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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京师徒刑以上和百官犯罪案件,需移交大理寺审理。万年县当天就把这个烫手山芋转送给了大理寺。
大理丞审了报案人,去现场查了一遭,没什么收获。一连五日耽搁下来,仍一无所获,苦主日日守在大理寺外,无奈之下,案子被报给了大理少卿苏朗。苏朗直觉这是一出重案,他决定回到案情的源头——永王府。
李慎听完他的简述,却问:“你说近来万年县和长安县报上去不少逃奴案?”
“是。其实每年都会有逃奴找不回来,京城百万人口,丢个贱民不容易找。这两年尤其多,今年到现在,已有上百奴婢伎人失踪,大都成了悬案。丝娘虽然已经放良,但本是贱籍,与之前的失踪案很是类似。”
“总不至于所有人都是逃亡吧?会不会是被人掠走?”李慎喝了口饮子。
“下官也觉得蹊跷,浮逃户没有过所,出不了城。但若是掳掠诱拐,藏些奴婢带出城并非不可能。”
“你来王府,是想查一查丝娘出府前的事?”
苏朗笑了笑,“大王一猜即中。”
“大王。”方才悄悄出去的长史回到李慎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奉上一卷名帖。
李慎没打开,沉默几瞬,抬头笑道:“苏少卿,我有事出门,你有话尽可问长史,府中之事,他比我清楚。”
二人先后起身,苏朗躬身行礼,“大王既有事在身,下官不敢相扰,恭送大王。”
提到“父亲”、“阿耶”这些词,田江脑子里首先浮现的是萧恕的脸。
他不知道生父是什么样子,那时他才三岁,不记事。
他是萧恕麾下的将军,若非战死,前程大好。战死,官方是这么说的,田家却说是谋杀,他们不敢说出凶手的名字,但田江知道。
母亲高氏,守寡两载,被萧府接走。粗麻孝服换成华丽绿裙,上妆后,如二八少女。
他已经开蒙识字,在妆台前问母亲:“阿娘和阿耶大婚时也这么装扮吗?”
泪水涌出新妇的眼眶,混着粉末流入衣襟中。
他被仆人抱回房间,伴着外间的嘈杂入睡,次日才被一辆马车带去萧府。
萧恕已有四个庶子,最大的萧邗比他还大两岁,第一次见面,萧邗笑着见礼,出了门就把他推入水坑。
高氏入府不久,一个妾室生了萧家第五个儿子。不久,包括这女子在内,所有姬妾家伎移居外宅,五个庶子记在主母名下。田江从不知道,母亲竟有这等能耐。
他开始反击,把那几个萧家小子折腾得鸡飞狗跳,当然,也有败绩,不多。
到父母面前,大家心照不宣地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有时瞒不过去,被母亲看到伤口,她什么也不说,连叹息都没有,只沉默着为他包扎。
八岁时,他记得格外清楚,那天是上元节。他躲在花园里一整日,傍晚时太冷,便打了套新学的拳法。直到来找他的婢女说,母亲给他生了个妹妹。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那块石头裂为粉末。
他跑进后院,萧家父子都在里面,萧恕抱着繦褓,说:“江儿,来看看你妹妹。”
他一步步挪过去,拨开繦褓,瞧见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他心说难看,却不禁伸出手,指尖触到那薄如蝉翼的皮肤时,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抖了一下。
就是这个丑娃娃,他看着她长成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少女,追着他叫哥哥,对他的信任总是毫无保留。
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哪怕存在这种可能,他也无法容忍。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田江了解世上男人的卑劣,他不能让尘世的污迹蹭脏妹妹洁净的裙摆。他要让她永远活在干净的世界里,永远随心所欲,替他把他的那一份快活也活了。
门被从外面推开。
田江站了起来,嘴角扬起瘮人的笑意,“大王来了。”
这是座不起眼的民宅,里面也是没人住的样子,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田江站在树下,朝下属挥挥手,院门随即被关上。
“下官见过大王。”
李慎走进树荫里,开门见山道:“田群牧把本王约到这里,有何要事?”
“大王请坐。”田江伸掌指石桌石凳,桌上面摆着一樽酒钵和两只碗。
他拿起鸭头杓,舀满两碗酒,“大王请。”
李慎瞥过清澈的酒汤,又看了眼田江。后者笑了一声,端起碗一饮而下。
“大王请。”他展示空碗。
李慎迟疑片刻,浅浅啜了一口,“本王酒量不佳,田群牧勿怪。”
“岂敢?大王肯来,是给下官面子。”
李慎不接茬,但笑不语。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彼此心知肚明,谁也不先挑破。
田江斟满酒碗,又一饮而尽。就这样,他连喝了三碗,李慎则啜了三口。
他要斟第四碗时,李慎按住了钵口。
“田群牧若无他事,本王就先走了。”
田江看向他身后的两名侍卫,“下官有话,想单独和大王说。”
李慎打了个手势,侍卫不放心道:“大王?”
“出去等着。”
“是。”
门一关上,田江笑道:“京城最不缺伪君子,像大王这样独善其身的不多。”
“田群牧远在幽州,听起来对京城倒是十分熟悉。”
“史夫人和我说,大王谨慎自持,私德无亏。她上次见了大王,很是喜欢。我很少听她夸人。”
“史夫人并无夸张之语,说实话而已。”
田江凌厉的眸子一斜,没想到李慎会这样不自谦。
“我看未必。”
李慎要笑不笑,等他的下文。
“大王婚事在即,却哄骗在室贵女,敢说私德无亏?”
“什么婚事?可有纳采问名?京城闲人捕风捉影的话,群牧还是别信为好。”
田江笑了几声,“好,就当是捕风捉影。大王饱读经书,熟知男女大防,何故私下结交在室女?可曾为对方名声考虑?女子立世艰难,不比我们男人,若真心爱护,岂会不惜对方声誉?”
李慎掀眸打量他,这个带妹妹去郑府闹事的人也有如此冷静聪辩的一面,难怪能作为外姓子在萧家挣出一席之地。
“是本王思虑不周,多谢田群牧提醒。”
“悬崖勒马,犹未为晚。人各有命数,不得强求,还是各走各的路好。”
“不走走看,谁知道自己的命数是什么呢?”
田江舀酒的手顿住,“此事萧家人还不知道,想必宫中也不知,大王若一意孤行,纸不包住火,应该比下官清楚后果。旁人如何,下官管不得,也不想管。下官生父早逝,血缘凋零,只有一个妹妹,下官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语气很轻,吐出的每个字却很清晰。他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以至明明长相颇俊却令人不敢靠近,此时更是浑身冒着寒气,在这炎热的五月天里,连树上的蝉都止住了叫唤。
李慎捏着酒碗,“在这一点上,本王与田群牧达成共识。”
“是吗?大王拿什么回护她?”田江嗤笑。
“我现在说什么,田群牧都不会信。”
田江起身,大步到房前,“大王自己走进这间屋,下官就信。”
他兀自笑着,李慎心知有诈,却骑虎难下。
“怎么?大王不敢?”
“田群牧何必激我。”
“大王是皇子,下官就算再蠢笨冲动,也不会把大王怎么样。如果大王不愿意,下官这就送大王出去。”
这是个简单的两难问题,没有第三种选择,要么进去,要么出去。李慎忽然觉得荒谬,他为何要做这种无聊荒唐的选择?可他若不选,便已经是选了。其实,他今日来了,就已经做了选择。

萧童将一盆碎肉倒在地上,用竹竿扒拉开,立时扑来几只鹰啄食。
“翻羽。”她唤了一声,一只白鹰昂起脑袋,眼珠滴溜溜转,飞到主人腕上,伸脖子叼她虎口夹着的肉。
鹰舍就在马厩旁,萧童抬起头就看到乌头门外的人。
她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裴放笑颜逐开,走近了行礼道:“县主。”
萧童顾着喂鹰,“嗯”了一声。
他亦步亦趋,“素闻辽东产鹰鹞,这些都是县主的?”
“当然。”
“这只白鹰看来极为特殊。”
“它叫翻羽,从小就是我养的。”
裴放看了眼旁边棚子里的宝马,“很难养吧?鹰不会像马一样忠于主人。”
“我不是它们的主人。”
他目露疑色。
萧童抚着白鹰道:“养鹰比养马难多了,它们性情狂暴,不懂畏惧,永远不会被驯服,人只能用食物来诱惑和操纵它们,怎么算得上主人呢?”
裴放似乎被她这番话镇住了,半晌没出声。
她乜他一眼,“你今日又送诗来?”
“不是,没有,上次是我唐突县主了。”
萧童放走白鹰,倚着柱子懒洋洋道:“说吧,你到底想做甚?”
裴放微微垂着头,看着她的下巴,“我……我久慕县主风仪……”
萧童“噗嗤”一笑,“打住!我们以前见过吗?”
“上巳节。”
“除了那次?”
裴放摇头,“我所言皆发自真心,我可以起誓。”
“谁要你起誓!裴十三郎,你这叫见色起意。”
她指了指门口堆成小山的礼盒,“仰慕我的人多了,瞧见没,那都是他们送来的,还得退回去,你说烦不烦?看你长得不错,本县主不与你计较,回家去吧,莫再来烦我。再有下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裴放注视着她的背影,“我哪里比不上永王?”
萧童慢慢回头,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鼓足了勇气,“端午节宴,我也在王府花园。”
“你看见了?”
他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今日来,是想威胁我?”
裴放摆手,“不不不,我是想告诉县主,和永王相比,我才是你更好的选择。”
她好整以暇,“怎么说?”
他认真道:“我年轻,未娶过妻,出身也不差,还比他英俊知趣。”
“你还真不谦虚。”萧童揶揄。
他笑着摸摸脑袋,“我想,令尊令堂定不会接受永王做女婿,但未必不能接受我。他们虽然现在相中卢四,可县主都没见过他,他也不会像我这么心慕县主,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萧童暗暗佩服这小子的嘴皮子,面上却不显,“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接受你一个裴家人?”
裴放胸有成竹道:“我们两家的矛盾皆由郑家起,并非不可解,若能借由通婚结两姓之好,不是成就一桩佳话?家父和令尊皆为今上重臣,成为亲家,对于彼此而言,百利无一害。”
不得不承认,萧童被他说服了,她真觉得萧家人可能会接受他。
“可我不喜欢你。”
裴放脸上的神采瞬间消失,“给我机会,我会让县主改变想法的。”
他从袖里掏出一卷册子,“这是我家藏的工尺乐谱,据说里面有西域的琵琶谱子,县主或许用得上。”
萧童不接。
他又道:“我知道永王救过你,我是没有机会,否则,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萧童拿过乐谱,随手翻了翻,塞进他衣襟里,拍了拍,“你想多了,他不救我,我也能脱困。”
“那你为何……为何倾心于他?”
她退后一步,耸耸肩,“谁说我倾心于他?”
“县主不喜永王?”
她仍是无所谓的表情,“谁说我不喜他?”
裴放眉心紧皱,“县主究竟何意,不妨直言相告。”
“我怎么想,那是我和他的事,不,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裴放失笑,他就是喜欢她的性子,带着股劲。
“我方才所言,请县主好好考虑。”
萧童嗤道:“你们男子对女子上心,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觉得相处起来舒服。你们最怕麻烦,最爱算计,能让你们心甘情愿麻烦的,无非是有更大的益处。你只见过我一次,就这副非我不娶的架势,还试图说服我,怎的?当我无知女郎?须知美貌女子若无聪明头脑加持,迟早为美貌所累,被人吞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裴放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我与他们不同!”
“有何不同?”她戳戳他的胸口,“我且问你,我若相貌平平、家世平平,你还会这样吗?”
裴放笑道:“此问不对。县主若相貌平平、家世平平,就不会长成现在的样子,县主也就不会是县主了。”
“好,那我换个问法,我若相貌平平、家世平平,其他不变,你当如何?”
“我……我与现在一样。”
萧童自是不信,懒得和他辩,抬脚欲走。
“县主,端午那日,田郎君也在。”裴放在身后道。
“哥哥也在?”她的语气陡然紧张起来。
田江在城南有处宅子,萧童只去过一次,还记得路。
她拴好马,敲兽环。门一打开,人就冲了进去。
田江坐在院中,“阿鸢,你来了,也好,省得我派人去接你。”
萧童看着他,尽力平复心绪,“他人呢?”
田江的脸朝正屋偏了偏,萧童疾步往房门去。
门从外面锁了,被她一脚踹开,门页撞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慎坐在胡桌旁,一手支着头。
二人凝视彼此。
萧童觉得,李慎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县主。”他站起来。
她却转过头,走到床边,一女子正昏睡着,颇有几分姿色,衣衫倒还算整齐。
李慎不知何时走到身后,“她没事,昏过去了。”
萧童没理他,看向跟来的田江,出言满满讥讽:“哥哥失望了吗?没有达成所愿。”
田江浓眉紧蹙,转向李慎,“我竟从未听说大王会武。”
床上的小娘子不仅精于媚术,也是个练家子,寻常男子可不是她的对手。迷惑不了李慎,也能让萧童看到一出“好戏”,从而对李慎生厌。没想到,结果搞成这样。
萧童低喝,“哥哥还不嫌丢人?快把人带走吧!”
田江眸中翻江倒海,终是没再说话,命随从抬走昏睡着的女子。
他看了妹妹一眼,对李慎道:“今日得罪大王了。大王也有妹妹,应能理解臣之苦心。”
对方十分平静,“人之常情。”
听到脚步声远去,萧童拉着李慎走到桌旁,按着他坐下,自己则顺势坐在桌上,俯看着他,抬着他的下巴检查了一圈,“没事吧?”
李慎摇头,“无妨,县主不是来‘救’我了?”
“我这个哥哥!”她怨道。
“至少他没挖坑、让我摔成猪头。”
萧童笑了出声,眼睛弯弯,闪着亮晶晶的光彩。
李慎就这么微微仰着头看着她,捏起她的脚踝,把她双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松开了手,没有半点狎昵的意味。
萧童踩着他的大腿,屈肘抵着膝头,双手捧着脸,“郎君为何总是如此淡定?我哥哥这么对你,你都不生气吗?”
“县主希望我生气吗?”
“我不知道。”
“县主觉得,我为何总是如此?”
“这是我问郎君的问题。”
“县主知道些什么呢?”李慎抚平她的裙摆,悠悠道:“那我问县主好了,之前,县主为何在意我姻缘?”
萧童跳下桌子,“我哪里在意了?这与我有何关系?”
他跟着站起来,朝她一步步走来,“既然与县主无关,县主为何因为我前段婚姻生气?为何因为周家女生气?为何骂我脆弱无能?”
她从未见他这般模样,脸色虽柔和,周身却透着压抑。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承认在意我很难吗?”他把她逼到墙边,二人只有一掌之隔。
萧童大脑眩晕,双耳嗡嗡,耳边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她一把推开他,“那你呢?”
“我?”
“郎君承认喜欢我很难吗?你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吗?”她模仿他的话。
“我从未隐藏!”李慎抬高音量。他是坦荡之人,他的情感纵然是含蓄的,也是坦荡的。
萧童脸上局促和不知所措的神情消散殆尽,重新填满了张扬凌厉的可爱神气,“郎君喜欢我?”
“是。”
她凝睇他的眼睛,挑衅道:“我要听郎君说出来。”
李慎就这么看着她,“我喜欢县主。”
“喜欢谁?”
“你。”
“谁喜欢我?”
“我。”
“连起来说。”
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温泉水灌进萧童的耳朵,流到四肢百骸,使她全身软绵绵暖洋洋的。被热汤蒸红的面颊是最柔软的云彩,弯弯的笑眼是藏在云朵里的月牙,洁净,明亮,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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