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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十方海)


大约坐了半刻钟的功夫,她自榻底下摸出一小坛子酒来,独自一人对月独酌。
不知不觉半坛子酒下肚,醉得一塌糊涂。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到有开门声,努力地撑开眼睛瞧了一眼,只瞧见一抹高大的影子,以为是萧承则去而复返,躺回榻上,“怎又回来了?”
来人在她身旁坐下,自她手里拿过酒坛子,嗓音沙哑,“总吃那么多酒,对身子不好。”
她“嘻嘻”笑了两声,“你如今怎变得跟裴季泽一样啰嗦。”
裴季泽望着眼前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子,沉默片刻,问:“他,很啰嗦吗?”
她“嗯”了一声,“非常非常啰嗦,什么都要管,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做。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不作声,把胳膊搭在脸上,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他在她身旁躺下,问:“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了,对吗?”
她仍是不答,把湿漉漉的脸埋进他的颈窝。
“别伤心,”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不问就是。”
她“嗯”了一声,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像是撒娇一般,“你别问。”
裴季泽应了声“好”,将她抱回到内室的床上,拿帕子替她洁面。
两颊被酒意晕染的少女睁着一对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问:“你不是萧承则,你是谁?”
他沉默片刻,道:“我是阿昭。”
“竟是阿昭吗?”她弯着眼睛笑,“你怎这么晚来瞧我?”
“想要同柔柔一起过中秋节,一个人在家,太寂寞。”
“我也是。我也想有个人一块过中秋,一同赏月吃月饼。”
“那咱们一起过,”他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往后每年的中秋节咱们一起过。”
她吸吸鼻子,晶莹的泪珠自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忙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问:“怎么好端端就哭了?”
“我也不晓得,”她抽噎,“我就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乖,别哭了。”眼眶微红的男人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嗓音沙哑,“以后我都不惹柔柔生气。”
怀里的少女应了声“好”,抽噎着睡去。
他将她安置好,褪去外袍后亦躺进衾被里,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多日未能安眠的男人终于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
黛黛过来当值时,才一人院,就瞧见门外头搁了一双男人的皂靴,顿时呆楞住。
她盯着那双靴子瞧了好一会儿,一时没敢进屋,赶紧将此事报给文鸢听。
原本还在睡觉的文鸢匆忙起床,
昨夜公主醉酒,该不会是将萧世子留宿了吧?
她在院中徘徊了好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查看一二,这时房门开了,自里头走出来一身形高大,身着紫红色朝袍的俊美郎君。
文鸢顿时怔愣住。
驸马,昨夜竟宿在公主屋里吗?
正愣神,眉目若雪的男人低声吩咐,“她昨夜吃了许多酒,待会儿替她煮一盏醒酒汤。”顿了顿,又道:“她酒后不喜欢用早饭,劳烦文姑姑多劝着些。”言罢,向她微微颔首,大步朝院外走去。
待文鸢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出了院子。
她想了想,立刻将管家叫来询问他昨夜几时来的。
昨夜中秋节,管家多吃了几杯酒,亦不曾留意。
一层层问下去,一守门的门房道:“驸马是拿着公主府的令牌入内,所以咱们一时也没敢拦。”
毕竟,那是驸马,公主的枕边人。长安谁人不知公主爱惨了驸马,就算没有令牌,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拦着不让驸马入内。
文鸢知晓他说的实话。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此事说与公主听。
这会儿谢柔嘉已经醒来。
昨夜吃了太多的酒,正难受,就见着文鸢端着一盏醒酒汤过来。
文鸢服侍她用过醒酒汤后,见她面色好些,才道:“昨夜,驸马来过。”
酒后一向不记事的女子微微惊讶,“几时的事,他来做什么?”
文鸢迟疑,“奴婢也不知他昨夜与公主在房里做了什么,奴婢只瞧见他早上从公主房里出来。”
谢柔嘉闻言没有作声。
难怪她觉得昨夜好似有个人抱着自己睡。
她道:“他临走前可有说什么?”
文鸢摇头,“只说叫奴婢命人煮醒酒汤,旁的倒没说什么。”
谢柔嘉瞥了一眼那盏醒酒汤,扶着额头问:“萧承则可起了?”
文鸢道:“萧世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府。”
谢柔嘉“嗯”了一声,道:“我头还有些疼,我再睡会儿。”
文鸢道:“公主用了早饭再睡。”
谢柔嘉摇摇头,“吃不下,等睡醒再吃。”
文鸢道:“公主总这样,对胃不好。”
谢柔嘉经不住她与黛黛轮番的劝,只要用了些。
用完早饭后,整个人确实舒服不少。她又去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这时外头的人来报:魏公子求见。
谢柔嘉道:“叫他进来。”
片刻的功夫,一身着白衣,钟灵毓秀的美少年入内,正要行礼,被谢柔嘉制止。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魏呈刚靠近,榻上的儿茶朝他扑过去。
他吓了一跳,却不敢动,任由它挠了一爪子。
洁白似玉的手背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
儿茶虽性子不大好,可这样伤人还是头一回。
她忙抓住他的手,问:“疼不疼?”
魏呈垂睫望着一脸忧色的女子,微微红了面颊,摇头,“不疼。”
“怎会不疼。”谢柔嘉拉着他坐下,可不待坐稳,儿茶龇牙又要朝他扑来。
“儿茶!”她轻斥。
原本还弓着腰部,像是要殊死一搏的儿茶瞬间委屈巴巴地瞧了一眼谢柔嘉,呜咽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谢柔嘉拉着魏呈坐在榻上,叫人拿了药来。
婢女替他包扎好伤口,谢柔嘉轻抚着他手腕上红得似血的串珠,问:“住得可还习惯?”
“这里极好,”乖巧漂亮的少年将她雪白修长的手指裹在自己掌心里,“我很喜欢。”
“那就好,”谢柔嘉托腮望着他,愈发觉得赏心悦目,“若是有什么不惯的,一定要同本宫讲。”
他“嗯”了一声,迟疑,“驸马他……”
提及裴季泽,谢柔嘉的面色冷下来,抽回自己的手,“本宫想要睡会儿,小泽先回去吧。”
魏呈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我,我不是要故意惹姐姐生气。”
谢柔嘉见他吓成这样,反倒觉得没意思,阖上眼睫,“本宫头有些疼,帮本宫揉揉。”
魏呈这才放下心来,挨着她坐下,手指刚刚摁在她太阳穴上,就听她问:“你平日里熏的什么香?”
不待他回答,她又道:“本宫喜欢薄荷。”
魏呈“嗯”了一声,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喉结微微滚动。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像是睡熟,缓缓俯下身去。
羞得不知所措的少年忙偏过脸去,因为过于慌张,一时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盯着他有些熟悉的侧颜瞧了好一会儿,细白的手指抚摸着他绯红的耳朵,轻声道:“小泽脸红的样子很好看,我很喜欢。以后,这样便好,不必怕我。”
面颊绯红的少年转过脸,望着眼前生得明艳夺眸的女子,手撑在她两侧,微微俯身上前,想要吻她。
她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唇,窗子里突然传来响动。
是儿茶。
它蹲在窗口,一对绿油油的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瞧。
谢柔嘉扶额,“小泽先回去吧。”
魏呈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走后,谢柔嘉抱膝待坐在榻上,儿茶跳下窗子,蜷缩在她身旁。
谢柔嘉道:“你欺负人家做什么?”
儿茶“喵喵”两声,算是回应。
她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瓜子,“给你换个阿耶不好吗?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我还可以再找,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对不对?”
它扬起脸瞧她一眼,轻轻晃动着尾巴。
谢柔嘉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文鸢进来,道:“驸马过来接公主入宫觐见皇后。”
谢柔嘉一听,头都大了。
可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思来想去,还是更衣出门去。
裴季泽早就已经等在府门外。
见她出来,将她迎进马车里。
谢柔嘉见他今日格外地沉默,一时也想不出昨夜是否同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正走神,突然听到他道:“待会儿微臣要先去一趟东宫。”
谢柔嘉“嗯”了一声。
他遂没再说话。
马车一路驶入皇城,经过太极殿门口时,谢柔嘉隐约听到卫昭的声音,透过窗外一瞧,果然瞧见卫昭。
她立刻道:“停车。”
车夫停下。
谢柔嘉对裴季泽道:“驸马不是还要去东宫,我先下去同阿昭说会儿话,待会儿自己去见我阿娘。”
裴季泽教主她,“殿下先同他说会儿话,待微臣递了奏疏就立刻赶回来同殿下一起去兴庆宫。”
谢柔嘉随口应了声“好”,已经拎起裙裾下了马车。
裴季泽透过窗子瞧着那抹绯红高挑的身影朝着那人而去,近了,两人不知说些什么,清醒时从不在自己面前真心笑过的少女笑靥如花,灿若玫瑰。
他微微收紧拳头,片刻后又松开,哑声吩咐,“速去东宫。”
马车立刻朝东宫的方向驶去。
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在东宫门口停下。
裴季泽才刚下马车,就瞧见同样自马车下来的许凤洲。
两人自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寒暄几句后,朝明德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见殿门半掩着,裴季泽往里瞧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抬睫看着即将要下雨的天。
许凤洲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往里瞧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妹妹正被太子珩抱坐在怀里吻得难舍难分。
许凤洲白净的脸皮倏地红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等在殿门口。可等了约半刻钟的功夫,见里头仍未消停,许凤洲只好轻咳一声。
约半刻钟的功夫,里头传来谢珩低哑的声音,“进来。”
裴季泽与许凤洲这才入内,敛衽向踞坐在一旁的夫妻二人见礼。
面颊绯红的桃夭瞧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脸愈发地红,道:“你们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谢珩也跟着起身,“我送宁宁出去。”
片刻的功夫他去而复还,见自己的两位宾客正盯着自己,轻咳一声,“坐下说。”
待三人坐定,谢珩道:“可是为河北道水灾一事而来?”
两人颔首,各自去袖中取出奏疏呈上前。
谢珩并未打开瞧,而是问:“你二人对江南道御史一事如何看?”
许凤洲未说话。
裴季泽道:“微臣想要亲自去江南走一趟。”
许凤洲颇有些惊讶地瞧着他。
眉目若雪的男人神色淡淡,“圣人与殿下争执不下,或许微臣可以一试。”
谢珩沉默片刻,问:“可有确切的法子?”
“剑走偏锋。”
一向处事淡漠的男人想起如今发生这一切种种的罪魁祸首,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他抿了一口茶,道:“不过此事,恐怕要殿下受些委屈。”
谢珩大约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泛起一抹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讥讽,“他连废黜的心都有了,孤还怕一点儿委屈不成!”
一旁的许凤洲这时也笑了,举起手中的茶盏,“那就祝裴侍从马到成功。”
外头这时又下起雨来,裴季泽起身行礼告退,“微臣还有事,就先告辞。”
谢珩见他匆匆离去,问:“倒是平常不见他这样急。”
许凤洲笑,“怕是要去哄殿下的妹妹。”许凤洲眼底的笑意愈发深,“原来许侍从,也会有慌的这一日。”
谢珩轻哼,“该!”
话音刚落,又听许凤洲幽幽道:“听说微臣的妹妹有了身子,也请殿下小心着些。”
谢珩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轻咳一声,“孤会注意。”
兴庆宫。
生怕去晚了,自己的妻子会被责备的裴季泽匆匆冒雨赶到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女儿已经不喜欢他,心中早已另有所属。”
原本要踏入殿的脚又撤了回去。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殿内的争执声听得并不大真切。
眉目似雪的男人站在那儿望着外头的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赵姑姑唤了一声“驸马”,已经湿了半个肩头的男人回过神来,在她担忧的眸光中入殿。
原本正在争执的两母女皇后一见他来,立刻住口。
皇后挤出一抹笑,“阿泽来了多久?”
裴季泽淡淡一笑,“刚到。”
谢柔嘉瞥了一眼他微湿的肩头没有作声。
寒暄过后,裴季泽道:“眼下天气转凉,微臣叫人从檀阳先生那儿为皇后殿下寻来一贴药,待皇后头疾发作时,贴在经外奇穴处,虽不能根治,却能缓解。”言罢,瞥了一眼锦书。
锦书连忙将一尺见方的锦盒呈上前。
里头装着的是膏药,一打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
皇后素有头疾,尤其是到了秋冬两季,更是频频发作。
一旦疼起来,简直要人命。
前两日才刚发作过,至今还有些不适。
谢柔嘉望着那些膏药,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泡脚的药,不由地抬眸看向裴季泽。
眉目似雪的郎君仍是那副神色恬然的模样,细心地给十分高兴的皇后讲解膏药里头所用的药材成分。
末了,道:“若是用完觉得好,微臣届时会请檀阳先生再配些来。”
皇后颔首,笑,“阿泽总是这样有心。”
又见自己的女儿不时拿眼睛瞅他,皱眉,“你翻什么翻!你自己不长心,还不许人家对阿娘好是吧。”
确实从不曾关心过自己母亲的谢柔嘉弯下粉白的颈。
又听裴季泽温声道:“柔柔心里其实心里挂念皇后殿下。”
皇后闻言,想起自己女儿的话,心中愈发难受。
她道:“我自己养出来的女儿,我自己知晓是什么性子,阿泽你无需为她脸上贴金。”顿了顿,又道:“咱们都是一家人,阿泽莫要这样生疏,随她叫我一声阿娘便是。”
谢柔嘉又忍不住觑了一眼裴季泽。
眉目似雪的男人沉默片刻,乖乖地叫了一声“阿娘”,又关心起皇后的饮食起居来,哄得皇后眉开眼笑。
倒显得她这个女儿倒像是摆设。
裴季泽哄起人来,简直要人命。
自己的阿娘一向极为挑剔,且为人也不算热络,却这样待他好。
仔细一想,她从前也不是这般,被他哄得神魂颠倒。
她收回视线,心思一时不知飘向何处去,正走神,突然听到自己的阿娘道:“阿娘做主,阿泽你搬去公主府去住。”
回过神来的谢柔嘉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皇后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教训她,裴季泽道:“不如先搬回家中,若是平日里觉得闷了,可回公主府小住。”
皇后看向谢柔嘉,“你怎么说?”
谢柔嘉知晓裴季泽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待出了宫门,还不是她想怎样又怎样,于是颔首应下,“也好。”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又留两人用了晚饭。
临走前,皇后将谢柔嘉拉到一旁去,低声嘱咐,“我不晓得你如今昏了什么头,可既已成了婚,就好好过过日子。有些事情阿娘不便同你说。可阿泽待你是真心好。”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敢休夫,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柔嘉懒懒应了句“晓得”。
她不能休夫,他主动和离不就好了。
皇后以为她听进去,这才放她离开。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天色渐渐暗下来。
万家火光涌入重重宫门,整座古老的皇城倒像是虚浮在半空,愈发显得寂寥。
谢柔嘉与裴季泽出了兴庆宫后,谁也没有作声。
直到入了马车,谢柔嘉出言讥讽,“驸马如今哄人的功夫倒是见长。连我阿娘都哄到你那头了。”
他神色淡淡,“微臣说过,皇后不过是爱屋及乌。”
谢柔嘉没再搭理他,自碟子里拿起一个橘子。
那橘子是今年开通曹运后自江南送来的。
谢柔嘉一向爱吃橘子,临走前,皇后几乎将宫里所有的橘子都给了她。
那橘子皮太薄,她的指甲稍微地刮一下,汁液就顺着指尖留下来。
一向不喜欢弄得满手都是汁液的谢柔嘉把橘子丢回碟子里,正想要拿帕子擦手,他已经将帕子递过来。
她接过来擦干净手后,出神地望着窗外。
正走神,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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