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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炮灰,但和男二艳情远扬了(金九寅十)


“啊?”罗少知愣住。
文承:“倒春寒,手炉没用,夜里多穿些。”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侯府的马车走去,修长清寂的背影渐渐行远。
直到侯府马车缓缓离开,罗少知才从文承最后留下的一句话里回过神。
马车越行越远,罗少知在夜风里立了许久,最终垂下羽睫,唇边扬弯起一浅弧度。

与此同时,侯府的马车上,氛围大不一样。
主子上车后一句话没说,福祥不敢多问,抖索精神一路谨慎地驾车回了侯府。
踏入府门,秦叔迎了上来,“侯爷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福祥在后头使眼色,秦叔接受到暗示,小心翼翼地往侯爷脸上瞅了瞅。
眉目间安安静静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不像生气动怒。
秦叔不确定地问:“侯爷可在宫中用过晚膳了?”
“不吃。”
文承丢下利落的两个字,摘了披风,丢给福祥,径直往内苑去了。
不用晚膳,也和平时一样。
秦叔纳闷,等侯爷走远,招福祥过来,问:“今儿侯爷进宫,发生什么事了?”
福祥抱着披风小声道:“侯爷今儿没进宫。”
“没进宫?不是说皇上宣侯爷入宫吗?”
福祥压低声音,“今儿傍晚到宫门口,侯爷只让我把车在外头停了一会儿,没多久下了雨就回来了。”
秦叔皱眉:“没遇着什么人?”
福祥欲言又止,“倒是遇上了。”
“什么人?”
福祥咳了一声,“罗家小姐。”
秦叔反应慢,“哪个罗家?”
“还能有哪个罗家,”福祥憋屈,“罗长史的罗呗!”
秦叔倒吸一口冷气,“罗少知?她从岭南回来了?!”
一老一少在庭院中瑟瑟对立,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尽的紧张和担忧。
晚间,内苑正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秦叔在外头道:“侯爷,今儿在外吹冷风,喝点姜汤热热身子吧。”
文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
秦叔端着食案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屋后往西没瞧见人影,朝东一看,文承正坐在书桌前摆弄物事。
秦叔以为他要挑灯夜读,笑着端案走上前,“侯爷最近愈发用功……侯爷?!”
文承手腕一转,手中抓着的,赫然是一把刀刃锃亮的匕首!
“侯爷!”
秦叔魂都吓飞了,老泪纵横地放下食案后“砰”地跪下,大喊道:“侯爷,不可!”
文承的视线从匕首上缓缓挪开,落到一旁的秦叔身上,见秦叔神色慌张、满脸泪痕,他目光烁了烁,缓缓道:“你以为我要自戕?”
秦叔蓦地卡了,泪泡挂在眼角,茫然道:“不、不是吗?”
文承轻笑一声,将匕首放下,幽幽道:“我死了,岂不是遂了那些人的心愿?”
秦叔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侯爷不是要寻死。
既如此,一切就都好说。
他连忙擦了擦脸,从地上爬起来,将食案摆到文承面前。
过了小半会儿,秦叔温声问:“侯爷今儿遇见罗小姐了?”
文承垂眸看着碗里清澈的姜汤,没有回答。
秦叔摸不准他的心思,试探着道:“可是罗小姐又来找侯爷了?”
秦叔虽是公主府旧人,却没在文承身边待过多久,这一两年才和文承近了点儿,有关罗少知的消息,他也仅仅是听闻,知道的并不全。
“老奴从前听人说起过,罗长史家的嫡小姐性情天真顽劣,少年时总爱缠着侯爷……”
文承依旧没说话。
秦叔:“如今罗小姐从岭南回来,怕不是和当初一样,怀着女儿家的心思……再想亲近侯爷?”
文承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是我去找的她。”
秦叔“啊”了一声,尴尬了,“这样啊。”
文承就笑:“如今京城中是不是人人都等着看侯府的笑话?”
他的语气是笑的,眼神却十分冰冷,秦叔冷汗直冒,“侯爷多虑了,侯爷身份尊贵,哪有人敢妄议,大多议论的是罗小姐罢了。”
那一碗姜汤摆在面前,文承始终没有动,他把匕首重新拿起来,握住刀柄,将刀尖移到蜡烛上,无声地灼烧,烧到刀尖黑红,才淡淡地问:“文府那边如何了?”
“李氏的案子一翻,大公子受牵连,被革了少卿的职,发配去了伊州,”秦叔道,“陈夫人因悲伤过度,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正病着呢,三五天没见好。”
文承弯唇,眼尾的红痣在烛光映照下亮得惊人,“怎么,没从宫中请太医去看看吗?”
秦叔便道:“陈夫人一介妾室,怎可劳动太医院,况且风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她心中忧思过度,一时想不开,才病气难消卧床不起。”
“忧思过度……”
文承凝视着手中匕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秦叔提醒,姜汤要凉了,文承余光瞥了眼食案上的小碗,忽然问:“光禄寺卿家的小公子沈新知,是不是在伊州任职?”
秦叔:“是。”
文承点点头,将匕首擦了擦收入鞘中,扔到书桌上,道:“让福祥过来一趟。”
福祥饿了一晚上肚子,点心吃到一半被秦叔叫过去,说是侯爷要找,不由联想到晚上在南长街私宅看到的那一幕,装着一肚子糕点,忐忑不安地进了内苑。
“啊?”福祥愣神。
文承不耐道:“让你做就去做,废什么话?”
“可是侯爷,”福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了罗宅小的怎么说呀?说东西是侯爷您让给的吗?”
文承板着一张死人脸,冷声道:“你就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砸到侯府门口!”
福祥:“……”
一场雨后,天气晴好。
罗少知早起正梳洗,飞飞拿着一个包裹从外头进来了。
飞飞的表情一言难尽。
罗少知放下木梳,皱眉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飞飞走到镜台边,观察着罗少知的神色,道,“是绛衣侯府的福祥一早送来的。”
果然,罗少知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飞飞暗中叹气,自家小姐果然还惦记着绛衣侯,此番回京算是只能认栽。
罗少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飞飞当着她的面把包裹打开,只见里头有一方掌宽掌长的四方木匣,上头挂着一把小锁,锁是开着的。
飞飞疑惑:“这是什么?”
罗少知伸手掀开木匣,便见匣中放着厚厚一沓纸帛。
飞飞拿起最上头的一张,顺着纸帛上的字迹,缓缓念道:“立出舍书。苏州白柳氏有一女,名姑莲,年十一,生于九月廿三日,卯时建生……”
柳姑莲?
罗少知颦眉,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飞飞先她一步反应过来:“柳妈妈?小姐,这是柳妈妈的卖身契!”
柳妈妈。
罗少知蓦地想起,从前罗府还在时,府中浣衣的女奴中有一人便姓柳,全名柳姑莲。
她顾不得梳到一半的头发,连忙起身,将木匣里的纸帛全拿出来,一张张翻阅。
立出舍书。苏州顾氏膝下一子,名长安,生于二月十二日,子时建生,年十二……
立出舍书。金陵钟山,沈氏……
这一张张字迹分明的老旧纸帛,都是当年罗府旧奴的身契,总计四十五份,由老及幼,一个不落。
当年罗府落难,府邸充公,府内旧奴一应贱卖,飞飞并非奴籍才免遭转卖,跟着罗氏一家三口去了岭南,其余人……
罗少知一直以为,罗府旧人早已不在了。
她捧着纸帛,眼眶隐隐发红,未梳挽的长发散在清瘦的肩前,可亲又可怜,看得飞飞直心疼,“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罗少知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哽咽,浅笑着说没什么,“福祥送东西过来时可说什么了?”
飞飞迟疑:“是说了。”
“说了什么?”
“他说……”
飞飞脸上又露出了进门时那副一言难尽、自我怀疑的表情,“他说侯爷让他转告,这些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砸到侯府门前,如今送回来是物归原主,和侯府可没关系。”
罗少知愣住,眼眶还红着,眼泪要坠不坠,呆呆地“啊”了一声。
罗少知怎么也没想到,文承特地让下人来一趟,托福祥转告会是这种话。
她的心情被这句“和侯府没关系”不上不下地吊着,捧着身契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飞飞措辞:“小姐,我觉得绛衣侯奇奇怪怪的,要不咱们还是别和他走太近,怪瘆人的。”
飞飞说得不无道理,只可惜,罗少知光听进耳朵,没听进心里。
午后,宫里送来了许多东西。
宫人来时说,贵妃娘娘怕小姐在京宅独居受了委屈,晚膳时在皇上耳边提了几句,皇上便赏了好些绫罗绸缎和金银玉饰。
既是宫里来人,必然闹得人尽皆知。罗少知花一千银两买下的小小私宅,蓦地热闹起来,引得南长街许多人围观。
傍晚程之怀来时人都已经散了,庭院中飞飞正和轻露商量着要把宫中赏的假珊瑚放哪儿,小姐的正房和正厅都已经被珍器摆满了,屋子就这么大,总不能把皇上赏的东西摆放在下人住的东西厢房里。
程之怀在影壁之后听两人嘀咕半天没商量出结果,乍然出声:“就放在西厢房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两人惊吓回头,看见程之怀连忙行礼:“程大人。”
程之怀摆摆手,两人直身。
“大人,这假珊瑚是宫里赏的,”轻露为难,“放在下人的房里怕是不妥。”
飞飞跟着用力点头。
程之怀对着飞飞笑,“你家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从前皇上赏的玉明珠不是照样扔房顶上玩?没事,就放西厢房,你俩早起瞧见还能高兴高兴。”
说罢,他甩甩衣袖,从怀里兜出一把瓜子,嗑着两张利索的嘴皮去正厅找罗少知了。
正厅与两日前截然不同,翘条几上摆着的是后宫普通妃嫔殿里都难得见到的金镶玉云壁花樽。
程之怀进门眼前一亮,“嗬”了一声,绕厅一圈感慨万千:“前几天来你这儿还是家徒四壁,今儿快赶得上云宁宫主殿了,这么气派?”
罗少知早在他和飞飞轻露说话时便听见了动静,宫中来人,她应付了半天,累得很,浅浅地“嗯”了一声。
程之怀听她语气,在对面坐下来,好奇地问:“怎么?哪不高兴?说出来让师兄高兴高兴。”
“没事。”
罗少知低下头,失落道:“只不过觉得,有些物是人非……”
这些赏赐,从前她在罗府看遍,不觉得有什么,而今饱尝家毁流落、凄零之苦,再看这些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心中没有丝毫慰藉愉悦,有的只是满膛的悲凉与惆怅,心角仿佛塌陷了一块,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程之怀想了片刻,道:“物是人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的。若是伯父伯母在天有灵,得见罗府平反,想来也会高兴欣慰,而不是忧愁伤怀。”
罗少知点头,打起精神来:“你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
程之怀:“就怕你想不开难过,所以才来看看你。”
“说实话。”
程之怀咳嗽连连。
咳完,他摸摸鼻子,尴尬道:“那个,我听说,你和绛衣侯见过了?”
罗少知“喔”了一声。
昨晚入夜她才和文承见的一面,今天程之怀就知道了,可见消息传入了京城里多少人的耳朵。
程之怀压低声音:“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问得没头没尾的,罗少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跟程之怀说,文承昨晚特地在宅院跟前停了好一会儿,叫了她的小字,还让她多穿点衣服……
这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罗少知心虚地问:“师兄是指什么?”
程之怀语气担忧:“侯爷没难为你吧?”
“没有,怎么?”
“那就好,”程之怀松气,“你是不知道,今早侯爷破天荒地上早朝了,动静闹得还不小。”
罗少知赶忙追问,程之怀分了她半把瓜子,嘀嘀咕咕地开始了。
是说,今早绛衣侯上早朝,提了一嘴已被贬谪伊州的前任大理寺少卿文治平,也就是文承的亲哥哥文大公子。
文大公子因误断李氏冒赈案被降职贬谪,本来吧,朝中百官连同皇上都以为侯爷是要给哥哥求情。
毕竟两位公子一父所出、血浓于水,何况文尚书既是效力过先帝的老臣,又是已故明珠公主的驸马爷。
皇上原打算象征性地口罚两句,借侯爷之口顺水推舟,让大公子在伊州待个三两个月便调职回京,哪晓得侯爷当廷来了个大义灭亲,嘴皮子一开一合,给大公子扣上欺君的帽子,求让其刺字充军,永世不可归京。
“当廷文尚书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下朝之后我特地多瞅了几眼,侯爷乐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和文尚书打招呼呢。”
“朝中人议论,侯爷要么是上朝时还没睡醒,要么便是癔症犯了,否则怎么能当着亲爹的面说出要让亲哥哥刺字充军这样的话。”
罗少知听完,久久没回过神。
罗少知还记得,三年前,文承重病在床时曾无意中向她透露过,文府的两位公子其实很不喜欢他这个三弟,至于原因,免不了还是嫡庶那一套。
在与文承的母亲明珠公主成婚之前,今日的文尚书昔日还是翰林院的学士时,曾有两房妾室,分别是大公子的生母陈夫人和二公子的生母关夫人。
关夫人离世早,文府一直便都由陈夫人在掌事,已算半个女主人,文大公子也就相当于嫡长子,只待扶正而已。
然而,永祥十年,明珠公主下嫁,文府女主位易主。
十一年,文三公子出生,深受荣宠,但因在娘胎时胎位不正,自幼体弱,深居公主府内苑。
明珠公主病逝后,先帝爷时常召外孙进宫,还破格为其拟了“却庭”为字。但先帝驾崩后今圣登基,文三公子忽染风寒,此后便一直大小病缠身,鲜少再入宫觐见。
昔日罗少知老爱往公主府跑,偶尔得见大公子和二公子,两人比文承大了十多岁,不苟言笑。
文承继承了明珠公主的好相貌,和两位哥哥模样上只能看出半分相似,每每见面,两位公子总是不冷不淡地问询几句,再就是让下人送些药来,好似施舍一般。
可当年文承对此并不介怀,又怎么会在几年后突然发作,要大义灭亲?
“少知?”
罗少知从回忆中醒神,程之怀道:“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什么?”
程之怀无奈:“我说,侯爷性情不定,你能躲就多躲着点……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也不知道神跑哪儿去了。”
罗少知窘迫地反驳:“侯爷又不是瘟神,我总不能大街上撞见他调头就跑吧。”
“那你就少往大街上溜,”程之怀没好气,“我就不信,你不去见他,他还能亲自上门堵你不成?”
罗少知:……
他还真能。
“对了,还有一事。前几日我听内侍官说,静安王妃和后宫的几位娘娘商议着,月末要在静安王府办场春园会,届时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会参加,想必你也跑不了。”
“我?”
“你刚回京,贵妃自然想让你多结识些世家公子和小姐,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亲事,总不能在绛衣侯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吧?”
罗少知捡起桌上的一片瓜子壳朝他丢过去,“说什么呢!”
程之怀往边上躲,“一提亲事你就急,文家的大小姐比你还小两岁,去年就出嫁了。京里没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比你大……”
罗少知目前还没那心思,她也不觉得十九二十岁没出阁是件丢人的事,已做好了咸鱼养老的准备,就敷衍道:“算了吧,我一个人也挺好。”
“你在京中既无娘家也无夫家,难道一直想依仗贵妃娘娘吗,即便日后皇上因娘娘的缘故要追封罗府,罗府上下无男丁,在京城也难以站稳脚跟。”
“无需站稳,只消姑母和四皇子平安便罢了,”罗少知淡定道,“岭南困苦,我和飞飞一样熬过来了,我不靠谁也能活。至于荣华富贵,谁爱争就去争,我不在乎。”
程之怀睨她:“你不嫁人,飞飞也不嫁?她不在身边,你一个人又当如何?”
“那我就守着佛祖到寺里当尼姑去。”
“净扯些有的没的,”程之怀一眼看穿她心怀鬼胎,压低声音,“你真打算守着绛衣侯,非他不嫁?”
果然,罗少知脸色立刻就不自然了,“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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