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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大王不是与我大哥交好吗?怎么忘了我大嫂是平王孙女?”
“我不会定亲。”
“为何?”她别过脸,与他不到半尺之隔,彼此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猝不及防到笑容僵在脸上。
“志不在此。”他低下头,走到书案后坐下,执笔而书。
萧童摸了摸鼻子,“那又不冲突。”
李慎笑了笑。
她又问:“大王写什么?”
他边写边说:“这些书颇多晦涩之处,有些先人尚未注解,我添了几笔,虽是我一家之言,也曾与当朝大儒论过。我再写下这研读要点,多结合近年科考试题,让萧五郎有的放矢。”
她胳膊肘抵在书案上,托着下巴。李慎端坐着奋笔疾书,一派清心寡欲的谨肃气质,纸墨味裹着似有所无的香气弥漫在四周,如一阵清风拂过,在她的心上泛起微弱的涟漪。她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什么,心渐渐沉了下来,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好了。”李慎搁笔轻声道。
“大王这般热心,我五哥若不中,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摇摇头,正色道:“经义之外,还有文学,只能靠他自己。考生的才学名气也甚为重要,他进京后,可将行卷交给我,我拿给馆阁和礼部的人看看。”
她笑得眯起眼,“我们萧家得拿什么感谢大王啊。”
“你——”他卷纸的手一顿,“你大哥是我好友,我岂有不帮之理?”
萧童手一伸,抽出他手里的纸卷塞进书袋,拎起来试了试重量。
他扶著书案站起来,绕到她面前,接过书袋,“太沉了,我让人拿到马车上。”
她看着那包只有五六卷书的袋子,无奈道:“大王,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娘子。”
他仍要叫人,萧童高声喊了个“喂”,把他吓得愣住。
看着他干净的眸子里盛满了错愕,浅浅的双眼皮露出了眼角一尾,他这副无辜温厚的模样反而在她的平静无波的心上点起了无名火。
她夺过书袋,“大王回去吧,这几步路,几卷书,不劳大王费心。”
“你怎么了?”他略弯下腰平视她。
“我倒想问大王怎么了?一会让我来取书,一会又说太重叫人送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垂下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与萧童多多见面,光是看着她、和她说说话,他就很开心了。一男一女,非亲属,非同僚,能接触的机会实在不多,很可能不知哪一日,就再也不会碰面了。他无比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那县主呢?”
“我?”
“那日在戏场,县主为何对我使气?”
萧童被他问住。
李慎徐徐道:“我与前妻奉旨成婚,大婚前,未见过彼此,婚后分院而居,相敬如宾,各司其职。她家受谋反案牵连流放,圣人命我们义绝,我为她多备金银财物,打点去处,自认尽责,无愧于心。”
萧童抬头道:“大王和我说这些做甚?”
“我不是你所想那样。”
“哪样?”
“我敬顺长者,敬重前妻,二者不可得兼,便参照圣人教诲行事,听从君父之命。若是你,又该如何?”
萧童看着他的眼睛,“圣人之言便全是对的吗?君命、父命就一定对吗?”
李慎急忙捂住她的嘴,低喝道:“这里是皇城!”
她拿掉他的手,“大王仁孝温恭,动必由礼,以道德自律,但可知‘乐’字如何写?”
“放纵、克制各有其乐,人读书明理,当与野兽不同。你不知我之乐,只因你还不够了解我。”
萧童耸肩,“我为何要了解大王?大王又了解我吗?”
“我当然了解你!你生于上元节,名由圣人所赐,你不好读书,好武学,爱美,擅驯兽,却厌恶人……”
“够了!”她心烦意乱,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拉开门,背著书袋,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15章 赐宴
邓长史杀主的“真相”浮出,大理寺结案。不日,三清殿传出一道旨意,赐宰臣百僚宴。
每当节度使进京觐见,皇帝必赐宴以奖励入朝。
为防止外官和京官交际,通常只有节度使及其属官参加,除了极少数受优宠的节度使能获准与宰相百官同座,比如萧恕。
这次,圣旨甚至没有像以前一样,指定在麟德殿设宴,萧恕权当是圣人对他打胜仗和忠心的奖赏了。
依照惯例,弘业帝是不会出席的,皇子诸王亦然。永王李慎虽有职官在身,每次也藉故推掉。这次却不知怎的,准时出现在了萧府。
萧恕自然乐见,没有李慎,女儿的官司不会这么快结案,郑府的闹剧也不会这样收场,李慎今日是他的上宾。
同样重要的是宰相、中书侍郎卢辩,萧恕意定的未来亲家。卢辩只带了次子卢岱,他是李慎的伴读,一行人甚为相熟,这几位到时,萧恕倒履相迎,有说有笑地引进门。
四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宴席就摆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此亭长宽各有十丈,四周没有围挡,仅有的纱帷也被勾了起来,坐在里面可以欣赏四周的景色。
李慎一路走来,交谈之余,默默打量萧府。虽未进中堂,不知其貌,但见花园树木葱茏,丛花四照,激石鸣泉。池亭铺着琉璃瓦,里面摆的皆是象牙坐榻,萧府豪绰一如传闻。先帝在时,就有不少朝臣弹劾萧恕骄奢。今上登基后,萧家虽有所收敛,但幽州天高皇帝远,那里该是何等模样。
亭中都是熟人,宰相们一个不落,还有几位六部和卿监的高官,都一一起身见礼。
萧恕雄踞辽东多年,朝中怀疑他有叛心的人并不少。已经致仕的前首相白元植八十高龄还酒后断言“乱幽州者,必此贼也。”作为进士入仕的清流代表,白元植的门生故旧遍布朝廷,多视萧恕为眼中钉。
奈何弘业帝对萧恕宠信不疑,直到两年前,有御史弹劾萧家在幽州城北筑一座雄武城,名为防御突厥残部,实则储藏兵器粮食,养战马万匹,以伺作乱。连一向中立的四位宰相都要求皇帝详查,弘业帝只好派中官去幽州监察。
谁知中官回京后风平浪静。萧恕还主动将长子萧邗送去京城为质,他没有嫡子,这个庶长子是他一手调教的,被视为接班人。这份诚意,不可谓不重。弘业帝疑虑尽消,奖其河东节度,赐萧邗为卫尉少卿、萧童为兰陵县主。朝臣只好默认了这个结果,至于大家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首相、尚书令贺皎环顾四周,感叹道:“绍达兄这座宅子,在京城官邸中也算是独一份了。怕是连永王府都不如啊。”
他是有名的清官,永王也是有名的廉王,听被拿来比较,李慎笑道:“王府占地千亩,拿来与这里相比,不是欺负萧都督吗?”
见对方解围,萧恕朗笑,“王府乃圣人亲赐,敝府怎敢与之相媲?”
他端起酒盏,“诸公,经年未见,恕薄酒一盏,先表心意。”说完,仰头饮尽杯中物。
一盏酒开局后,宴席才算开始。一时舞乐不绝,杯盘觥筹。
萧恕越过永王,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三人,“贺公、周公、卢公,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数数,”他蜷手掐指,“得有二十三四年了吧?”
他这话说得隐晦,听者却有心。
二十多年前,他们都是先帝李巽的心腹,卢辩甚至是李巽的表哥。先帝登基五载退隐,让位给庶兄李盈,也就是今上弘业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臣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幸亏原本就是混迹官场多年的高手,混沌中得以保全,甚至扶摇直上。
而那些不够圆滑的,早已被驱逐出帝国核心,如赫赫百年的清河崔氏。还有已逝的赵后,彼时,她是先帝的密友、女官,今上登基后,强纳入宫。而贺皎、周奭、萧恕三人在新朝的际遇,也有其功。
这些埋没在时光尘埃里的隐晦过往,像一根隐形的线,串起了他们共同的命运,谁也不想轻易剪断那根线,打破朝中的平衡。除非,除非有人先挑断。
卢辩率先清醒过来,他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依旧是个风采出众的中年人,眸子里丝毫不见浊气。他啜了口酒,笑着说:“我至今还记得初见萧公的情景,崇宣二十二年的扬州都督府,萧公是我朝最年轻的都督,独掌淮南军政。”
萧恕叹息道:“光阴似箭,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卢辩摆手,“你老了,我可没老。”边说边捋着乌黑的长髯。
四下皆笑,贺皎点了点卢辩,唤出他的字,“妙辞啊妙辞,你一点都没变。”
裴俨和他们挨得近,一直不说话,他是先帝李巽的前夫,却从不在她的心腹圈子里。只和卢辩趣味相投,少年时常一起玩乐,便道:“妙辞,二郎还在呢,你有点尊长的样子。”
萧恕貌若无意道:“妙辞,听说你家三郎也已定亲了?”
“是,刚刚定下的,和崔家。”
周奭问:“崔家?崔钰之女?他不是在吉州吗?”
卢辩点点头,“这门婚事是家父临去前再三嘱咐的。”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都属五姓七宗,自北朝起,常有通婚,关系匪浅。卢辩和崔钰身为两姓嫡子,年纪相仿,曾同为先帝李巽的伴读。他们一个跳脱,一个刚正,同窗之谊深厚。
今上登基不久,崔家父子被贬出京,经年辗转,崔钰如今任吉州刺史。尽管仕途不顺,清河崔氏的地位却未有变化。
山东士族注儒经起家,以文脉传承为根本,以婚娅为阶层屏障,以庄园经济为依托。在学界的声名和影响力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南北朝后,政权反覆运算频仍,一波波的后起新贵夺取权力,他们可以剥夺山东士族的特权和财富,却难以撼动其声望地位。当南渡士族因为一座座城市、一个个政权的覆灭而烟消云散,这些依托庄园和乡绅的北方旧族却顽强地传承至今。
五姓七宗大多内部通婚,卢崔联姻不仅为了旧日情分,也是遗风作祟,在场的谁又不明白这个道理?
贺皎和周奭都是寒族新贵,裴家不过是本朝兴起的关中郡望,萧家好些,南渡侨姓,也是百年士族,但萧恕这一支是迁往武进的旁支,全靠军功上位。于是众人皆默然。
良久,萧恕笑道:“妙辞,你家四郎怎么没来?还在国子学?”
卢辩放下酒盏,“在准备明年的科考,不准他出门。”
周奭问:“四郎才十七吧?这么早就准备科考?不如再等几年。”
进士科难于登天,三十登科已属难得,何况十几岁?
萧恕也不认可,“是啊,依我看,先参加铨选,找份差事干着,科考往后放一放,何必和那些寒门子弟争?”
国法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荫封子女,获得出身,直接参加铨选,若有幸授官,便无需走科考之路。
“卢四郎有此志气,愿意下工夫,做大人的,岂能阻拦?”贺皎以文才入仕,自然认可进士出身。
“左右也考不上,随他吧。”卢辩谦虚道。
萧恕也叹:“妙辞,你有福气啊,有这么个好儿子。”
卢辩看了看那边的萧邗,“我看令郎更好,器宇轩昂,进退有度。”
“中看不中用罢了,性子急躁,没有读书人那份文气,”萧恕端起酒盏,“下次把四郎带来,我好久没看到那孩子了。来,喝。”
“好。”
二人碰盏,话点到为止。
丝竹之声暂歇,西域舞娘退了出去,本地舞伎上场。
乐声将起,队形尚未变换,“噗通”一声响,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湿了美娇娘们的薄衣衫,惹出阵阵呼叫。
除了李慎,所有宾客都站了起来。
萧邗大步走到栏侧,圈圈涟漪中浮着一颗人头大的皮球,由八片皮缝制而成。
蹴鞠是女子专属的游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踢过来的。
他挥挥手让舞伎下去,又看向那堵将池塘一分为二的墙,转身给父亲递了个眼神。
萧恕笑道:“无事,诸位安坐。”
一仆人远远跑到岸边,腰弯成虾子,也不说话。
萧邗走过去低喝:“还不快走!”
仆人不动,“县主还等着蹴鞠,奴不捞回去,县主饶不了奴,求郎君给个活路。”
“没看到这么多客人?去重找一个给她。”萧邗压低声音斥道。
“县主就要这一个。”仆人有些发抖。
萧邗深呼吸,朝池塘甩了下袖子。
“多谢大郎!”小仆脱了鞋袜,蹲下身子,从岸边滑入水中,朝皮球游去。
亭中人听到水声,俱望过去,裴俨微笑道:“萧公府上真热闹啊。”
萧恕嘴角微僵。
众人神色各异。
李慎却悠悠道:“大虞军武立国,龙腾虎跃,男女皆勇毅。萧公乃武将,府上女眷亦矫健,一扫京中靡靡之风,可谓清新。”
萧恕大笑,“大王谬赞。”
周奭看了李慎一眼,面色变幻莫测。平王府斗花会上,他孙女被贵人们看中,太后也把人召进宫看过了,有意选为永王妃。这对周家来说,自然是件好事,但也不全是。既然出了一个越王妃,区区一个永王妃已经满足不了胃口。今上诸子中,赵后所出的雍王和魏王最得圣心,雍王更是内定的储君。相较之下,做永王妃便不算什么了。
他按下心思,随口问:“萧公,怎不见田郎君?”
萧恕笑意松弛,“他不在府里。”
后院书房,田江揉了揉手腕。关在里面抄了三天兵法,写出的字渐渐不成样子。
带妹妹去郑府前,他已经想到后果,但他不在乎。
宾客尽散,半醉的萧恕送客到大门。
贺皎挨着永王走在最前面,借着酒意,他小声说道:“大王为社稷栋梁,没少为天子分忧,却只能屈居弘文馆。臣有心上书圣人,让大王到六部历练,奈何……”
李慎微笑道:“多谢贺公美意。在野之人尚能为社稷分忧,何况我已在朝。”
卢辩从他们身后转来,笑道:“贺公醉了,我来扶你上车。”
“岂敢劳动妙辞!”
众人说了几句,便一一告辞。
李慎提起衫摆上马车,眼皮跳了一下,目光逡巡一周,定在萧府马棚旁的角落里。
他酒意尽消,一晃却什么都没了。
上了车,他揉揉山根,想喝饮子去去酒气,却发现壶下压着张纸,翻过来一看,画着个满脸络腮胡的西域人站在火堆旁,不由无声而笑,将纸折好放入袖笼。
方才,一定不是幻觉。
乌头门里只剩两辆车。
萧恕拍了拍裴俨的肩膀,“若思,上次的事,多谢你从中说项。”
裴俨摆摆手,“小事而已。我那内弟已经没了,就算把县主攀扯进去,人也活不过来。岳丈一时急怒攻心,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做么做了。再说,本来就是奴婢杀人,和县主有何关系。”
周奭在旁边笑道:“郑家这页纸揭过去了,萧公这下该放心了吧?”
萧恕捋髯颔首,“待公务办结,我也该回幽州了,犬子年轻,留他在幽州掌事,我放心不下。”
裴俨和周奭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上车离去。
萧邗从大门里走出来。
“父亲,母亲找您。”
“田江呢?”萧恕问。
“还在书房。”
“三天了,放他出来吧,不然夫人该发火了。”
“是。”
“没分寸的东西,我让他进京做大事,他倒先给老子惹事。”
萧邗岔开话,“父亲,周相和裴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父冷笑两声,“我若调任回京,他们的宰相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节度使调回京,要么任禁军大将军,要么任宰相。
他看向儿子,“大郎,你入京两年了,如今该知道了吧,京都只有利用,没有交情。”

一大清早,萧童打开房门,把婢女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早起。
她拢了拢头发,“愣着做甚?进来啊。”
萧童外向,性子野,常往外跑,出门不喜欢前呼后拥,就算在府里,她也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因此,和其他官宦贵女不同,她与婢女嬷嬷们的相处不算密切,但她对仆婢并不坏,与外界的传闻截然不同。
洗漱后,十来个婢女捧着衫裙,萧童扫了一眼,定格在其中一套上。
领头女使笑道:“这身孔雀罗衫裙,是夫人为县主去平王府斗花宴准备的新衣,还没穿过呢。”
“就它吧。”
女使拍了拍手,捧衣婢女们行云流水般退下,一列捧着首饰匣子的婢女贯入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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