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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欲(槿郗)


“爷爷,景禹昨天才从国外回来呢,他是挺忙的。”沈织月抢先解释道。
“你这丫头啊,就会帮着他说话。”晏老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以后,景禹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贤内助,是他的福气。”
沈织月闻言,羞赧地垂下头,面容上飘着两朵明显的红晕。
“老爷子这话说的,我们家月月性子娇纵了些,以后还要景禹多担待才是。”沈夫人听着,嘴都合不拢了,心里实在是开心得紧。
宴景禹自始至终都没吭声,阴冷晦暗的目光在沈织月身上淡淡扫过,很快又蹙着眉收回。
到饭局中,沈董事长提起了订婚日期。
老爷子看向宴景禹,“景禹,你有什么想法?”
宴景禹轻掀眼眸,凉唇轻启,“没想法。”
简短的三个字,顺将整个包间跌入了冰窟。
沈董夫妇面色一凝,连带着沈织月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坐在身侧的闵慧听言,将头低得很低,不禁勾了勾唇。
只要宴景禹不想娶沈织月,哪怕是老爷子再怎么施压,估计都很难成。
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怒瞪了眼他,以示警告。
“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宴景禹泰若自然的起身,对老爷子说,“爷爷,下回有空,再陪您用饭。”
“伯父,伯母慢用。”
说罢,他也不管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带着一身冷然的戾气举步离开了包间。
沈织月心里一紧,目光急切的追随着男人的身影。
沈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接收到,缓缓心神,看向老爷子,“爷爷,您别生气,景禹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我过去看看他。”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笑呵呵道,“就属你心疼他,快去吧。”
沈织月难为情的笑了笑,踏着雀跃的步伐追了出去。
出了包间门,她就跑起来了,在电梯处看到了宴景禹,见他欲进去,连忙出声喊道,“景禹,你等等我。”
宴景禹眼眸一暗,脚步停了下来。
见他没继续走,沈织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立在他跟前,温柔又体贴,“景禹,你出差还顺利吗?刚刚我看你也没吃多少,是不是没吃饱?要不我再陪你去别的地方吃点吧。”
“跟我来。”
宴景禹没和她废话,侧身直接走向不远处的安全通道。
沈织月心跳忽然加快。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棕色系的褶皱荷叶边连衣裙,一字肩的,温雅中又有点小心机的性感。
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着心底的悸动。
迈动步伐时,她特意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白皙又迷人的深沟。
还自信地挺了挺,走进安全通道,见他眉宇间覆着不耐,靠在墙上。
“景禹,这里是不是不太好,我们要不要换个……”
她声语娇盈温软,动听却不妖媚,如一汪甘泉,令人舒服沁啤。
只是话还未说完,她脖子忽然被掐住了。
一股强势又蛮横的力道将她重重推在了墙上,掐着她脖子的力道也不断加重。
沈织月原本娇羞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被恐慌和错愕替代。
她抓着宴景禹的手腕,看着眼前这个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男人,一袭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害怕,畏惧,惊恐……
一时间,全都笼罩在她四周,让她不寒而栗。
“景禹,景禹……你……咳咳……快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她奋力挣扎着,可怎么也掰不开男人的手。
他那冷冰冰的眼神里,毫无怜惜之意。
是下死手的。
“你们家在老爷子面前怎么舌灿莲花,我不管,这是在给沈家,给星星面子。”
男人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又狠了几分,“但我警告过你,别动南焉,你伤她一毫,老子还你一寸,沈织月,你别他妈挑战我的底线,不然……”
“你们沈家的死活,我可就拿不准了。”
音落之际,宴景禹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在了地上。
沈织月浑身瘫软,肩膀狠狠撞在墙上,压根顾不上疼痛,只能摸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抬头看着身姿挺拔伟岸的男人。
楼道里的灯很暗,他整个人都隐匿与阴影中,包括神情,她视线有些模糊,压根看不清。
她不顾嗓子的疼痛,委屈啜泣着,“我没……没有动她,景禹……”
“去她摄影展聚众闹事,买水军黑她,带节奏网暴她,指使人划破她摄影展的压轴作品,你说,哪一件,我冤枉了你。”
宴景禹蹲在她面前,一手薅住她的头发,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眼底的狠厉不减分毫。
沈织月头皮吃痛,心里却猛然一紧,仍旧狡辩,“我……我没有。”
“我要了王洋的一只手。”宴景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织月的心底防线彻底崩盘。

宴景禹心狠手辣,她是知道的。
可偏偏就是对他加了一层喜欢的滤镜,觉得是世间最好的归属,最后偏执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如今,这层滤镜被短暂的死亡凝视撕碎,所有的恐慌惧怕都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代名词。
除了他感兴趣的和依恋不舍的,其他的,不管人还是物,在他眼里都如同垃圾一样。
就像现在,他可以为了南焉,随意掐着她的脖子肆意警告威胁。
王洋是墟无里艺术馆的在职员工,就是她买通了他,让他破坏了南焉那幅压轴作品。
事情才不过两天,他就已经悄无声息查到了王洋,还把人手废了,还能镇定自若的来参加今天两家的会面。
趁机收拾她。
“景禹,我……我错了,我只是……太嫉妒南焉她能拥有你了……”她咽了咽口水,开口解释。
“另外,别试图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探查我的行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甚至透着几分很显然的厌恶。
沈织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惊恐的颤抖,呼吸一滞,喉间更像是被堵了一把刀,刺得她生疼。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帕子,似做嫌弃般地擦拭着手,随后无情地掷在地上,用那道极为幽冷的眼淡淡凝着她。
“这次是警告,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宴景禹撂下这句略显风轻云淡的话,便转身离开了安全通道。
上了车,他点燃一支烟,拨通了靳梁的电话,“查,最近我身边有谁和沈织月来往密切。”
————
因肩膀上的伤,南焉好几天都没出门,落在明廷那里的包也是她让莉娜跑了一趟。
是等肩膀消了肿,没那么疼了,才恢复的工作。
对于那幅压轴的作品被毁,墟无里也给出了合理的交代。
一个名叫王洋的工作人员,据悉被警方带走时,他一只胳膊吊着,被人揍得不轻。
这人她有点印象,但仅仅是对得上号。
那天展子被人聚众闹事,混乱仓促间,她被人推了一下。
王洋,好像就站在她身侧的位置。
“不过,南姐,你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啊?是不是被人指使的?”
莉娜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神,心里更加肯定幕后主使者是谁了。
“前两天我让你从明律师那里拿回来的包呢?”她问。
“在这呢。”莉娜从一旁的柜子里将包拿出来,一边道,“不过,南姐,我感觉明律师好像不是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南焉接过包,拉开拉链,“怎么说?”
“我那天过去的时候,明律师正好在开会,我还特意等了下,他出来后,我就说明了来意,也把你精心准备的那瓶82年的法国葡萄酒给他了,说是你的谢礼,明律师当即就黑了脸。”
“我当时都害怕明律师把我赶出去,不让我拿包呢。”
南焉面色一顿。
莉娜过去拿包的那天,明廷也发过消息问她,怎么不自己过来。
她回:肩膀疼,家里养伤。
明廷:行,那你好好养伤,记得换药,酒,谢了。
“莉娜,我这包你打开过吗?”她在包里翻找了一圈,问道。
莉娜愣了下,连忙摇头,“没有,我从明律师那里拿回来就放在你办公室的柜子里了,这几天你不在,你办公室的门都是锁着的,是少什么东西了吗?”
“嗯,少了两样东西。”
莉娜慌忙解释,“南姐,我真没拿,我……”
南焉看着她,浅浅地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两件多贵重的东西,可能是掉到哪去了。”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对她却至关重要。
一份是她的孕检报告,还有一个是她奶奶在她十八岁成年那年给她求的平安符。
她一直都带在身边的。
但看莉娜神色很紧张慌乱的样子,也察觉自己刚刚那样问是有点不合适,解释道,“抱歉,我不是疑心你,只是寻常问问而已。”
停顿了几秒,又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等忙过这阵子,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工作室也差不多也到了解散的时候了。
莉娜松了口气,“没事,倒是你,南姐,摄影展没办成,对你的打击很大吧。”
南焉默了片刻,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你先去整理一下我们工作室剩下的商务拍摄项目还有几个,和各个品牌方的解约事宜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莉娜眼神里透着惋惜和不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工作室马上就要解散了。
她离开后,南焉看了眼自己的包,再三衡量下,她给明廷发了条消息:明廷,我好像还有东西落你那里了。
几分钟后,明廷回:嗯?难不成是你的心?
“……”
看着他这毫不着调的态度,南焉打了个字:油。
两分钟后,明廷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手指轻触,正是她包里不翼而飞的那张孕检单。
但提着的那口气并未放下来,反而直接抵在了嗓子眼上。
他知道了。
她抿抿唇,紧紧攥着手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有点酸涩。
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块遮羞布被无情扯开,让人窥见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的无地自容感。
半晌,她收起手机,拎着那个包转身往工作室外走。
远处驶来一辆计程车,南焉下意识伸手要拦,一辆黑色的辉腾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南焉愣了下,并不认识这车,本能的准备往旁边走开一点。
车窗降下来了。
“南小姐,好久不见。”
一道沧桑低如洪钟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南焉脚步猛然停住,灵魂都颤抖了几下,侧头间,车窗被降下,露出一张极尽威严又苍老犀利的脸。
晏老爷子。
她呼吸轻滞,心脏麻木,手心不知不觉中已经浸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晏老爷子的眸光十分锐利,语气听着平和,却无形中带着慑人的压迫性,“不知道南小姐现在有没有空,陪老头子我,喝杯茶聊聊?”

茶室内茶香浓郁,飘香四溢。
黄花梨木的桌上冒着缕缕白烟,老爷子拿起茶海将她面前的纹理细腻精致的青瓷杯倒满。
“尝尝看,这茶外面买不到,只有清源茶舍才有的东西。”老爷子举杯,放在鼻尖前细细闻了闻,态度还算随和。
南焉看着杯中旋落的茶叶,茶汤的色泽很清明。
和上次老爷子找上他时的情景一样。
也是在这间茶室。
老爷子将她是替身的实情说了出来,并给了她一张五千万的支票,让她离开。
回忆就像幻灯片似的,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知道老爷子这次找她的目的和上次一样,再香再浓的茶,她都喝不下去。
“怎么?不爱喝茶?”
老爷子品完一杯,见她不为所动,笑了声,却让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庄严紧迫了。
他看着南焉说,“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茶,很正常,但茶是个好东西,偶尔还是可以喝一喝,明目清心,能让你看清很多东西。”
“酒和茶是一个道理,分档次,一款中等的次品茶酒,是永远都替代不了一款上好绝佳的茶酒的,南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南焉的心一沉,听出老爷子口中的比喻。
她约莫是那中等的次品茶酒,而上好绝佳,估计指的就是沈织月和沈织星姐了。
看得出来,老爷子是真的很喜欢沈家,也很满意她们姐妹俩。
“晏老不用拐弯抹角,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她整理了下思绪,抬眸,声语淡淡,面色还算平和。
相比上一次的见面,这一次南焉没有那么局促和紧张了。
淡定了许多。
年纪轻轻的,那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的眼眸里,是连历经沧桑见过无数风雨的老爷子都探索不清的情绪。
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再或者,她早就抱着要离开宴景禹的意思。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老爷子嗤了声,是道不明的冷意。
宴景禹是老爷子从小带大的,他骨子里的强势和霸道以及专制,其实多半是被老爷子耳濡目染之下造就而成的。
老爷子瞧不上她,不管是人,还是出身、人品……
在他老人家的眼里,她就是个善用爬床手段的狐媚子,勾得他孙子神魂颠倒的。
同样的,在宴景禹心里,也不见得真瞧得上她。
不然,那些侮辱又字字扎心的话,也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一老一小,一个德行。
“五千万,不是个小数目了,要是聪明人,就应该学会满足,拿着这笔钱,乖乖从景禹眼前消失。”
说话间,老爷子看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甚至还夹裹着几分隐隐的盛怒。
南焉这才端起茶杯抿了口。
口感微苦,但入喉后,渐渐回甘。
“不瞒您说,我是想离开他的。”她轻轻然的开口,“只是……您孙子颇有您的风范,不让我走,他随手一捏,就是我的软肋,我哪是他的对手啊。”
“哦?是这样吗?”老爷子眼眸微眯,泛着深意,“难道不是想人财两收?”
寻常人在老爷子这样强大气场的逼视下,一般都会以为他手里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从而导致心慌不安。
心理战。
老狐狸对待小萌新最常用的手段。
“嗯,确实,您孙子,确实比那五千万的诱惑力更大一些。”她大大方方承认,“但既然是个替身,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谁又想当成别人的替身过一辈子呢。”
她的态度,让老爷子有些难以辨真假。
老爷子摸着杯壁的手轻微摩挲着,“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南焉看着桌上的茶壶被烧得‘咕噜咕噜’地响,她伸手将其关闭。
学着刚刚老爷子泡茶的动作演练了一遍,给老爷子的茶杯续上。
“宴景禹就是一匹狂妄不羁的野马,没有人能驯服得了他,但唯一能制服他的人是您。”
她端起茶杯,朝老爷子示意,“我工作室准备解散了,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的样子,有些合同还没有到期,解约需要一笔很大的解约金。”
老爷子品着茶,没有搭话,只是深深瞧了她一眼。
对她的话,明显有了兴趣,默然等待着她的下文。
“晏老,我们做个交易吧。”南焉啜了口茶汤,望着老爷子。
“交易?哈哈哈。”
老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一言指出,“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付那笔违约金,作为你离开景禹的条件吧?”
南焉漾着红唇,“老爷子圣明。”
“砰!”
话音落下的那秒,老爷子的茶杯狠狠砸在桌面上,茶汤溢出,洒满了桌面。
“南焉,你倒是好计算,想空手套白狼?”
南焉也没被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老爷子您想让我离开宴景禹,不管您信不信,我确实是想离开他。”她说,“只要您拖住宴景禹,别让他要挟到我的亲朋好友,我会在他面前消失得彻彻底底。”
“当然,我一向贪财好利,这解约金,是条件。”
只有把条件和话开明白了,才会有信服力。
她和宴景禹没有未来,这是在想摆脱他的穷途末路里,剩下唯一的办法。
和晏老爷子合作。
他们爷孙俩打擂台,她夹在中间,只有受伤的份。
在这种绝境下,她被逼得不得不做出选择,别无他法。
而她,只是选了一个相对于对自己伤害最小化的那一边。
“呵。”
半晌,老爷子冷笑了声,起身凝视着她,就像一位高清亮洁的判官审判浑身余孽的恶人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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