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忱江看着从南疆那边偷来的陷阱部署,扳指轻轻敲在书案上,面色淡定,“不必,有阿棠在,岳者华不足为虑。”
“飞鸽传书给阿棠,问问她岳者华的打算,让她安排人送能解毒的药草来,再等等看。”
“杀了南疆王没用,我们没那么多人驻扎南疆,我要的是南疆奴约。”
卫明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若是他们没理解错的话,王上是允准阿棠用美人计?
他跟卫喆对视一眼,王上心眼子啥时候变大的?
纪忱江目光扫过二人,看他们目瞪口呆,心里莫名得意。
他轻嗤,“我是那小心眼的人?阿棠亲口对那短命鬼说,心里都是我,她定不会叫我失望!”
他不动声色嫌弃二人,“也是,像你们这种娶不上媳妇的,估计很难懂这种信任。”
说起傅绫罗,又是一个多月没见着人,纪忱江想她了。
她十天送一封家书过来,乔安则是三日一趟,纪忱江很清楚,她已掌控了小朝,脾气锻炼的不错。
这叫纪忱江心里愈发痒痒,恨不能立刻回去,看看傅绫罗发脾气,一定很好看。
卫明和卫喆:“……”艹,王上心眼子大不大不好说,反正脸是很大。
好在,傅绫罗没叫纪忱江失望,很快就给了他惊喜。
当纪忱江和卫明卫喆在大军前,看着南疆巨石搭建的城池前,傅绫罗和林子安被压在城墙之上时,都惊喜到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听着傅绫罗怒火冲天骂林子安,甚至还拿脚踹林子安的时候,纪忱江倒吸一口凉气,火噌就冒上来了。
好样的,傅家阿棠脾气确实大了,大到想叫人打死她!
随着纪忱江离开, 傅绫罗身上痕迹渐消。
在小朝前一日,她做出了令乔安和纪云熙都惊诧不已的决定。
“夫人要临朝?”乔安瞪大眼问。
他那猪头也已恢复正常,只是唇角还有点青紫, 这叫他唇角抽抽的时候特别明显。
前头祈太尉和王府丞请她过去勤政轩,文武官员们只隔着屏风请了罪。
那把属于定江王的椅子, 傅绫罗并没有坐过。
他蹙眉道:“祈太尉他们虽然态度和缓了些, 若夫人临朝, 他们定会有意见……”
纪云熙毫不客气反驳:“有意见又如何!前朝时候女子身份从来不比儿郎低,女家主到处可见, 不过是殷氏恶臭, 无用到在窝里做个畜生罢了!”
虽然前朝也乱,说句公道话, 那时女娘地位高, 只要女娘家里有本事,又愿意纵容, 都没人敢说什么。
甚至,若家中无男儿,女娘顶立门户, 招赘甚至纳男妾的都不少见。
前朝皇庭混乱的时候, 最嚣张的可不是太子和皇子, 而是皇后和贵妃所出的公主。
等到殷氏得了天下,一开始是吸取经验教训, 压低后妃和公主地位,避免江山不稳。
等到了后来,殷氏越来越腐朽, 对外敌是软骨头,对内却不将女娘当人看。
世人都会以上位者为潮流, 慢慢女子地位就低了,如今女娘出门不带帷帽都要被指指点点。
纪云熙想起来就生气。
乔安被怼得无奈,赶紧讨饶:“可不是我瞧不起女娘啊。”
他伺候不够精心,王上都能揍他个好歹呢。
“只是祈太尉和王府丞一向重规矩,到了小朝上,若是他们不给面子,我怕夫人会受委屈。”
纪云熙还想说什么,傅绫罗笑着冲她摇摇头。
她对乔安道:“乔阿兄的好意我明白,这也是王上的意思,我既然敢去,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只管看着就是了。”
乔安不信,可乔安不敢说,也没底气能凭着定江王长随的身份来压制祈太尉和王府丞这两尊大佛。
傅绫罗就没指望乔安,她从来都清楚,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以前无依无靠,她都能处理好后院的事情,现在有纪忱江为她托底,没道理还做不好。
她直接带着墨麟卫,出现在小朝上。
纪云熙也怕乔安掌控不住局面,特地戴上面具,陪傅绫罗一起临朝。
等文武官员到了小朝,恭迎祈太尉和王府丞时,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好,就听到了女子嘹亮的声音——
“绫罗夫人到!”
祈太尉和王府丞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傅绫罗会过来。
俩老狐狸只面无表情按照定江王在的时候的规矩,垂眸静立,不说话,也没跪拜。
傅绫罗身着封君制式的黑底金边广袖长袍,坐在了定江王的王座上。
小朝内有一半武将跟随纪忱江去打仗,剩下的文武官员不算多,三十多个官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僵立在殿内。
跟纪云熙一左一右立在傅绫罗身侧的乔安心下一紧,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傅绫罗却不急,慢条斯理端着茶,浅饮了一口。
有负责谏言的文官蹙眉站出来,“夫人……”
“啪!”傅绫罗将茶盏不轻不重放在案几上,眼神冷淡看着底下,打断了那文官的声音。
莫名的,竟没人敢出声
带着面具的纪云熙冷斥出声:“大胆!胆敢以下犯上,来人,拉出去杖十!”
“诺!”庄严肃穆的女声齐喝,吓了殿内官员们一跳。
祈太尉不动声色看出去,才发现,好家伙,整个勤政轩,都已经被带着面具的墨麟卫给包围了。
随即,砰砰砰的长凳放置声利落整齐响起,钝钝钝的长棍地声,几乎要敲到人心底。
王府丞心细,数了下,至少得有三十几条长凳被放下,长棍都数不清楚,绝对比长凳多。
勤政轩殿前估计都站满了人,至少也得五六十号精卫。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头疼,和着这位绫罗夫人还挺体贴,挨打也是有专属位置?
他和祈太尉又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依然没动作。
那文官被拉出去的时候,底下骚乱了片刻,到底没人不长眼跳出来。
明摆着会挨打的时候,谁闲得蛋疼非得先挨一顿呢。
外头文官的闷哼和大声数数的女声交织在一起,让殿内安静下来。
傅绫罗就在杖责的时候开了口,声音依旧轻软,却让集中了全部精神的官员们听得特别清楚。
“各位爱卿大概不知,不入族谱,不请国法,是我愿意接受封君称号的条件之一。”
“你们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只为纪长舟考虑,为南地百姓考虑。”
“先前,我请各家夫人赏花,又叫乔安来小朝替我临朝,给大家时间适应。各位应该清楚,御下上策为恩威并重,中策以势压人,下策不讲道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配合,给大家个体面。”
“长舟总说我脾气太好,叫我别压着性子,随心所欲些,但我不爱为了不相干的人劳心劳神,倒叫你们误会了。”
外头挨打的人已经没了声音,殿外安静,殿内更加安静。
“今儿个我就把话说清楚,也只说这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给你们。”傅绫罗轻笑,眼神却如同纪忱江那般,冷淡看向祈太尉和王府丞,看得人心底沁凉。
“祈太尉,王府丞,这脸,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祈太尉和王府丞愣了下,额角都有些抽疼,要不要的,到底是脸,还是命?
他们知道傅绫罗有城府,却听说她性子软,没想到她还挺有脾气,两人如何不知,这是王上教得好。
他们毫不犹豫跪地,后面众官员犹豫了片刻,也都跟着跪下了。
人已经跪地,话也就不再犹豫,齐齐出声——
“拜见绫罗夫人!请绫罗夫人万安!”
乔安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不是,这小女娘就如此简单,就,就把俩最难缠的老狐狸给拿下了?
纪云熙反应快,乔安看不出,她看得出。
不是官员们怂得快,而是乔安所代表的身份,她所代表的墨麟卫,还有外头森然的刑罚,无一不代表着傅绫罗的脾气。
她可能无法像定江王那般勇武威猛,喜怒不定叫人胆寒,却明白表明,上位威严丝毫不容挑衅。
傅绫罗没急着叫人起身,淡淡看向殿外,恍惚了片刻。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利的滋味,没有心醉神迷,没有晕眩忘形,只有心安。
权利代表的是强大,这大概就是纪忱江想要她明白的道理?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特别想纪忱江,心底起了从未有过的冲动,她想见他。
小朝在那文官被昏迷拖走,并且立刻就有人替代了位置后,非常平静的结束了。
只是等官员们打算回家,好好消化的时候,纪云熙又从殿内出来。
“祈太尉,王府丞,夫人请你们去墨麟阁说话。”
祈太尉和王府丞跟到了墨麟阁书房。
俩人比在殿上跪地要利落的多,毕竟傅绫罗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们都是定江王的铁杆簇拥,哪怕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做叫纪忱江不痛快的事儿。
“都起来吧。”傅绫罗淡淡道。
“南疆战事已胶着两旬,祈太尉说说看,如今是什么情形。”
祈太尉起身,“如今大军已经到了林古寨,南疆十寨九城一圣地,按照大军进度,应该最多一个月时间,就能攻打至圣地前。”
傅绫罗看过南疆的布局,所谓十寨,是山间村落组成的寨群。
南蛮人最善躲藏,以寨为防线,打起来无法大开大合,是最耗费时间的。
林古寨乃是十寨最靠近南疆城池的一寨,九城是拱卫圣地特地用山石建出来的城池,不算难攻。
最难攻下的是南疆圣地,那是跟皇庭一样的所在,也是南疆列祖列宗用巨石组建出的宫闱,像是迷宫一样,布满了陷阱和机关。
圣地最中心,是南疆王的宫殿。
“夫人,按照如今的局势,辎重不算缺,可若等打下九城,怕是少不得药材和精通解毒的大夫。”王府丞在祈太尉话音落下后,温和出声。
“这些日子,臣等头疼的正是这个。南疆毒多复杂,不好解,可是擅长解毒的大夫多在边南郡和汝南郡,定江郡并不多。”
刚过了秋收没多久,南地不缺少粮草。
辎重有王府丞和祈太尉二人张罗,有序往边南郡送,不会造成大军吃不上饭的局面。
王府丞恭敬请示傅绫罗:“边南郡的大夫,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收买,并不安全,汝南郡……不说也罢,敢问夫人可有良策?”
傅绫罗笑了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此事。”
她吩咐阿云:“请岳御史进来。”
看到岳者华的时候,王府丞才有些诧异,“监察御史?”
他蹙眉看向傅绫罗,“夫人这是何意?”
岳者华笑着朝祈太尉和王府丞拱手:“两位大人不必紧张,我与夫人早在郡守府就相识,王上也知道,今日来,是有事儿要向夫人和两位大人禀报。”
“边南郡林子安乃是二皇子的人,常祈文是三皇子的人,他们早就私下里有合作,我岳家也受了胁迫,不得不帮他们跟南疆联络,若是我所料没错,他们应该早就在军中安排好了人。”
他的话让祈太尉和王府丞大惊失色:“只要王上攻临城下,军中安排好的细作就会给大军下毒,南疆会谢过定江王的好意,公然表明,会助他造反一臂之力。”
祈太尉脸色铁青:“不可能,王上已经肃清军中细作,京都的探子也在掌控之中。”
王府丞也严肃道:“而且,铜甲卫一直监督着边南郡两府,若是有人勾结南疆,定会被人发现!”
岳者华笑得有些无赖,“小子不才,若是论武力,我赶不上一只蚂蚁,若与武力相比,我这点聪明倒是还能比象。”
卫明猜得没错,为了保住岳家三百多口人命,岳者华早就有所表示了。
他被人称之为鬼才,就擅长不走寻常路,要不然在边南郡时,也不能躲到铜甲卫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他人。
“要联络并不难,南疆擅驱虫,也不必见面,只用特殊法子让虫子短距离接力送信,通过安排好的人,不引人注意将信送入郡守和御史府邸,不算难事。”
岳者华国士之才可不是说笑而已,即便知道林子安他们是通过虫子来传信,只要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也不好排查。
边南郡那么大,总不能将所有虫子都灭掉,那他们与南疆来往,防不胜防。
祈太尉冷冷扫了岳者华那肆意模样,恨不能直接砍了他。
王府丞定定看着岳者华:“岳御史既然来禀报夫人,想必是有应对之法?”
岳者华看了眼垂眸喝茶的傅绫罗,笑了笑,“法子我确实有,只是夫人不同意。”
“林子安想下毒,我们可以找精通解毒的大夫防备着。”
“他想跟南疆里应外合,我们未尝不可以将计就计,假装中毒,叫南疆吃个哑巴亏。”
“只是南疆好除,林子安老奸巨猾,常祈文隐在背后,若是抓不出他们,必会逼我来想继续对付王上的法子,如跗骨之蛆。”
“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如让我迷惑他们,以对定江王极为重要的人投诚,等我去给他们送人的时候,就能将林子安和常祈文拉下水。”
问题是,傅绫罗不同意,不然也不会请王府丞他们过来。
傅绫罗听完才开口,“大夫,墨麟卫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送往边南郡。”
祈太尉蹙眉沉思。
王府丞不愧是纪忱江的文师,立刻反应过来今日的争议在哪儿。
他下意识看向傅绫罗,“岳御史以自身为饵,到时候王上不杀他,不足以立威,可若是杀了他,无法跟京都和世家交代。”
他们都没说,对定江王极为重要的人是谁,在场的都知道,这人是傅绫罗。
如纪忱江所料,如果真能想出万全之策,王府丞不会在意傅绫罗是不是以身犯险。
祈太尉虽会迟疑,却也跟王府丞差不多,倒不是瞧不起女娘,为了南地安危,他们自己都可以死。
王府丞叩着掌心深思,“引蛇出洞是个好法子,只不能是岳御史,只要这饵足够,也不怕吊不出蛇来,不若……”
“我和夫人来做这个饵!”
“我和夫人来做饵!”
王府丞话没说完,祈太尉跟他异口同声抢着道。
定江王多在乎傅绫罗,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带上傅绫罗,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傅绫罗的安危。
起码他们能保证,若有危险,傅绫罗绝不会死在任何人前头。
而岳者华隐身稳坐钓鱼台,到时候也能说得过去,也不必纠结与世家为难。
祈太尉和王府丞这样身份的,若心甘情愿被收买,必得有足够分量的诱惑,林子安和常祈文必然得出面。
岳者华眼神中闪过笑意,以他的聪慧,两人的想法并不让他意外。
只是这样的话,两人跟岳者华一样,必会‘死’一个,就看傅绫罗如何抉择了。
傅绫罗放下茶盏,等他们都讨论完,小手抵着鼻尖,温软笑道:“我有个更好的法子,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林子安和常祈文通敌叛国。”
“如此,他们必死无疑,而且,还能让京都狗咬狗,甚至要捏着鼻子认下王上战胜的功劳。”
“就看你们胆子够不够大了。”
三人震惊看向傅绫罗,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傅绫罗那赧然的笑,与上次在书房为纪忱江献策祭祖时,一模一样。
第49章
即便傅绫罗的表现, 已令人不敢再小瞧这个才及笄一年的小女娘,王府丞他们还是再度被她的胆大给惊住。
“若如岳御史所言,三皇子才是背后逼他动手之人, 可与南疆勾结却是二皇子的人,京都三位皇子, 总不会是铁板一块吧?”傅绫罗浅笑道。
“难不成大皇子对皇位, 就没有任何想法?”
她那双狐狸眼儿里闪烁着动人的色彩, 在场三位身着官袍的男子都不敢多看,却也被她所言诱惑。
“想必你们知道大皇子安插的人手在哪儿, 若能说动大皇子的人与常祈文合作, 将我和林子安送给南疆做威胁人的筹码,而我会当众揭穿一切都是林子安和他的主人指使, 你们猜, 他们会心动吗?”
“只要他们相信,定江王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人, 为了我要星星不摘月亮,让他们笃定定江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攻打南疆,唔……你们猜, 他们会不会为了从龙之功搏命?”
祈太尉这种不爱动脑子的武将, 都忍不住顺着傅绫罗的话思索, 倒吸了口凉气。
只要操作得当,南疆战役过后, 三位皇子不打起来都说不过去,绫罗夫人……好深的心计!
王府丞和岳者华想的比较多,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
“夫人为南地之尊, 身边护卫众多,如何让常祈文他们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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