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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快了。”
“还是大哥好啊,在弘文馆对付史书典籍,不像我,每日周旋于俗务。”
李慎笑了笑,“圣人识人,这样安排,自然是好的。”
李契看他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样子,放下胳膊,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随后瞟向堂兄建安郡王,“听说你在云州跟着叔父学骑射,想来不凡,不如你我试试?”
他们这对堂兄弟是第一次见面。建安郡王李元象生于云州,长于云州,长得魁梧健硕,眼看要议亲了,才被送回京,京城的人头还没认清呢,举手投足间有些局促。其父越王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十几岁时就闹着上战场,被姐姐永定帝数次拦阻,直到她退位前,才放他出京。建安郡王恰恰继承了父亲的好武精神,堂弟的提议,他打心眼里没想拒绝,也不敢拒绝。昨日,越王妃再三嘱咐他,雍王是圣人和太后最喜欢的皇子。
“大王请。”他伸手道。
李契笑了笑,“咱们换个玩法。”
他给随从一个眼神,待对方牵来马,便翻身上马,把装满箭支的箭匣绑好。环视一周后,他执箭拉弓,双腿夹紧马腹,在飞驰的马背上连射十箭十侯,每箭都正中一侯靶心。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只有永王李慎仍挂着微笑,建安郡王则满脸写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他上马后依样发射一排,竟然毫不落下乘,因为速度极快,众人目不暇接时,他已经冲出终点。然而,仆人拔箭时,才发现其中倒数第二箭偏了少许。
建安郡王自罚三盏,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难掩失落。
李契这才觉得舒爽,扔了弓,正欲回帷帐歇息。
裴放就是这时进来的。
“大王骑射一流,深得圣人真传啊!”
他刚才离得远,反而看得格外清楚,能捕捉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李契大笑,“十三郎,你还知道来?都快散席了。” 裴放是他的伴读,少年情分,不拘小节。
“臣自罚酒。”裴放端起酒盏。
“单单罚酒?”李契指着射堋,“你整日读书,骑射都荒废了吧?我大虞男儿文武双全,可不像岛夷愚弱不堪。”
裴放跟着他笑,“臣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大王较高下。”
雍王横他一眼,看着比对自家兄弟还亲切,他伸指横扫众人,“你自己选。”说完撩摆坐下,一副看戏的样子。
裴放与李慎目光一碰,后者轻轻移开,他却道:“臣愿与永王一试。”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子伴读,都接受了帝国最高水准、最完整的教育,骑射猎也在其中。
永王位尊,本应先行,但在再三推让下,裴放上了马。他和雍王一样,喜好马球射猎,这种游戏难不倒他。
一阵叫好声后,不出所料,箭箭中靶。裴放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拱手对李慎意味深长道:“大王可莫要手下留情。”
不知从何时起,裴放再也不跟着嫂子义阳公主喊李慎“大哥”了。
李慎笑得和煦,“十三郎说笑了。”
其人气质端方,连骑马挽弓都显得庄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收起笑容,双腿轻夹马腹,羽箭破风,“嗖嗖”而出。不过俯仰间的工夫,箭匣已空,十支箭不多不少,正入十个箭侯靶心,引众人交头接耳。
裴放上前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谢大王不对我藏拙。大王不止自己藏拙,还好心帮别人藏。”
李慎瞥了眼不远处的建安郡王,没有说话。
“真希望大王旁的事也如此谦让。”
二人注视彼此,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日色将晚,宾主道别。
萧家的牛车被人拦住,裴放敲了敲车厢,“县主。”
平乐掀开车帘,“是十三郎啊,你有事?”
裴放手里端着个大木盒,“这是我今日投壶得的彩头,都是些小玩意儿,拿回家,必被父亲数落,不如转赠给二位县主,闲时一娱。”
平乐回头说了什么,又扭回来,“谢十三郎好意,贵府女眷也不少,不如给她们顽吧。”
“她们不爱这些——”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喜欢?”萧童的脸出现在窗里,闲闲地睃着他。
裴放喜上眉梢,笑不自禁,朝前搡了几步,“阿鸢。”
“你叫我什么?”萧童语气陡厉,脸色却怡然,可见并未动气。
“我……圣人出关前颁布诏书,将于本月开制举,你……等我的好消息。”
“与我何干?我又不考。”萧童挑眉。
“到时你便知。”
“你又要搞什么鬼?”
裴放还未回答,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他们旁边。
骨骼分明的长指揭开竹帘,露出永王那张永远和气的脸。
王府随从提着食盒走过来,递给萧家仆人,后者看向萧童,得了授意,才收下。
李慎笑道:“方才着人去曹家菜,取了马酪和刚出炉的古楼子。”
“谢谢郎君!”
“你我不必言谢。”
裴放夹在两辆马车之间,看着一男一女隔空对视,言笑晏晏,手里的木盒沉如千斤。
李慎垂目俯看他,和声道:“十三郎,你今日饮酒,早些回府吧。”
萧童只觉空气中火花四射,几息后,裴放皮笑肉不笑,“谢大王关心。”
他把木盒放到萧家车上,拱手告辞。
“十三郎你站住!”萧童探出身喊道。
裴放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在平乐县主的咳嗽加眼神示意下,萧童只好和李慎道别。
马车走了不远,一青年走到李慎车前。
“二郎,你怎么来了?”李慎隔着帘子问。
卢岱行了礼,“臣来接内子回府。”
观他神色,不像是打个招呼就走的样子,李慎下了车,走到僻静处。
“你有话和我说。”
“是。”卢岱低着头。
“说吧。”
“臣刚才好像看见了萧家的车。”
“没错。”
“大王恕罪,臣斗胆说一句,大王实在不该再和萧家人来往。上次的事有惊无险,可不代表圣人打消了猜疑。”
李慎手负于身后,无声地笑了下,“也不算猜疑,确有其事。”
“什么?”卢岱抬首皱眉,“臣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糊涂,我和萧家并无交情,只是想娶兰陵县主而已。”
“大王你……”卢岱一时难以接受。
“中秋前,圣人就要出关了,我会当面求他赐婚。”
“大王不会不知道,圣人本就忌惮皇子结交外臣,何况是萧家!无论大王何意,他们只会以为大王是想结党争储。”卢岱极力压抑声量。
“我知道。”
“那你还……”
“我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改,你不必多言。”
卢岱失笑,“臣越来越看不懂大王了,若说为利,大王本不是这种人。若说为情,大王也不是这种人。”
“在遇到她之前,我也以为我不是这种人。”
“为了个情字,为了萧童,大王至于吗?得罪圣人什么下场?大王想过吗?只怕还会连累旁人。”
李慎看着路边的野草,未发一言。

萧府灯火通明,与月光晕成连绵一片。
后宅院角的几株桂树奇香扑鼻,院中置一张胡桌、三具胡椅,婢女们端着漆盘绕桌而过,饭食酒水很快摆满了桌面。
说笑声渐近,年轻的夫妇并肩走出大堂,到桌边落座。
萧邗问:“阿鸢呢?”
婢女答道:“县主还在房中。”
“你再去催催。”
“是。”
“也罢,”萧邗站了起来,“我去吧。”
主仆到了萧童院外,远远便听到琵琶语。
萧邗止住婢女,踏入小院。
萧童坐在廊下阶上,如未见来人,仍专心弹奏。月辉洒在她发上、脸上、身上,整个人笼罩在迷蒙的轻烟里,如梦似幻,神女一般,好不真实。
萧邗不忍打扰她,立在院门处等候,直至一曲终了。
“大哥。”
“哎,”萧邗走到她身旁坐下,“怎么不过去赏月?”
她抱着琵琶,仰着头,不语。
“今日月节,想大人了?”
她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当初叫你回幽州,你不情愿。”
萧童立马扭脸甩给他一记白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
“大哥还记得吗?好多年前的月节,我们在钱塘江观潮。”
“当然记得,那年父亲回武进省亲,特地转道带我们去杭州观潮。”
“那时候多好啊,如果永远停留在那时多好。”
萧邗何尝不知她心中弯弯绕绕,拍拍她的肩膀,“阿鸢,无论何时,大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她垂眸看地,忽而咧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哥,那天是你给永王传信说我在宇文府的吗?”
“是。”萧邗倒是痛快承认。
“为何这么做?反正哥哥会去带我回来的。”
“我想看看,永王究竟是否值得信赖。”
“大哥倒是比阿耶阿娘想得开。”
萧邗摸了摸她的头,“为人兄长,和为人父母不同,有些事,父母是想不通做不到的,但是兄长可以。”
萧童难得觉得眼前之人格外亲切,萧邗少见地卸下了“长兄如父”的包袱,以一种兄弟的角色袒露在她面前。
她笑道:“是啊,我与大哥也是一体。大哥总会帮我的,对吗?”
二人望着彼此的眼睛。
“是。”
萧邗把她怀里的琵琶取走,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
见兄妹俩来了,平乐县主起身,“快坐吧。”
萧童惊喜道:“胡桌胡椅?怎么想起用这个了?”
“案榻不便搬动,不如用桌椅在院中赏月。”平乐解释道。
“太好了。”萧童接过婢女递来的巾子净了手,便拿起一块圆圆的果子送进嘴里。
平乐期待地看着她,“点心局换了批新庖人,他们为月节特制了果子,都是外面没有的。”
萧童露出惊艳的表情,咽下后,饮了口茶,才道:“里面加了桂花,十分味美,大嫂从哪里挖来的庖人,手艺不错。”
“你都说好,看来确实不错。过几日,郎君宴请同僚,就用这果子好了。”说完,平乐轻咬了一口,掩袖细嚼。
三人其乐融融,萧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笑着端起酒盏。
没有大人在,京城萧府的气氛反而轻松。想来,萧邗夫妻俩在京城的日子都是这般和乐,这么一看,大家族生活毫无乐趣,萧童心想。
同沐一轮月,宫中亦节味浓厚。
偏居宫城西的金銮殿幽静雅致,并不常启用,皇帝偶尔会在此召见文人。今夜,这里难得济济一堂,两列客席坐满了人,上至华发老者,下至未加冠的少年,还零星散布着几位中年女子。他们都是前几日参加制举的考生。
按律,除每年春天举行的科举,皇帝还可以因事临时开制举。相较于科举,制举的考生不局限于全国官学的学生和前资官,白丁和现任官都可以报名。但制举不考判词和文学这些常规内容,而具现实意义,比如这一次的贤良方正科,要求针对当下的镇军形势写策论,因此,对朝政不熟悉的人难以作答。
虞朝只有制举在宫中殿廷进行,即殿试,并且由皇帝亲自阅卷,登科者被视为天子门生,授官要比其他途径入仕更快更高。而像今夜这般,皇帝设宴赐食,也是常例。
“圣人到——”
宦官一声唱喏,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
一道黑色身影踱出高台帷幕,他身量修长,黑袍金冠衬得面白如纸,嘴唇却是深紫色。其后跟着一身形相似的少年,一袭暗红嵌金丝的圆领袍,简洁又奢繁。与中年人不同,少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浑身洋溢着青春盛气。
阶下跪倒了一片,山呼行礼。
弘业帝扶着雍王的手坐下,立时有四个小宦官抬着两座冰鉴放到他两侧。弘业帝尚不到五十,却已修道十载,中原和番邦进献的仙丹不知吃了多少,吃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畏热。
跟着宦官指令,众人数拜后起身。
弘业帝扫视全场,缓缓道:“吾登极十六载,养民生息,宣传教化,天下乂安。今首开制举,抡才以规谏阙失、弥缝政事。尔等皆为我大虞才俊,当精修洁行、克己奉公,方不负所望。”
阶下之人躬身再拜,齐呼:“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众人回座后,又依礼敬酒,及至舞乐进场,才稍微松快些。
雍王坐在弘业帝侧下方,看似欣赏表演,实则与熟人打眼神官司。
宫宴上,席位座次的安排必有玄机,今日坐在客席前面的考生,极可能已登科,因尚未放榜,只能是猜测。而裴放就坐在左侧第二位,在一堆壮年人中有些突出,见高台上的李契向其使眼色,他胸中了然。
教坊乐人退下后,弘业帝手持酒盏,说:“吾已阅毕答卷,其中不乏真知灼见者。裴放——”
“臣在。”裴放起身作礼。
“你是此次应制举人中最年轻者,还记得写了什么吗?”弘业帝威严中略带宽和。
裴放直起身,不紧不慢道:“臣记得。臣以为,‘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
临考前,其父特地把他叫到书房推演朝局,尤其是兵制改革后朝廷的镇兵困局——因府兵制随着均田制崩溃,崇宣朝开始实行募兵制,朝廷命各军镇在当地招募长征健儿。节度使掌管了征兵权后,往往偷偷多征镇兵充实自己的实力,长此以往,必引弊端,朝臣对萧恕等人的打压正是出于此番忧虑。但朝廷也确实无力兼顾偌大帝国的兵事,这便造成了皇帝对节度使边敲打边恩宠的暧昧态度。
听裴放此言,弘业帝微微颔首,“后浪推前浪啊。你所作策论紧凑坚质、深谋巧辩,颇有乃父之风。”
“臣不敢。”
“坐吧。”
“谢陛下。”不顾来自四周的各色目光,裴放神色泰然。
他父亲裴俨是弘业帝的伴读,他又是雍王的伴读,他祖母濮阳大长公主更是弘业帝的亲姑母,所以裴放对皇室乃至皇帝本人都很熟悉,君臣之别外尚存长幼之亲。也正是因为他的家庭和他所受的教育,使他即便未做过官也能对朝局知之甚多,从而应对制举。如无意外,他登科在情理之中。
本来,他大可凭荫封获得出身,再经铨选授实职官位,正如其父当年一样。但虞朝重进士轻荫封,进士入朝被时人称道,因此很多自恃有才的贵子宁挤科举之独木桥。
但科举也并非绝对公平,贵子可以接受更完善的教育,接触更多的书籍。又因考卷不糊名,考卷外的行卷也颇为考察考生的平时作品和名声,这就给贵族子弟提供了更多方便。
随着一声筚篥,西域舞姬嫋娜而入,裙带当风,胡旋舞能够最大程度调动场面的氛围和观者的热情,大家目不转睛,盯着陀螺般旋转的曼妙身姿。
雍王不知对弘业帝说了什么,后者勾勾手指,近侍宦官便下阶请裴放近前说话。
跪下叩首后,裴放抬头敛目。
“我听四郎说,你在家苦读数月,以备明年科考?”弘业帝笑问,因歌舞正热,他的声音仅限于台上人能听到的范围。
裴放余光瞄了眼雍王,“回陛下,是臣运气好,蒙陛下开恩,得以应制,让臣少读四月。”
“哦?十三郎,听你这口气,笃定此次能中?”
裴放微微翘起嘴角,“臣虽有几分信心,但不敢妄言。”
“你太年轻,尚需磨炼,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弘业帝饮了口酒。
“陛下,家父当年试二经、铨为秘书省著作郎时,尚未及冠。臣以为,不进入朝局、不上手事务便谈不上磨炼。”
雍王佯斥道:“十三郎,御前回话,不可放肆。”
弘业帝抬手阻止,“你可不能和你父亲比。”
他这话说得蹊跷,裴放却心知肚明,父亲和母亲成婚前,曾是永定帝李巽的丈夫,这不是什么秘密。二十多年前,崇宣帝宠爱女儿李巽,属意姐姐濮阳公主和伴读裴愔所生独子为驸马,对自己这个外甥兼未来女婿,他自然不会亏待,少年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这么想着,裴放又听雍王笑道:“父亲有所不知,十三郎和裴相打赌,若他登科,裴相便去萧家提亲。故而,十三郎一心求中。”
裴放面色忽变。
弘业帝笑了笑,眼神却凌厉,“我说十三郎怎么转性读书,看来这个兰陵县主非同一般哪。”
裴放擦了擦额头,语气也不复方才镇定,“回陛下,臣虽一时信口开河,但若非诚心应考,不会坚持至今。”
雍王亲自给弘业帝斟酒,“父亲,十三郎是个痴人,做人痴,做事痴,他认定之事便一痴到底,儿说过他许多次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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