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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不必了。”
听到这不客气的回复,高氏的声弦绷紧:“郑公,你只有一子,我也只有一女,易位而处,我理解痛失爱子之心。郑公要给独子讨个公道,我也要洗清独女的嫌疑,望郑公亦能易位而处,体谅我这片为母之心。不论此案结果如何,令郎也回不来了,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还是要见面的。”
高氏点到为止,郑存却听得明白。她这是提醒郑存利害关系,莫忘了结亲的初衷。萧家需要五姓七宗的门第和声望加持,郑家则需要借萧家的权势在朝堂上更进一步。郑存沉浮数十载,官至三品,被悲痛之情冲散的理智一下子归位,一时哑口无言。
母子二人出正堂即见廊下的李慎。
“大王。”众人行礼。
李慎第一次见高氏,方知萧童美貌承自于谁,不由感到亲切。又见她身处下风亦从容大方,更是暗暗佩服。萧家男女老少皆矫健昂扬,与京中靡靡之风大相径庭,长此以往,朝廷怎么不外实内虚、外重内轻?
高氏和萧邗知其是主审,为了避嫌,也不多话,见了礼便告辞。
郑存一脸憔悴,眼袋快掉到脚尖,问:“大王,潘少卿怎么没来?”
“潘少卿公务繁忙,我们只是为覆核案情。”
郑存看了眼一旁大理正苏朗,又问:“大王,案子这两日能结吗?小儿的尸首还停在大理寺,我们想尽快接回来举办丧仪。”
“快了。”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应该很快就定罪吧?”
“嗯。”李慎在公事上最为谨慎,故而惜字如金。
一行人到了后宅,穿过郑大郎生前所居院子,在围墙前停下。
苏朗勘察一番后,问:“这里已经被打扫了?”
郑存丧着脸,他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仆人出来答是。
苏朗面色失望,朝李慎摇了摇头,后者敛容道:“郑公,贵府有多少人口?”
“两百余口。”
苏朗接过问话:“令郎认识所有人吗?”
郑存对这个小官可就没那么耐心了,“这话问的,你能认清你府中所有奴仆?”
李慎佯咳,“烦请郑公将贵府所有与大郎相熟之人都找来,我们有话要问。”
郑存虽不解,却不好违命,“大王稍候。”
他走后,苏朗对李慎道:“圣人下旨派大王主审,实在英明,我们大理寺,也就潘少卿能和郑府周旋一二。”
李慎却扫视院落道:“没想到现场这么快就被清理了,幸亏白日里来了一次。”
不多时,院子里陆陆续续到了几十口人。
郑存指着他们道:“大王,人到齐了。”
“没有落下的?”
“应该没有。”
“应该?”
郑存被问住了,转头问府中长史,“邓长史,人到齐了吗?”
“回主人话,到齐了。”
李慎朗声道:“请诸位来,是为了查清郑大郎的案情。现在,请诸位写下昨夜子时左右在何地与何人做何事,不识字的,告知差人记录。”
郑存惊问:“大王是怀疑郑府中人作案?”
李慎不置可否,“此案有些疑点,本王并无他意。”
“唉,你们要问就问吧。”
天色将暗,李慎一行转移至内室,坐在灯下览阅口供,苏朗忽然站起来,递过来一张纸。
李慎看后,肃容起身,问郑存:“郑公,这个叫绿奴的婢女是郑大郎院中的吗?”
“是啊。她从小就被买来伺候小儿,是小儿身边一等婢女。”
“她说子时和绛珠、青黛、紫云在房中睡觉,我怎么没看到紫云的口供?她难道不是令郎的婢女?”
郑存犹豫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夫人?”他转问妻子。
郑夫人点点头,“大郎身边是有个叫紫云的,才买来一年多。”
“她人呢?”
见主人看向自己,邓长史低着头答话:“回大王,紫云趁今日府中忙乱,私逃出府,现已派人捉拿。”
“哦?这么巧?”李慎放下口供,“你说说,紫云是什么身量?”他随便指了个婢女。
“奴回大王的话,紫云很高,有点瘦。”
李慎点点头,又问了房中几个人,得到类似的答案,对苏朗道:“发布告,缉拿紫云。”
郑存夫妇惊道:“紫云?她是谋害大郎的凶手?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
李慎反问:“兰陵县主难道不是弱女子?”
“她?”郑存冷嗤,“杀人凶嫌也能叫弱女子?”
李慎笑了笑,“郑公,恶言不出于口,况乎人后?我听见便罢了,若被旁人听去、传开,总归对郑公不好。”
因说话之人颇具德望,郑存不疑有他,忙道:“大王说得是,谢大王提点。”

萧童一夜未眠,看着窗外的一小方天空变暗又变亮。
晴朗的夜晚没有云雾更没有星星,天沉得像拧不干净的抹布。
天色微明时,她坐了起来,晃着腿,百无聊赖,喊醒了隔壁两个狱友。
萧邗和平乐县主走进长长的狱道时,只见两个女犯横躺在自己的监室里,脚勾着栏杆,头抱着脑袋,仰起,躺下,仰起,躺下,往返重复,直做得气喘吁吁。稍有停歇,萧童就不满地拍拍手,口中还给她们数着号。
狱史淡定地打开锁链,毕恭毕敬地请萧邗夫妇进去,又哈着腰离开。
“阿鸢,你这是做甚?”萧邗疑道。
萧童扬手制止他,嘴里依旧念着数,“二七,二八,再坚持下,二九,三十!好了!起来吧!”
她在栏杆边蹲下,“动动筋骨舒不舒服?”
两个女囚瘫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萧邗抓住妹妹的肩膀把人提溜起来,扳过去左看右看,“阿鸢,你没事吧?”
她却拨开大哥,看向平乐县主手中的木盒,“给我带什么了?有吃的吗?”
萧邗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瞪眼道:“就知道吃。”
平乐县主打开盖子,把一道道菜肴端到案上,“母亲亲自做的,说都是你爱吃的。”
“她和阿耶怎么不来?”
萧邗在她旁边坐下,给她递去尚且冒着热气的湿巾子,“他们不好过来,毕竟这桩案子太引人注目,怕别人说闲话。”
“你们来就没人说闲话了?”萧童擦了擦手。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萧邗不愿纠缠这个问题,“昨日到现在未进食,饿了吧?”
他们都知道萧童挑剔,不会用牢里的伙食。
“我才不想吃牢饭!”萧童拿起筷子,“回头派俩人来,就说我病了。”
大理寺有规定,囚犯病重,可令家人入侍。
“不必了。”
“什么?”萧童一愣,又反应过来,“我要出去了?这个永王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破案了?”
“还永王呢,我昨晚去找他,愣是没见我。”萧邗颇有些自嘲。
“那你——”
“行了,别问了,好好吃饭。”
萧童喝了口饮子,老神在在,颇为悠闲道:“其实我在这里待得蛮好,还有人陪我玩。”她朝隔壁努努嘴。
萧邗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夫妻俩朝那两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当日下午,萧童再次被传入大堂。
她与李慎相视一瞬,他便转开目光。
潘少卿不明所以,“大王,今日传嫌犯过堂,是有新证据吗?听说昨日发布一则缉拿文书,和此案有何关联哪?”
永王不答,拍案道:“传嫌犯。”
“是!”
公人锁着一个高挑女子,走到萧童身边,比本就高挑的她足足冒出一个头。一见此女,萧童心里便有了底。
李慎问:“堂下何人?”
女子跪伏在地,“奴紫云。”
“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奴冤枉,奴不知自己有罪。”
御史喝道:“大胆!”
李慎递了个眼神给下面的苏朗,后者得命,上前道:“紫云,你前夜子时在何处?”
“前夜子时?奴在房中睡觉。”
“哦?”苏朗从小吏手中接过一份口供,“与你同室的婢女说,你起夜后许久才回去,还换了衣服,你去哪儿了?”
紫云别扭道:“起夜……当然是茅房……”
“去茅房要半个时辰?去茅房要换衣服?!”
“奴在茅房弄脏了衣服,所以才换下。”
“衣服呢?”
“扔了。”
萧童笑道:“郑家豪富啊,连奴婢脏了衣物都可以一扔了之。”
苏朗指着小吏手中端着的刀子问:“还记得这把刀吗?”
紫云强作镇定,摇了摇头,“奴没见过。”
苏朗拿起刀子,“你敲开郑大郎的房门,进门后趁其转身,用刀子从后背刺其心脏。因你比他高,刀子由上斜插进去,形成的伤口正好吻合。郑大郎倒地后,你逃出房门,不巧被两个换班守夜的仆人瞧见,仓皇之中,踩着墙边石堆翻了出去,落下了凶器。是也不是?”
“奴没听明白。”紫云冷静下来。
李慎发问:“你是一年前进的郑府,对吗?”
“是。”
“你上一任主人是京郊一富户,你因偷窃主人财物被发卖。”
“是。”女子的眼珠开始打转。
“据查,你之所以偷盗财物,是为了给你寡母治病。昨日,你断药的母亲续上药了,还请了京城名医问诊。你们哪来的钱?”
“奴…..奴借的。”
“问谁借的?”
女子垂首不语。
李慎给了苏朗一个眼神,后者拍拍手,差人带着两个证人走了进来。
“你们看看,前夜翻墙的凶手究竟是谁?”
证人上前,盯着紫云瞧了一眼,彼此交换了神色,异口同声道:“回大王,是紫云。”
潘少卿终于按捺不住,“大胆!你们昨日还说是兰陵县主,今日改口,是何道理?”
“县主和紫云身形相似,只是紫云更高些,奴只在曲江见过县主一面,又因夜色太深,看走眼了。”
“是真的看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真是奴看错了。”二人不迭道。
连萧童都觉得奇怪,这两人变脸也太快了些。
苏朗截住话,再问紫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说吗?”
女子认命般长叹,“是我……是我杀的大郎。”
潘少卿如鲠在喉。
冷眼旁观的萧童却开口道:“你为何杀你的主人?”
“奴需要钱,偷了大郎的宝物被他发现。他说要把奴交给夫人处置,夫人曾杖杀犯错的奴婢,奴害怕。”
萧童又问:“这是何时之事?”
“五日前。”
“就因为这事杀人?”
女子讽刺道:“足下千金贵女,怎会知道做奴婢的提心吊胆、性命被攥在别人手里的苦?”
萧童打量她一会儿,不再相问。
潘少卿却追道:“老夫办案多年,从未见过因为偷窃事发而杀死主人的。紫云,你究竟有何事隐瞒?!”
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紫云低下头,阖了眼皮,低声道:“大郎……大郎让奴半夜去他房中,不然就把事情告诉夫人,奴去了,结果,他……前日,他从曲江回来,气冲冲的,又让我子时去见他,我……我……”她捂起脸。
“签供画押吧。”李慎下令,结束这场讯问。
潘少卿低声问道:“大王,老臣有一处不明,此女若是真凶,为何兰陵县主的玉坠会在凶案现场?”
“潘公办案多年,这么低劣的栽赃手段,应该不少见吧?”
“是……是。”
李慎和左右二人私语片刻,当堂宣布:“真凶认罪伏法,待文书俱结,即可结案。”
萧童目送差人带走紫云,待人消失不见,才转眸看向潘少卿,后者慌忙避开眼神。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阴恻恻笑道:“潘公可记得昨日约定?”
“本官不知县主所言。”
“哦?”萧童胳膊肘支在案上,“潘公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我记得就好。”
她眼中闪烁着邪光,骇人得很,潘少卿冷汗涟涟,抬袖擦了擦汗。
“我送县主出去吧。”李慎站了起来。
她瞟了他一眼,直起了身,“带我进来,送我出去,大王真是有始有终。”
“县主请。”
萧家留有一仆守在大理寺外,见到了小主人,忙上前行礼。
萧童带他到一旁,“你回去报信,让他们安心,”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永王,“我自己回府。”
“可是……”
“嗯?”萧童一记冷眼飞过去。
“是是是。”小仆急忙领命告退。
萧童低下头,松开拳头,掌心里塞着个血迹斑斑的布团,用血写的“冤”字已经干成深红色。
她上堂前,对面监舍的女犯将此物弹至她脚下,出于好奇,她趁狱史锁门时捡了起来。
抬眼望去,大理寺前只剩下永王和大理正苏朗。永王穿着灰色圆领袍,通身只有玉簪一件配饰,却莫名地优雅矜贵,还透着和善,让人忍不住亲近。
萧童身边的贵族男子,要么庸碌,要么骄傲。她也认识不少读书人,要么寒酸,要么清高,要么朽腐。像李慎这样的,她还从未见过。
她走了过去,“大王怎么还没走?”
李慎微笑看着她,“还有些事谈。”
“不会还是案子吧?”虽是问句,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县主也觉得有问题?”
“傻子都能看出来。”萧童语露不屑。
苏朗看了眼永王,得到了许可,说:“县主慧眼。根据卷宗记载,命案发生前后,郑大郎房中没有丢失物件。”
萧童笃定道:“紫云虎口有薄茧,体形矫健,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一年前才入府,谁知什么来路。人是她杀的,却未必是她要杀的。”
“县主方才怎么不说?”苏朗发问。
她睨着二人,“你们不也没说吗?”
“有人希望查到紫云为止,好一招弃卒保车。”苏朗感叹,“县主,下官会继续追查。”
萧童点点头,“还有一事……你怎么称呼?”
“大理正苏朗。”
“哦,苏郎君,我对面监房关的是谁?”
“对面……想起来了,是衡山公主的女官,半年前犯了杀人罪,才越过掖庭交给我们大理寺。”那片牢房里关的人非富即贵,大理正都记得清楚。
“拖了这么久?”
苏朗一脸隐晦,“唉,衡山公主的人,死者还是公主乳母。县主问这个做甚?”
“没什么,好奇。”
李慎问:“已经判了吗?”
“是,今日就要移交刑部覆核。”
永王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萧童伸了个懒腰,“在牢里一夜未合眼,现在只想回去睡一觉。”
见李慎不接茬,她又道:“府里也是,不知道派辆车来接我。”
他面露犹豫,还是开了口:“贵府车马未至,县主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同乘?”
“甚好。”萧童痛快答应。
永王府仆人要扶她上车,她却看向李慎,他倒也镇静,竟伸出胳膊。
萧童扶上那只骨骼分明的手,上了马车。
仆人见此景,颇为吃惊,李慎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这一点也体现在男女相处上,今日却有些不寻常。
李慎躬身进来时,萧童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厢中,眼睛眨都不眨地跟着他移动。
他疑道:“县主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面上毫无暖意,冷声问:“大王为何帮我?”
“帮你?”李慎笑,“是县主帮我才对。听令兄说,县主极通仵作之术,在幽州曾协助刺史府断奇案,所以才去狱中请县主帮忙。说到底,是县主帮了自己。”
“呵,你从开始就假定我并非凶手,然后求证,这在破案中是大忌。如果我是呢?如果我诱导你呢?”
李慎十分平和,“正因一切证据都指向县主,我才假定县主不是凶手。越是顺理成章的案件,越容易找到漏洞,如果漏洞不止一处,便该做其他假设,不是吗?”
这倒也是。萧童没说话。
他解释道:“你我身份特殊,但请县主不必多心。查案是圣人旨意,非我主业。最近弘文馆甚是忙碌,我分身乏术,便想尽速结案,专心修书。”
她不语,凝视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伪迹。
李慎坦荡地回望着萧童,微喟道:“其实,若县主做了杀人这等大事,岂会藏首藏尾,早就自陈天下了。”
萧童眼皮一跳,心跳也跟着加快,她抬起下巴,“大王是说我张扬?”
“县主多想了。”他笑道。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李慎看着对面女郎的头一点点歪下去,在她整个上半身要倒之际,出手托住了她的脸。又坐了过去,轻轻把那小小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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