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声。
“警方那边怎么说?”宴景禹略微有些烦躁,将手机丢在桌面上,冷声问。
“昨晚两点艺术馆停了七分钟电,包括所有监控和警报器的电都停了,估摸着,就是内部人员做的,警方做了一圈排查,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这事也不宜闹大,毕竟南小姐的摄影展还有两天,外界都盯着。”
“那就走我们的路子查!”
男人微微侧首,望着落地窗外这繁华的夜景,讳莫如深的眸底溢着丝丝寒气。
覆在轮廓上的阴鸷更甚几分。
“是。”靳梁颔首。
在他准备离开时,又听男人问,“把这几天不重要的行程全推了。”
靳梁脚步一顿,知道晏总这是着急回去,点头应下就离开了。
————
昨晚的采访视频,成功把南焉带上了热搜。
一夜之间,她微博粉丝涨了近两万的粉丝。
但风向从早上九点左右渐渐变了。
原因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带节奏,明确指她是插足宴景禹和沈织月之间的第三者。
对于宴景禹和沈织月,大家伙都是从前些日子的那个宴沈两家要联姻的热搜上得知的,在他们心里,已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了。
那人言之凿凿,甚至还晒出了一张较为模糊的照片。
背景在机场,宴景禹低头和她吻别的画面。
她正好是面对着镜头,即便再模糊,也不难认出。
这就相当于是个锤子,将她狠狠摁在了砧板上。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酵,许多人都嚷着喊退她摄影展的票。
南焉低头看着微博上那些谩骂的私信和评论。
她呼吸不稳,身体踉跄了几步,一旁的莉娜及时扶住了她,忧心忡忡,“南姐,你脸色好差,不要紧吧?”
“出去看看吧。”
她摇头,退出微博,将手机收起,举步往外走。
外面乌泱泱的一片人,将艺术馆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杨馆长和王部长带着工作人员已经在努力维持秩序和解释了,可外面的人依旧不买单。
甚至有一部分人手里都没有拿这场展子的票,有票想进来的人都被挤到了一边。
“南姐,你还是别过去了,交给杨馆长他们解决吧。”莉娜看着外面那阵仗都觉得怵得慌。
好似下一秒,所有人都会像丧尸一样生扑过来。
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南焉是不相信的。
她想来想去,脑海里好像只能浮现出沈织月的身影。
好像除了她,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大做文章的针对她了。
而且还偏偏挑在摄影展这个节骨眼上。
既然如此,如果她不出面,那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平息下去。
她的摄影展就会彻底玩完。
“没事。”
她淡淡开口,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朝门口走去。
“南老师,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他们……”杨馆长一看到她,还诧异了一瞬,连忙想推着她进去。
可话还没说完,门口那群闹事的人里有认出她的来,高声嚷着:南焉,是南焉这个小三出来了。
“小三不配办摄影展!”
“不要脸的狐狸精,向沈织月道歉。”
层层声浪越过众人,抵入南焉的耳畔中。
她尽管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但心底还是有一丝恩耐不住的慌乱和不安。
正当她试图开口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去死’,下瞬,一个水瓶忽然朝她直直砸了过来。
事发突然,南焉躲闪不及,水瓶狠狠砸在了她肩膀上。
重力缘故,她被砸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好在她周围人多,及时扶住了她。
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面露痛苦之色。
都不给他们半点反应的机会,很快,无数个水瓶像下饺子似的朝她砸去,情绪激动一点的,更是凶神恶煞的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南焉脸色一白,抬手捂着受伤的肩膀,被莉娜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护着往屋子里退。
人群拥挤,门也根本关不上,没多大一会,那群人就挤进来了。
场面一度失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南焉捂着肚子,努力想挣脱出去。
蓦地,在混乱中,一只手忽然在她腰上重重推了一把,将她直接推入前方人堆的炼狱中。
被推得猝不及防,南焉两只脚绊了下,身子失去重心往前倾。
其他工作人员,包括莉娜现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她抽口凉气,本能的伸手在空中挥舞着,却意外抓到一件衣服,下瞬,腰肢被捞起来,整个人转了两圈,移到了安全地带。
剧烈跳动的心脏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头顶却已经响起一道略微朦胧不清的焦急男音,“没事吧?”
似是从远至近,在思绪逐渐回归时,才变得清晰明朗了起来。
她缓缓抬头,怔然的狐狸眼里映着男人的容貌,掠过意思诧异,红唇翕动,“明廷,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你请我来看你的摄影展吗?”他微微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转而拉住她的手臂,“外面警察来了,你先避开点,省得受伤。”
南焉被他一路护着离开,上了二楼。
明天回头看她,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皱眉问,“怎么了?受伤了?”
南焉抿唇,抬手抚上肩膀处,“肩膀被水瓶砸了下。”
刚刚被他拉着走,她都是忍着的。
明廷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有几分斥责,“刚刚怎么不说?瞎装什么坚强!走,去医院。”
“不用,等会用冰袋敷一下就好乐。”她说,“等等,我现在还不能走。”
这事因她而起,她没有先走的道理。
明廷拗不过她,只能陪她等了。
半个小时后,因警方的介入,下面很快就平息了,但摄影展也开不下去了。
杨馆长出面道歉,随后众人都挤在了会议室商量这展子的后续情况。
半晌,南焉轻轻开口,“闭展吧,所有损失由我一人承担,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
明廷看着她,眉眼微深。
————
南焉一直忙到晚上,上午展子被聚众闹事已经在网上闹得不可开交了,但下午有关她的帖子全被撤了。
出自谁手,她心里也有了定论。
只是看着那个依旧停留在上次她出差报平安回复的‘嗯’上的聊天对话框,她心沉了沉。
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收起手机,正准备迈开步子,手臂忽然被抓住。
明廷拦在她前面,“差不多行了,剩下的事情他们能弄好,不需要你这个老板时刻盯着,不然花工资养他们干嘛的?你肩膀上的伤不能再拖了。”
南焉闻言,侧头瞥了眼莉娜正在指挥人收作品。
不小心拉扯到了肩膀,疼得她皱起了眉头,也没再逞强,浅笑应下,“好。”
随后和莉娜打了声招呼,就和明廷一块离开了。
南焉本意是不想去医院的,就算去了,她也不能用活血化瘀的药。
但明廷执意要带她去,帮她挂了号,看了诊,开了药。
“怎么不让医生帮你上药?”走出诊室,明廷问。
“今天出了汗,回去洗个澡再贴也一样的。”她回得模棱两可。
明廷蹙了下眉,将药袋子给她,“行,那你记住,这药两天换一次,要是还不消肿,记得再来医院看一下,别逞强。”
南焉接过袋子,看着他,浅笑,“谢谢你,明廷。”
从上午出事开始,他就一直陪着她。
明廷眼眸里掺杂着几分异样的情绪,轻嗤了声,痞里痞气的问,“你昨天在采访里说,单身,可追是认真的?”
南焉一愣,神色恍惚了瞬间。
之前在心里转瞬即逝的东西再次出现。
明廷笑着挥手,潇洒转身,“算了,我肚子都饿了,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去开车。”
南焉抿唇,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收回视线往门口走去。
门口的灯,亮如白昼。
她一眼梭巡到了立在阶梯之下的身影,心跳不由漏了一拍,拎着药袋子的手微微收紧。
男人借着灯,踏步而来。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男人冷骇阴沉的表情,一瞬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笼罩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
宴景禹的眸子里淬满了寒意,逼视着她,“呵,单身,可追?南焉,你真会玩啊!”
男人的眼神很锋利,像一把锥子,刺入她的心扉中。
南焉还算淡定,只是经历了一天的风波,惨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着几分疲倦。
她没有逃避他的眼神,而是直直对上,唇角似弯不弯,“那晏总觉得,我应该怎么说?有情人,还是有床伴?更或是……有个正在热恋期的男朋友?”
前两者说出来太伤风败俗了,后者,说出来又违心。
单身,可追。
这是她衡量过后,最合适的答案。
“还有,晏总应该看报道了,我精心准备了两年的摄影展,也托你未来未婚妻的福成为界内笑柄了。”
她眸子里透着坚韧,说出来得话铿锵有力。
这件事情都不需要证据,光拿脑子想,都能想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她都怀疑破坏她奶奶那副摄影作品的,也是出自沈织月之手。
在她要从身边越过之时,宴景禹抓住了她的手臂,“去哪!”
“和你有关系吗?放手!”南焉心里到底是堆积了不少怨气。
怨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发过一条消息给她,怨他从见面开始就只有质问,而不是关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更怨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背负骂名。
她眼眶里闪着晶莹,倔强中又显的尤为落寞和委屈。
昨天到今天,她都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可现在,好似被他强行剥开了那层伪装,眼眶和鼻子微微发涩。
宴景禹皱着眉,直接用力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咬牙切齿道,“放开后,好让你再去找那破律师你侬我侬?想得美,跟我回家!”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冷着脸迈步出了医院。
南焉大惊失色,“宴景禹!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宴景禹当浑然没看见一样,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车前,将她塞进副驾驶室,拉过安全带扣上,手掌顺势压在她的胸口处。
警告道,“别动,老实待着。”
车子平缓的驶出医院,刚到第一个红绿灯,南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明廷打来的。
她心里‘咯噔’一响,在心里简单想了番措辞,便接起了电话,“喂。”
“包不要了?”电话那头响起明廷清润又闲适的声音。
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听不出喜怒来。
南焉恍然,她和明廷到医院时,就没有拿包,主要是觉得肩膀疼,拿包实在累赘,就放车上了。
但听他这样说,好像知道她已经提前走了。
“我明天去你律所拿。”她说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随后笑应,“行,明天见,来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发消息。”
挂了电话,南焉就觉得车内的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加诡谲了。
明明是盛夏,却偏偏生出如寒冬腊月般的凉意。
她将目光放在车窗外,幢幢高楼大厦和树木一一从她眸底倒退。
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
等不到她的半个音,让宴景禹心烦意乱,抬手随意扯开领带,“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都和他混在一起?”
“宴景禹,你能不能别把任何一段关系都看得那么肮脏啊?”
南焉皱眉,对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给她定罪的行为,很是不满。
“肮脏?合着是我冤枉你了,还是冤枉那个姓明的了?”宴景禹轻嗤,森冷的语气带着嘲讽,“他看你的眼神,算得上清白?”
“……”
南焉梗了下,没有搭茬,所有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打电话做什么?”车内安静了片刻,又响起男人略含燥意的嗓音。
“拿包。”南焉说,“我包在他车上。”
“包不要了。”他态度强势又霸道,“重新去挑一个,拿卡去刷。”
指的是他给的那张不限额的黑卡。
之前南焉从洋楼搬走的时候,就没带走,是后面重新搬回去,宴景禹又给她了。
六位数的包或许算不了什么,本意也是不想让她和明廷见面。
“卡在包里,我身份证也在包里。”
“那就让你助理跑一趟!”
“……”
南焉没说话,依旧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远山临,南焉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进了屋,径直上了楼。
只是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宴景禹只手撑住了门板。
冷冷睇着她,“又想让我把这扇门拆了?”
僵持了会,南焉最终松开了门,刚欲转身走,就被他拉住,推抵在门上。
接着,头顶覆下一片阴影,唇上微凉,搅混了她心底的一汪平静湖水。
许是,身体太长时间的干涸,碰触到她唇间的柔软时,名曰克制的枷锁得到释放,欲望被瞬间激起,手急不可耐的探进她衣服内。
“嘶——”
男人略微粗暴的动作牵扯到她肩膀上伤。
宴景禹的动作一顿,垂眸,“怎么了?”
南焉抬手抚上肩膀处,也没矫情,直接道,“扯到伤了。”
他皱眉,直接徒手扯开她的衣服。
空气中‘撕拉’一声,南焉的衣服烂了,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以及一片肿了的青紫色。
“你干什么!”南焉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面积很大,入眼即是触目惊心。
宴景禹眉宇间覆上阴鸷,声音又冷了几分,“上午那群人干的?”
南焉抬头看他。
对于宴景禹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他要真发起疯来。
她其实还挺怵的。
————
明廷把从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时,正巧看见宴景禹抱着南焉离开。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南焉的通话记录。
夜晚的风卷着热浪,在他心头记上一笔浓墨,抑抑沉沉。
良久,繁华的霓虹渐渐依稀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目光,缓缓落在副驾驶室座的杏色手提包上。
低低地笑了声,夹裹着自嘲和无奈。
等回到家,他拎着手提包进屋,将其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弯身换鞋,直起腰时,手不小心撞到了包。
‘哗啦’一声,包包掉落在地上。
正巧拉链只拉了一半,里面的东西全都洒落出来。
他蹲下身子,将东西捡起,出声感叹,“我就说一个包怎么能这么重,这是装了多少东西,当尿素袋使吧。”
有张白色的单子卡在包包最边边上,他随手取下。
意外瞧见‘医院’两个字,再多扫两眼,看见上面写着南焉的名字。
他稍稍迟疑了两秒,将单子撑开。
上面的文字映入眼帘时,他心口一缩,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桃花眼里更是黯然失色。
是一张孕检报告单。
第37章 死手
今天是晏家和沈家第一次正式探讨两家联姻之事的日子,餐厅定在了全星城采用会员制的高档中餐厅内。
宴景禹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进来的时候,包间里,晏老爷子已经和沈董事长夫妇俩聊得很热络了,整个包间的气氛都其乐融融。
唯独最不搭边的就是坐在老爷子下首第二三位置的闵慧和宴景珩了。
气氛尤为低迷。
尤其是宴景珩眉宇间皆是不耐烦。
“景禹。”一看到他,沈织月的眼睛里多了抹亮色,欣喜地喊道。
“景禹来了,快来坐,我和你爷爷正好聊到你呢。”沈太太也在旁边附和道。
宴景禹冷着脸,情绪不佳。
先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对沈董事长夫妇淡淡颔首了下,便绕过桌子,坐在了宴景珩的身边。
宴景珩瞥了眼他,眸子里生出点玩味兴致。
倒是闵慧见他无视了自己,又坐在自己儿子身边,心里颇有些不安。
在晏家,因着老爷子不喜她的缘故,连带着自己生的儿子宴景珩也跟着受了不少冷落。
她也是有点怵宴景禹的。
但这个包间里,她是最不希望沈织月嫁进晏家的人。
因为只要她嫁进来,那她和宴景珩在晏家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沈织月是个骨子里很高傲的人,又备受沈家宠爱,对她是特别瞧不上的,以至于,她现在坐在这里,沈家人,从未正眼瞧过她。
倒是碍于老爷子的面子,和宴景珩说笑了两句。
“不是让你早点来吗?成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不见踪影。”老爷子看他当着沈家夫妇的面甩脸色,象征性地呵斥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