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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千岁(水上银灯)


“桔梗,你为何,不同我们说呢?”繁缕摸了摸身上,抽出一段细长的帕子,将桔梗的头发编上,最後用帕子折成细长的带子,给桔梗系好。
桔梗满不在乎道:“有什麽可说的,现在我呀,我是不得不死了,我满腹心事,不知道能和谁说,当初你尚且自身难保,现下你来了,我看你过得好也能少一桩惦念。”
繁缕抚着她尚且年轻的面庞,几度哽咽,强忍着说:“桔梗,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姑娘,姑娘,时辰差不多了。”狱卒进来轻声提醒道。
桔梗动了动,忽然凑近了,拉了拉她的衣服,神神秘秘的说:“繁缕,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麽秘密?”繁缕不解,但还是依言凑近了耳朵。
桔梗的声音带着孩子劲的调皮,在她的耳畔轻声带笑道:“我告诉你哦,我真正身份其实是桐妃的人,一切都是我在背後出谋划策的呢。
你看,她们都瞧不起我这个卑贱的人,而我却把她们这些贵人,都耍的团团转呢。”
“桔梗,你……”繁缕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竟然是桐妃娘娘自己跳进去的,不,不对,应该说这是桐妃娘娘的苦肉计吗。
“是不是,很吃惊,我也很厉害的。”桔梗脸上带着笑意,有血从唇瓣上流了下来,殷红刺目,又晕染成一团,和上那璀璨的笑容,几分艳丽夺目。
“桔梗,你很难过吧!”难过自己变成这样,难过自己的手段恶毒,难过一身医术终为害人。
倘若不难过,又为何还要这样勉强自己笑出来。
“走吧,快走吧,你再哭,我就舍不得死了。”桔梗握住繁缕的手,又似乎怕自己太脏急忙松开,嘴中这样说着,那一瞬间,繁缕似乎失去了什麽,心中空落落的。
“这皇宫,我下辈子,可不想再进来了。”她语气里带着释然,又闭上眼睛,似乎不是去死,而是能够出宫去。
繁缕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别,许就是生死离别,她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塞进去留给了桔梗,是宫女平素常穿的。
繁缕离开後,桔梗微笑着抱紧了怀中的斗篷,还带着繁缕身上的药草香,这是何其熟悉的味道,她也曾拥有过。
她用干冷的脸颊贴了贴厚软的斗篷,之前身上冷得发僵,此时生了些许暖意,低声喃喃着说:“繁缕,繁缕,真好,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这下,我也心满意足了。”
不是这皇宫不好,而是住在这里的人太坏,这宫墙深深,繁缕走得筋疲力尽,她心累,她再也走不下去了。
一步便跌倒在厚厚的雪地上,腿软的站不起来,却忽然被人一只手就给搀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墨色的大氅,映着身後白雪皑皑,督主目光沉寂,垂下眼帘看着她平静如水。
“督主。”
卫衣看她只一身单薄的宫衣,萧瑟凄冷,想必是留给了里面的宫女,解下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带着暖意的大氅将繁缕裹得严实。
“走吧。”
卫衣脊背挺直,即使是冷风阵阵,也不肯弯曲片刻,他在陛下面前是谄媚卑微的奴才,可有时,又是这样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一般。
“这玉钩,是大人您给我的?”繁缕展开手中的玉钩,还带着暖暖的余温,在纤白的手中愈发好看。
卫衣稍稍挑眉,这的确是他要送给繁缕的,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繁缕的手,道:
“好看吗,本是想过年的时候送给你的,没想到落了别人手里,居然没送到你手里。”卫衣唇角含笑,一双桃花眼潋灩生辉,雪落满了他的肩上。
繁缕垂下眸去,捧在手心里紧紧握了起来,点头道:“好看。”
繁缕不愿意麻烦别人,这一次督主愿意开恩,她自是感激不尽,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付出,便是督主喜欢她,也不欠她什麽。
她此刻只觉得从所未有的头脑清楚,从前过得混混沌沌,什麽都是得过且过,即使告诉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说过要活得好,可仍然是混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态。
桔梗今日的话让她明了,这是个何其残酷的地方。
天气一直阴晦不明,雪花漫天,萧瑟寒风,不过几日,便传来桔梗的死讯。
说是那天突然好好吃了一顿饭,又把自己收拾的整齐了一些,然後就撞墙自尽了。
繁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什麽都没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像是什麽都没发生一样,也像是早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依旧如常该做什麽做什麽。
宫里也是不兴哭的,带了晦气是该罚的,她一丝眼泪都没掉,只是对着墙角的枯树愣愣的发了一会怔,眉尖微微蹙着,似有什麽不解似的。
庄嫔被降为采女,事情就这样结束,卢国公府越发落了下乘,摄政王从不管束陛下的後宫如何,只是让陛下抄了十遍书。
这一年的寒冬,终於即将过去了,随之逝去的,还有那个同她们一起进来的少女,繁缕没有梦见过桔梗,她半夜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坐到天亮。
繁缕一直住在卫衣的房间,夜里,按照习惯,只外间里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卫衣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她怔怔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掀帘随步进来,问道:“繁缕,你怎麽了?”
繁缕怔怔的转过头,已然泪流满面,轻轻的说:“督主,您说,是不是因为桔梗不愿意再进入这皇宫里,所以,她也不愿意到我梦里来了。”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而他们却是这里最卑微的人。
卫衣呼吸一噤,他不知道该说什麽,面对繁缕,他总是会无言以对,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良久,才淡淡答道:“也许吧。”
头发遮住繁缕的面庞,可透过她颤抖的肩膀,卫衣看出了她在哭。
“你不冷麽?”过了一会,他说,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声音很平和。
冬夜里虽然是在屋子里,但只穿着中衣也很凉,繁缕缓慢的点了点头,说:“是有一些。”
卫衣透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瞧这她这个样子,一手揽过她的肩膀,缓声淡淡道:“想哭就哭吧。”
繁缕猛然抓紧了督主的衣袖,强忍着抽泣一声,随後放声大哭了出来,泪如雨下道:“我不想哭的,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一到晚上,满脑子都是桔梗以前的样子,还有她说过的话。”
最难过的不是死去之时,而是在此之後的触景伤情。

第43章 懊悔
断断续续的哭了大半个时辰, 繁缕伏在督主的肩上倒是睡着了, 她并非真的盼着桔梗能够入梦来, 而是找个理由哭一顿。
卫衣轻轻的将她放下, 压上了厚实的被子, 颊边尚有泪痕犹湿, 软软的发丝贴着脸颊, 窗外明月西斜,东边天空隐隐泛起鱼肚白。
“记得叫夫人起来。”卫衣临走前吩咐了一声,小平子敛了敛袖子, 低头应是,打心里觉得督主对夫人真是上了心。
往前督主哪会管这些,不缺吃不缺穿活着就行了, 如今这贴心无二人, 着实令小平子目瞪口呆。
繁缕倒也没有用人叫,毕竟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医女, 起来的时候, 卫衣已经起床离去, 屋子里静静的。
她自己也稍觉尴尬, 督主不在正好省得了, 坐在床边怔了一会, 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夜晚的悲伤随着晨曦的普照, 也渐渐散了去, 只余淡淡怅然。
小平子在外面听了听,里面的人似乎已经起来了,便扬声道:“夫人,小的给夫人送水来了。”
“啊,进来吧。”繁缕道。
小平子端了温水进来,她已经穿戴好衣裳,洗干净了脸,照了照铜镜只是眼皮下有些红肿,其余的倒也看不出来什麽,慢慢梳理着一头长发,铜镜里看着温婉乖顺的样子。
指尖拈了粉轻施薄黛,宫里下来的脂粉总不算太差的,轻轻匀了两回,眼下痕迹便遮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气色也好了许多。
“唉,怎麽会这样。”繁缕越想越懊恼起来,在督主面前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她不记得自己是有多伤心了。
女医馆这厢,栀子得知桔梗死讯,倒是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恹恹的几天神思恍惚,紫苏也跟着落了泪,到底是相识三年的小姑娘。
繁缕去看她们,栀子拉着她说:“怪不得,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麽?”繁缕问她。
“半个月前,她曾经来看过我,我叫她注意身体,她却说,说自己不会吃这样的苦头。”
栀子痛苦的呜咽着,後悔不已:“我当时听她这样说,只以为她是有心显摆,却没想到,她指的不会吃这样的苦头,是这个意思。”
所谓一死百了,自然什麽苦头吃不到了,心下一片苍凉凄悲,繁缕突然有点莫名的恨,恨这皇宫无情,恨这老天不公。
想来想去,又具体不知该恨什麽人,主子哪里是她们能恨的人,就是桔梗自己也说是自寻死路,最後自杀身亡,连怨怼的人都找不到。
她除了被关在翠羽宫时的畏惧,从未产生过这样剧烈的感情,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又隐隐夹杂着悲愤。
“我真後悔,繁缕,我後悔极了,为何没有多同她说两句,兴许她就不用走上这样的绝路了。”
繁缕已然无泪,咬着牙沉下心来,宛如浸入冰冷的雪水中,目光漠然,轻轻的抚上栀子的肩,几乎以一种局外人的口吻去劝她,说:
“桔梗既然没说,自然也是下定了决心的,你说与不说那几句话,又有何用,她早已经决定了。”决意去死,决意与这世间轰轰烈烈的诀别。
繁缕起初并不理解桔梗,路有那麽多条,为何要去走这死路,自以为聪明的在桐妃与庄嫔之间游走,最终丢了性命。
这一刻蓦然清明,桔梗没有那麽短浅。
她也恨这命运不公,也不曾甘心妥协,桔梗其实是个如此性烈的女子,沉默并不代表着怯懦,腼腆不代表单纯,可她们就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提。
桔梗曾经的房间早已住了新人,一切一切,那般干净,就如同没有过桔梗这个人一样。
宫里就是这样,想要一个人消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桔梗是有罪之人,连全屍都留不得,只是一领席子过了屍身扔到乱坟岗去,往前留下的东西更是一并都没有了。
繁缕回去翻了翻自己放行李的箱笼,半个身子埋了进去,直接将整个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最後直起腰来,面对乱七八糟的衣箱,颤颤的呼出了一口气,异常失落的坐回了红木椅子上,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什麽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她在找关於桔梗的东西,可是,什麽都没有,连一个手帕都没有。
桔梗这一辈子,就这样轻易的过去了,她什麽都没留下。
“这样,也好。”什麽都别留在这里,干干净净的离开,不再和这皇宫有任何联系。
她捏着手里的玉佩,桔梗告诉她,真正的幕後主使是桐妃,以至於繁缕如今有些无法直视翠羽宫了。
看起来那样温婉可亲的桐妃,也这後宫争斗中的个中高手,那温柔如水之下,谁晓得藏着的是什麽。
她尚且没有桔梗看得清楚,却有些庆幸当初清平来拉拢自己时,没有过动摇。
否则,是不是她如今,也是和桔梗一样的下场。
这宫里的路,从来由不得她们选择,命由天定,繁缕想,桔梗未嚐没有想过搏一搏,不然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今年冬至过後,紫苏就已经满了二十四岁,再来一次冬天,她就可以离宫嫁人了,栀子也盼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繁缕往年和她们一样,掰着手指算自己的年纪,算还有几年能回家乡去,今年也就叹自己又长了一岁,也没了什麽欣喜劲。
晚上督主回来,肩上落了雪花,繁缕才知道外面又开始下了雪,细听了听窗外的风雪声,呼啸而来。
“今年的雪好大。”
“嗯。”卫衣脱了外面的斗篷,繁缕上前接了过去,放在竹编熏笼上慢慢烘干,他们在宫里用的东西都是有规格的,很多地方自然不如卫衣别院里的。
繁缕淡笑着说:“过了这一场雪,冬天应当就要过去了。”
冬天即将过去,而生机也将要降临在燕朝的土地上了。
卫衣缄默不言,只是默然抬眼看了她一眼,宫外发生的动荡不安,繁缕一无所知。
女医馆消息闭塞,很多外面的消息等她们听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六七天了,说是後知後觉也不为过,而西厂里,繁缕从来都不会多听多问。
他想,有时候不知世事,也是一种别样的幸事呀,只为眼前忧,只为眼前虑。
宫外发生了诸多大事,譬如摄政王新娶了王妃,因前摄政王妃耿氏死後被废黜,而今的王妃便算是原配了,江南人士,世族之女,与繁缕同来自江陵。
今年冬末入宫觐见太後娘娘,卫衣今日有幸在宫中见了一面,论姿容美貌,比之前位废王妃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怪道人人皆道摄政王艳福不浅。
长廊深深,宫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女子款款而来,巧的很,卫衣恰巧迎上,摄政王妃神情澹然,貌如白璧,是个冷美人,看见他,清淡道:“卫掌印。”
“臣下见过摄政王妃。”卫衣躬身行礼,对於初见便能识别自己身份这点,心中稍惊一瞬,面上不露分毫,这女子看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掌印不必多礼。”摄政王妃红唇微翘,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圈,只轻轻颔首,那姿态清贵又矜持。
“王妃娘娘慢走。”卫衣侧身让路,女子长裙逶迤,裙裾摇曳掠过镜砖地面,落地无声。
卫衣的眸色又沉了沉,摄政王妃,世族之女,竟然身怀内功,连他也未嚐可及,这可就有意思了。
摄政王,究竟是怎麽想的,卫衣只知道,如今朝堂的局面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之所以没有任何动静,只不过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个可以爆发的时机。
前朝不关後宫事,女医馆又进了不少新人,繁缕也到了该收徒弟的时候,而青黛去年才过女医官的考核。
“在做什麽?”
头一次看到繁缕伏案疾书的样子,甚是新奇,字如其人,秀丽端正,只不过往後似乎写的急了,有些潦草起来。
“唔,女医馆进了新人,我也该收徒弟了,在写要交到太医院的名册单。”
桔梗死了,紫苏姐姐也就今年年底的事了,栀子再过几年也要离开了,女医馆的医女少了许多,是该增添新人了。
卫衣饶有兴致的问道:“想要收个什麽样的?”
“当然是听话的。”繁缕不假思索道。
“噢。”卫衣点了点头,又看她秀眉若蹙,道:“看你这样子,又在愁什麽?”
“我如今才知道,不是事事都那麽简单的,因为收徒,所以今年要对新进的宫女进行考核,总之事情很多,还要向太医院进行回禀报备名册,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繁缕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毛笔舔了舔墨,扬起头看着督主,抱怨道,以前不知道原来收徒是这麽复杂的。
卫衣听着她的抱怨点点头,笑着转过头去,并不多说什麽,比起西厂的血流成河,这些还都是琐碎的小事,指着桌上针线筐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麽?”
“络子呀,配这个玉佩多好看,您看,我还在下面系了穗子。”
繁缕手中拿了一只新打好的玉佩络子,递给卫衣让他看,她用的淡蓝色的丝线,一根压一根,非常规整,倒也能入得眼。
“是,很好看。”
卫衣向来不用这些东西的,但精致的物件见得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手艺如何,繁缕只是医女,这些手艺活还算中等,但胜在一腔心意了。
答案很满意,繁缕放回了针线篓里,低下头继续开写,边写便道:“最近有点忙,其实一年四季,女医馆都没有太放松的时候。”
毕竟宫人上万,每年每季都有固定的事情,做什麽都要先请示批阅,经过印章通过才可进行。
繁缕跟着忙忙碌碌了一天,也没什麽闲暇去想其他的,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笔墨纸砚,与众人含糊告别。
繁缕从女医馆回来,现下时节天黑的比较早,本来出来的时候还有日暮斜辉,等走到西厂门口就已经天色晚了,天边湮没了最後一丝光明。
卫衣坐在红木椅子上,一手支颐略略蹙着眉,繁缕看他这样子,似乎不是很高兴。
其实督主这个人,真正心情好的时候很少,但无论高不高兴,一旦出了这个房门,他都是笑语宴宴,让人看不出半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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