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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夫人(金阿淼)


“夫人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危?”
傅绫罗看向岳者华, 这人竟然先关心她的死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明明最开始,是他提议以她为要挟的。
岳者华坚持要答案。
他将傅绫罗带出去,自有法子保证傅绫罗的安危,他不会拿傅绫罗的性命开玩笑。
虽说以傅绫罗的身份,南疆只要不想被灭,就不敢轻易动手,但刀剑无眼,万一呢?
两人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没叫王府丞他们发现。
傅绫罗笑着解释,“很简单,他们一定会信我会被诱惑与他们合作,毕竟,我可是没得到皇庭册封呢。”
“至于我的安危,王府丞应该早有准备吧?”她笃定看着王府丞。
她倒也不会怀疑王府丞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纪忱江要么是真冲冠一怒为红颜,要么也得杀了王府丞,哪个结果他都承受不起。
刚才王府丞自请为饵,她就听出来了。
这种跟老定江王打过仗的老狐狸,在南疆不可能没暗桩。
王府丞和祈太尉为傅绫罗的笃定感到心惊,这小女娘的敏锐……真真比得上王上了。
王府丞苦笑着要说话,祈太尉突然拍了下手,“不对,夫人如何笃定,林子安会配合夫人咬出常祈文他们?”
让京都狗咬狗的关键,在于操作得当,这个‘得当’关键是林子安。
是人就会贪生怕死,可若是为了一家老小,死就不可怕了。
傅绫罗浅笑着端起茶盏,露出了在勤政轩时的锋芒,“若什么都要我来想,要你们何用?”
祈太尉:“……”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王府丞和岳者华没说话,这一听就是王上/纪忱江的口气。
于是,二十日后,傅绫罗狼狈地被人推到了城墙前,林子安被五花大绑,脸上还有挨过打的痕迹。
他们成了逼大睿退兵的人质。
纪忱江顾不上林子安,只看到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眼里的火就冒出来了。
他脸色数九寒冬一般,声音紧绷得如玉石碎裂——
“弓箭手准备!”
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南疆将军,纪忱江怒喝:“若你们敢动定江夫人一根汗毛,我今日必踏平南疆!”
南疆将军大笑出声,令人喊话:“定江王息怒,我们请定江夫人和边南郡御史过来,只是为了能与定江王和谈,无意伤他们性命。”
“若定江王同意,我们将人送出去,谈上一谈如何?”
纪忱江看着面色苍白的傅绫罗,压着怒火挥手,“放下弓箭!”
掠阵的兵马将军焦急道:“王上!”
他们就差一步之遥就能拿下南疆了,若是被逼退兵,京都绝不会放过南地!
纪忱江冷冷看他一眼,浑身煞气逼得兵马将军不敢再开口。
可是听得见的将士们却都躁动起来,这正是南疆想要看到的。
一炷香后,傅绫罗和林子安站在石车上,被人押送出圣地大门外,百余南疆铁骑以长戟对住石车。
南疆的将军骑马走到前头,纪忱江恶狠狠盯着傅绫罗。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傅绫罗抢了先。
傅绫罗怕自己声音太小,手捧在嘴边,尖叫着发脾气:“纪忱江!你到底是怎么管理的南地!边南郡竟然只有林郡守一个好人,连监察御史和兵马司令丞都勾结南疆!”
南疆将军愣了下,跟他们勾结……啊呸,跟他们联手的,不是林子安吗?
被五花大绑的林子安猛地扭头看向傅绫罗。
这个娇滴滴的绫罗夫人,被岳者华派人绑到边南郡时,可是吓得花容失色,几度晕厥,话都说不利索。
林子安老谋深算,就是被她的表现蒙蔽,才会中了招。
在郡守府里晕倒前,看到傅绫罗满脸得意地笑,常祈文和兵马司令丞对她请安,那时他就知,大皇子和三皇子联手了,还骗了绫罗夫人与他们合作。
他知自己必死无疑,那二人还有将人送过来的岳者华,是想用绫罗夫人来威胁定江王,再趁机用京都册立封君的条件,诱使绫罗夫人将脏水泼到二皇子身上。
可这会儿听傅绫罗的话,他突然有点迷茫,她到底站哪边?
傅绫罗继续娇滴滴地骂:“平日里脾气最大的就是你!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边南郡都变成南疆的了!”
“让你跟京都请立封君,你嫌耽误战机会让百姓流离失所!若不是你迟迟不跟京都请立封君,我和林郡守怎会被俘!”
林子安:“……”
纪忱江:“……”
卫明和卫喆:“……”
他们都怕傅绫罗这脾气发劈了嗓子。
说实话,都没见过傅绫罗气到跳脚过,要不是场合不对,还真是挺新鲜。
“等等——”南疆将军掏了掏刺痛的耳朵,皱着眉想要让她闭嘴,这又不是你们大睿,是你们狗咬狗的时候吗?
但不等他说完,纪忱江也开了锣。
都不是笨人,纪忱江和卫明都听出来了傅绫罗的意思。
即便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心急如焚,却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纪忱江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打了个手势,让暗卫想办法突围救人。
他面上则露出震惊和怒急模样,一口血被自己以内力催吐出来,惊住了南疆将军的话。
他怒喊:“不可能!监察御史乃是圣人所封,兵马司令丞是大皇子的姻亲,他们不可能通敌叛国!”
傅绫罗气得跺脚,指着林子安道:“不信你们问林郡守!我还会骗你不成?我们就是被常御史和周令丞派人送过来的!”
林子安闭了闭眼,晕倒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只有以死保住二皇子清名,林氏九族才能活。
他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傅绫罗将选择的机会放在了他面前。
顺着她咬大皇子和三皇子,保住二皇子,以期二皇子会护林氏?
还是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将脏水泼给纪忱江呢?
若他将屎盆子扣在定江王身上,三位皇子都会保林氏。
南疆将军再次开口:“不是,我说……”
傅绫罗看林子安不说话,恶狠狠踹林子安一脚:“混账!没长嘴吗?”
她咬了咬牙,怒气更甚:“就当我瞎了眼选错了男人!纪家世代守卫边疆,嫡系全都战死,我身为纪家妇,绝不可能丢了纪家威名!”
“纪忱江,今日你若敢退,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南疆将军:“……”他放弃了,行,你们先咬,最好全咬死!
纪忱江心里又给傅绫罗记了一笔,这小东西说的是他还是林子安?
林子安听出了傅绫罗话里的深意,心下一凛,苦笑不已,他还是没有选择。
即便他死,傅绫罗不会给他扣屎盆子的机会,只会以自己的命保住纪家威名,定江王必会踏平南疆。
到时候定江王功劳无可辩驳,不管他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甚至连二皇子的清名都保不住。
他不再犹豫,看了南疆将军一眼,立刻扬声开口:“绫罗夫人所言,字字当真!我将绫罗夫人请来边南郡,正是为了禀报,我发现了常御史和周令丞与南疆来往的书信,可惜被他们先一步得知,才将我们送到了南疆来!”
即便没有傅绫罗这一出,三个皇子确实也少不了私下构陷彼此,书信字迹是林子安早就布好的局。
南疆将军皱眉,“胡说八道!我何时与大睿有过书信来往!”
卫明呵呵笑出声,大声辩驳:“林郡守也没说是你啊,将军怎么还自己认下了呢?”
南疆将军实在忍无可忍:“够了!我没兴趣听你们大睿纷争,若定江王没有诚意和谈,我绝不强求!”
他挥手:“将人带走!”
“且慢!”纪忱江擦了擦唇角的血,咬着牙怒火冲天看向南疆将军,声音传遍大军——
“若南疆放回定江夫人和林郡守,交出与大睿来往的书信,保证百年内再不扰边,我立刻退兵,大睿将士绝不再动南疆分毫!”
南疆将军眼中精光一闪:“定江王可敢击掌为誓?”
纪忱江策马上前,“有何不敢!”
二人击掌三下,南疆将军立刻吩咐:“放人!禀报大王,准备盟约!”
傅绫罗捏着的狼烟丹丸终于松下来,大冷的天,她后背全是汗。
这是王府丞给她的,是下下策应对之法。
看守他们的人里,有王府丞安排的暗桩,万一林子安犯傻,她不能真跟着死。
以狼烟迷惑人视线,她立刻就能被人救出,只要南疆被拿下,她可以连林子安一起咬。
这是傅绫罗敢以身犯险的底气。
只是等放松下来,她才惊觉自己的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气。
纪忱江击掌后甚至没后退,直接策马上前提着她上马。
傅绫罗感觉自己腰都要断了,心里却松了口气,没敢吭声。
看到纪忱江压制不住怒火的冷厉眉眼,她偷偷为自己哀悼,这个惊喜可能太大了,喜到他想要打死她咦呜呜……
傅绫罗那番脾气,是王府丞和岳者华俩人,绞尽脑汁提防了所有纰漏想出来的,足够令军中武将对退兵没有异议。
不先安内,无以攘外的道理,大家都懂。
至于林子安,即便他顺着傅绫罗的话反咬了,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还是要被人暂时看押,也没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卫明和卫喆看纪忱江带着浑身血迹,铁青着脸将傅绫罗带入王帐,谁都没敢上前打扰。
他们都想揍傅绫罗一顿,这小女娘一眼看不住,胆子就能撑破天,活该被收拾。
至于侧目的一众武将,那就更不敢打扰了。
一帮汉子挤眉弄眼,只敢伸着耳朵听,偷偷打赌里头多久会传出哭声。
不得不说,在阵前,当着数万将士发脾气的小女娘,即便是狼狈,也美得惊心动魄,都在心里感叹王上的好福气。
纪忱江发脾气也没忘了傅绫罗封君的威严,直到将人抱进王帐,才忍不住将她扔到床榻上。
这回没收着力气,摔得傅绫罗小脸一白,眼泪汪汪,捂着嘴闷哼出声,问就是要脸。
纪忱江也不心疼她,再心疼,他要把自己气死了。
他解了铠甲,大跨步上前,直接将傅绫罗摁在月退上,扬起巴掌就要落下。
她太欠揍!
傅绫罗赶紧挣扎,呜呜地小声哭:“纪长舟,你先别打,听我解释,要是解释不好再打行吗?呜呜……我腿好像摔折了,好疼……”
“你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腿!”纪忱江冷笑,抬着手恨恨看着她,恨自己还是心疼她,也恨自己刚才没收住力气。
这股子贱骨头,再加上个不省心的还在呜呜,让他脑仁儿仿佛要炸了一样,鼓鼓作痛。
他将人翻转过来,变了个姿势。
两人面对面,纪忱江面无表情睨她,“解释吧,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好歹来,这顿打你别想跑!”
“我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你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傅绫罗,你到底有没有心!”
纪忱江这辈子都没如此生气过,甚至齐旼柔跟奸.夫害了父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气到心窝子疼,眼眶发红,止不住的湿润,心底一片荒凉。
因为喜欢这恨人的小东西,他连奴字都放在嘴边,任由她用逃跑来驯服他,将她捧到谁都够不着的地方,手把手教她生杀予夺。
结果呢?第一把刀子就直直往他心窝子里戳,真是好样的。
明明是她口口声声心悦,眼里潋滟着情思,明明是这小女娘先招惹他,可怎么九十九步他都捧着心肠走了,还是走不到她心里?
傅绫罗紧紧抱住纪忱江,抬头就见他眼中闪过水光,呆了一瞬,心里立刻就慌了。
多少狡辩都只化作最直白的想念:“我就是想见你了!”
纪忱江眼角含着讥讽:“所以你就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想直接吓死我?傅阿棠,要我的命没那么难,你直接拿刀抹了我的脖子更痛快些!”
“我没想吓唬你啊,我,我们,我和王府丞,祈太尉他们再三商议过的,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动的。”傅绫罗声音前所未有的乖软,唇角贴在他下巴上。
“若是不如此,林子安他们早就已经里应外合,要陷你于不义,毁了南地,毁了我们报仇的机会。”
见纪忱江依然脸色冷凝,眸底全是淡漠,她赶紧支起身子捧住他的脸,凑上自己的唇去亲他,声音哽咽得话都要说不清楚。
“我,我若是被人欺负了,我能忍,可我不能让你被欺负,我忍不住呜呜……”
纪忱江由着她亲,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只剩个空架子,“你被人欺负,难受的不还是我?你也就会在我面前耍横!”
傅绫罗一抽一抽地掉眼泪,却不哭出声,贴在他唇角和鼻尖亲吻的同时,呜呜咽咽跟个小兽一般。
“我临朝的时候,就特别特别想见到你,有机会来见你,还能保护你,若是不来,我寝食难安。”
“你明明也跑回来看我呜……为什么我就不能来看你?你总说要公平一点,公平在哪里了?”
她垂下头,手也颤抖着放下,泪珠子连成线往下掉,“那你打我吧,我再也不想你了。”
纪忱江:“……”
这要是还能打得下去,他也就不用恨得想吐血了。
他将浑身低落,挣扎着想要跑的小兽紧紧箍在怀里,长叹了口气,“我错了还不行?你再乱动,真要吃军棍了。”
傅绫罗:“……”
上完天见好就收是她的本能,她乖乖靠在纪忱江怀里,抽泣动作都小了些,只轻哼着撒娇,“你轻一点,我腰疼,腿刚刚也摔的好疼。”
“我看看。”纪忱江轻柔将她放倒,抓着月退三下五除二就将红玉牡丹剥了个干净。
早上进攻,这会儿不过才刚过午时,不但天光大亮,外头还能隐约听到粗犷的交谈声。
傅绫罗紧张得不得了,红着脸又羞又怕地拦,“别,我,我不疼了……”
“傅蜜糖,戏我听你唱完了,走你是别想走了,你乖一些,我不跟你算后账,若不是乖……”纪忱江暗哑着嗓子威胁。
他心底的怒火还是难消,舍不得打,贴在一起那么会子,全变成了另一种火,熊熊燃烧,烧得他眸底暗红。
傅绫罗提心吊胆等着他说后头的话,先等到了刀毫不犹豫挥动着杀入池塘。
“与其让你吓死我,不如我……”伴随着令耳畔滚烫的三个字,原本还安静的荷花池,突然遭到了凌厉攻击。
涟漪未起,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池子荷花都战栗不停。
“唔……”傅绫罗这回是真哭了,却再喊不出疼,全被唇舌堵了回去。
纪忱江说不出口的害怕,发不出的怒火,挥不下去的巴掌,全都化作刀式。
一招一招,凿实得很。
池塘里的清波难得有如此波澜起伏的时候,等到外头暗下来才将将停下。
傅绫罗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出声,怕叫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咬着衣裳或者黑影。
到了后来,牙齿都用不上力气,哀哀出不了声,想喊也喊不出来了。
本就狼狈的乌发,在这深秋时节,伴随着汗沾在脸上,美得靡丽秾艳,叫恶狼愈发放不开手。
她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好似还在晃动不休的下午,天光都没变。
这叫傅绫罗错觉片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纪忱江只被她气走了似的。
但胃里的火烧火燎不作假,浑身像是被拆过,哪儿都疼,偏偏感觉不出到底哪儿疼,钝钝得煎熬,让傅绫罗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武婢听到动静,赶忙进来伺候。
因为是在军中,她们都只是墨麟卫的身份,都带着面具。
傅绫罗听出来,是阿彩和阿云。
“水……”傅绫罗颤抖着伸出胳膊,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哑着嗓子开口。
她这一动,原本被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滑落,露出斑驳到惊心的风情,让阿彩和阿云的动作不太自然。
得亏带着面具,遮住俩人快要红炸了的脸。
傅绫罗暂时顾不得羞涩,漱过口干掉两碗温水,问:“什么时候了?”
阿晴端着鸡汤面从外头进来,笑着回话:“午时刚过,都知道您昨日受了惊吓,喝了安神汤,睡一日不算什么。怕您饿,炉子上一直煨着膳食呢。”
傅绫罗躺回去,由着自己脸颊发烫,怔忪了会儿。
什么安神汤需要定江王也陪着睡?
她又不傻,好在她昨日都在阵前喊了自己是纪家妇,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就是丢脸罢了。
总比被打死好不是吗?
她深吸了口气,用棉被盖住自己,心里咦呜呜好一会儿,等肚子开始打鼓,这才顶着大红脸钻出来,一脸了无生趣地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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