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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田群牧?”
萧童笑得两眼眯成月牙,“没错,哥哥说宇文谅被摔成了猪头,笑煞我。”
李慎看她笑也跟着笑。
“哥哥本就疑心病,觉得谁都对我不怀好意。”
“卢四郎呢?”
“卢四郎?”萧童反应过来,“大人相中了他,但也得我和卢家都愿意啊。”
“县主愿意吗?”李慎摩挲着碗沿。
“郎君,你们都不觉得与素不相识之人成婚很奇怪吗?”
李慎想起上巳节她在曲江池边对萧邗说的话——“我实在受不了让那样一个人睡在我身侧。”
他正揣量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敲门声打破了沉默,是上菜的酒博士。
门重新关上后,萧童拣起筷子,巡视被摆得满满当当的食案,时而蹙眉,时而舒展。
她极为挑食,喜欢的便一个劲地吃,不喜欢的一口都不碰,所以可着劲霍霍其中几盘,其他菜色则始终未动过。
但她吃饭极香,不那么文雅,却十分诱人。巴掌大的脸微微鼓起两颊,嘴巴红艳艳的,带着光泽。她吃得很认真,一句话都不说,只盯着饭菜。
李慎光顾着看她,还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换到对方手边——从她夹取的频率可以看出很喜欢。
他出身皇族,又饱读经书,自幼恪守节制之道,从未见过有人吃起饭来如此生动且赏心悦目。于是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伸出筷子,夹了她喜欢的菜,送入口中慢慢地嚼。见她端起碗喝了口马酪,也跟着饮酪,好像确实比往常更香了。
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少女,李慎无比确认,萧童是天底下最特别的人,至少在他眼中是。她有富贵和爱堆出来的自信真实,又有边地长出的野蛮恣意。她知道自己美,也很乐意展示美,但她并不在乎,不在乎做出违背当世对美的定义的举动,奇装异服,穿耳戴珰,狼吞虎咽,逞凶斗狠。这样的她,反而更美了。她就像一把迟来的火炬,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沉睡的东西。
“郎君为何又这么看着我?”她拿起巾子拭嘴。
李慎移开视线,“县主的耳珰很特别。”
萧童摸了摸耳垂,“郎君是想问我为何穿耳吗?”
“何出此言?”
“总是有人好奇,就连大哥也说,我们汉人不该染胡风。可我只是觉得漂亮而已。”她耸了下肩。
李慎莞尔,“县主自己觉得美就好,不必迎合世人审美。”
萧童双眼一亮,看他的眼神又钦赏几分,“郎君当真这么觉得?”
“嗯。”
“那郎君觉得好看吗?”
“县主无论穿戴什么都好看。”
她解颐而笑,拉起李慎的胳膊,“郎君陪我去个地方。”
明明是个不起眼的门头,进去后却别有洞天。一圈长长的台面上摆满了珠宝,金银玉石无所不有,店子比客人还多。
一胡人少年上来殷勤相问:“二位想看些什么?”
萧童隔着帷帽问:“米剌儿呢?”
见来人气派不凡,又直呼店主大名,少年热心道:“主人在后面。”
“带路吧。”
“二位这边请。”
进了小门,又是一间大屋,同样一圈长柜。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绕过柜子走来,脸上堆着笑,“贵人想买什么?”
“米剌儿,好久不见。”萧童自顾坐到胡椅上。
大胡子愣了一下,眼睛一亮,“是县……”他听出了声音,及时收声。作为西市最有实力的珠宝商,他比猴子还精,看萧童戴着帷帽,不便暴露其身份,遂凑近了说:“小人这就去拿。”
很快,米剌儿端着个精致的箱子来,“县主,新货都在这儿了,还有最近几月宫里和各王府、国公府、宰相府的采购名录,孤品我都留着呢。”
李慎疑问:“孤品?”
萧童不以为然道:“婆婆说了,西市珠宝,凡只有一件,留给我先挑。”
他没再问。今日,让他吃惊的事已经够多了,此刻反而平静了。萧家和京城胡人的关系紧密,萧童背靠大树,受尽万千宠爱,能长成现在这样已属不易,至少她没杀人纵火……
他对她的底线也太低了。
米剌儿轻轻打开箱子,闪烁的宝石几乎刺眼。
萧童半揭帷帽,抬头道:“郎君帮我挑吧。”
李慎愕然,“我不懂这些,还是县主自己来吧。”看她脸色不豫,又补充道:“记我账上,算我送给县主的。”
萧童赌气道:“谁要你送,我戴着帷帽,看不清楚,你帮我挑就是。”
“可我不知县主喜欢什么。”
“郎君喜欢的我就喜欢。”
“那……我看看。”
萧童没想到李慎竟然挑得这么认真,那副神色,简直像在研读经书。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他浑然不觉,良久,才指着一根五彩宝石项链说:“这个如何?”
米剌儿轻声对萧童道:“县主,天下独一份,宫里近年新进的都没有这个精巧。”
萧童顿时来了兴致,拣起项链细看。
“郎君好眼光,与我想到一处了。”
李慎只当她是在哄人,他能有什么挑首饰的眼光,不过是觉得只有这种最耀眼夺目的样式才配得上萧童。
她递给米剌儿,“装起来吧,老规矩,记府里账上。”
“是。”
李慎叫住他,“等等,记在永王府账上。”
米剌儿没想到这位是永王,忙行礼,“小人该死,竟未识出大王。”
“不知者不怪,快起来吧。”
“谢大王。”米剌儿委婉道:“大王,小人这里没有贵府帐目。”
这是实话,永王不事奢华,府里也没有女眷。
“去我府上领钱。”
“是。”米剌儿点头退下。
四下无人,萧童若无其事道:“下次见面,我戴给郎君看。”
李慎顿时耳热,看她面色坦荡,他的脸更加烫了。二十四年没开窍,哪里受得了一点撩拨。
二人径出了门,又往别处去。萧童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逮着个人陪自己玩,不尽兴不肯归。因尼陀早早被打发回去,天黯后,是李慎送她回的家。她是高高兴兴满载而归了,却不知李慎还要回去补今日的公务。她被人捧惯了,鲜少知道心疼别人,只管自己痛快。
但这种事,往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慎坐在马车里,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流失,心里像蓦地被挖去了一块,难道这就是“思”的滋味?他们才刚刚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思念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至少可以期待下一次见面。下一次见面,怎么和她见面呢?难道只能等待她的召唤?如果她找到新玩伴了呢?如果她回幽州了呢?如果……他怎么变得这么容易胡思乱想,够了!萧童只是把你当兄长和玩伴,明知不可能的事,何必撞南墙?

每年端午,宫中都会设宴,为三品以上重臣颁赏节赐。
虞朝做官,五品是一个转捩点,可穿绯衣、荫子孙。至于三品,宰相们的实职官衔不过三、四品呢。所以,三品以上重臣,无非是勋贵、台省卿监高官和封疆大吏。
今年,皇帝闭关,取消宫宴,提前一日将赏赐颁给各府。家家镇定谢恩,中使一走,无不露出喜色——这个端午总算不必进宫了。
萧家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往年都是派人护送贡品进京,再领赏赐回幽州,不影响自家人过节。
送走了中使,高氏继续指挥装置。前庭后院,每一扇门都挂上胡蒜,婢女们将剪成剑形的菖蒲叶倒插在门边。
屋里也不闲着,萧童撵开仆人,爬上高梯,将一束束人形艾草悬在房梁上。
高氏和平乐县主进门后,原本笑着的脸大惊失色,“阿鸢!”
“阿娘。”萧童坐在梯上往下看。
“快下来!”
“哦。”她纵身一跃,双腿在半空中划拉两下,平稳落地。
高氏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尘,“你上去做甚?”
“好玩呗。”
“挂艾草有什么好玩的?”高氏从婢女端着的漆盘里挑出一朵石榴花,别在女儿头上。
本朝有端午佩石榴花的风俗。
“哎呀,别插发,难看。”萧童拔掉石榴花,塞在腰带里。
“就你主意多。”
萧童走到案前,扫了眼宫中送来的赏赐,从匣子里拿起一串粽子,歪着头闻了闻,“原来这百索九子粽还挺香的。”
“粽子易坏,天气又热,往年到幽州时,早就变味了。”高氏对儿媳平乐县主解释。
后者笑道:“今年大人和弟妹恰好在京城过节,大郎可高兴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这两年,他一直思念幽州。”
高氏一边指示仆婢端走赏赐,一边道:“大郎进京后,每逢佳节,总是少了一人。好在他有你陪伴,能让我们宽慰不少。”
“这都是儿该做的。”
“今年扬州送来的江心镜,我留了一柄给你。”
平乐惊疑道:“江心镜不是扬州送进京的端午贡品吗?”
高氏摇摇头,“那是扬州刺史府孝敬圣人的,与我们无干。郎君曾在扬州为官多年,有端午铸镜辟邪的旧习,离开扬州后,他每年都会命旧人制一批江心镜送来。”
“原来如此,多谢母亲记挂。”
一仆人穿过院子而来,禀道:“夫人,永王府送来帖子。”
“哦?”
高氏还没动,萧童从座上弹起,一个箭步抢走帖子。
“永王请我们全家明日赴端午节宴。”她抬起头,脸上浮现笑意。
“全家?永王府没有女眷,请我们三人做甚?”高氏自语。
平乐并不意外,“儿听说义阳公主会去永王府帮忙,请了不少人呢。”
“这下热闹了。”
“是啊,卢四郎说不定也去。”
“太好了,”高氏笑,“让阿鸢也看看那孩子。”
翌日,在萧童的催促下,萧家准时抵永王府。
还真被平乐县主说中了,卢相和几个儿子也在。
大概是因为没有女主人,永王府的端午宴摆在大堂,男女宾客分于左右,中间用帘子相隔。高氏十分庆幸这样的安排,否则分在前后院,还怎么见?进堂时,她一眼找到卢四郎的身影,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卢相身边穿蓝衫的就是卢四郎。”
萧童心不在焉道:“隔着道帷帘,看不清。”她的眼神四处游走,寻找熟悉的身影。
高氏瞪了她一眼。
抬头已到义阳公主近前。跟着高氏和大嫂,萧童也躬身肃礼,“妾见过公主,公主万福。”她操着标准的官话河洛音,礼仪动作严丝合缝,举止端庄,妆容典雅。
义阳公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传说中的东贵,这般优雅,还这么美貌,谁见了不心生欢喜?即使是她这样贤名远播的淑媛也无法挑剔,便笑道:“免礼。夫人、县主请入座。”
“是。”
三人经婢女引导,坐于长案中段,紧挨着李姓命妇。高氏心中感慨,十几年前,她和萧童第一次出席京城的社交场是越王妃主办的斗花宴,彼时萧恕只是幽州都督,还是被今上忌惮的先帝爱臣,萧家入不了京城贵人们的眼,她和女儿萧童被冷落在旁,直到贵妃赵濯灵也就是后来追封的赵后上来与她们母女相认,场面才热络起来。
女人的荣耀系于父兄夫子。她辅佐丈夫继子,不仅为了萧家,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女儿。阿鸢有荣极一时的家世,有封号,将来再找个门第高的丈夫,她就能放心了。但也不是没有遗憾,她再嫁后始终没有亲生子,阿鸢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终归不能完全安心。
看了眼女儿,萧童腰背笔直,脖颈修长,跪坐在旁,双手置于大腿上,眼皮微垂。高氏见她这般模样,心下稍定。女儿的规矩礼仪是她亲自教的,就是怕到京城被人耻笑。萧童学得并不认真,大多敷衍了事,更不肯依此行事,没想到今日反了常。
一旁的平乐县主也暗自称奇,自己这个小姑子怎么转了性了?不容多想,她开始和亲戚们见礼,祖母平王妃和母亲嗣平王妃就在她左侧,客座首位的濮阳大长公主是她姑祖母,濮阳对面的衡山公主是她的堂姐妹,衡山下首的越王妃是今上的弟妹,也就是她平乐的堂叔母。自先帝禅位给今上,越王便出居云州,留下越王妃周氏在京城王府,其父便是门下侍郎周奭。
此刻,衡山公主李寿宁半偎在越王妃怀中闲聊,无人觉得不妥,似乎司空见惯,盖因众人皆知衡山公主和双胞胎哥哥魏王从小由越王妃抚养。
萧家母女看着她们,各有所思。
无论在幽州还是京城,萧童都没有闺阁好友。她性情诡异,言行大胆,与贵女们玩不到一处去,别人不是怕她就是厌她。但上次在禅龙寺戏场的短暂相处,让她对李寿宁印象不错。对方察觉到她的眼神,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以浅笑。
大嫂和左边寒暄,母亲和右边寒暄,萧童夹在中间,低眉顺眼,平静无澜。她能感受到各种目光有意无意地从自己身上掠过,不就是装模作样吗?她喜欢看别人眼底来不及收走的惊诧,这何尝不是变相的作弄?思及此,她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听母亲高氏和对面老妇说话,叫她“周夫人”,想必就是越王妃之母、周相之妻。老妇拉着身旁小娘子的手道:“我们家大娘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我去哪儿都把她带着,怕她整日待在府里闷坏了。”
高氏笑道:“夫人的孙女秀外慧中,都说侄女像姑姑,周大娘子小小年纪就有越王妃的风范了。”
闻言,萧童打量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又转过脸微笑道:“夫人,我前些日子冲撞了贵府,还未请罪呢。”
周夫人愣了一下,“县主言重了,一个奴婢而已。”
萧童略颔首,满脸歉意,“我也是看胡姬可怜,光天化日下被打得不成样子,才心生不忍。”
“县主多虑了。我若在场,莫说一个,就是十个婢子,也送给县主。”周夫人不在乎道。
“多谢夫人大量。”
“县主如此客气,倒教老身无地自容了。”
宾客已齐,义阳公主坐回主位,令两边上菜。
乐声悠扬,又长又宽的食案摆了上百道菜,萧童只浅尝面前佳肴,啜了几口酒。
义阳公主不愧是濮阳大长公主相中的长孙媳,席间待客有礼有节,面面俱到,令人如沐春风。和萧童也说了两句,无非是让她尝尝王府的特色菜,说用了辽东运来的食材,颇费心了。她看起来和同母哥哥李慎很像,不仅外貌像,言辞举动表情亦像,但萧童还是觉得他们很不一样,虽然她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义阳公主对周家孙女格外关注,京中早已风传新的永王妃会在周家和贺家中择选。今日贺家没来,大概是宫中更倾向周家吧。
弦崩之声打断了萧童的思绪。
周围陷入寂静,只听到膝盖落地的“噗通”声,琵琶女跪地请罪。
李慎命人退下,端起酒盏,“本王自罚三杯。”
众人起哄,场中又热闹起来,忘记了这支小插曲。
这边厢,义阳笑着解释:“永王兄不知怎么了,前几日重罚了管事婆子,给所有舞姬乐伎发了身契和赏金,遣散出府。这不,今日还是我临时从教坊借人来,想是小娘子学艺不精,把弦拨断了。”
“永王这孩子最是节俭。”濮阳大长公主赞道。她眼风一拂,看见了萧童,又说:“我记得,兰陵县主极擅琵琶。”
高氏见女儿神游,轻轻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
萧童笑道:“妾习乐只为闺中自娱,难登台面。”
“县主不必过谦,我们李家都是喜好音律之人,不似前朝贱俗乐。我一直听闻县主琵琶之技,不知今日能否一饱耳福?”
衡山公主来了兴致,“我也想听!”
高氏看了眼女儿,示意她婉拒,哪有贵女席间奏曲娱人的道理?
萧童却当没看见,她招来随身婢女,耳语一番。不多时,婢女抱来一把琵琶,把高氏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怎么忘了,自己女儿天生爱冒人尖,平日去哪儿都是焦点,今日场上命妇贵人云集,她怎会自甘冷落、放弃这等出风头的机会?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带她出席这类场合了。
濮阳大长公主一惊,“蛇皮琵琶?拿过来让我看看。”
无人注意处,一侍女得义阳公主之命,往帘子那边去,向男主人请示。李慎听了一笑,点了点头。
濮阳大长公主摸着蛇皮,感叹道:“我只在辽东异物志里看过蛇皮琵琶,还真是用整张蟒皮裹制的啊。”
她还到萧童手中,“去吧,孩子。”
“是。蒙诸位不弃,妾献丑了。”萧童走到帘帷边,坐到笙蹄上,并拢双腿,放好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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