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看看世子的表情,有无半分舍不得,然而她看不到,难道世子对她一点情分都无?
苏轻眉无心听他们的私密,她与陆迟站的太近,总有种呼吸交错的错觉,这让她十分不安。
发顶忽地传来微动。
女子狐疑地仰起头,原来是陆迟翻书页时手臂碰到,弄歪了她的簪,他就势扶了一下。
姿态暧|昧,却一触就离,分不清男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轻眉不方便出声,于是她假装不小心,屈起膝盖狠狠顶了陆迟一下。
陆迟被她的小动作惹笑,她还当真睚眦必报,“别闹,不然我可就不挡你了。”
男子语气温柔,苏轻眉面上绯红,不甘心地停下报复。
怎么会这样,反倒成了她怕见人,难道不该是他惊被未婚妻撞见而小心翼翼吗。
是了,他是堂堂世子怕什么,扬出去也是她有意勾引,她才担心坏了名声,和被人穿小鞋。
苏轻眉忍气吞声地不动,不过陆迟也收敛了姿态,尽量惹到她。
姜滢滢兀自深思,隐约听到了一句,“别闹。”
她心中大大触动,原来世子对她是有意的,他刚说了狠话后,还是让她不要闹,兴许他有别的安排吗。
姜滢滢心里渐渐安定,“世子表哥,我先走了。”
陆迟合上水利布防的书簿,不大在意地侧过头,“关门。”
“嗯,好。”
等到来人终于撤走,门被重关上,苏轻眉立即向后退开,想质问陆迟刚刚故意欺负她的举动,男人却捏了本册子转身即走,利落的,就好似他当真只为了拿书被困在这儿。
苏轻眉气得,跺了一脚。
她低头整理压褶的衣裳,不经意看到了腿边他随意挑拣出的几本书,摆最上面的是都水监的编年史录,看序号是十年前的记录,那不就是……陆迟的父母遇船难的那年?
她满肚子的火,忽然就有点发不出来。
大朔无人不知,陆迟的父母早亡,本该富贵的他曾遭遇流离失所十年,这样的人生,养出任何一副性子都不奇怪,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个心眼,她即便不喜,也是能理解的。
就当他无聊,喜欢逗她玩趣,她暂且没损失,反正也斗不过他,往后继续认真避开就好。
苏轻眉从书架后走出时,她的脚踝还在疼,走路左右轻重不一,一步一步慢腾腾地坐回了桌边。
陆迟丝毫不提方才,“对了,姜滢滢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没有。”
苏轻眉最在乎亲情,想到陆迟的身世,短短须臾内不是滋味,陆迟发现她反常,略一思索,道:“苏姑娘,是看到我挑出放在那边的书了?”
苏轻眉承认道:“嗯,世子,所以你进都水监,就是为了查明你父母当年……”
陆迟淡着语气,打断她,“不是。”
算是,也不是。
他进都水监,为的是别的安排,至于父母沉船的缘由,他早就查的十分明白,这本书早已抽出,是让工部其他人看的,凑巧被她看见而已。
他不介意她傻乎乎地可怜他,但绝对不能是因为这件事。
然而陆迟越是如此,苏轻眉反而觉得他在假装,她了解失去至亲的感受,母亲走的那几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同情和共鸣。
苏轻眉的语气也跟着放缓柔和,“世子,你早点休息,我想回去了。”
她已把话说明白了,看陆迟的意思,河道会如前世般进行,那她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好。”
“我送你。”
苏轻眉这次张了张口,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屋檐处挂的灯笼变多,总算能看得清前路,陆迟仍旧扶着她慢走,他忽地道:“苏姑娘,过几日,我想来看看呜圆。”
“本就是世子的猫,世子想看,过来便是,那么您准备哪日来?”
陆迟帮了她,进京城后也没有过度打扰,她对此存有感激,并不排斥陆迟看猫,最多到时她避开出门就行。
苏轻眉说完,陆迟没有回,她心存疑惑,难道是等她说住址。
他也不可能查不到她住哪啊。
将到门口时,苏轻眉看了眼路边马车,不得不耐着性子重复询问:“世子,您准备哪日来?”
陆迟停在原地,定睛看着她道:“苏姑娘,一定要说吗?”
“还是,你一定要躲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回程的马车上, 苏轻眉忆起适才在工部府衙门口,微微蹙起眉心。
她当然有躲他的心思,只是不方便将话说得那般明,是以最后客套表示要提前准备, 陆迟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更没说出具体何时来。
这段日子, 苏轻眉逐渐感觉出二人相处中的一丝不妥,她不是自作多情, 可陆迟对她, 好像真在花些不必要的心思,将呜圆养在她身边看着也似乎是蓄谋。
她唯一确定的,是他不可能喜欢她, 那么他到底有什么企图,需要频频借故接近?
马车很快停在门口, 苏轻眉踩着板凳走下,绿桃拿起信客压在砖下的一封信笺,扬了扬道:“小姐,是沈公子那边寄来的。”
“是吗, 那么快。”苏轻眉既然想不通, 便不愿再费心揣测陆迟, 转而道:“把信拿进去, 我看看。”
“拂冬, 小姐回来了,房里快点灯!”
“是!”
苏轻眉前些日子写信给沈钧, 言辞恳切, 问他借一些钱周转。
她想做的海运生意需要现钱, 地契都在江南, 转卖得回趟扬州,他们显然暂时回不去,孟叔帮忙收租还没消息,她实在囊中羞涩。
苏轻眉不是京籍,问过钱庄,没一家说可以借,身边能问的除了沈钧,就是陆迟……找谁显而易见了。
她为了表达诚意,在信中甚至暗示了将来河道有拓宽的可能,给与他提前部署的便利,并且愿意商讨利钱和签字借据。
坐在灯下,苏轻眉展开绿桃拆好的信纸,看到沈钧已然在信中应下,说既然要写借据,就定在西城区飞鸿居里详谈,奇怪,他何时到了京城吗?
李焱刚卸完马车经过,沉声问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要去见沈公子。”
“嗯,定在五日后午时。”
李焱若有所思,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好。”
十一辜月末,还有两天就到冬至,城里人大都留在家中团聚,路上的行路者不多,内城有名的飞鸿食居大堂也门可罗雀。
天气转冷,因为没选在雅间,风由外朝里大肆吹来,激起苏轻眉身上一阵战栗。
绿桃看到,便让拂冬前去马车里把大氅拿来,稍稍委屈道:“小姐,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沈公子还没来,他是不是不会来了呀。”
苏轻眉戴着帷帽,摇头:“不会的,沈大哥答应过就会来,或许他有事耽搁,咱们再等一等。”
“早知您为何不找间楼上厢房,偏偏在这大堂受冷风吹。”
“这里不比江南,还是避嫌些好。”沈家在江南是皇商,无人敢乱嚼舌根,在京城却不够份量,要是因为她和沈钧见面传出不好的风闻,万一又连累他家茶叶生意怎么办。
他们在大堂里谈事就没有这层顾虑,反正她借钱也是光明正大,让人知晓也无所谓。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轻眉觉得他真的不会来时,大堂门口停下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绿桃激动道:“小姐,是不是沈公子到了。”
苏轻眉也很期待,起身看过去,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位盛装帷帽女子,奇怪的是,那女子径直向角落的她走来,仿佛就是为了见她。
“你就是苏轻眉。”
苏轻眉防备迟疑,“你是……?”
“我是沈钧的未婚妻,我叫楚筠。”
苏轻眉想起来了,沈家后来是与京城出名富户楚家结的亲事,不过她前世和沈钧基本再没有交集,也就未曾遇到过楚筠。
写信时忘了这茬,否则直接写给沈伯母好了……
她和沈钧约好的地方,楚筠来寻她,她大概能猜测缘故,略微生出些难堪的赧然。
苏轻眉心下叹气,轻声道:“楚姑娘,既然我们皆是女子,不如就去楼上雅阁再谈。”
楚筠昂首挺胸,面前女人遮戴帷帽,看不清长相,她也很想坦诚地会一会这位苏姑娘,看看何来的本事,传闻失了清白依旧能让沈伯母欢喜,让沈大哥念念不忘。
“好。”
包间厢房里上了暖香熏笼,二位女子安静对坐在圆桌两边。
几乎是同步摘下帷帽,楚筠自认清秀之姿,看到苏轻眉的容貌,心里忍不住惊叹,面上不显,“苏姑娘,长话短说,我听沈大哥讲你想借五百两,是为了做海运生意?”
不算沈钧说的,那封信半路还没送到他那,就被沈宅好事的仆从截了下来,邀功似的跑到未来少夫人身边打了报告。
楚筠看过内容,全然没有藕断丝连的痕迹,可晚上睡着时她还是闷得慌。
苏轻眉和沈钧曾有过婚约,能散就说明不适合,她这位准沈家媳妇位置肯定坐得稳,但她听说苏轻眉连妾都不愿做,那么有骨气,怎还要来借钱?
难道是后悔了。
楚筠因此特地来打探一番。
苏轻眉懂她的顾虑,上楼的途中她亦有反思,当初写信真该写给沈伯母,她大约将自己更多当成了商户,而非女子。
她坦然道:“是的,进了京发现造条大船很贵,招船夫舵工等等都得按年付佣费,算下来好一大笔,我地契的租赁没收全,又在督院街新买好宅子,才会想借半年周转。”
倒不是她急于想赚钱,但做生意这等事讲究先手,她有前世记忆,不加以利用,等河道都拓宽好了再筹钱做船,那和临时起灶的商户有何区别。
楚筠没想她说的这番坦诚,最开始的闷气散了许多,也体会出苏轻眉真心想借钱营商。
不似娇柔作态的。
楚筠忖了忖道:“我明白了,你说的钱额对我楚家而言不算什么,我可以送给你,希望你往后不要再见沈钧,你可做得到?”
她自认对苏轻眉没有多大恶意,单想把话说清楚,她即将和沈家成亲,也很喜欢忠厚老实的沈钧,她可不愿意进了门,总有名潜在的美艳妾室等在那。
苏轻眉生得那样美,几个男人能不动心思,沈钧往后变卦强取豪夺也未可知。
苏轻眉敛住眸色,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楚姑娘,不如你借给我,我按照高出寻常一倍的利钱还你,另外,我本就不会刻意见沈公子,万一遇见,我很难装作不相识。”
她理解楚筠的想法,可她和沈钧并无仇怨,算是儿时朋友。
她不能因为楚筠的一句话,就和朋友莫名其妙的不复再见,实则她在江南十几年,母亲去世后,她见沈钧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更何况到了京城。楚筠当真不必想那么多。
楚筠又道:“那你答应,绝对不会进沈家做妾。”
“楚姑娘放心,我不会——”
话说到这,苏轻眉心头泛起酸涩,后半句哑了嗓,她忽地连借钱都不想借了,已然再活一世,为了早支点钱竟卑微如此吗,她毕竟不愁吃穿啊。
河道的十多间铺子够她一世无忧,她何必呢。
“罢了,楚姑娘,就当这封信我没寄过,我再想别的办法。”
楚嫣看苏轻眉神色,知是伤了女子的自尊,商户女娘子不易,她自己也深有体会,苏轻眉和她想象的有很大不同,她顿时过意不去,“苏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先告辞。”
苏轻眉收起裙摆起身,转身时门忽然被一把推开,传来的女子声音灵秀清脆,“呵,我当是多少,区区五百两,苏姐姐也要问旁人借,是不是太瞧不上我了。”
叶蓁身后跟着两位丫鬟,她是世家贵族娇养出的女儿,这次带了排场在外不必收敛,傲气十足,方才在门外听到最后几句,气得她差点想把门踢扁。
皇商而已,真当谁都看得上楚筠那个南方未婚夫呢。
苏轻眉狐疑兼带犹豫:“叶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叶蓁犹豫了一下,道:“我就是凑巧经过,看到楼下你的车夫,想上来找你玩儿。”
她总不好说,她和陆世子,贺思远在对面茶座饮茶,临窗看到楚筠找上门的这一幕,她生怕苏轻眉吃亏便赶来看看。
“你喊我臻臻就好,干嘛那么生分。”
苏轻眉很想提醒叶蓁,她们唯见了一面而已,算作朋友都很勉强,不过叶蓁对她有善意,苏轻眉也无意要楚筠太难堪,便爽快道:
“楚姑娘,那我们先走了。”
楚筠道:“银子……”
“真不用了,我也不会去找沈公子。”
苏轻眉说完行了行礼,挽着叶蓁走出了飞鸿居。
她自问不曾刻意落楚筠的面子,然而叶蓁有心替她撑腰,她多说宽容大度的话反而浪费了好友的心意,反正往后也不会再见。
二人走下旋梯,路过一位衣着富贵的妇人,她好似认得楚筠,于是转身多看了苏轻眉的背影一眼,眼中颇有几分嫌弃。
叶蓁的玩心重,想着正好遇到,便央求苏轻眉结伴去隔壁玉器街上逛逛。
苏轻眉也觉得胸闷,笑了笑随即表示愿意。
“苏姐姐,你真的不要我的钱?”
“不用,我突然想起来,家中应该还有点。”
“哦。”
等李焱去将马车停放牵牢,苏轻眉和叶蓁并排站在门口闲谈,就在这闲散时刻,一阵犬吠从拐角小道冒出,几乎紧随其后,迎面奔过来一只狼犬。
它红色竖眸目露凶残,呲牙咧嘴流着涎水,皮毛根根战起,凶恶到想要啖人血肉。
看得出它饿急了,嗅到酒楼里的肉香,巴不得大快朵颐,苏轻眉和叶蓁立时成了它眼中的拦路大物。
狼犬疾奔而来,它的速度不是常狗可比,苏轻眉危急关头一把推开叶蓁,让两人同时避开向后栽倒,偏偏狼犬转了个朝向,竟是冲苏轻眉撞去。
苏轻眉大惊失色,不及躲避,双手捂住眼眸。
那一刹,她的心仿佛滞留半空,但意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身旁席卷一阵袍角刮起的冷风,她哆嗦张开手指缝隙,眯眼望过去,看到了穿着黑色箭袖常服的男子挡在她身前。
他翻转的手势快速,行动敏捷,手边拿起一条马鞭将狼犬的嘴连同四肢裹住两圈,那狼犬不知何故,先前还穷凶恶极,在男子动手时却僵立在原地,猝死般任由他缠裹。
叶蓁和丫鬟们也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靠近扶起苏轻眉。
“苏姐姐,你、你没事吧。”
苏轻眉虚咽了口,惊魂甫定,摇摇头,“没事,臻臻,是他救了我们。”
男子做完一切转过头,他的容貌更偏少年,看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尚未及冠,不如陆迟那等身段高拔,但站姿笔直如松柏,墨发以玄色发带束起,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脸上未作多余的表情,略微麦色的皮肤显得他英气十足。
比起陆世子一眼望之的惊艳,和令人难以捉摸的若即若离,他相反似荒漠中的干净清泉,冷肃着一张脸,也教人不自觉信任靠近。
兴许是被他救了,苏轻眉真是看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叶蓁顺着苏轻眉看呆的目光,转向男子,大喜惊呼道:“是你啊,穆小将军!”
——与此同时,狭道对过,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是刚从茶馆疾驰飞出的陆迟。
他手中的筷箸只剩半根,另半根无声无息中已没入发疯狼犬的后背。
看到女子对着穆青羽满脸的钦佩和绯红羞色,陆迟的目光淡淡,神情不变,端看依旧是俊美温雅,然而左手心的断木,却在那个瞬间,又被震断。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半个时辰前。
一楼茶馆里靠窗坐着三人。
陆迟望向对面坐在大堂甘受冷风吹的苏轻眉, 贺思远则和叶蓁吵吵闹闹个不停,无非是“你怎么连我喜好都不知道”之类的琐事。
“贺思远,我若吃了地豆会发疹,你还让我吃, 我都帮你点了你爱吃的豆腐。”
贺思远不太在乎, 将小食盘揽到自己身前, 干巴巴嚼了一颗,“这不能吃, 那不爱吃, 叶三小姐真难伺候啊。”
他回京,是因为叶家有意向退婚,父亲逼他过来收拾烂摊子, 可他偏偏不想收拾,摊子烂了就让它烂, 反正从一开始,芯子就是烂的。
叶蓁委屈道:“我难伺候?我与你说了许多遍,是你根本无心记得。”
她气性来的快去得快,上次当街清倌馆前被他厌弃, 转头就忘了, 一听陆世子说约他们两个见面, 她就没出息地跑过来, 毕竟她也没旁的机会再见他。
贺思远托腮, 扯了扯好友的衣角抱怨,“陆迟, 我两饮茶, 你让小孩来干什么, 不觉得吵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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