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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沈三其人,得他相助我之幸也。”彼时父亲神采奕奕,聊到这位得力干将时,夸赞不已。
卫姝瑶从半知半解的话中听了出来,沈兴良虽面貌生得儒雅,沙场纵横时却最为勇猛,这人非是一腔孤勇,头脑也十分灵活,实属有勇有谋。
可惜唯一不足,便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于人情交往上十分笨拙。当年他救下了一位夫子,为给夫子留口饭吃,才特意开设了学堂。
因着他彼时已经在圣上面前渐渐得宠,世家大族便送了些孩子过来。沈兴良固然不愿,得亏卫蒙劝说,才勉强一并收下,避免了得罪世族。
昔年在沈府念书时,沈兴良对别的孩子都不怎么在意,唯独对她,会记得派人给她送些小玩意儿。
可惜后来出了那件事……卫姝瑶无法苛责父亲,但心中始终有愧。
正因此,卫姝瑶对今日的拜见才分外忐忑。
她并非指望三言两语化解两家恩怨,但只要沈兴良待她能少点误会,至少她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些。
卫姝瑶等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晚,康伯终于出来,请她进去。
卫姝瑶抿紧唇,敛去眼底的紧张,定了定神,跟着康伯入了屋内。
这处小院显然是沈兴良的别院,格局并不开阔,屋内陈设更是简朴至极,素净如雪洞。
迎面唯一惹人注目的,便是悬挂在壁上的一幅字画,描绘着群山之下一群将士们夜色疾奔,骑马渡河的壮阔画面。
卫姝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认出来是前任宰相沈晏清的画作,眸中微惊。
“知道这是什么河吗?”
负手站立在画前的沈兴良忽地开了口。
卫姝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逢对话,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是肃州祁兰河。”
她顿了顿神色,又低声道:“北狄铁骑若是破了朝天阙,渡过祁兰河,便会长驱直入,宛如钢刀直指京城。”
闻言,沈兴良终于转过身来,慢慢打量了卫姝瑶一眼。
他身形高大,一身玄衫,鬓发已经花白,曾惹得众多女郎芳心暗许的清润面庞,也染上了风霜。唯有那锐利如鹰的眼眸,依旧炯炯有神。
但,让卫姝瑶颇感意外的是,他右眼已经瞎了,成了一潭死水。左眼淡扫过来时,给她迫人的气势,令她不敢直视。
一片长久的静默,屋内听不见半点声响。
直至康伯上前挪了个凳子放在卫姝瑶跟前,又上前去扶沈兴良。
“老爷坐着罢,瞧给小丫头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康伯笑一笑,将沈兴良扶到窗边榻上。
“你坐吧。”沈兴良咳了两声,朝卫姝瑶招手。
卫姝瑶方才谢过,安静坐下来。
卫姝瑶垂着眼,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沈兴良仍在打量自己,终究是忍不住悄悄抬眼,不慎对上他那只独眼的审视。
卫姝瑶攥着手,迟疑了片刻,端正挺直了脊背,没有再低头。
沈兴良倒是略微感到诧异。
前段日子,谢明翊曾去信与他,他顺便问起卫家幺女。谢明翊并未多言,只说她画完了三州舆图,又给了一份行军路线图。
他记忆中柔弱又爱撒娇的国公千金,竟也有了她兄长的两分气质。
不屈,执拗,又有傲骨。
譬如现下,他在那双清湛的眼睛里看到了坦然和平静,没有畏惧羞愧,也没有屈辱不堪。
她好像只是很平静地等待着一场审判,并为之愿意付出应尽的代价。
沈兴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当时谢明翊前往英国公府,其一是为搜罗三州舆图,其二便是听从了沈兴良的劝解,从董兴手里留下卫家幺女。
沈兴良自然有他的考虑在。只是,他不知早在他提出之前,谢明翊早已经有了决断,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沈兴良复又看了卫姝瑶一眼,慢慢开了口:“听太子殿下所言,是你画了三州舆图,又给了他一份行军路线图。”
卫姝瑶颔首,将当时来龙去脉简短说了一遍,略去个中细节。
沈兴良顿了顿,说:“过几日,我要领兵北上,这两样东西很有用,倒也算托你之福。”
卫姝瑶先是一惊,继而忙垂下眼,道:“昔年父亲得到此图,众人皆说是假的,我不知究竟有几分用处,只愿不要耽搁行军大事,延误军机。”
她小心翼翼放低了提及父亲的声音,却听得坐上之人斩钉截铁的声音。
“那图,是真的。”
不等卫姝瑶平复震惊的心绪,沈兴良接着说道:“我既要离京,又担忧太子殿下选妃一事,所以今日特意请你过来。”
“肃州祁兰河,事关重大,可那些蝇营茍且之辈妄图卖国求荣,他们安插了细作入京,混入选妃的秀女之中。虽不知他们究竟要如何行事,但无论如何……”
沈兴良面色一沉,冷声道:“万万不可让他们得逞。”
“你要做的,便是去秀女之中,寻出那名细作,交由太子殿下处置。”
卫姝瑶耳中嗡嗡作响,过多的信息量冲击着大脑,让她有点晕眩。
她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谢明翊和沈兴良无非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是故,没来得及多问两句,便听得沈兴良挥手命康伯送客了,
卫姝瑶直至出了小院,也仍旧是满脑子一塌胡涂。
祁兰河和秀女?这个中联系实在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且,为何偏偏让她来做这件事?
且不论谢明翊身侧暗卫众多,单他本人便能轻松解决此事。
卫姝瑶纠结了半晌,只能归功于自己是女儿身,和姑娘家们混在一处或许更方便行事……
她不知,离开小院后,康伯担忧地望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
“老爷,这等事关重大的时候,当真要让她去做?”
沈兴良蹙眉,咳了一会儿,平缓了气息,才淡淡道:“诱饵若无分量,如何引蛇出洞?”
沈兴良要等的,从来不是什么细作,而是卫姝瑶的兄长——
他曾经的同僚,他的战友挚友,他身死数月又死而复生的“仇敌”。
夜色如水,春雨微凉。
卫鸣稳住斗笠,站一处偏僻庭院门前。他素来坚毅的双眸中有几缕不安。
三个月前,他从乱石堆里捡回了一条命。因缘际会下,又被路过的医女带回了家,得以养好了伤。
只是,他伤了脑袋,许多记忆不甚清晰了。
此次入京,便是为了寻回过往的记忆。
“你真的要回去?京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临行前,救他的医女曾告诫过他,“回京城,你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又要没啦。”
可卫鸣执着要走。
只因,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
信中说他是英国公长子,家世显赫,世代忠良,有父亲有嫡妹。
可,家门倾覆族人流放。
父亲落狱斩监候,嫡妹受辱藏深宫。
卫鸣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曾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他也曾试图寻回所有记忆,但始终无济于事。
那封信中所言,卫鸣本是半信半疑。
直至他深夜辗转反侧时,摸到了枕头下染血的平安符。
符是大魏有名的灵山寺高僧开光过的,装在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里。锦囊绣纹华美,绣工精湛,一看便知出自大户人家闺秀之手。
恍惚中,他眼前就浮现出灯下娇艳的少女,捧着锦囊笑着塞进他怀里的样子。
“阿哥,你要平安,早点回来,教婵婵剑法呀!”小姑娘言笑晏晏,一双清澈柔软的眼眸弯起来,像弯月牙儿。
莫名的,卫鸣心下一窒。
那一夜,他生出了莫大的愤懑。
若他是以身守山河的将军,若他世代忠良,抛头颅洒热血,却落得个家破人亡,连最小的妹妹也护不住……
何其荒谬。
卫鸣按紧了身侧长剑,叩开了木门。
他昂首,盯着这深夜中犹自微亮的繁华古城。
雨丝飘进斗笠,落在他眉宇间,凉意沁入面颊。
门“咯吱”一声开了。
深沉黑夜中,赫然露出一张年轻傲气的面孔,如出鞘利剑,极快地打量了卫鸣一眼。
“原来是卫将军,君上等您多时了!”
看清来人,对方敛了杀气,拱手请卫鸣入内。
卫鸣蹙眉,低声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来人步伐微顿,回首笑道:“自然是见过的,在下肃州萧家五郎,你怕是忘了我的名了……”
落后他半步的高大男人摘下斗笠,用沉稳的眼眸盯着他。
“我知道,萧知言。”
肃州萧家,曾经的名门望族,因宁王谋反一案一夕垮塌。萧家最出名的男儿郎,北境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呢?
萧知言面色一僵,笑了笑,没再多话,快步领着卫鸣行至廊下。
“你们究竟找我做什么?”卫鸣按住腰侧配剑,停了下来。
萧知言抬手正要掀开帘子,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继而便听得金玉般温润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响起——
“本王寻你,刺杀太子。”
一字一句,干脆利落。
宁王:侄子不乖,觊觎本王王妃,该教育
谢一:小皇叔,你的想法很危险(礼貌微笑)
撒花,小皇叔终于要露面啦!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前面提过很多次的宁王殿下。
这里提一下三位的年纪,女主十七岁,男主二十岁,小皇叔二十七岁。

萧知言掀开了厚重帘子,仍保持着请人入内的姿势。
卫鸣抬起眼,正好瞧见屋内露出的一隅天地。
便见精雕细琢的紫檀茶桌上,摆着一壶煮开的清茶,水汽氤氲之中,一只骨节分明白玉无瑕的手执着茶夹,慢悠悠熏烤茶饼,然后徐徐垂腕,将茶叶投落入青花釉里红薄胎瓷茶碗里。
这般眼熟的情形,令卫鸣倏地感到头疼,零碎片段霎时涌入脑海。
无论是觐见长公主时与那人年少初遇,抑或是初次登门拜访见他与幕僚商议事务,又或是出征前那人前来送行,坐在离亭里笑吟吟祝他得胜凯旋——
那人总这般闲适恬然,举止高雅。
便是算计他人时,也一贯地云淡风轻。
宁王谢钧。
对那人的记忆如潮水汹涌,铺天盖地袭来。
谢钧,字仲衡,为先帝宠妃淑妃所生,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他自幼天赋异禀,诗书骑射无不精通,颇得圣宠,年仅七岁便得以封王。
只是,他出生时先帝已近耄耋,即便后来长公主薨逝,几个兄长死的死疯的疯,仅剩他和当今圣上两位皇子,也因他年纪尚小羽翼未满,注定于皇位无缘。
许是怕里面那位惹了寒气,厚重的帘幔微垂了下来,遮住了卫鸣的视线。
但里面温润如玉的嗓音仍旧传了出来。
“思慎,一别经年,你我竟生分至此,连见面也不愿么?”
卫鸣巍然不动,萧知言迟了一瞬,掀开帘子先进去了。
这回,卫鸣清楚看见了茶案下,曳地的苍青色袍边上银线织就的蟠龙花纹。
卫鸣一时恍惚,想起曾听医女抱怨:“外面都传宁王死了……真好笑,他前几日还给我师父写信呢,要这要那的,也不想想那些东西多难找……”
“分明是落魄着呢,还总讲究得很!”
他不由得昂首,迎上一双噙着笑意的深邃眼眸。
即便离得甚远,卫鸣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来自天生上位者的威势,伴随着温淳的嗓音穿透过来。
“难道,姝瑶姑娘的下落你也不愿听听么?”
听见这名字,卫鸣头疼欲裂,只觉得自己的心忽被对方攥住,差点窒息。
一股冷意从脊背升起,分明极短的一句话,落入耳中犹万钧重雷,将他的思绪粉碎成一片混沌。
京城众人皆知,英国公千金及笄之时,宁王亲自上门贺礼,为的是笼络英国公。
可卫鸣清楚记得——
当年宁王上门,是借贺礼暗示父亲,想要娶最疼爱的小妹为妃。
因着小妹家族行七,旁人多是唤她卫七姑娘,亲近的人唤声瑶妹,偏这位非要与众不同,称一声“姝瑶姑娘”……
零碎的记忆让他本就混沌的思绪翻滚煎熬得更厉害。
卫鸣用力按了按额头,略微平复了心绪,抬步入内。
他径直走到茶桌前落座,望向对面身量修长的男子。
一杯热气熏腾的清透茶汤被推到他面前。
浓郁茶香飘来,让卫鸣有些发胀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姝瑶姑娘深陷囹圄,本王也见之不忍,特来告知于你。”宁王又取了沸水烹茶,沸腾白雾缭绕在他指尖,悠悠而上,令他温润的眉眼愈加柔和。
“小妹她……她可安好?”卫鸣低声开口。
对面那人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轻叩在桌上,发出“嘚嘚”的响声。
一直立在宁王身后的萧知言开了口,道:“我亲眼所见,瑶妹被太子囚于身侧,备受折辱……”
萧知言将自己在春搜所见所闻述于卫鸣,又将事后收到的陆家来信简短说了。
末了,才道:“瑶妹暂无大碍,只是仍困在东宫。太子生性警觉,寻常手段怕是难以将她救出。”
卫鸣按着佩刀的手紧绷着,半晌才松开,手指放上了杯沿。
他仰起脖子,将滚热的茶水一咕噜灌了下去,捏紧茶碗,望向宁王。
卫鸣眉心拧紧,沙哑着嗓子问:“你当真想让我刺杀太子?”
搭在桌沿的手指一顿,对面笑意风雅的男子陷入沉默。
半晌,宁王才淡淡开口,“你只需引开太子,拖住他,本王会另行派人救出姝瑶姑娘。”
卫鸣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小院里出来的,他只觉得脚步从未有过如此凝重,紧按着腰侧的佩剑异常灼手。
直至回了客栈,进了小屋,他手腕才突然一紧,将佩剑铮地一下拔出了鞘,嚯地削掉了桌角。
脑中传来密密的针扎之感,疼得他一下稳不住身形,忽地跪倒在地。
卫鸣竭力去想过往的事情,眼前却仍然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但,每当浮现出明艳少女笑着扑上来喊他阿哥时,他便觉得愈加痛苦,仿若心中缺失了一块,痛得他难以喘息。
卫鸣用力捂着脑袋,鬓角汗如浆出。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过去,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望着一片漆黑怔怔出神。
卫鸣挣扎着爬起来,摸到了地上锋锐的剑刃,锋利剑气割破了掌心,疼痛和鲜血激得他神智清醒了不少。
他鲜血直淌的手握紧了剑。
无论宁王所言是真是假,他总要去确认一番。
他要救最疼爱的小妹。
卫姝瑶从小院出来后,很快踏上了回宫之路。
因着要避人耳目,梁锦特意选了平民街坊绕行穿过。
夜色渐临,已是华灯初上,但走过的这条街巷仍很热闹。
临街的小铺高悬通明的灯笼,商贩们在路边高声吆喝。年轻的姑娘们比试着头花,酒肆里传来清洌的浓香,间或夹杂着孩童的咯吱笑声……
卫姝瑶悄悄掀开车帘,尘世烟火随着摇曳的烛光落入她眼底,映衬得她清亮的眸子愈加璀璨。
这一刻,她好像不再是四处躲藏不见天日的逃犯,也不用如履薄冰地应付那位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一直绷着的脊背终于缓和下来。
就这样,安静地感受着人间诸般烟火气。
却在这时,马车一个急停,她猛地抓紧车窗,才勉强坐稳。
“出了什么事?”卫姝瑶出声问话。
却见车帘倏地被人掀开,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朝她伸过来。
“要下来走走吗?”
卫姝瑶一时怔住,惊讶地看着谢明翊突兀出现在眼前。
他望过来,透过荡漾的烛光看着她,细长的眉眼缓和下来,唇角微扬起弧度,显出几分柔软。
卫姝瑶半晌没反应过来,谢明翊已经进了马车,俯下身子,迫近她的面颊。
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今夜月色很好。”
他呼出的热息喷洒在她颈侧,明明毫无接触,却莫名叫她有点发晕。
卫姝瑶僵硬着后背,手指撑在车壁上,愣愣问道:“你、你不是回宫了吗?”
谢明翊垂下眼,眸光扫过她柔软的唇时微顿了一下。
“孤送周大夫回府,方才路过这里,见这车有点眼熟。”
他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寻常平淡的模样,“孤尚未用晚膳,料想你也未用。既然沈将军已告知了你的任务,孤应当……恩威并用。”
卫姝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只觉得这人越发捉摸不透。不然,现下他这番解释怎么听都像是欲盖弥彰?
卫姝瑶心跳仍有些急,攥紧了细指,不敢深想他为何突然要带她去吃饭。
左右她也确实饿了,便眨了下眼,随着谢明翊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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