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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十方海)


她从前其实不怎么爱听戏,每回来也不过是喜欢同裴季泽来这里坐一坐。。
她喜欢热闹。
尤其是平日里特别守礼的君子会在这种地方任由她胡闹。
她喜欢依在他怀里,一边听戏,一边吃着他喂到嘴里的栗子。
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故意拿脸颊去蹭他的脸颊。
每当这个时候,人前端方自持的君子总是微微红了面颊,软软地说上一声“别闹”。
谢柔嘉当时一直在想,再长大些就好了。
再长大些,她就偷偷地亲亲他,看他会如何。
只可惜后来她长大了,他们再不曾一块听过戏。
一个晃神,戏已经罢场。
谢柔嘉听着台上咿咿呀呀,温柔缠绵的唱腔,头一回觉得,即便是有卫昭在身旁,她仍会孤独。
那种孤独,已经浸入骨髓。
她试图用一出戏来短暂的治愈自己的孤独。只可惜,直到戏散场,也不曾治好。
两人自梨园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秋夜里天冷,秋风萧瑟,吹乱了谢柔嘉的头发。
卫昭将早就备好的氅衣披到她身上,提议,“咱们去桂花巷的孙老伯处吃锅子。”
桂花巷就在梨园前头的一条巷子里,从前她每回从戏园子里出来,总要去吃。
谢柔嘉应了一声“好”。
两人朝着西边而去,谁也没有在意仍旧站在街对面的男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离去,一对含情眼里像是碎了冰在里头。
一旁的锦书觑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已经在这儿站了一晚上,不如回去罢。”
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视线,将手里怎么都捂不热的栗子丢给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入了马车。
回到敬亭轩后,他坐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对着满园子的花灯发呆。
锦书忍不住劝:“也许,公主她只是一时还生气,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几乎一晚上都不曾说过话的男人哑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该和离?三年前我叫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三年后,她又被逼着嫁给我,我明知她不情愿,心里想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可我还是娶了。结果到头来,又害得她伤心。”
“可这一切都不是公子所想,”锦书反驳,“公子,从来都不曾对不起公主。只是,有时候,命运使然。”
“命运使然,”他轻“呵”一声,“好一句命运使然。”
他从手腕上将那串三年都未曾离过身的手串取下来,轻轻摩挲着上头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字。
【裴季泽你几时来瞧我】
这回,他去晚了,她再也不肯要他。
桂花巷。
谢柔嘉与卫昭刚入小小的铺子,卫昭便道:“柔柔先坐一会儿,我去如厕。”
谢柔嘉“嗯”了一声,独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从前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掌柜孙伯虽是三年没见她,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他一边将热腾腾的羊锅子搁在桌上,一边笑道:“你倒是好久不曾与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郎君一块来了。从前每一年这一日,你都会同他来。”
谢柔嘉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今日,是她与裴季泽认识的日子。
每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她出来听戏吃锅子。
怪不得他执意要同她今日来听戏。
她忘了。
羊锅子不断地沸腾,氤氲的热气儿模糊了眼睛。
忘了好,忘了也好。
忘了,她才能重新开始。
卫昭这时回来,见她眼眶泛红,问:“怎么了?”
她连忙揉揉眼睛,“今日的辣子太辣了。”
卫昭瞥了一眼她只搁了豆瓣酱的碗,手摸摸她的头,笑,“是吗?那少吃些。”
她“嗯”了一声,笑,“好。”
两人用完锅子已经很晚,卫昭问:“今夜,你要去哪儿?”
她道:“我回公主府。”
他抿了抿唇,问:“你不回家?”
她笑,“我的家如今就在公主府。”
卫昭没再多说什么,将她送到公主府,目送她入了角门才肯离去。
守夜的女使见她回来,忙提着灯笼将她迎回院子。
才跨入院门,谢柔嘉一眼就瞧见院子里海棠树下站着的一袭绯袍,容颜似玉的美貌少年。
月下的少年正侧对着她,扬起脸望着天上的那抹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谢柔嘉还以为是十七岁的裴季泽站在那儿。
正愣神,听到动静的少年已经走上前来向她见礼。
谢柔嘉问:“怎这么晚还不睡?”
他认真道:“公主说要来瞧我,我等了三日,公主都没来。”
谢柔嘉一时愣住。
她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不过面对着这样一个长相漂亮又真诚的少年,她十分好脾气地道:“抱歉,我忘记了。”边说边由着侍女褪去靴子,入了屋子。
他亦跟着进去。
谢柔嘉回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怎还不去睡?”
微微红了面颊的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今晚想睡在这里,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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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一个人实在太孤独。
她沐浴出来时, 只着了寝衣的魏呈正坐在床边看书,就连她出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她走近,轻衣薄衫的美少年从书里抬起视线, 怔怔地望着眼前一袭胭脂色寝衣, 乌泱泱的漆黑发丝披散下来的的女子, 一时忘记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内室的灯光有些柔和,平日里美得张扬夺目,令人不敢逼视的金枝玉叶此刻看起来是个比他年岁还小的少女,看人的眸光软软的, 一点儿也没有白日里的傲慢。
她问:“你这样瞧我做什么?”
微微红了面颊的少年忙收回视线,搁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刚刚沐浴过的少女身上散发着玫瑰香气, 隐约着带着少女独有的甜香。
她拿起他方才看的书翻了两页, 笑,“原来你喜欢瞧这个。我书房里倒是有许多,明日我叫人拿给你。”
他道了一声“好”,将衾被铺开, 服侍她安寝后, 问:“要熄灯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 道:“我怕黑, 就这么留着罢。”
他“嗯”了一声, 放下床帐后在她的脚踏旁铺好床铺, 然后躺进被窝里。
衾被里都是她身上的暖香。
有些睡不着的魏呈忍不住转头望向帐子, 问:“姐姐可睡了?”
正望着帐顶发呆的谢柔嘉闻言,道:“还未。”
他又道:“姐姐今日是不是不开心?”
谢柔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想了好一会儿, 缓缓道:“谈不上不开心, 就是突然之间想通一些事情,割舍了一些让我难过了许多年的东西。”
他道:“既是不开心的东西,割舍便割舍,人总是要往前看,明日总比昨日好。”
谢柔嘉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随口问:“你进公主府前是做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阿娘是教坊司的伎子。她去世后,教坊司的嬷嬷见我生得好,便精心养着我。半个月前,有人花一千贯买了我,之后我就到了公主府来。”
“我阿娘,也曾想把我养成一个读书人,只可惜,没能来得及。”
谢柔嘉本以为他不过是穷人家的孩子,知晓公主府想要寻找门客,自荐上门寻求富贵,却没想到竟有这样坎坷的命运。
不过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只是问:“你老家哪里的?”
“江南,”他轻声道:“我是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出生的。”
江南……
谢柔嘉不知怎的就想起裴季泽提过的江南美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若是哪日有机会我若是去江南,带你回去瞧一瞧。”
不过她觉得这种概率很小,毕竟,她在这里再留一个月,就要离开长安去朔方。
话音刚落,身旁的少年突然将自己的手伸进帐子内。
少年的手生得很漂亮,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
谢柔嘉迟疑着想要握住那只手,可快要触碰到他的指尖时,倏地收回手,道:“去把灯熄了吧。”
他“嗯”了一声,起身熄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谢柔嘉听着身旁极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人躺在自己身边挺好的。
一出热闹的戏都没能治好的孤独,在这一刻好似得到缓解。
她缓缓地阖上眼睫,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对上一对漆黑清澈的含情眼。
许是没有想到她醒来,对方慌忙地收回视线,哑声道了一声“早”。
谢柔嘉“嗯”了一声,“早”,才要起来,见他慌忙地拿衾被遮住自己的身子,面颊微微红。
谢柔嘉愣了一下,大抵明白他在遮什么。
她望着眉眼十分熟悉的少年,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十七岁的裴季泽,晨起时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青涩而又热烈。
那样端方自持的美少年,也不知若是被她发现这样的窘状,会不会羞红脸。
随即谢柔嘉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子里去,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
她眉尖微蹙,“何人在外头喧哗!”
“萧世子您不能进去!”
屋外,文鸢挡在门口,望着眼前一脸戾气的紫衣美少年,劝阻,“公主还在歇息!”
萧承则瞥了一眼廊庑下属于男人的靴子,喉结微微滚动,“裴三郎来了?”
文鸢摇头,“并无。”
萧承则冷笑,“既然你不是裴三郎,那她房里的是谁?”
文鸢哪里敢说此刻在公主屋里的,正是他送来的面首,正要劝阻,他竟然不管不顾上前,一把将门推开,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往内室里闯。
文鸢紧跟着进去,却见公主正坐在床上,而魏公子坐在脚踏上。
她不知怎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就听公主呵斥,“萧承则,你一大早发什么疯!”
萧承则的眸光落在脚踏上的衾被,面色稍霁,瞥了一眼有些惊慌的魏呈身上,冷笑,“不过是送一个玩意儿给公主姐姐解闷,姐姐竟把人都给弄到床上来了,怎么,是瞧上他那张脸了是吧!”
他一向言语刻薄,谢柔嘉早已经习惯,
可他这样闯入她的卧房,她很不舒服,又见魏呈一张脸白得吓人,低声呵斥,“这是本宫的房内事,萧世子未免管得太宽了!”
萧承则冷冷扫了一眼魏呈,“还不赶紧滚!”
魏呈不作声,喉结不断地滚动。
谢柔嘉瞥了一眼魏呈,“你先回去。”
魏呈这才“嗯”了一声,当着萧承则的面自床上起来穿衣裳。
萧承则见他身上衣裳完整,面色稍霁。
一脸屈辱的少年手抖得厉害,腰间玉带扣了好几次抖没扣上。
谢柔嘉于心不忍,横了一眼萧承则,“还不出去,我要更衣。”
萧承则这才向外走去。
文鸢忙上前服侍谢柔嘉更衣,待她穿戴整齐后,才与魏呈一块出去。
萧承则正坐在外间的榻上逗弄儿茶,见他二人出来,正欲说话,黛黛自外头进来,一脸慌张,“驸马正朝这边过来!”
谢柔嘉微微蹙眉。
他一大早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魏呈这会儿就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迟疑,萧承则阴沉沉的眼神落在魏呈身上,幸灾乐祸,“我倒要瞧瞧,公主姐姐要与你的驸马交差!”
谢柔嘉缓缓道:“本宫身为公主,想要宠幸谁,就宠幸谁,何须要向他交代。”
就算是裴季泽知晓她养面首,又能如何。他若看不惯,和离便是。
话虽如此,她到底给裴季泽留了几分颜面,叫魏呈先入内室待着。
魏呈刚转入内室,那抹高大挺拔的紫红色身影已经入到廊庑下。
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眸光落在廊庑下的那双男靴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双靴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渐渐地,鲜血自指缝里溢出来。
一滴一滴,砸在樱桃木色的地板上。
儿茶自榻上跳下来,围着那摊血渍“喵喵”叫个不停。
谢柔嘉也终于留意到地上的血渍,神色淡漠,“驸马这会儿来可是有事?”
足足过了约有半刻钟的功夫,嗓音喑哑得可怕的男人方缓缓开口,“与殿下商议外放一事。”
话音刚落,内室里头传来一声响动。
裴季泽将眸光投向内室。
儿茶这时也跑去内室,“喵喵”叫个不停。
就连原本躺在榻上的萧承则也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望向内室。
文鸢与黛黛紧张得直冒汗,生怕驸马要闯入内室查看。
好在,他瞧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发丝凌乱的谢柔嘉。
神色淡然的少女看向萧承则,“你先回去吧,我过两日再约你出来。”
萧承则懒洋洋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经过裴季泽身旁时,一贯张扬跋扈的美少年顿住脚步,眸光落在那双男靴上,嘴角微微上扬,讥讽,“从前旁人总说,裴侍从是长安最有涵养之人,我心中总是不服气。如今,倒算是服了。裴侍从,当真有涵养。”言罢,大步向外头走去。
文鸢等人见状,也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谢柔嘉与裴季泽。
他径直在一旁的圈椅坐下。
谢柔嘉在榻上坐下,用指尖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可用了早饭不曾?”
谢柔嘉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说这个,忍不住朝他望去。
今日天好,温暖的阳光洒进屋子里,给静坐在圈椅里的男人身上笼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眼尾洇出一抹薄红,垂着的长睫在洁白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眼神不知望向何处。
这时儿茶顺着他的衣摆爬到他怀里,静静地蜷缩在他腿上。
他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儿茶雪白的皮毛,另外一只手垂下来,鲜血顺着他洁白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谢柔嘉突然觉得,魏呈与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魏呈即是魏呈。
裴季泽就是裴季泽。
即便是衣裳穿得一模一样,身上的熏香也一模一样,他既成不了十七岁的裴季泽,更加无法成为如今的裴季泽。
她收回视线,问:“驸马今日究竟所为何事而来?”
他缓缓道:“昨日的事情,殿下考虑得如何?”
谢柔嘉本以为昨日没答应他去看戏,他已经改变注意,谁知他竟是来说这个。
也不知他脑子里成日想些什么。
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若是驸马非要如此做才肯放心离开长安,我答应就是。”
左右不过一个月而已。
“极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男人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渍后站起身,抱着儿茶走到她身边,将自己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洁白大手递给她,“咱们回家用早饭吧。”
谢柔嘉没接。
他亦不动。
两人约僵持了半刻钟的功夫,谢柔嘉将自己的手递到他掌心里。
他牵着她的手,大步朝外头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问过一句魏呈之事。
回去的路上,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逼仄的空间里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谢柔嘉推开车窗往外瞧。
大街上极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沿街的铺子门口站着伙计,正当街揽客。
不远处有一处卖糖人的小摊子,上头插着各种各样的糖人,几个总角之龄的孩童正守在摊位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是在考虑究竟要买哪个。
瞧了许久,摊位上一个骑马的将军卖得最好,大抵是它分量够大,可以多吃几口。
谢柔嘉想起从前小时候也时常溜出宫也喜欢买这个。
不过她从来不挑大个的,就叫卖糖人的老人照着她跟裴季泽的模样捏。
买回来又舍不得吃,就拿冰镇着,日日摆在那儿,光是瞧一瞧都觉得逗趣可爱。直到放到不能放,她便拿着糖人去崇文馆去找裴季泽里,一人一个,能坐在那儿吃一下午。
一年又一年,她与裴季泽越长越高,糖人也越捏越大。再后来她来了癸水后,特地叫卖糖人的老人再照着他俩的模样捏两个小的来。
男孩像谢柔嘉,女孩像裴季泽。
她告诉裴季泽,等将来她要生两个小宝宝,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一定要长得像裴季泽,这样,定能迷倒全长安的少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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