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小孩, 我只比你小三岁半!”
“谁认说得谁。”
陆迟挑眉推开阻碍他视线的两只手,继续盯着刚停在酒楼前,挂着楚家字样的马车。
他在都水监办公务,李焱送了消息说今日苏轻眉约见沈钧,借银两而已,他在江南就看得出她与沈钧绝无可能,可不知为何这几晚总夜半头疼,过来看到她才得缓解。
他也没想到,沈钧的未婚妻比他还在意。
大庭广众,楚家人特意来到此处,无非是对她行言语上的刁难,“叶三,你看那是谁。”
叶蓁正被贺思远气得满脸通红,顺着陆迟的手指望向食居,“咦,那不是苏姐姐的车夫吗,苏姐姐也在对面吗。”
贺思远喝茶抬眼,明白了好友的意图,顺手推舟,笑嘻嘻道:“是啊,你快去找她,别再烦我了。”
叶蓁这两年习惯了未婚夫的语气,懒得理他,犹豫道:“可是,苏姐姐和朋友相聚,我去不大好吧。”
她很感激苏轻眉帮过她,她们见过一面不熟,她满心结交,但是贸然前去很无礼。
“贺思远是不是与你说过,苏姑娘曾于江南被沈家退婚,见她的这位就是沈家的未来嫡媳。”陆迟瞟了记贺思远,贺思远立刻尴尬地挠头。
他喝醉那晚,确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包括苏轻眉在江南的遭遇。
“什么?!”
叶蓁一拍桌子,倏然站起,“那她来找苏姐姐,不就是找茬,不行,我得去会会她!”
说罢,她鼓着一张可爱的脸气呼呼地跑出去。
贺思远看着浅粉蹦跳的背影,摇头无奈:“陆世子,你故意让叶蓁来,就为了诓她跑去捣乱?”
“嗯。”
本来是捣乱,毕竟他不喜欢苏轻眉和别的男子单独见面,有人在旁叽叽喳喳地做缀饰都好。
但他刚刚发现,他更不喜欢她被谁折辱。
片刻后,叶蓁趾高气昂地带着苏轻眉出来,想来进展顺利,陆迟也离开座位要回工部,他事情没办完,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和她‘偶遇’。
哪知刹那间一只狼犬赫然跑出,陆迟眼疾手快,当即拿起桌上筷箸,手掌撑桌从临街窗口直接翻越出,一出手木筷便直直插进那只猎犬的死穴。
几乎是同时,穆青羽也出现,在他之后将狼犬捆绑住。
贺思远从门口出来,走慢一步到路边,看到陆迟,第一时间夸赞他的身手,“怎么样,英雄救美了吧!”
陆迟的情绪收放自如,几息后,抬眸淡笑,“是啊,你要不要也试试。”
贺思远撇撇嘴,夸他呢,也没句好话听听,“诶,穆青羽,他怎么在这,搞半天他比你早救到人?”难怪了,英雄不是他,阴阳怪气的。
一转头,陆迟已走出五步远。
“你发什么闷火啊,你等等我!”
叶蓁顺着苏轻眉看呆的目光,转向男子,大喜惊呼道:“是你啊,穆小将军!”
穆青羽正在认真查看狼犬后颈部的伤口,刚刚对面路上明明有人飞出犀利暗器,他看过去却无人影,连他都没来得及发现,会是谁呢。
京城崇文,武官在朝中地位一般,坊间学堂比武官开设多了数倍不止,这等武艺高强之人想必在京中得不到重用,若是能随他回西北从军,那真是件大好事。
正沉思闻得有人喊他,他放下思虑回过眸,颔首道:“嗯。”
他看到女子,顿了顿,“叶蓁姑娘。”
苏轻眉听到时很惊讶,原来这人就是穆小将军,想起在船上陆迟对她说过的话,她还腹诽自己能去京城哪条街上撞见个将军,竟然今日就撞见了。
惊魂甫定,苏轻眉的情绪复杂,对方未及冠也是男子,她盯了他太久,面颊微红,干咳清嗓道:“穆小将军,民女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不用。”
啊,果然是如传闻冷淡。
苏轻眉低下眸,留心看到他掌心漫出血色,指了指焦急道:“穆小将军,你流血了,不会是被疯犬咬到的吧!?”
穆青羽抬手看了看,语气虽淡,不再是起初的拒人千里,“多谢关怀,这是被鞭刺拉伤的,小事一桩。”
“哦……”
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
苏轻眉也明白,穆家忠烈,穆青羽在军中长大,十三四岁的年纪已在战场杀敌,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稳,这种小伤口入不了他的眼,但人是为了她被伤……
她歉疚道:“可,可还是处理一下为好?”
叶蓁性子大大咧咧,看得出苏轻眉想说的,就是碍着脸皮不敢讲,她帮腔道:“穆小将军,你是为了我们受伤,就让苏姐姐帮你包扎嘛,否则我们过意不去,天天来将军府缠着你。”
穆青羽稍一思索,伸手向苏轻眉。
他由方才的危险局势中逐渐放松下来,嗓音残余些少年气的沙哑,没有成年男子的低沉,“苏小姐,能不能借你丫鬟的帕子一用。”
“哦,好。”
苏轻眉面红红,听话的唤来绿桃,交出手帕。
穆青羽接过后将手粗略裹住,笑出白牙:“你看,已包好。举手之劳,两位姑娘不必挂怀在心,我先走了,还要去查查闹街的巡兵有无擅离职守,竟让疯犬进出。”
苏轻眉没来得及说其他,就见他提拎着一只狗,潇洒转身的背影。
叶蓁以为她被拒绝了不开心,解释道:“苏姐姐,他就是这样的,对太后的侄女都是如此,伤了可多姑娘家的心了,至少对我们笑了笑呢。”
苏轻眉摇头,她是觉得他亲近,哪怕对她稍显冷淡,还是觉得很亲近,当然这种话不方便讲出,她小声问道:“臻臻,你知不知道穆将军府在哪里呀?”
今日是冬至,绿桃指挥着新来的煮饭阿婆,在灶房里做江南味道的小汤圆,入冬第一个团圆节要吃团圆,往年在老家都是如此的。
清晨,苏轻眉早起在小小庭院里做刺绣,绿桃出来挑井水,看到自家小姐,“小姐天冷,你进屋去嘛,屋里上盏灯看得也很清楚。”
“快做完了。”
苏轻眉上次街上回来后在家中想了一晚,想到了送给穆青羽最合适的谢礼,他们参军之人,用得最多的就是护具,其中属护臂可调收缩,不用担心尺寸。
翌日,她就着绿桃买了上好的牛皮料子,在皮匠那做完带回犹觉不够,打算亲自在里面添一层绣好的内衬,隔了片布,这样能减轻对内臂肌肤的磨伤。
这些小心思对穆小将军当是多余的,她就是忍不住想做。
绿桃抱着盆经过她身侧,歪着头问道:“小姐,您绣的是什么图样,不像花更像叶子。”一般时兴牡丹或者芙蓉,绣叶子还真少见,即使送给男子,一般也是竹子兰花吧。
“这叫作玉麒麟,它不会开花,长开了形似麒麟,我母亲说这花象征祥瑞和平安,最特别的是,当白日被光照,上面的小刺会泛出点点光泽,很漂亮。”
“哦,所以您要在日光下试色!”这样用心,绿桃觉着小姐对穆小将军过于在意,看着也不像是喜欢呐。
“对了,剩余的一套你给李焱了吗?”他驾马车也有危险,戴着比不戴好。
“给了呀,他多谢小姐呢!”
一直坐到正午,苏轻眉完成了衬布,用粗针缝进护臂后交给拂冬,说了个叶蓁给的址处,然后便是在无比忐忑中等拂冬送完回来,生怕穆小将军拒绝。
门一开,苏轻眉迎上丫鬟,紧张道:“怎么样?”
拂冬憨憨的,点头如捣蒜,“小姐,送到了,奴婢亲自给的管家!”
“那就好。”
林琼英正好抱着呜圆走出房门晒太阳,笑道:“眉儿,我如何闻到了汤圆味儿,香喷喷的,你叫人做了?”
“是啊!”苏轻眉笑呵呵地跑到外祖母身侧,弯腰和呜圆的鼻尖碰了碰,“今天是冬至,外祖母,我们晚上吃汤圆好不好。”
“好。”
这座院的厅很小,苏轻眉便让李焱在院儿里支起暖棚,周遭用火炉围着,大家一道坐在圆桌,她喊来丫鬟们和李焱一并同席。
李焱起初有点不惯,最终并未忸怩。
所有人围坐,喝着暖暖的酒酿汤和圆子,落日余晖中闲适得别有一番滋味,吃到一半,门外有信客敲门,拂冬跑去接了一封信笺回来。
“小姐,是从扬州寄来的信,我看好像是孟大叔。”
苏轻眉放下筷子,展开一看,果然是孟叔找人写的代笔。
她简略看了内容,翻到夹层里的银票欣喜不已,原来他暗地里帮她要到大部分赁租,接济城西后还有足够富余,往后她去买船就不必再顾虑银子。
林琼英发现她的喜形于色,笑问:“眉儿什么事,开心成这样。”
苏轻眉笑弯了眼,“外祖母,我们有银子啦!”
李焱正从她们身后端出汤圆,听到她这句没有惊讶,道:“小姐,既然如此,有件事我早想说,咱们马车的马老了,可不可以去校场换一匹。”
苏轻眉正值穷人乍富,豪气道:“可以!”
李焱掩眸,“那,小姐和我一起去挑选?”
苏轻眉心情大好,加上拂冬和绿桃都有玩心,她点头应道:“好啊,正好去看看小马驹!”
与此同时的穆将军府,黄昏时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穆将军在京中的府邸是皇上赐予的,冷清有余,架势十足,宽敞的门厅摆了一只白色云母屏风隔开穿堂,厅内的黄花梨木家私成套俱全,富贵逼人。
陆迟拂袖坐在下首,长庚低着头,躬身将礼盒捧至穆青羽面前。
“穆少将军,这是叶家三姑娘叶蓁,托我给你送的谢礼,我听她说,少将军在长街制服了猛兽,救了她和好友一命。”
“不是猛兽。”
穆青羽瞟了眼站在一旁的管家,同时送来的木盒,再看了看长庚手里的,道:“两位姑娘都实在客气,我讲过了,举手之劳,勿需这般郑重。”
陆迟的视线从苏轻眉送的盒子上缓慢挪开,笑道:“我当叶蓁半个妹妹,少将军若是收下,我也算不负她所托,你的救命之恩就此了结,否则叶蓁心里挂怀,我会很担忧。”
穆青羽常年呆在军营中,全是男人只会打仗,对女子方面很不擅长,世人都说他对女子冷淡,其实他是怕对待亲近惹人误会,索性不理。
他沉下心望着对过,素闻国公府世子在外流落多年,仍旧能有这样斯文俊雅的气质,怪不得在京中风评上佳,更觉陆迟说得很有道理。
本来,他准备将苏姑娘的礼一并还掉,现下看来,还是都收下为好。
陆迟忖他神色,知他动摇,屈指轻叩了下椅子扶柄,长庚随即将礼盒打开,赫然是两张犀皮护臂,犀皮比牛皮厚实,不经鞣制的生皮轻盈且坚硬如铁。
穆青羽对其他或许不会动容,但是对这样……,这在战场有多实用啊!
坦白说,他非常喜欢。
“穆少将军,你若不收下,以叶蓁的性子,亲自跑来也不一定,到时满城皆知穆少将军是位救美英雄,最怕有人效仿。”
穆青羽一听皱眉,立刻站起身对陆迟抱拳,“好,我收下了,请世子代我与叶姑娘道声谢。”
闲聊了几句边关前段时日的态势,二人之间的生疏感俨然打消。
长庚将带来的茶具摆开,用热水一一细致烫过,穆青羽看了眼,似乎是位很讲究的世家子弟。
陆迟喝了口茶,又道:“下个月末太后寿辰,穆少将军有无想好送何贺礼?”
穆大将军临时让穆青羽回京,为的就是参加太后寿辰,让他留下代穆家庆贺。
穆青羽对陆迟印象算是不错,尤其这人问的问题恰好也是他烦恼的,他思索了很多个晚上,暂时未有备选。
“不瞒世子,我还没想到。”
“过两日,我正好和几位都督府的公子去城北新开的校场,大家顺道聊聊将送的贺礼,免得重样,穆少将军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陆迟放下茶碗,随口无意,“听说那里来了几位会耍铁木的异族人,每每都是只打半日,竟无人能战胜,有损我大朔国威。”
倘若陆迟说的聚会在别处,譬如国公府,穆青羽会嫌麻烦而拒绝,偏那是校场,他被迫留京早就很想狠狠|操|练一番,尤其对方是异族人,和他胃口。
“好,我和你一同去。”
陆迟不意外,笑道:“嗯,到时接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跟读的读者啦~揪住么么。
第34章
穆将军府, 陆迟如约等在门口,当然也捎上了从床上被拖起来,昏昏欲睡的倒霉蛋贺思远。
穆青羽攀进马车看到世子一身打扮 ,皱眉道:“陆世子, 你都没用护具?”
打斗拳脚无眼, 连他都得做必要防护, 手臂上的犀牛皮是今日特意试戴,陆迟那类翩翩公子竟敢毫无准备。
长庚坐在车辕, 转身诚实道:“世子说, 怪我设想不周,临时忘了。”
陆迟表现的很宽容,“无碍, 去城中买一副。”
穆青羽细思,他这次有心赶着去挫一挫异族人的锐气, 来回一趟城中,到校场岂不是见不到对手,这让尚武的他无比难忍,护具而已, 他府里又不是没有。
“小事一桩, 我让管家去拿, 世子等等。”
陆迟也不推辞, “有劳。”
长庚见状, 跳下马车跟随管家往府里库房走,出来时手上捧着的正是苏轻眉送的那只牛皮护臂, 穆青羽看了眼倒是没多想, 只道陆迟那日连茶都喝的那么精细, 想要副新的没沾过他汗液的, 十分可以理解。
“世子,这是一位姑娘所赠,你用完我得收回。”
穆青羽想得简单,他们在战场上,别说护具,衣裳穿错都是常事,这种寻常人看似贴身的物件借一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父亲常说,礼是送者一份心意,总得留在他自己身边。
陆迟摩挲手中明显精细绣制的衬布,足见其用心,他垂着深眸,“那是当然,我怎会,妨碍旁人对穆少将军的心意。”
城北的校场偏僻,一排砖房旁,圈了周边空地做露天竞技场。
马车用的马要求温顺,外面是野性难驯的野马,李焱带苏轻眉和丫鬟们径直绕过竞技场,进了长屋内的马厩挑选,他尽量寻找马颈发达,四肢粗壮的母马。
这里的浓重气味需要苏轻眉遮掩口鼻,不过她看得很有兴致,特别躲在成年马后面的几匹小马驹,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往后缩,真是可爱极了。
绿桃性子活泼,呆了会儿觉得无聊,听到嘈杂的决斗声便好奇跑去外面看热闹。
很快,她“噔噔”跑回来,牵起苏轻眉的手袖,“小姐,你猜我看到了谁?”
苏轻眉见她这般一惊一乍,“不会是……陆世子吧?”
毕竟他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身边。
“不是,是穆小将军!”
“真的?”
苏轻眉一听,眉头瞬间舒朗,挽唇道:“他在干嘛呀?”
“奴婢看到他在外和一堆深眉高目的外族人切磋武艺,穆小将军的身手可好了,那么——”绿桃比了个夸张手势,“那么壮的外族人,他都打得轻轻松松,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焱见苏轻眉还在犹豫,适时插嘴:“小姐,马匹也已选完,我要与他们谈谈价钱,小姐若是带绿桃她们出去透透气也很好的。”
苏轻眉内心确实想看,碍于脸皮薄,经李焱给了个台阶,也就顺势应下,带上绿桃和拂冬去到门外栏杆处。
快至午时,赤日当空。
宽阔数百尺的沙地竖着一根根榆木硬桩,穆青羽身着玄色劲装穿梭其间,黄色砂砾随着他足尖的跃动飞扬四散,他伸手拳影翻飞,飞腿也似流云般轰出,不给周围偷袭者丝毫喘息机会。
单看体态,他并不如旁人壮硕伟岸,甚至因为还未及冠,不比部分成年男子高拔,然而他旋身灵活,普通蛮力压根碰不着他,不慌不忙间就将对手逼进死地。
点到即止,颇有风度。
苏轻眉看得认真,屡屡到关键处为他捏一把汗,几息后又不由得轻呼为他喝彩。
不过,和他比对鲜明的,是那个不经打的墨绿色身影,被人无意抡到几下就吓的倒地兀自滚了两圈,起来后还不知羞耻地拍拍袍摆,懒散靠在一旁如她们般淡定欣赏穆小将军的风采。
苏轻眉定睛一看,她当是谁,不就是贺思远吗。
他是出了名的纨绔,竟会跑到校场来与人切磋?
苏轻眉对他本不在意,直到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护臂,非常眼熟,好像是……虽说坊间买的护臂都差不多,可露出的一角褚色绸缎衬布,在光下闪烁金丝,分明是她绣的那块,她用来送给了穆小将军。
怎么会戴在他身上。
苏轻眉颦眉,走了几步靠近特意看向穆青羽手上的那双,也是崭新的,在光下反照出熠熠光泽,她前世在陆迟书房里看到过类似,应当是贵重的玄色犀皮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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