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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她刚想习惯性去扶着宝枝的手下车,却见梁锦早已经带着宝枝走远了。
正是无奈时,一截小臂递了过来。
卫姝瑶下意识抓住,抬眼对上谢明翊沉若明镜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虚虚搭着他的小臂,也不敢真用力,就想顺着跳下车。
心里正是紧张,下来时脚下莫名打了下滑,人差点摔了,被谢明翊一把捞住腰,才堪堪站稳身形。
“啧,果然饿着肚子,路都迈不开。”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卫姝瑶心下又恼又羞,苦着脸,不再忸怩,干脆搭上了他的胳膊。
“我怕又有刺客,还请殿下护我安危……”
因着是心里话,故而说得特别诚恳,盈盈秋水亮晶晶的。
谢明翊唇角微挑,并未吭声,只是由着她搭在胳膊上,稍稍放缓了步子。
他换了一身常服,玄青色长袍,外罩一件松烟灰大袖衫,乌发挽了个简单低髻,插了一根润泽玉簪,显出几分儒雅的书生气来。
方才,他就这般突然出现时,卫姝瑶实则惊了一跳,险些觉得是错觉。
见惯了他年少清冷孤傲的模样,也见多了他如今傲然矜贵的气势,她还是第一次见谢明翊这副风雅样子,举手抬足间满是书卷气。
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他换了身装束,削弱了不少冰冷的疏离感。
谢明翊领着卫姝瑶走到曲桥上,瞥她一眼,似是征询她的想法,问道:“揽月楼,还是岁岁宁?”
两家都是这条街巷上出名的酒楼,虽比不得王公贵族爱去的玉琼楼,但也是盛名在外,连她都有所耳闻。
卫姝瑶指着东边的那家,浅浅笑道:“岁岁宁吧,这名字可真好。”
谢明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以往他看她时,多数时候是平淡冷漠,毫无波澜,此刻却莫名觉得……那双漆眸里隐约有一点愉悦。
“确实是好名字。”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扣住她的手腕。
卫姝瑶身子一僵,差点本能地挣开,又强行忍了下来,任凭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她垂着眼,悄悄去打量谢明翊的手。
手指修长而白净,腕骨凸显得恰到好处,淡青色的脉络微微隆起,宛若逶迤起伏的山脉,给人冷峻的锐利感。
他的手也生得很好看。
行至酒楼前时,谢明翊忽地用力,将卫姝瑶往自己身侧拽了一下。
卫姝瑶脚下不稳,倏地跌入了谢明翊怀里,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一道声音诚惶诚恐地响起来,“都是老汉我不长眼,大人莫要生气,莫生气……”
卫姝瑶回首,看到一张瘦削土黄的脸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子背后是一头矮小瘦弱的小毛驴,正在原地打圈。
谢明翊眉目间浮起一丝不悦,道:“你起来罢,驴子容易受惊,你还是牵紧了绳子,勿要在人群中骑。”
原来方才这老伯骑着小毛驴路过,毛驴受了行人惊吓,差点撞上来。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对……”老伯颤颤巍巍站起来,连忙拱手做揖。
卫姝瑶这才发现,那老伯少了半个脚掌。
她不免皱眉道:“你既身上不便,怎不和家人同行?”
那老伯嗫嚅着开口,“没了,没家人。”
卫姝瑶微愣,“你老伴呢?”
“老伴儿死了,死了好些年了。娃儿也都没了,剩个最小的,战乱,饿死的,才八岁……”
“俺哥死了,俺弟弟妹妹也死了,十几年前,也是打仗凶得很,都死了。”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卫姝瑶心中却泛起酸来。
“大人不会要抓我坐牢吧?”老伯一手攥着破旧的麻衫衣摆,一手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战战兢兢求道:“驴子灵性,别杀了吃,求大人送远点……”
卫姝瑶正要出言安抚他,却见谢明翊从袖里摸出几块碎银,塞进老伯手里。
“不抓你,只是以后出门多注意些,记得靠边走。”谢明翊笑了笑。
老伯千恩万谢,直至他佝偻的背影消失不见,卫姝瑶仍是侧眸看着谢明翊。
“碎银方便他用,官银难免会被盘问。”谢明翊见她欲言又止,径直开了口。
却听卫姝瑶轻声道:“狼烟骤起,最苦的是百姓。一想到北狄铁骑压境,眼前这繁华安宁或将化为乌有……”
“殿下,可否早些回去?”她忽地抬眼望向谢明翊,“我想再找找,有无更周全的办法去往河州。”
谢明翊看她良久。
视线交融,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世界只剩他二人对望,静谧而安宁。
最终,谢明翊轻笑了一下,“一顿饭的功夫倒不耽搁。”
“放心。”他说着,俯身凑上她耳边。
卫姝瑶莫名觉得心里的不安稍微平复了些,点点头,跟着他踱步进了酒楼。
卫姝瑶长到十七岁,甚少来平民居住的坊间,上一回还是三年前她闯进谢明翊居住的小屋……
是故,即便身处泥潭,即便心里有牵挂,她仍然觉得新鲜,不免多看了几眼。
掌柜的看见一对璧人入内,见那年轻男子装束不凡,早已经上前来迎着二人上了二楼包间。
一方桌,两个人,三菜四汤。
卫姝瑶望着桌,愣了半晌才伸手捧起碗,越发觉得不真切。
碗筷相碰的轻声脆响,在寂静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卫姝瑶心事重重,终是没吃几口,搁下筷子,抬起眼来。
“其实……自从父亲出事,我日夜惶恐不能安寝。如今想到我尚且于江山社稷还有些用处,反倒生出了久违的安宁。”
她默了一瞬,垂下眼眸,轻声道:“我虽然不知你们究竟要我如何去做那件事,但若是为了捉住北狄细作,我愿赴汤蹈火,即便死了也算功德一件……只是,盼你能予我父亲些痛快,不要让他……”
一直沉默的谢明翊忽地抬头,指间捏紧的筷子用力叩了叩碗沿——
卫姝瑶脑子迟钝,愣愣的。
她被对面那双冰冷的黑眸盯得浑身发毛。
“卫姝瑶,”他平淡开口,另一手的手指却微微拢起来。
“孤让你死了吗?”
卫姝瑶不知哪里又惹到他,慌忙垂眼,又捡起筷子来。
“不许挑食。”见她只挑了几筷子,谢明翊眉心微拧,语气冷冽。
“我不能吃鱼。”卫姝瑶瘪着嘴,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鱼是发物,会留疤的。”
“呵,将死之人,在乎留疤?”
卫姝瑶咬了咬唇瓣,只得又拾起筷子,夹了两筷子鱼肉,小心地挑着刺。她自幼就讨厌吃鱼,特别是被卡过一次后,再也不想吃鱼了。
她慢慢挑刺,谢明翊反而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言语,也没有再动筷子。
卫姝瑶却止不住地偷偷打量他。
他当真是过分了,连她吃饭都要管。
她想了想,决意装咳,好摆脱这人的强势。
于是,刚吃了两口,便见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莹白的小脸暗淡下来,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眼睫颤得厉害,抬起眼看向谢明翊,嗓音柔软:“呜……真的不能再吃了,殿下也不想我等会儿吐出来吧?”
谢明翊眸光微动,声音却低沉下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卫姝瑶弯起眼,刚想说话,孰料咳得太过逼真,竟真的呛住了,一时间满屋都是她激烈的咳嗽声。
她低着头,泪眼泛起了红,因着胸腔里的难受,手指止不住地发抖,鬓角汗如浆出。
忽然间,有灼热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背,顺着她的脊弯缓缓滑动了两下。
卫姝瑶身子一颤,未等她回神,那点热意已经离开了。
她慌忙起身,捂着嘴,含糊道:“我,我出去一趟……”
不等谢明翊允诺,她夺门而出,往外跑去。
她真害怕自己吐出来。
二楼包间一片安静,偶尔能听见隔壁觥筹交错的声音。
卫姝瑶冲到露台上,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平复了不少。
她望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流,忽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玄色劲装,身背一把玄金古剑,慢慢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卫姝瑶突然感到心跳猛烈跳动起来。
恰逢他昂首望向路旁的灯笼,半张英气非凡的面孔闯入她眼中。
星火流淌,那人利落分明的轮廓如此清晰。
卫姝瑶脑子嗡嗡作响,瞳孔一下扩大——
“阿哥?”
她一下忘却了所有,冲下楼就往那人方位跑去。
“阿哥——!”
她与人群逆向而行,跌跌撞撞,拎着裙摆,用尽所有力气朝那人跑过去。
朝着那道光下日思夜想的身影,朝着心底渺茫的希望,朝着早已绝望的念想……
竭尽全力,奔跑。
眼看就要追上,卫姝瑶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臂弯拦腰抱住。
春意微寒。
谢明翊的掌心却炙热得烫人,甚至有一层微微薄汗,攥住她的手时,令她思绪骤然紧张,浑身绷得甚紧。
“是我……我是……”她对上那双黑若玛瑙的眼眸,语无伦次。
谢明翊盯着她。
眸光中毫不掩饰的迫人威压,令她从头顶凉到心底。
一股寒意从后背窜起,卫姝瑶全身僵硬,又急又怕,下意识还想往前望去。
“……怎么了?”谢明翊嗓音压在她耳畔,冷洌如刃。
卫姝瑶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憋出了三个字:“放开我。”
出乎她意料之外,谢明翊竟真的放开了她,转身就走。
卫姝瑶愣住了。
他显然是生气了,可他为什么生气?因她没有说清楚就跑出来?
她又回头,去看那形容与卫鸣相似的人消失的方向。
卫姝瑶站在稀疏的人流中,左右难以抉择。
她咬了咬唇,抬脚往卫鸣方向转身。
刚迈了半步,她骤然被谢明翊打横抱了起来。
“卫姝瑶,孤当真是纵得你不知轻重。”
他咬牙切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卫姝瑶被他箍得甚紧,心知他已然动怒,想解释什么,可……从何说起?
她努力回忆今夜种种,仔细回想。
先是谢明翊临时起意带她去吃饭,而后是她说死不死的,惹了他不快,再然后她挑食装咳……
最后,是她不告而别去追和阿哥相似的人。
卫姝瑶心底忽地有些愧疚。
他白日里安排回宫事宜应当疲乏得很了,又要安抚周大夫,或许是在那边和朝臣们商议过了事务,好不容易才得空用膳。
他或许,只是想有人陪同吃顿饭,她却始终没有真心想安静坐下来。
可随即又想,吃饭也未必就要寻她啊……
不知何时,下起了春雨。
豆大的雨点儿落在眉眼上,凉意激得卫姝瑶闭了眼,下意识去捂住面容。
一只滚烫的手倏地覆上她纤细的手指。
卫姝瑶惶恐抬眼,对上一双怒意冰凉的黑眼眸,深渊般幽暗。
谢明翊俯身下去,把她放进马车里,砰地关上了车门。
然后,他突然欺身上前,攫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温热湿润的唇瓣紧贴在她柔嫩的唇上,反复碾压,啃噬。
他动作迅捷而激烈,实在说不上温柔。
卫姝瑶瞪大了眼,呼吸霎时停滞了,心脏怦怦乱跳。
谢明翊一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用力掐了下她的下巴。
她本能地张开了牙关,紧接着便被他擒住了舌尖,再也无法挣脱……
卫姝瑶被亲得头皮发麻,在连绵不绝的侵袭中思绪逐渐混沌。
直至惊雷滚落,暴雨而至,谢明翊都没有放开她。
急风骤雨击打得马车咯吱作响,她整个人陷在炙热的怀里,只觉得眼前的狂风暴雨更令她窒息。
谢明翊自始至终都没有闭眼,他冷意凛冽地看着她,唇上却渐渐温柔下来,转为慢条斯理地品尝。
只是,那眼中怒意不减半分。
卫姝瑶感觉自己快喘息不过来,扣紧了他的肩膀,呜咽求饶:“呜呜呜……我错了……我没想逃……”
她眼尾嫣红,泪光莹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谢明翊忽地松开了她,鼻尖抵上她的鼻尖。
“错?你何错之有?”他单手扣住她的手,将那雪腕反手扣在她背后。
卫姝瑶大口喘气,惊惧含泪,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指尖炙热灼人,眸光却冷得她止不住发颤。
谢明翊侧过脑袋,几乎是惩罚性地咬了她耳垂一口。
他嗓音阴沉得让人毛骨悚然,“婵婵,你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
“啧,想逃,也得换个好日子。”
谢一:伤心……除非老婆亲亲才会好

因为春搜提前结束行程,他的生辰竟如此赶巧撞在今日?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明白了他怒意的源头。
“不,不是!”卫姝瑶樱唇微张,愣愣望向他,不知如何解释。
不是的——
不是想趁他难得地放松警觉时逃走。
不是故意佯装答应又反悔不想涉险。
不是不愿和他同桌把他丢在大街上。
不是的……
她心底深处的懊恼化作一株柔嫩的绿芽,破土而出,拼命挥动着两片细小的叶子,大声吶喊,声嘶力竭。
可那一声声辩解,终究没能说出口,最后化作了泪珠儿从她微红的眼角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濡湿了面颊。
然后,泪意越来越汹涌,她捂住嘴用力摇头,但泪水仍从手指缝隙里淌出来。
谢明翊忽然松开了她。
“卫七姑娘,你先前不敢从东宫离开,是因为害怕徐家。而今你知道徐家暂且无暇顾及你,又有萧陆两家接应,便懒得再与孤虚与委蛇,连虚假的敷衍也省了。”
他从未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分明是平淡至极的语气,却针砭似地扎得她心里密密地疼。
卫姝瑶惶惶不安地去拽他的袖摆,指尖抖得厉害,“你、你听我解释……我见到了……见到……”
她嗓音也颤得厉害,又急又慌。
谢明翊却勾唇笑了一下,竖起食指放在他微红的唇上。
“闭嘴,孤不想再听你狡言善辩。”
对,她惯会骗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没什么可介意的。
他眼眸低垂,眸中情绪莫辩。
“此次事成后,孤会送你出宫,不复相见。”
谢明翊推开了车门。
“……所以,不必再骗孤了。”
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小了。
微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飘落进来,扑在卫姝瑶面上,凉得她心坎儿都是冷的。
她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缓慢消失在黑沉沉的雨夜里,与深处的浓郁夜色融为一体。
而后,彻底不见了。
夜如寒潭,黑得心悸。
谢明翊沿着青石板路,缓步而行。
街市末尾只余下一户人家亮着灯,在雨夜中发出萤火般微弱光芒。
谢明翊停了脚步,看见一个粉面可爱的小孩儿从屋里跑出来,冒雨去接撤摊回去的商贩母亲。
小孩子跑得太急,踢踏溅起的水珠落在他锦缎丝绸的衣摆上。
看这位贵人气度不凡,孩子母亲见状,慌得连忙上前来,按着小孩儿脑袋赔礼道歉。
谢明翊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将袖中最后剩余的一块碎银放在小孩手心里。
“知道体贴你母亲不易,是个好孩子。”他淡淡笑了下,朝母子二人挥了挥手。
妇人知道这是遇上好人了,抱着孩子正想道谢,却见那位贵人步履平稳,早已离开数十步远。
夜色泠泠,寒风拂面。
谢明翊恍若未觉,一步一步朝黑夜深处而行。
雨丝飘若柳絮,沾染了满头满身,晶莹细小的水珠落在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上,莹莹欲坠。
今日是他的生辰,是他作为沈奕的生辰。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自出生后,虽是锦衣玉食,却极少见到母亲。唯有生辰宴时,母亲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赶回来陪他,给他带天南海北的小玩意儿,搂他在怀,亲昵地捏着他的小脸,将难得的温柔一面悉数予他。
每年生辰宴前,他都满心期待母亲这次会给他带什么好玩的,是烟雨江南落笔的纸鸢,还是黄沙戈壁锤炼的连环锁?
直至六岁那年,他等到的,是母亲的死讯。
后来他留在沈兴良身边,沈兴良问他要不要过生辰时,他总是摇头。
旁人只道他身份落魄性子拘谨,不爱热闹。
——不是那样的。
他也曾有过热闹盛大的生辰宴,众人笑意盎然地庆祝他的诞生之日,他小小的手分别拉着母亲和父亲,好奇地打量每一位恭敬道贺的权贵。
年幼时候的桩桩回忆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让谢明翊失控的心绪逐渐平缓了下来。
但,不止温暖的,明亮的,令他再难企及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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