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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十方海)


她明知公子心中从来都只有公主一个,还非要执意如此。
上一回公子好不容易将公主哄好,又被她搅黄。且还被公主一气之下送来给公子做妾,恐怕更加不肯走。
裴季泽沉默片刻,拿着雨伞出了春晖堂,朝秋云馆走去。
秋水馆距离春晖堂约一刻钟的功夫,待他走到秋云馆门口时,身上的衣裳已湿了大半。
里头的人像是知晓他会来,这么晚还亮着灯。
此刻夜已经很深,那抹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寂寥。
锦书忙上前去敲门。
俄顷,女婢过来应门。
裴季泽一入屋子,就闻到淡淡的药味。
坐在榻上正吃茶的女子见他来,并未下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对如同枯井一般的漆黑杏眼里瞧不见白日里的半点怯懦。
裴季泽问:“近日的药吃了可觉得好些?”
正欲说话的女子眸光落在他脖颈处刚刚被人咬出来的齿痕上,指尖扎进掌心里。直至掌心一片濡湿,她才缓缓开口,“公主搬回来了?”
面色冰冷的男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柔意,“这里是她的家,她总要回来。”
她楞了一下,凄然一笑,“说得对,人人都有家,唯独我没有。”言罢,剧烈咳嗽起来,好似要将肺咳出来。
他神色微动,“这几日天气不好,莫要出门。若是有什么需要,派人通知我便是。”
“泽表哥这是关心我,”她止了咳,抬起逐渐盈了泪的眼,“还是担忧她瞧见我,心里会不高兴?”
裴季泽沉默片刻,道:“回冀州的船只已经准备好。阿玉,这一回,你就当放过我,好吗?”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榻上面颊苍白的女子抬起眼睛望着自己的婢女,嗤笑,“你听见了吗?他叫我放过他,可谁来放过我!”
婢女见她手上鲜血淋漓,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哭着劝,“小姐,我们走吧。我们去冀州老家,重新开始。表公子人品贵重,一定会保您一世无忧。您心里不是也一直怀念冀州老家吗?”
“我不走!”
眼底涌起浓浓恨意的女子挣出手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很快地染红帕子。
“她将我害成这样,他却处处护着她,甚至都不舍得叫她知晓!她也不过是个野种,又哪里比我高贵!”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长安,叫他一辈子良心难安!”
榻上的女子微微侧过脸,左脸颊上一条从眼角到耳后的疤痕清晰可见。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雷响,几道闪电映在窗户上,一瞬间将屋子里照得亮如白昼。
眼底涌起浓浓恨意的女子在雷声中面目狰狞,“这辈子,他们两个也别想好好在一起!”
又是“轰隆”一声雷响。
谢柔嘉从噩梦中猛地惊醒。
她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耶娘吵架,她哭着去劝,可是父亲却叫她滚出走。
正发楞,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突然捂住她的耳朵,“吓到了?”
谢柔嘉转过脸来。
她夜不能视物,也只瞧见一抹漆黑的影,以及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
像是察觉到她哭了,他伸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颊,低声问:“做噩梦了?”
谢柔嘉推开他的手,抹去脸颊上的泪,问:“驸马不是搬去春晖堂,怎又睡在这儿?”
他柔声道:“不搬,好吗?”
“其实搬不搬也也无所谓,”谢柔嘉茫然地望着浓稠的夜色,“这里是驸马的家,我总要走。”
他像是突然又靠近些,灼热的鼻息搔弄着她的鼻尖。
谢柔嘉下意识偏过脸去,谁知自己的鼻子顿时撞到一硬物,疼得她眼泪逼出来。
“无事吧?”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鼻子。
谢柔嘉推开那只大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好端端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别动,”他又伸手过来,“我瞧瞧。”
黑灯瞎火有什么好瞧的,谢柔嘉正欲叫他掌灯,谁知他突然逼近,两只手捧着她的脸。
不等她说话,鼻尖突然被人含在口中,轻轻地舔了一口。
湿湿滑滑地,像是在她心上舔了一口。
“还疼吗?”他哑声问。
谢柔嘉楞了一下,恼羞,”裴季泽,你如今还脸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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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目不能视物的缘故, 谢柔嘉对于声音格外的敏感。
她能察觉到他喘息微微地加重,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极端的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已经平复下来的男人嗓音喑哑, “裴季泽是男人。既是男人, 同自己的妻子躺在一块, 难免会有不要脸的时候。”
谢柔嘉没想到一向端方自持的男人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她一时又想起从前自己不过想要亲亲他,他都十分矜持,说什么她年纪小, 待成婚后才许她亲。
今日非但那样抱她,竟然还敢舔她。
她用手揉了揉鼻尖上头残留的湿意,可总觉得那湿意残存在自己心里, 怎么都擦不去。
这时又听他道:“现在时辰尚早, 殿下再睡会儿,我去外头榻上。”
谢柔嘉瞧不见,只听到他细细簌簌起床的声音。
片刻的功夫,他消失在帐内。
她松了一口气, 又重新躺回被窝里。
外头的雨还在持续地下, 屋子里好似愈发闷热。
她躺在榻上反复地睡不着, 也有些口渴, 又坐起身来, 低低唤了一声“裴季泽”。
外间榻上的男人好一会儿, 才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她道:“掌灯, 我口渴。”
他“嗯”了一声,“等会儿。”
可谢柔嘉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见外头的灯亮起来。
她又唤了一声“裴季泽”。
外间没有回答。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正准备摇铃叫耳房守夜的人, 外头喘息似微微有些急促的男人嗓音喑哑,“我不小心撞到柜子,马上就好。”
谢柔嘉又松开手,“嗯”了一声,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外间终于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俄顷,一手举着灯,一手端着茶的裴季泽入内。
床上,乌泱泱的发丝披在身后,只露出一截雪白下巴尖的少女抬起眼睫上下打量他一眼,好奇,“怎脸红成这样?”
轻衣薄杉的男人哑声道:“着了风寒。”
谢柔嘉想起他今日确实淋了不少雨。
他从前身子极康健,一年到头都甚少生病,如今倒是极娇弱。
她道:“那驸马下去休息吧。”
“无妨。”裴季泽将杯子举到她唇边,“微臣服侍殿下。”
向来被人服侍惯了的少女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
裴季泽的眸光落在她雪白后颈脖处一截绯红缎带上,喉结滚了一滚,微微偏过脸去。
一杯茶吃完,他问:“殿下还要吗?”
她摇摇头,“去睡吧。”
他抿了抿唇,“外间有些凉,榻也硬,我身子不舒服。”
这会儿外头风刮得呜呜作响,像是又下起雨来。
谢柔嘉沉默片刻,指着里头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床衾被,“拿这个出去便可。”
他不动,眸光灼灼地望着她。
谢柔嘉假装没瞧见,背着他躺回被窝里。
片刻,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像是将她抱住。
谢柔嘉瞪他,“驸马要做什么?”
低眉敛眸的男人伸手将那床衾被拿过来,又替她掖好被角后,抱着衾被去了外间的榻上。
外头的风似乎更大了。
躺在榻上,躺在榻上的男人心里头愈发地燥热,将手探入带着她体香的衾被里,握住自己无法遏制的欲念,半阖着眼睫,微微喘息着。
“柔柔……”
这一夜风雨断断续续,风吹得呜呜作响。
直到外头传来锦书唤他起身朝会的声音,几乎一夜未眠的裴季泽才自榻上起身。
他起床盥洗后,又回到内室。
床上的少女睡得正香,身上的衾被落到地上去都不知晓。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衾被,替她盖好后又重新躺到暖和的被窝里,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甜香。
直到外头的锦书再三催促,他才依依不舍地自被窝里坐起来,缓缓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她仍是没醒。
他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迟疑着将自己的唇贴上去轻轻地碰了一下。
谁知原本熟睡的少女突然动了一下。
他立刻坐起身子。
“裴季泽?”缓缓睁开眼睫的少女惺忪着睡眼,望着眼前身着朝服,面若冠玉的美貌郎君,“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道:“我过来瞧瞧殿下可有起床。”
她又阖上眼睫,“时辰还早,我再睡会儿。”
他“嗯”一声,“我现在要去朝会。”
衾被里的少女没搭理他。
他替她掖好被角后,方出门。
守在门口的锦书正打哈欠,见自家公子自屋里出来。
他正欲说话,公子突然将一件雪白的亵裤丢给他。
“拿去丢了。”
眉目若雪的男人低声吩咐。
锦书望着手里的亵裤一时愣住。
公子都成婚了,竟然还能弄脏亵裤……
难不成,公主都不让他上床吗?
此刻时辰尚早,再加上刚下过雨,天将亮为亮。
端坐在马车里的男人将手腕上的手串取下来,轻轻地摩挲着上头珠子上刻着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字,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天色微微透出曦光。
他刚从马车下来,迎面就撞上同样一袭紫红色朝袍,生得风神俊朗的男人。
对方的眸光落在他脖颈上的齿痕上,‘啧啧’两声,“公主咬的?你这是做了什么,她怎将你咬成这样?”
眉目若雪的男人斜他一眼,“你不是常说,打是亲,骂是爱?”
许凤州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脸诧异,“裴季泽你没事吧今日?”
眼前的男人都已经三年不曾这般说笑过了。
“自然无事。”他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想通一些事情。”
许凤洲见他今日格外的不同,也不知他想通些什么。
他的眸光又着落在他脖颈上,又忍不住笑,“真没想到云川你,竟爱这口。”
眉目似雪的男人不置可否,转头吩咐锦书,“你先回家一趟。”
敬亭轩。
谢柔嘉醒来时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盥洗时,她问:“什么时辰?”
“快辰时。”
竟这么晚了。
她盥洗后径直走到窗前。
雨已经停歇,只是天色仍是阴阴沉沉,好在院子里的花灯亮着,倒也不至于太暗沉。
谢柔嘉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好像是叫人将花灯摘下来的。
想来是她离开后裴季泽又叫人挂上去。
黛黛见她一直盯着花灯瞧,想起晨起时驸马离开前的嘱托,道:“方才锦书回来,说是驸马请公主先不要走,驸马有重要的事情同公主说。好像有关朝堂之事。”
朝堂之事?
裴季泽能有什么朝堂之事与自己说?
她从前其实倒不怎么关注朝堂之事,还是自这次她从朔方回来,才发现太子哥哥如今处境极为艰难。
她之所以没能将自己要和离的事情闹到太子哥哥那里去,就是不想太子哥哥为自己担忧。
不过太子哥哥那个人极其地护短,她为裴季泽纳妾一事闹得满长安无人不知,太子哥哥却不曾找过她说话。
说明一来他必定私底下已经警告过裴季泽,二来定是他自顾不暇。
谢柔嘉一时又想到前日中秋节夜宴之上,哥哥同父亲两个人皆板着一张脸。
两人定又为朝中之事起了争执。
而能让哥哥与父亲起争执的,那必定与江氏一族有关。
想来,江贵妃定是又在父亲耳边吹了不少的枕头风,怂恿父亲将江氏的某个子弟安插到重要的位置上去。
那么这件事,又与裴季泽有什么关系。
出于谨慎,谢柔嘉并未直接离开。
原本以为裴季泽要很晚才回来,谁知正要用早饭时,一婢女匆匆进来报:驸马回来了。
谢柔嘉望窗外瞥了一眼。
外头还在下着蒙蒙细雨,一身着紫红色朝服的男人撑着青色油纸伞涉水而来。
片刻的功夫,他在廊庑下站定,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一旁的锦书,径直入了屋子。
见她还在,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他脖颈处的齿痕上,想到昨夜之事,立刻收回视线,问:“不知驸马要同我说什么话?”
眼前的男人好像昨夜之事并未发生过,神色淡淡,“先用完早饭再说。”
早饭是他命人准备好的,全都是谢柔嘉爱吃的东西。
她早上其实用的并不多,吃了几口后便搁下筷子。
他见她不吃了,将一盏用牛乳炖的燕窝搁到她面前。
谢柔嘉抬起眼睛,微微蹙眉。
他温声道:“这时阿娘嘱托的,说你身子不好,须得好好补补。”
谢柔嘉一听到他叫“阿娘”,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些极其微妙的感觉,就好像两人当真是极亲密。
她低声道:“不许你私底下这么叫。”
他不置可否。
一盏燕窝用完,谢柔嘉见裴季泽定定望着她,不解,“驸马这样瞧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朝她伸出手,拇指在她唇上轻轻地抹了一下。
她恼羞,“裴季泽你——”
“殿下唇上有牛奶,”他把指腹上的牛乳给她瞧,“微臣不过是想要帮殿下弄干净些。”
谢柔嘉瞥了一眼他指腹上的奶渍,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
裴季泽的眸光落在那截粉嫩的舌尖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滚,偏过脸去。
并未注意到异样的谢柔嘉道:“驸马不是有事同我说?”
他颔首,一脸凝重,“我们去书房说。”
敬亭轩的书房已经收拾出来,两人坐定后,他叫人取了茶具烹茶。
说起来,谢柔嘉已经许久不曾吃过他烹的茶。
低眉敛眸的男人举手投足都叫人赏心悦目。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茶汤滚沸,茶香四溢。
他将分好的茶搁到她面前,“这是年前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
谢柔嘉抿了一口,茶水里果然透着淡淡的梅香。
她索性开门见山:“驸马要说什么?”
裴季泽道:“我已经向朝中申请外放。”
“申请外放?”谢柔嘉有些讶然,“几时的事?”
他道:“就在今日一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谢柔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迅速思考着他的话。
他是太子宾客,即便从前出长安,也是以太子哥哥的名义行事。
外放,代表什么?
谢柔嘉思来想去,认为太子哥哥如今不便出长安,所以才派他去。
外放的官员,一般至少任三年。
届时他人不在长安,于她而言,是好事一桩。
待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悄悄地离开长安同阿昭去朔方。
等他外放年限到了,指不定她在朔方都成家。
到时木已成舟,阿娘也不得不让步。
思及此,她真诚祝贺,“恭喜驸马。”
裴季泽打量着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少女,道:“殿下是不是在想,我这一走,殿下终于天高海阔,再不用同我纠缠在一块。”
谢柔嘉沉默。
她想起自己自打回朔方来,不到短短半年的功夫,竟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上一回裴季泽拒婚,两人只不过是不再往来,倒也不算是结仇。
可这回被迫成婚后,却成了仇人。
如今乍听说他要走,心底亦不知是解脱,还是感慨。
也许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要断得恰如其分,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闹得个反目成仇,彼此憎恨的下场。
她与裴季泽,缘尽于此。
断在此处,最好。
她抿了一口茶,道:“事已至此,若是我说真心希望驸马好,驸马恐怕也不相信。”
他没有言语。
两人默默品茶,静静听雨,难得没有争吵。
吃完一盏茶,谢柔嘉正准备告辞,又他道:“殿下都不问问我,外放到何处做官吗?”
谢柔嘉其实并不感兴趣,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顺着他的话问:“外放到何处去?”
他道:“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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