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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储钺挑衅谢明翊,卫姝瑶心中也有恼火,可她亲眼见了储钺箭艺,心知此人箭法确实卓绝惊艳,绝非信口开河。
她只知谢明翊甚少用箭,也不知他箭艺到底如何。眼下更生焦虑,担心若是储钺赢了比试,定然会再开口挑衅,届时要怎样才能护住大魏脸面和帝王威严。
于是,便愈发关切起比试结果。
正是屏气凝神之时,卫姝瑶手指倏地被人握住,一把拢进掌心里,攥得她指上发疼。
卫姝瑶疼得低呼一声,正要看看是什么硌得她针扎般疼,刚侧眸就撞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清冷漆眸。
她脸上笑意顿了顿,察觉谢明翊眸色阴晴不定,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莫名叫人觉得脊背发凉。
卫姝瑶心中一咯噔,便知他定然是听到了自己夸赞谢钧的话。可她那时候不过是为了气一气鲜虞敏,也为了试探,她也没做亏心事吶?
更何况,她只是陈述事实。谁人不知,宁王谢钧骑射源自长公主教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少年时就已凭借卓越的箭艺博得一片盛赞。
那时,谢明翊才刚学会走路呢。他犯不着和自己的皇叔较劲吧?
应该……犯不着吧?
卫姝瑶挺直了脊背,坐得端正,悄声问谢明翊,“你看谁的胜算大?”
谢明翊未看她,只低低应了声,“不知。”
卫姝瑶微蹙眉头,听得他冷淡语调里的别扭,就知他必定是在闹脾气。
她左思右想,尽管脑子里掠过几次“他醋了”的想法,却很快又否决掉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可能因她与谢钧多说了两句话就吃醋成这样?
连平日里睿智沉稳的帝王颜面也不要了,就这样大大咧咧在群臣面前摆着张臭脸?
卫姝瑶暗自颔首,唔……必定是有让他更烦心的家国大事。
她这般作想,就准备好生安抚下谢明翊,便把另一只手也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裹住他的手。
谢明翊浑身一僵,攥着她手的修长手指紧了紧,又松开两分,任凭她的柔荑包裹着他宽大炙热的手掌。
趁着他神色慢慢松弛,卫姝瑶将谢明翊的手指悄悄掰直了,很快就知道了一直硌着她手的异样是什么。
谢明翊的指缝里满是杂草松果片,甚至还有松针扎进指缝里,刺得指下发红。
他好端端地,去掘地三尺干嘛?
卫姝瑶明艳面容顷刻间沉了下去。
这时,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了。周秦上前去数了环数,高声将结果告知众人。
“第一局,平。”
卫姝瑶听见云舒倒吸一口冷气,似是颇为震惊。
“这位储统领有点本事,他竟能和宁王殿下打成平手。”萧知行站在云舒身后,稍稍颔首:“他看起来不像是自学成才,应是有大师指点过。”
斜对面的鲜虞敏听见了,昂首挺胸,朝他们扬了扬下巴,道:“我就说储钺不会输!”
卫姝瑶没空理会这些纷扰,她胸口积郁了点浑浊,让她感到沉闷。
趁着途中休息,卫姝瑶微微眯眼,朝罗淮英扫了道眼风过去,“罗指挥使,你过来。”
她暗自琢磨,以谢明翊的性子,就连杀人也颇为讲究利落,怎会在狩猎中弄得这般狼狈?
大约只能是遇上了和她相关的事情,令他一时分心。
难不成……有人去他耳边嚼舌根子,也说鲜虞敏那样的话?
卫姝瑶眸色愈发冰凉,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看向罗淮英,倏地摊开掌心,指着谢明翊指缝间的伤痕,冷笑问道:“你们随侍圣上,就是这样护驾的?竟连圣上受伤都不禀报本宫,好大的胆子。”
她刻意捏了皇后的腔调,摆出几分严肃,冷声道:“护驾不力,你自去领罚。”
“禀皇后娘娘,圣上不曾受伤……”罗淮英支支吾吾,总不能说是圣上自己生气弄成那样。
“你走罢,朕并无大碍。”谢明翊慢吞吞发话,摆了摆手。
罗淮英慌里慌张地行了礼,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周秦那边跑去,帮周秦张罗比试的事去了。
比起被皇后娘娘惩戒,他更担心被新帝直接灭口。
等罗淮英行远了,卫姝瑶才垂下眼,神色不悦道:“你放他走干嘛,见你受伤我心疼得不行,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好歹叫他留下来给我说清来龙去脉。”
她话音才落,就听谢明翊嗓音低沉地问道:“你紧张比试结果,哪有空关切我受伤?”
说着低垂了眼眸,慢腾腾抽出了自己的手,搁置在膝盖上。
卫姝瑶顿时一愣,忍不住腹诽这厮果然是生闷气了,若是原先她还会哄着追问,可如今都成婚了,她还得那样哄着他吗?
她也不知谢明翊究竟生的什么闷气,总不至于只是单纯吃醋。
……不至于吧。
随后她又想,是不是今日一直忙着招待白狄使臣,他累了,哪里不舒服?
念及至此,卫姝瑶顿时生出心疼,悄悄又拉过谢明翊的手。
“疼不疼啊?”她小声问。
谢明翊微微掀起眼帘,看着卫姝瑶,眼眸幽深。
卫姝瑶以为他要冷言冷语推开她,却不料,他忽地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眸,低低地应了一个字。
“疼。”
卫姝瑶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声极轻的疼里面回过神来。
他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被生剜腐肉都不说疼的男人,居然在她面前说松针扎得疼?
“你弄伤了,也不告诉我怎么回事,还自个儿生闷气……”卫姝瑶本着哄一哄他,特意放软了声音,“我给你把这些挑出来,你忍一忍啊。”
谢明翊眸光微澜,似有水波轻漾开来。
他默了一瞬,随即乖乖递过手去,让卫姝瑶给他挑出指缝间的杂草和松针。
“我知你这段时日政务繁忙,还得抽空招待白狄使臣,必定是累坏了,我也帮不上忙……你夜里又回来得晚,我总是熬不住就睡着了,下回我一定等你回来,陪你说说话再睡。好不好?”
卫姝瑶拿了干净的绣帕,一边专心挑着他指缝间的脏污,一边柔声哄他。
见她垂眸一丝不茍的认真模样,听着她软糯的嗓音撒娇般哄他,谢明翊全身都舒畅了不少,先前一直淤堵在胸口的烦闷也开始慢慢消散。
他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松开了手指,唇角也不似先前那样耷拉着,往上勾起一点极浅的弧度。
卫姝瑶见他神色逐渐松弛,心里松了口气,道:“王姬那事我已经查探清楚了,她并不是爱慕宁王,不必赐婚了。”
说完,她把已经挑干净刺的修长手指放下来,正要转过身去。
谢明翊忽然伸出手臂,将她一下揽入怀里。
他眼眸幽暗,低声问她:“今日你与小皇叔到底说了什么?”
卫姝瑶眯起眼,狐疑地问:“你是为这事生闷气,不是因为国/事繁忙?”
谢明翊薄唇轻抿,没有应声,沉默好半晌,才略带愠怒地应道:“近来确实政/务繁忙,但不至于令我倍感烦扰。”
“那……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令你倍感烦扰?”
谢明翊默不作声,揽着她腰肢的手却又收拢两分,低声反问:“你与小皇叔今日走动未免过于频繁,就不怕旁人如何作想?”
卫姝瑶愣愣望他半晌,最后禁不住莞尔,醍醐灌顶道:“我当是什么大事惹得你这样,原是这个。”
见她光是笑,也不解释,谢明翊垂眸落在娇艳的面容上,眉头微蹙,心里的烦闷倏地又蹿了上来。
他忽地抬手,将卫姝瑶拎了起来,而后让她侧坐在自己双膝之上,单手箍住她的腰肢,微眯起眼眸,盯着她。
卫姝瑶被他这突兀的行径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沈奕!你……”她左顾右盼,面色霎时飞起红晕,“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你不能这样。”
她只能将声音压得极低,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可腰上的力道骤然又紧了两分,她被搂得甚紧,几乎快贴上谢明翊的脸颊。
“今日我与宁王没有说闲话,你大可问云舒和萧家公子,他们一直在旁的。”卫姝瑶知道他是真的醋了,耐着性子安抚道:“储统领故意挑衅你,我猜想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才故意夸赞宁王,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王姬。”
虽是盛夏午后,但深山林荫之中仍有凉意。卫姝瑶却觉得贴着他,面颊越发泛红。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她伸手去掰他的臂弯,娇嗔道:“快放我下来,叫群臣看见成何体统?”
潋滟眼波流转,仿若渡来绵绵情意,莫名叫谢明翊喉间发紧。
他嗓音染上了暗哑,低沉道:“婵婵,你都不曾那样夸赞过我。”
卫姝瑶怔怔听着,反应再迟钝也听出了浓浓的酸意,但心里却溢出了丝缕甜意,甜得她唇角都不自觉扬起来。
她咬了咬唇,才略微羞赧地凑在谢明翊耳畔,柔声柔气道:“婵婵的好夫君,博学多才智勇双全,高风亮节扶危济困……”
她将一时脑中想到的溢美之词絮絮叨叨念了个遍。
还没全说完,忽见谢明翊扯开护腕,抬起袖摆,将宽大的袖摆尽数展开来,挡在她面前。
卫姝瑶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谢明翊便蓦地低下头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顷刻间,她几乎感觉自己脸颊的热意要将自己炙烤熟了,声音发颤:“你、你太放肆了!”
他怎能当着群臣的面,就这么亲她?
看她羞窘可爱的模样,谢明翊才终于觉得心里的淤泥被冲散了。
他声音里却仍噙着不满,低声道:“婵婵好生敷衍。”
谢一:哼,老婆是我的,只有我能亲亲
大家想看IF线吗,谢狗是世子爷,长公主也没有去世的平行时空,两个欢喜冤家看不顺对方,先婚后爱的小甜文?
想看的话就再安排上,不想看的话,青梅竹马之后就全文完结啦
挂了一个新预收,求宝们戳戳,看演技派腹黑王爷怎么天天我醋我自己!
《夫君不可能是我白月光》专栏可见,封面在做啦
#我以为是兄弟其实都是一个人
#阴狠夫君不可能是温柔人夫白月光
#惊呆,拼命想逃离的狗男人竟是早死的初恋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13章 番外:春风不度
卫姝瑶错愕,全然不知原来这厮平日里瞧着凡事都面色平淡,竟也会因她和旁人多说了几句话就这般吃醋。
半晌后,她才羞赧着脸,低声说:“就算夫君还想听,也、也得等回了行宫……”
愣神间,谢明翊凑近她的耳畔,趁她放松警惕时,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继而沉声道:“那我们不看比试了,回行宫。”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薄热拂到卫姝瑶耳廓上,惹得她莫名打了个颤。
看他今日这番醋意浓烈的阵仗,不必细想,今夜定然不会饶过自己。
仅是猜想或许有那样的可能,卫姝瑶已然觉得十分羞窘,甚至想扯过他的衣裳把自己脑袋蒙起来。
“你别胡闹了……”她颤着嗓音,只得开始撒娇,“我下次不夸他了,你且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谢明翊眼眸微眯,问:“还有下次见面?”
卫姝瑶忙不迭地晃脑袋,“没有。”
谢明翊又问:“还会再夸别的男子?”
“怎会呢?”
卫姝瑶瘪着嘴,伸手勾着他的脖颈,糯声糯气地撒娇,“婵婵眼里只有夫君一人,以后只夸夫君。”
谢明翊方才松了松臂弯,唇边浮起笑意,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下,才把卫姝瑶放下来。
卫姝瑶被放下后,悄声嘟哝:“年少时也不见你这般无耻……”
谢明翊眸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再扯不着边际的胡话。
年少时见她与旁的男子亲近,他心中总会生出几丝烦闷,许是那时就已经沦陷。起初不知是心动,及至后来发觉,已是思之若狂。
所幸,明月终究留在了他身畔。
安抚了乱吃飞醋的谢明翊,卫姝瑶总算能全神贯注投入观赏箭艺比试之中。
场上第二轮已经开始了。
很快周秦再次朗声宣布了结果,“第二局,平。”
竟还是平?
卫姝瑶心里难免焦躁,这储钺如此盛气凌人,竟不是夸夸其谈,而是真才实学。
她心中琢磨,“谢钧是藏拙么?”
以谢钧昔年盛名,可以说在座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这个储钺究竟是何来历,竟能与谢钧平分秋色?他是真的技不如人,还是想等谢明翊开出条件才会利落赢下比试?
想到这里,卫姝瑶再也按奈不住,悄悄唤了萧知行过来,让他去问一问谢钧。
萧知行踱步行至谢钧身前,在他对面半蹲下来,犹豫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开口。
“殿下是刻意让着那位白狄小将吗?”
话刚落音,便察觉一道凌厉眼光射过来,刺得萧知行浑身立即紧绷起来。
谢钧坐在一块大石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膝上,手中拿帕子擦拭着长弓,神色不似寻常温和,眸光颇有些凉意。
他慢条斯理地问:“谁让你来传话的?”
萧知行也不卖关子,直接应道:“皇后娘娘。”
谢钧眸光微顿,抿了抿唇,对萧知行道:“那个储钺,论剑法或许不是本王的对手,但他骑射确实超群绝伦,不是普通人。”
“本王怀疑,他也师从杨老先生。”谢钧将结论告知萧知行。
多年不曾听到这名字,乍然一提,倒让萧知行恍惚生出隔世之感。
杨照,河州人士,在军中因骑射出众屡建奇功,流传下桩桩奇闻,甚至被人戏称为“百里杨”。
此人后来被先帝特意请入宫中教导谢锦箭术,谢锦又以此教导谢钧。可以说,谢钧箭术也承袭于杨老先生。
萧知行回过神来,惊诧道:“我听闻那小将母亲是中原人,难不成他是杨老先生的后人?”
他左右张望,看见卫姝瑶朝他远远投来一道冷凉的眼风,想起正事,忙追问道:“那殿下可有十足把握?只剩最后一局了,还请殿下务必全力以赴。”
“若是殿下有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萧知行刚抬眼,就对上谢钧松墨般的眼眸。
纤长浓密的鸦羽长睫之下,他目光不似寻常平静,带着几分迫人的威势,令人莫名头皮发紧。
“是皇后对本王没信心,还是你对本王有质疑?”
他的表情分明充斥着不悦,说话的音调却一如既往,温和有礼。
萧知行从未见过他表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不禁浑身僵硬,下意识垂下眼,连带着脖颈都不敢扭动,怕再撞上他凛冽的眼刃。
这话自然是卫姝瑶交代的,可萧知行察言观色,早已发觉谢钧似乎隐隐动怒,心知这话可不能再这么直接传出口。
他思绪急转,正迟疑该怎么才能用辞委婉些,头顶忽地又袭来一股寒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答本王。”
谢钧站起身来,自上而下俯视着萧知行,指尖缓慢刮过长弓,发出刺耳的杂响。
萧知行哪里还顾得上细想措辞,急忙把卫姝瑶的担忧和思虑一股脑儿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等他磕磕巴巴解释完毕,又急切补充道:“皇后娘娘不仅是顾全大局,担忧大魏颜面扫地,更是为了殿下声誉着想,并非怀疑殿下箭艺。”
“娘娘还说,殿下今日挺身而出,不甚感激,但比试本就充满变数,殿下尽力而为即可,娘娘自始至终都知殿下心之所系,无论比试如何,娘娘都会替殿下尽力周全。”
萧知行说话的时候看不见谢钧的表情,只能看见谢钧握着长弓的手指慢慢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直至他最后说完,才见那洁白似玉的修长手指松了两分。
“呵,她能知道本王心系什么?”
谢钧提起长弓,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又像是裹着一丝酸涩。
待萧知行再度抬起头来,却见谢钧已是神色自若,冲他笑了笑,一贯地笑意温润,而后便迈步朝着比试场地走去。
不知为何,萧知行总觉得,谢钧听了最后一句话后才转怒为静。
可……这最后一句话是他临时胡诌的啊?
卫姝瑶只说让他问清楚谢钧是否有何难处,若有,只要能赢下比试,帝后必定会替他解决难处。
萧知行望着谢钧张臂挽弓的模样,气势如虹,胜负欲蓬勃而出,默默把准备再解释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左右意思到了就行,是不是原话也没甚要紧的,对吧?
第三轮比试正式开始。
场内众人目光都凝聚在比试的二人身上,连谢明翊也不由得疑惑多瞥了两眼。
不知为何,较之先前两局,宁王殿下似乎稍稍好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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