峨宫城,迎着春日暖阳,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决意豁出去,暂且留在他身边。唯有借着他的力,才能筹划着从宁王手中找回兄长父亲。
她想,只要有机会和父兄私底下联系上,一定能劝得他们离开这潭浑水,届时再做打算。
无论他是谁,只要他是太子。
只要……他是那个沈奕。
前往干元殿的路上,日光投落在长长的宫道间,映照得一切繁华春意都和煦温柔。
谢明翊走在长宁宫荒芜的小径上,抬眼望去。
沐浴过烈火的宫殿静矗立在不远处,熏黑的廊檐下悬垂着蛛网,一片破败不堪。
殿前残缺的石阶两旁,有两棵海棠迎风摇曳,花苞微露,绿叶盎然。
谢明翊眸光一顿,恍惚中又看到身着戎装的母亲,站在海棠树下,柔声安抚他。
“只此一次,母亲以后再也不会在晟儿生辰离京了,好不好?”她英气的眉宇间是如水的温柔。
可她怀中小小的身影却别过头去,不肯看她,低声嘟哝:“又骗我!去年也是这样说的!可你还是晚回来一日,差点就赶不上了……”
不远处有人催促,母亲笑笑,松了手,揉乱了他细软的乌发。
他猛地转身,跺跺脚,冲她生气大喊,“要是你这回再迟了,我就不要你了!”
母亲没有应声,留给他的只有随风扬起的猎猎披风。
她确实迟了。
所以,再也不要他了。
谢明翊敛了神色,转过身去,轻声吩咐:“传孤的命,即日起,修缮长宁宫,一切仪制皆照旧。”
长顺连忙应下,心中却道:皇帝登基多年从未想过修缮此地,怕是另有原因,如今太子殿下开口,是想忤逆皇帝的意思?
他头皮微紧,看着谢明翊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正如掌印陈全早先所言,要变天咯。
谢明翊走到干元殿时,御书房里正是沸反盈天,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坐在榻上,披着厚重的貂绒大氅。手中还捧着个暖炉,仍是冷得牙关打颤。
他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群臣争论不休。
左边这个在嚷着,北狄大军正全速推进朝着雍州出发,应增派援军,支援沈兴良,抵御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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