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真的没有!”苏秋雪急赤白脸,摇头否认,“你胡说,你都没走那条——”
她和母亲的确雇了恶徒想毁苏轻眉的清白,可并没下药,而且那恶徒在山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苏轻眉经过,她们白花了五十两银子!
苏秋雪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立刻闭嘴噤声。
苏轻眉冷笑,替她接上,“我没走那条山道是么,因着暴雨,我与绿柳失散后,换了条别的路。”
所以她没遇到妹妹特地为她安排的乡野男人,而是在破庙里和陆迟意外相遇。
话已至此,苏文安听的明明白白,不过他心里自有算盘,且素来疼爱乖巧的小女儿,斥责的话窝在心间,愣是骂不出来。
苏轻眉走上前,盯着苏秋雪,缓缓张口:“父亲若还是不信,不然,咱们报官,让雪儿妹妹在堂上喝一口试试。”
她长得娇媚,即使说出这几句重话,调子也是绵软的,听起来却无比有力。
到底做过世子夫人,对上寻常人家,她拿捏得出气势。
“那你、你这衣裳。”
苏轻眉对此轻描淡写:“路边捡的,身上的雨淋湿了。”
苏文安彻底了解了来龙去脉,在主厅前来回踱步,最后和稀泥摆手道:“哎,没事就算了,我看八成是你走丢的婢女做的,我找张知府帮忙将她抓回来处置便是。”
“往后你也别随意出门,不乱跑能有什么事!”
苏轻眉忍住怒气:“是。”
她这厢说完,苏文安想把那证物水囊拿回来,苏轻眉甩手不肯给,扯起目瞪口呆的新丫鬟绿桃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院里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轻眉在小院西边的湢室沐浴完,舒舒服服的回闺房躺上她的紫檀拔步大床,整个人好似踩着棉花做梦。
她真的回来了!
绿桃端来一碗定惊茶,小心翼翼道:“小姐,您受苦了,您放心,奴婢不会出去乱说!”
“嗯。”
苏轻眉知道她的新丫鬟性子淳朴,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多年来真心待她,“绿桃,水囊是空的,你好好收起来,别让外人找到。”
那只水囊里面早就没水了,她在庙里晕乎乎到处乱洒,怎么可能剩下,诓他们而已。
绿桃诺了声,将它藏到了床头柜子底。
“小姐,您刚换下来的男子青衫……”绿桃红着脸,纠结道:“奴婢该怎么处置?”
苏轻眉趴在床上往返滚动,嘟哝道:“全剪碎,扔得远点儿。”
“是。”
“绿桃,我想睡会儿,你能守着我么。”苏轻眉心里多少有点后怕,怕睡醒发现只是个梦。
绿桃一听,搬来一张椅子在门口,回头笑道:“小姐宽心,奴婢坐这帮您守着!”
没想到三日后,事情还是宣扬了出去。
广陵城一夜之间冒出无数议论,言说江南有名的大美人苏轻眉在山里遭了歹事,过了一夜,翌日才穿着男子衣袍出山,清白已失。
维持着体面的那根弦尚未断的,是有婚约的首富沈家并未提起退婚,这使得轰轰烈烈的流言一时得不到佐证。
苏府后宅的樨香院儿里。
绿桃急地跪在苏轻眉腿边,喊出哭腔,“小姐,您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说的!”
她能不急麽,当日看着小姐披青衫回来的唯有她,老爷和二小姐,她是其中最可疑的了。
苏轻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托住她的手臂,“地上凉快起来,是和你无关,你瞎跪什么呀。”
绿桃抹抹眼泪,不懂小姐才见她几天,怎么就能特别信自己。
苏轻眉看到绿桃不可置信的呆傻样,噗嗤唇角弯了弯,连刚来的丫鬟都比家中亲眷要真心呢。
她的继母和继妹可真是够勤勉的。
苏轻眉没想到她们的心思能这样活络,她当然也没那么怄气,毕竟早早经历过一回,无非是坏了名声彻底嫁不出去,反正她手上有丰厚嫁妆,等找时机分完家,做个独门女户就很好。
苏轻眉这样一想,心情宽适地多吃了两块云片糕。
与此同时,徽州城临河一幢独栋单进院,外表看着灰蒙朴素,内里别有洞天,荷池曲径清幽静谧,亭台楼阁雅致非凡。
书房隐蔽在小片竹林后,身量颀长的男子站在案前,悬空左臂练笔法静心。
自从蓬山回来,他每晚头疼,多梦难眠,梦里全是与那女人……
陆迟拢眉,手势一顿,白宣落下一笔突兀重墨。
“世子!”
书房牖扇未关,陆迟隐居在外的贴身护卫聂五跑进门叩首,“禀告世子,属下找到了,那名女子正是扬州丝绸商户苏文安的嫡长女苏轻眉。”
陆迟抽走沾了余墨的废纸,捏成一团,淡嗤:“你找的么?不是满江南都知晓了。”
聂五面红耳赤:“属下无能!”
陆迟不置可否。
那些流言,想来不会是她传出,否则她何需慌忙逃脱。
那个装了药的水囊是他的,他喝了两口发觉不对,昏昏沉沉放错了位置,接着被女子拿走喝完,才会导致那般混乱的局面。
他中的暖情散不多,控制住没攻进最后一步。只是,他怎会连连做相似的梦。
在梦中,她是他的妻,玉臂勾缠他的脖子,夜半承|欢时,眼尾赤红的讨饶模样,有如实质。
他甚至记得,她后腰处有一月牙型血色胎记。
小小一颗,无数次掐进他的掌心。
聂五见主子迟迟不下命令,怕极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努力挠头分析:“属下觉得,应当不是苏轻眉传出的消息。”
陆迟笔下未停,没理他。
聂五已然说到一半,只得咬牙兀自继续:“苏轻眉与广陵首富之子有婚约,待嫁的女儿家,肯定最在乎名节了。”
陆迟听到此话,淡漠的俊容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
他撩起眼皮看向聂五,“你刚说,她要嫁人?”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
苏文安在主院卧房里微沉着脸不说话。
妻子刘氏今早才从娘家哥哥那里回来,挨在木榻边沿替他捶腿,温柔地解释:“老爷,雪儿不是故意的,怪她下面的丫鬟嘴皮子松,我得空好好教训去。”
“咱女儿的脾性您清楚不过,不如轻眉从小聪慧,她单纯耳根软,哪来胆子散扬那等混账话。”
苏文安被她好言好语地顺气儿,瞅了她一眼,哼道:“慧娘,雪儿是做不出,那你呢,那日山道上安排了什么?”
刘氏一听他这话,垂下的眼眸一眨,眼眶瞬间红透,背过身嗫嚅:“老爷,我这些年对轻眉如何,你问问府里下人,吃穿用度哪样亏待过,我生的儿女吃燕碎,轻眉吃的是燕盏,不就是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亲娘,怕别人说我这个做继母刻薄她……”
“可是,但凡是对老爷好的,我宁可被骂,也会做的。”
苏文安看慧娘哭不禁心软了几分,刘氏比他年轻五岁,水眼山眉正是少妇最有风韵时,她娘家凋敝,全仰仗他过活,即使耍些把戏也全是为了他。
苏文安将她揽在身上,“我还没骂,你倒是先哭上了,可轻眉毕竟是我女儿,你不能下手这么……”毒辣。
刘氏善于察言观色,见好就收,顺势趴在他身上,“我寻的匪徒是假的,做样子吓唬而已,不过想让她少见见她外祖母,也能早点想通帮衬家里。”
今年浙南受水灾,蚕丝价提溜涨上去,苏文安囤丝不够,急需银钱周转,想问大女儿那拿出嫁妆变卖救急,哪知被苏轻眉干脆拒绝,他们夫妇思来想去,估摸是她的外祖母挑唆,于是刘氏便来了这样一出。
另一方面,婚约是苏母十年前和闺友定下的,苏文安其实并不希望女儿出嫁,对方是广陵首富又如何,钱一分进不来苏家的袋子,反而是他们折了大堆嫁妆。
所以他对刘氏的所作所为,态度一直是默许,才会在起初就把一切推到了消失的丫鬟绿柳身上。
苏文安摸着她的腰,“好了,下次记得要同我商量。”
“是。”
刘氏扬起唇,抚着他的胸口,“老爷,出了这传闻,沈家退婚是迟早。我这次回去,见侄子刘贵没娶妻心里也急,你说轻眉若是嫁给他,互相都是亲戚好照应,哥哥嫂嫂看在我的份上,也不会过分刁难。”
“雪儿这两年要议亲嫁人,霖儿则要科考,我怕轻眉不嫁名声不太好听。”
苏文安沉吟一想,这样甚好。
惠娘一家,全指望他生计,嫁妆过去就是转个手的事儿。
苏轻眉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的家财皆是从前面的妻子手里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把大女儿送走,这个家货真价实往后就都是他苏家的。
不过……
“刘贵他现下还赌么?”别等钱没拿回来,叫外人给败光了。
“早就不赌了,他当着我哥哥的面前发誓,再赌斩手!”
苏文安还待再问,刘氏扯着他的手在他身上扭麻花似的勾引,他也被她挑起了色|欲,说着说着,二人便相拥滚到了床上。
苏秋雪临到爹娘院子里,被管事的给劝了出去,她一看紧阖的窗上暗影,就猜到他们又在白日里胡混,脸红到耳朵根,跺了跺脚,大白天的,他们也不知收敛点!
回院子路上,苏秋雪因为沈家还不来退婚的事,心里堵得慌,正巧碰上来通传的下人,便拦住他问道:“父亲在忙呢,门外谁来了。”
看门的下人有口吃的老毛病,“二、小姐,是婚,婚——”
苏秋雪眸中一亮,“沈家的人终于来退婚啦?!”
“不、不是。”下人勉强说完,垮着脸道:“有人来、来、提亲。”
苏秋雪一听,心跳顿如锤鼓。
这个时候上门,总归不可能是为了名节已失的苏轻眉,家中除了学堂念书的弟弟,妹妹尚在奶娘襁褓,到适婚年纪的便只余她。
母亲提过替她选了好几户人家,会不会,来的就是其中一位。
苏秋雪无比紧张,假装镇定,“父亲那我会去说,你先下去吧。”
虽然相信刘氏会帮她好好挑选,但她也想先偷偷看上一眼。
苏秋雪沿着西厢房一路往前,过了垂花门,男子背对站在主厅外,光看背影,他身高八尺有余,宽肩挺拔,一身月白素锦夹袍将他的身形描绘的笔直修长。
身段是挺英武,可惜嘛……
苏家做绸缎生意,苏秋雪耳濡目染看得出他穿的并不是名贵丝绸,大约也就是个寻常的读书人。
她难掩怏怏,苏轻眉能嫁给首富之子,她凭什么不能,读书人是高贵,可读书人中秀才的都是万中取一,光明前途就如镜花水月,不比钱实在。
苏秋雪没了兴趣,旋身要走,陆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看了看她。
苏秋雪一下子停住步子。
屋檐下男人的肤色冷白如玉,俊美无俦,凤眸投射过来的那一眼漫不经心,却因着唇畔若有似无的浅浅弧度,凭生出一股道不尽的风流倜傥。
样貌如此出众的男子倘是夜半动情,对着她眸含春|光时,会是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深想。
苏秋雪对待这个极有可能的未来‘未婚夫’忍不住脸红,她走过去礼数周全地福了身,没话找话:“公子,你来找苏掌柜吗?”
陆迟见不是苏轻眉,浅笑地应了声。
苏秋雪一看他笑,心头立时花枝乱颤,一脸娇羞:“父亲尚未得空,我是他的二女儿,不如我陪你坐会儿。”
苏家出身商户,没官宦人家的规矩多,苏秋雪大着胆子说出‘二女儿’身份,无非是想亲近,横竖他也是为她而来,她希望他看到,他将来娶的女子长得还不错呢。
苏秋雪也没说错,就算比不了苏轻眉一见难忘的瑰艳,她也是杏眼柳眉,身形纤细,算得上不折不扣的江南美女子。
话一说完,她忸怩羞涩了好半天,才察觉对面压根没注意她。
就当苏秋雪泄气之际,男人仰头揉了揉眼尾的穴道,几不可见地露出少许疲态,忽地瞥过来问:“苏轻眉的婚期定在何时?”
“下月初八。”
苏秋雪脱口而出,说完补充:“原本是下月初八,我猜不能成,坊间传闻的那些……都是真的,哎,我可怜的姐姐在山里,遭逢——”
陆迟温笑打断她:“山里的事,我比苏二姑娘清楚。”
他的嗓音清润,悦耳如玉缶相击,简单一句,语气中却夹杂一丝上位者才会有的强势。
苏秋雪不禁怀疑,他只是个普通书生吗?
但既然连读书人都听到了街尾闲谈,看来苏轻眉当真是名誉扫地了。
苏秋雪想到这层略微赧然,她恨不得马上告诉这位公子,她与姐姐不同,作风可清白了!
张了张口待说,苏文安恰在这时走进大厅,他狠狠剐了苏秋雪一眼,“你母亲喊你,还不速速回去!”
苏秋雪咬住下唇,拖了又拖,恋恋不舍地被丫鬟扶进后宅。
苏文安摇头,哪有女儿如此恨嫁,当然他在看到陆迟时,就知晓为何了,面前男儿的确是世家子弟的品貌,常言道人靠衣装,这位书生反过来,衣装得靠人。
他坐上主座,抛出一家之主的做派。
“陆公子,我虽营商,也是正经人家,女儿的婚事向来由她母亲做主,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如先找媒人送上名帖。”
三书六礼是后话,这书生模样看着好,做事竟是个唐突的,孤身一人就敢前来提亲。
陆迟负手垂眸,道:“父母皆亡,家无长兄,是以由我先行过来以表求娶的诚意。”
自从听说苏轻眉要嫁人,他便似有了头疾,每晚无端头疼欲裂,名医诊治后确认无碍,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他何来心病,除了最近出现的荒诞梦境和那个梦中的妻……
如此,逼得他不得不上门提亲,先断了她其他的姻缘。
不过来的路上细细一想,用眼下的身份娶了,他日回京,将她私养在江南也未尝不可。
苏文安见他轩昂出众,气度不凡,心下莫名打鼓,“这事,还是等我和雪儿娘亲商量过后再从长计议。”
陆迟听笑了,“我要娶的是苏轻眉。”
“嗯?”
不知为何,苏文安觉得那和煦笑容背后满是嘲讽,让人有自惭形秽之感,区区落魄书生,哪来的势压。
苏文安在一阵惊讶后平静下来,他这个大女儿的确有招蜂引蝶的本事,及笄后上门说媒提亲的属实没断过,没想到名声这般差了还有。
那就更好推辞了。
苏文安老神在在:“陆公子,我家轻眉不行,她有婚约。”
陆迟笑意不变,薄唇轻轻吐出一句:“恐怕不得不退,小生惶恐,已要了她的清白。”
苏文安正在掀盖喝茶,听到了这句,瞪大了眼睛,差点喷出茶水。
苏轻眉素面朝天,窝在闺房中打算盘。
母亲给的嫁妆以农田居多,铺子原本有几间位置不错的,也在前几年被刘氏暗耍手段对换成荒僻老屋,是以她暂时能靠的主要还是田产的赁钱,找机会得去户上看看。
这么多年,她的账上明面只赚了一百两,说刘氏没动手脚都没人信。奈何彼时年幼,外祖母年老,拗不过父亲,直到半年前才要回来自己管账。
前世,她有世子夫人一层身份,苏府后来把她该得的嫁妆都还与了她,这一世,她只能靠自己,既然不再想着嫁人,就必须有多多银两傍身,她还得照顾外祖母颐养天年呢。
苏轻眉咬着笔杆,正发着愁,绿桃小跑而来,挥舞小手,“小姐,小姐。”
“怎么,那么快买回来了?”
她让绿桃去集市淘些南洋的博文杂记,想看有没有适合她经营的新行当,那类的书册很难找,陆府时看过一些,可惜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印象也不深。
“不是。”
绿桃扶墙,平复喘气,“小姐,我刚要出门呢,就听外面说有个书生找来了!”
苏轻眉早就不把陆迟和书生二字联系在一块,顺口道:“苏秋雪招惹了书生?她不是最羡慕我与首富之子的婚约,我还以为她会去沈家毛遂自荐呢。”
绿桃摇手:“不哇,找的是您!”
“啊?”
苏轻眉彻底懵了,她终于想到了陆迟。
对了,陆迟走失后失忆,这时还没记起身世,作为书生的他脾性温文尔雅,估计是一听到街巷流言,上赶着对她负责来了。
他从前怎么这样傻?
“是不是姓陆?”
“好像是!”
苏轻眉长发未簪,衣裳不及更换,急匆匆地往前院走,绿桃只觉得小姐从山上回来那日都没此刻慌张,立刻跟随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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