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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不知过了多久,萧童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靠着个暖垫子,她的头朝上面蹭了蹭,慢慢睁开眼,看到自己抱着的胳膊,猛地坐直身子,试了试嘴,幸亏没流口水。
“你怎么坐到我旁边?”她的语气不无责怪。
“县主说呢?”永王坐回到对面。
她讪讪地掀开帘子,“已经到了?为何不叫我?”
“县主睡得太香了。”李慎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而已。”
她看向家门,话却是对他说的:“我以后还能找你玩吗?”
“无论何时,县主都可以来找我。”
“真的?”
他点头。
她得了满意的答覆,下了车,挪出去几步,又回来趴在车窗前说:“宫中女官的案子或有冤情,让刑部覆核时留意。”
李慎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人就没影了。

走到紫宸殿时,天边透出一缕曙光,但还是雾濛濛的。
引路的宦官打着灯,示意他停下,“大王,奴去通禀一声。”
“好。”
与阶下的守卫低语后,后者跑了上去,很快下来一个白鬓无须的老宦官,远远压着声音迎道:“老奴见过大王。”
“刘监客气了。”李慎依旧端着笑。
“大王请,圣人在等您呢。”刘安侧过身子,他是内侍省最高长官内侍监,也是今上贴身宦官。
二人一前一后上阶,进入灯火通明的大殿。
没想到有人到得更早,几个宰相在内,坐着十几个朝臣。
刘安小声提醒道:“圣人今日入关,是以早起问政。”
李慎点点头。
今上入道十年,隔段时间就会去宫城西北角的三清殿闭关修行,朝臣从一开始的反对到妥协,已经见怪不怪。
李慎远远站定,展臂,屈肘屈膝,叩首,做得一丝不苟。
他是个真正的恂恂君子,对谁都和善谨厚,从不上谄下骄,对亲长更是尊敬,恪守先哲的教诲,带了几分虔诚的真挚。这是他的知识和信念的一部分,力图维系人与人、人与外界的仁爱和谐。
“臣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仙寿恒昌。”他保持着姿势,纹丝不动。
片时,前方传来遥远的低沉的男声:“案子查得如何?”
“回陛下,昨日堂审,真凶伏法,兰陵县主无罪开释。但真凶背后仍有隐情,有待查证。”
弘业帝的语气不辨喜怒:“既然兰陵不是凶手,一桩寻常命案,让大理寺自己查吧。”
“是。”
“起来吧。”
“谢陛下。”
“你一向谨慎,对得起赐名。这次速结冤案,平息物议,做得很好。”
弘业帝少时奢荡无度,甚至有好男风之嫌,引得其父崇宣帝多次下诏申斥。长孙降生后,崇宣帝为其取名“慎”,以警示儿子。
李慎仍低着头,“为陛下分忧,是儿本分。”
弘业帝“嗯”了一声。
宰相卢辩笑道:“陛下,正好大王在,方才所议之事,不如也听听大王的见解?”
其子卢岱是永王伴读,卢辩一直把李慎当作子侄对待。
他话一出,首相贺皎也道:“卢公是见我们这些人相持不决,让大王做参考吗?”
弘业帝喝了口饮子,对长子说:“你来时,我们正议到吐蕃战事。吐蕃大将钦噶因罪夷族,与其子率兵六千帐来投我大虞。吐蕃以此为由,进犯凉州和茂州,为我军所败。”
“钦噶?去年冬天,此人不是才掳掠鄯州?”李慎问。
贺皎解释道:“那次他是擅自行动,未得到赤德祖赞许可。钦噶权倾吐蕃,早就引起赤德祖赞不满。他得意回朝,等着他的却是赤德祖赞的亲军和谋反的罪名。”
“大虞不乏藩将,此人来降,亦可充实西北军力。”
弘业帝颔首,“这么多年,西北战事不断。此番钦噶来投,是大虞打下九曲的良机。”
周奭行礼道:“陛下圣明。九曲常年驻扎吐蕃重兵,为其要塞,拿下九曲,大虞何愁不能直捣敌之腹地?”
“周相所言甚是。钦噶心怀灭族之仇,必能一鼓作气拿下九曲。”数人纷纷附和。
贺皎却驳道:“周相也知道九曲驻扎吐蕃重兵,需要多少人马才有胜算攻克?至少十五万!要从其他节镇甚至关中调兵,如此大动干戈,又要耗费多少钱财?”
“贺公不愧是户部出身,算帐最在行。”裴相笑道。他打着哈哈,并不明确表态。
卢辩看了眼皇帝,“陛下,贺相之言有道理。费了这般工夫,即便拿下九曲,我军也元气大伤,赤德祖赞必举全国之力反击,只怕九曲……攻得下,守不住。”
弘业帝捏捏眉心,“永王,你怎么看?”
李慎微微低着头,“陛下,臣以为,一旦开战,吐蕃战场若不能快战快决,突厥会趁机在北境作乱。”
他停了下,见对方没动静,继续道:“钦噶初来乍到,报仇和立功心切,未必是好事。”
弘业帝摆摆手,“这个简单,以其为副将,没有主帅大权,就算想冒进也动不得。”
听他这意思,出兵是差不离了,李慎闭了嘴,不再言语。贺皎卢辩等人则继续反对,与周奭一干人分庭抗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奭和贺皎在政事上多有不合。他们出身低微,当年都是靠实干得到女帝赏识,在女帝退位后,因识时务继续得到弘业帝重用。
周奭是商人子,没有资格科考,入赘致仕宰相家,因才干突出和逢迎上意,从刑部一小吏杂品入流,此后升迁速度令人侧目,为科举授官的士人官员不齿。
贺皎十岁中童子科状头,年纪轻轻便浸淫朝堂,既有文才,又有实干,会变通,能做事。是非前,他或许还能圆融,但在社稷利益前,他是固执的,绝不会妥协,甚至置个人利益于不顾。这是他和周奭最大的区别。
弘业帝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放下金碗,发出刺耳的声音,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空了一会儿,前面传来他的声音:“十二经修得如何?”
李慎知道是问他的,“回陛下,大约还需要半年。”
“既然进宫,去仙居殿给太后请安吧。”
“是。”李慎缓缓起身,退了几步,再行一礼,才转身离开。
出门时,身后又传来混杂不清的辩论声,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抬起头,初阳刺得他微眯双眼。
仙居殿里似乎也很热闹,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阵阵笑声。
李慎顿了下脚步,整理好表情,扬起嘴角,走了进去。
难怪这么热闹,人不少。
上首端坐的老妇自然是太后,她膝前跪坐着个少年郎,金衫金簪,意气风发,神色锋利,仔细看才能发现眉宇间蕴着一丝稚气。
雍王李契,赵皇后所出,在兄弟中行四,只有十五岁。
他正在给祖母剥柑子,不知说了什么,把太后引得开怀而笑。
下面坐着的青年也跟着笑。汝王李临,十八岁,弘业帝次子,母刘婕妤。和永王一样,也生于昌王府。他长得壮实,脸上常年挂着笑,一副憨厚相。见李慎进来,第一个起身行礼,“大哥!”
李慎朝他点点头,跪下敬拜太后。
“孙儿拜见祖母。”
太后微微探出身,“快起来,到祖母这边来。”
十五年前,今上废元妻杨后,最爱含饴弄孙的太后便将失去母亲庇护的李慎兄妹接到自己宫中抚养。对这个长孙,她总是多心疼一些。但若论喜爱,她还是偏疼雍王李契。
“四哥,大哥来了,你还赖在祖母身边做甚?还不快过来?”汝王对面的少女笑道。
她极肖弘业帝,鼻侧也有一粒褐色小痣。苍白瘦削,五官细淡,称不上美,但精致如琉璃娃娃。如果不是在笑,整个人都泛着清冷疏离的气质。
太后嗔道:“猊奴又乱说话,怎么你大哥来了,你四哥就得走?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儿,今日一个都不许走,留下来陪我用午食。”
衡山公主李寿宁,小字猊奴,年方十三,赵后所出,和魏王李澹是龙凤胎,出生不久母亡,因亡母遗言,二人被送去越王府由独居的越王妃所养,刚刚回宫不久。
李契朝自己的同母妹妹招手,“过来。”
谁知李寿宁脸一偏,不搭理他。
她身旁的青年女子自顾饮茶,但笑不语。因梳着妇人发髻,不用猜也知道是今上长女义阳公主李玄芝,李慎胞妹,已下嫁裴相长子。
李慎在太后身侧坐下后,转向妹妹:“芝娘今日也进宫了。”
李玄芝微微屈身行礼,“有些日子没请安了,甚是思念祖母。”
太后满意地笑,“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她看着李契,拍了拍他的手,“特别是四郎,前日受了风寒还来请安,怕过了病气给我,只在门外磕了头。老天保佑,今日已大好了,李家子孙就该这般生龙活虎才对。”说着,她把李契递给她的柑肉塞回他手里,“你自己多吃。”
李契搂着祖母的胳膊说:“定是老天想我早些痊愈,好给阿婆请安,给阿婆剥柑子。”
“你这张嘴哟。”
李寿宁撇唇,漫不经心地撕着橘络,“照阿婆这么说,五哥好久没来请安了,岂不是不孝?”
“猊奴又趁你五哥不在编排他?”低沉的男声由远及近。
李寿宁双眼一亮,扔下橘子,跳了起来,跑向来人。
“阿耶!”
弘业帝一把接住女儿,摸了摸她的头,搂着她走过去。
他长成的只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李寿宁是最小的一个,又是赵氏所出,还偏偏极像他,最受其疼爱。之前,他几乎每个月都去越王府探望或召人进宫,后来硬是提前接回了龙凤胎。
“陛下怎么有空来仙居殿?”太后问。
“母亲,”弘业帝行了礼,“儿今日要入关,议事后便过来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
“是。”
“你修行,我管不了,只是那金丹要少吃。”
“是。”弘业帝把李寿宁抱在腿上,拿起一个橘子剥。自从么儿么女回宫,他恨不得加倍补偿错过的亲子时光。
太后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五郎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老不见他?”
弘业帝随口道:“他身子弱,医工和道士都说要静修。”
“我记得,身子弱的是猊奴吧?”
双胎养分不足,常常有胎里带的弱症。听了这话,弘业帝赶紧又喂了瓣橘子给女儿。
李契笑道:“阿婆,有我们陪你还不够吗?五弟来不来有甚要紧?”
太后指了下他,佯作埋怨,“这就维护起你弟弟了?”
能不维护吗?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似乎才想起身边的长孙,她转了过去,“慎儿,我听说,上巳节你一家帖子都没回?”
“是。”
“这是为哪般?”
“去了这家便得罪那家,不如都不去。”
太后叹了口气,“听说周相孙女很是不错,才貌双全。还有白家、贺家,多的是贤良贵女。不急,咱们慢慢挑。是吧?陛下?”
弘业帝抬起头,“母亲定夺吧。”
李慎低下头,敛了眸子,如置身事外。

李契站在阶上,清了清嗓子。
二人回头望见他,李寿宁抬高音量:“阿兄,我先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每当李契在场,她就故意唤李慎“阿兄”。
李契看着胞妹迤然离去,对李慎道:“大哥和小妹聊了什么,这么高兴。”
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都更亲近异母兄,对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李契来说,总是不顺气。
李慎虽然温和,却不是吃素的,挑眉道:“我看起来高兴吗?”
“大哥刚破了杀人案,得了父亲褒奖,不该高兴吗?”李契走了下来。
“怎么说都死了人,不是好事,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李慎慢慢朝紫宸门走。
李契看了眼他,“大哥格调高,弟不及也。”
“四弟也要出去?”
“是啊,父亲闭关这段时日,让我去政事堂,给相公们打打下手。大哥呢?回弘文馆?”
“不,先去趟刑部。”
刑部官署。
同僚见到李慎,俱吃了一惊,他挂着刑部的虚职,并不需要到官署公务,最近还是因为奉旨主审郑家命案才来过一次。
李慎神色定定,嘴角挂着弧度正好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在刑部司员外郎的陪同下,他叫来下面的主事,问谁经手女官杀人案。
刑部下设四司,其中刑部司负责复审经过大理寺初审的案件。
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回大王,是下官。”
李慎问:“核审后,此案可有疑点?”
“回大王,并未发现疑点。”
“把案卷给我。”他伸出手。
“是。”主事麻利地抽出一卷案宗,解释道:“死者是衡山公主的乳母,人坐在岸边,被嫌犯推进河里,因为不会水,当时就淹死了,有不少宦官宫婢都看到了。”
李慎翻阅后说:“嫌犯喊死者不应,轻轻推了一下,死者就掉进河里了,这不算疑点?”
“不过是嫌犯一面之词,她自己承认推了死者,仵作的验状也认定是淹死,没有其他痕迹。”
李慎抬头,吩咐随从:“去萧府请兰陵县主。”
“是。”随从领命而去。
刑部司的人面面相觑,“大王请县主来是何意?”
他不语,继续阅览卷宗。
大半个时辰后,萧童至,闲庭信步般走进官署。
刑部诸人向其行礼,她摆了摆手,打量着李慎,“大王找我来是为了女官的案子?”
李慎点头,把案卷递给她。
她接过后,飞快了看了一遍,便断言道:“人不是嫌犯推进河里淹死的,掉河里之前就死了。”
房中一片惊诧。
“县主的意思是死者坐在岸边时就死了?”
“没错。”
刑部司员外郎恭敬中透着不以为然,“县主有何高见?”
萧童笑,“高见不敢,低见倒是有一些。”
“县主不如说说看?”
“宫婢和宦官的证词里都说看着死者落水后很快沉了下去,没有动静。人若落水,哪怕自尽也必挣扎呼救,除非会水。”
员外郎开口辩解:“或是被呛住?”
“那也要扑腾几下吧?人不是石头,沉下去就沉下去了。”
“依县主之见,死者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这得让死人告诉我。”
李慎问道:“尸体停在何处?”
“还在大理寺呢,半年过去了,早成白骨了。”
萧童嘴角一扬,“无妨。”
一行人转往大理寺,苏朗出来相迎,又差人从停尸房抬出一张担架,放在院中。
萧童看了眼四周围着的人,上前揭开白布,露出一具骨骸。
她轻轻端起头骨,问旁边的仵作:“有醋和热汤吗?”
“有。”
等物件齐备,众目睽睽下,萧童先用醋洗净头骨,以巾子擦拭干净。又取下臂弯挂着的团花丝罗披帛,叠成厚片,垫在头骨下方。
众人私语议论,不敢相信一个女子会验尸,还是传闻中恶名昭著的兰陵县主。
李慎望着她,她的神情极为认真,与平日里不同,无悲无喜,无怒无嗔,只专注于手中之事。这样的她,也十分迷人。
只见她拎起水壶,稍稍倾斜,从头骨顶门穴慢慢灌水进去,双手极稳。
须臾,她放下壶,拿起头骨,指着披帛道:“诸位请看。”
有人嘲道:“什么都没有啊。”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说明问题。”
萧童一手端着头骨,一手指着里面,“若是活人溺水,挣扎中必吸入泥沙,泥沙顺着鼻道进脑。而死人溺水,气息已闭,无泥沙进入。适才我以热汤清洗头骨内里,并未漏出泥沙,说明——”
“说明是死人溺水?”嘴长的人抢道。
“没错,死者落水前就已经咽气了。真凶杀人后趁尸体未僵,移尸到河边故布疑阵。所以嫌犯才说自己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就把人推进了河里。”
“为何无人发现?”有人问。
刑部司员外郎回过味来,慢慢道:“当时是傍晚,天色昏暗。”
他突然想起什么,遂问萧童:“但是死者并无其他伤痕,也未中毒,她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萧童把头骨轻轻放回原位,“这就是你们的事了。说不定也是溺亡,一盆水就足以憋死一个人。”
李慎看向苏朗,“此案打回大理寺重审。”
“是。”
发现苏朗面有赧色,待众僚散去,李慎安慰他道:“大理寺每月经手案件数百,滞狱千人,难免有疏漏,日后小心些,避免冤诉。”
对方感激道:“谨遵大王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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