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论,论到傍晚,小殿下从端华宫的清妃娘娘那儿回来,见着罗少知立刻脱了嬷嬷的手,鸟雀一样飞扑进罗少知的怀里,“少知姐姐!”
得亏罗少知是个会武的,轻轻松松就将小殿下抱起来,搂在怀里亲近,“小殿下最近去哪儿了,怎么每回进宫都见不着您?”
“清妃娘娘想我了,我去陪清妃娘娘了。”
罗少知忍俊不禁。
朱昭扭头,“我在端华宫还碰上二皇兄了,二皇兄给我带了宫外的点心。”
贵妃笑容稍减。
嬷嬷在她的示意下将带回来的点心呈到茶案上。
罗少知拉起朱昭的手,“手这么热,要不要换身衣裳?”
嬷嬷领着小殿下去换衣裳,贵妃差走婢女,望着案上的点心一时间无话。
罗少知:“娘娘?”
贵妃叹气:“文承今日是不是回朝了?”
“是。”
贵妃再看那点心,面生疲惫,罗少知将点心撤下去,稳声道:“娘娘别担心。”
“文承他……”贵妃数度欲言又止。
罗少知看出她的意思,浅声道:“娘娘,要拿捏文府的不是文承。”
贵妃苦笑:“本宫何尝不知道,可文府一倒,何止前朝,后宫都要变天。”
“娘娘,这几日您就别听前朝的事了,让小殿下好好陪您。”
贵妃无奈的点头。
当夜,过子时。
吴国公府内苑卧厢,罗少知已经熟睡,忽而听得屋檐下传来细微的动静,她立刻起身披衣,警备道:“谁?”
“小的奴九,叨扰小姐。”
奴九在门外低声道:“小姐,侯府那边的消息,宫里出事了。”
两抹身影穿透夜色,罗少知神色匆匆,身后跟着奴九。
出来匆忙, 她一身柔软素衣,头上未着饰物, 只拿一根玉簪将头发松松挽着, 福祥起先没认出来, 细眼看半天,等人走近了些才急忙从绛衣侯府大门前的石阶上小跑下来, “罗小姐。”
罗少知提裙上阶, 问:“侯爷呢?”
福祥领着她进去,“侯爷正在前厅候着。”
到前厅, 文承坐在椅上, 秦管事也在。
见着罗少知秦管事眼角抽了一下,回身行礼, “罗小姐。”
罗少知颔首,待文承将人都差走,立刻坐到文承身侧近处, 低声问:“太极殿出事了?怎么回事?”
通宵未睡, 文承眼底有些沉意, “昨夜皇帝急召中书和内省入太极殿宣事,草诏宣到一半, 皇帝忽然呕血昏倒,苏醒后神思混乱,胡言乱语。按太医署那边的消息, 皇帝是急火攻心而导致气血上冲,阴阳逆乱, 短时间内难以痊愈。”
“草诏宣到一半而急火攻心?”罗少知心中有疑,“是中书和内省的大臣说了什么?”
文承轻声道:“昨日早朝皇帝定宣了吏部尚书的罪名,连坐大理寺和朝中诸部,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中书门下都是些前朝老臣,今日是吏部,明日便是自己,兔死狐悲也要为自己打算。”
罗少知失神片刻,有些荒唐,“一国之君,竟做到了这份上……”
“前朝的基业都是先帝当年一手打下来的,若非先帝晚年只有一个活着的儿子,这位置怎可能轮到他来坐。”
文承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丝毫不忌讳,“先帝重武,从前这些朝官被压着说不上话,皇帝登基后怕自己根基不稳,滥用重权厚禄,才会有如今皇臣共天下的局面,只怪他自作自受。”
罗少知:“这些年皇上身边就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吗?”
文承沉默了一下,“有。”
“谁?”
文承:“刑部。”
罗少知哑然。
“你对皇上有那么多怨怼,却还甘心受制于他,是因为吴国公府吗?”
文承:“是也不是。”
他平静道:“若没有太极殿授意,文及堂轻易死不了。”
罗少知只得叹气,“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皇上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只你一个,日后免不了你的麻烦。更何况,二殿下那边随时可能出手,你如何应付得过来?”
“静安王府又不是死的,”文承冷淡道,“他要是连个朱鉴都解决不了,太极殿不如改姓。”
听此,罗少知唇角弯了下,探过头来,温柔地问:“你终于肯正眼看待静安王了?”
文承抬手在她下巴轻轻挠了下,语气不明,“终于合了你的心愿?”
罗少知冲他狡黠地眨眼,“谁让绛衣侯不忍心让我守活寡呢。?”
三两句调笑完,气氛和缓了些许,文承注意到罗少知衣衫单薄,皱了下眉,“福祥。”
守在外头的福祥推门进来,“侯爷。”
文承:“将我的披风取过来。”
福祥轻快道:“是。”
文承的披风,罗少知系上后几乎曳地,不得不拿手提着。
罗少知哭笑不得:“你不如直接拿床被褥裹我身上。”
文承挑眉,“被褥的事,等以后再说。”
当着福祥的面,罗少知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瞪了文承一眼。
拾整完,文承温声叮嘱:“宫里正乱,这几日你就别进宫了,若有消息我会派人去吴国公府通传。”
“好,”罗少知点头,“你记得照顾好自己,万事都要以自己的平安为先,其余都是次要。”
文承定定看着她,忽而一笑,浅浅地说:“还有五日。”
罗少知懵然,“什么?”
文承没解她的疑惑。
直到回到吴国公府内苑,罗少知抱着披风躺回床上,突然想起来,还有五日便是成婚之日。
罗少知倏地坐起身来,望着外头渐渐隐亮的天色,再睡不着了。
两日后,静安王妃来访,带来两封药帖。
“这几日宫里忙乱,想来绛衣侯府也不得安生,这药帖有劳小姐转交。”
罗少知将药帖收下,瞧间易雪衣眼下有些乌青的疲色,轻柔地问:“王妃最近还好吗?”
易雪衣颔首,“宫中不宁,实在难以平静,让小姐见笑。”
“王妃若有困扰可以常来国公府坐坐。”这回罗少知说的是真心话。
易雪衣一怔。
许久,她莞尔道:“好。”
说坐就坐,隔日易雪衣就又上门拜访。
清早,罗少知被飞飞从床上挖起来试妆,头上插满金玉珠翠。前院来报王妃来了,罗少知顶着一脑袋的繁饰实在不好意思见人,便多让易雪衣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
怎料等把自己收拾得不那么现眼,罗少知再去前院,下人却道王妃已经走了。
“是王府那边派人来接的王妃,”前院候茶的小厮犹豫道,“小的该死,送王妃出府时多听了一句,似乎……是为宫里的事。”
罗少知心沉,但没说什么,只是招呼齐管事将吴国公府的下人都召集到前院。
一一核对,没发现陌生面孔,罗少知温声道:“近来府上繁忙,有劳大家受累。”
说罢,她让飞飞将事先准备好的银两散下去,“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新冬的赏钱,入冬天寒,大家多添些衣裳补物,小心身子。”
领完赏后,下人们悉数回院。
飞飞不疑有他,嬉笑道:“幸好咱们吴国公府的人不多,否则像小姐这样每逢过节就打赏下人,每年少说得支出去上万两银子呢。”
罗少知笑了下。
过了黄昏,消息来了。
奴九跪地禀报:“皇上今日清醒,召见了三位皇子。”
罗少知冷静道:“侯爷如何?”
“侯爷安好,请小姐放心。”
罗少知袖中紧攥的手稍稍松开,“侯爷还派人盯着大皇子吗?”
奴九一默。
他大概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实话。
罗少知懂了他的意思,“没事,你就当我没问。”
大皇子是最好对付朱鉴的工具,到了这关头,文承必须上心。
罗少知静坐着,想了想,低声道:“奴九,你杀过人吗?”
奴九回答:“杀过。”
罗少知闭了闭眼,“明日我要去金灵寺上香祈福,你和我一起吧。”
天刚蒙蒙亮。
太医们在太极宫内进进出出。
淳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还没醒。
内监端着药案掀帘进来,朝阁内的朱鉴道:“殿下,您已经守了一整天了,歇歇吧。”
朱鉴坐在床边回首,神色疲惫:“父皇这样,本宫怎么歇得下……药熬好了?”
内监端药过来,“是,太医署刚送来的。”
“本宫来吧。”
内监将药碗递过去。
喂药时,朱鉴问起外头,“静安王和小殿下还在外头候着?”
“是,殿下您的身子也才好,不宜辛苦,不如让王爷王妃来侍疾?”
朱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父皇病重,大皇子不在京中,自该由本宫这个二皇子贴身照顾,皇上一贯不喜静安王,让他回去吧,免得父皇醒来动怒。”
内监片刻才应话,“是。”
阁外,内监将二皇子的话带到,上下众人面面相觑。
朱昭年幼,被静安王妃抱在怀里直掉金豆子,“公公,我想进去见见父皇。”
内监为难。
正当时,殿外小太监跑进来,“公公,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了!”
内监松了口气,连忙道:“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少顷,朱鉴从暖阁里退出来,叩地行礼,“儿臣拜见皇后,拜见贵妃。”
朱昭已经跑去了母妃那儿,罗贵妃一来,他的胆子大了些,拉着贵妃的手委屈道:“母妃,二哥不让我见父皇。”
朱鉴神色未变。
贵妃尚未接话,皇后娘娘先皱起眉,“二殿下从昨日清晨就一直侍疾?”
内监忙不迭跪下,“是奴才的错,奴才见二殿下忧心皇上又照顾得妥帖,一时便忘了时辰,还请娘娘赎罪!”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皇后面色不虞,“宫中这么多人手不用,你这个当奴才的一股脑将事都推给二殿下,皇上病重,你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内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知错,娘娘饶命!”
贵妃适时出声:“娘娘息怒,宫里人手虽多,能伺候妥帖的却没几个,他也是为皇上考虑,这回便算了吧。”
皇后娘娘脸上冷意略减。
再看向朱鉴,皇后温声道:“二殿下累了一天,下去歇息吧,前朝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切莫累坏了身子。”
朱鉴眼色暗了暗,磕头道:“是,儿臣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东方渐白,皇城覆在未开的昏光中。
朱鉴出了太极殿,阶下的侍从提灯迎上来,道:“殿下侍疾一天,要回去吗?”
朱鉴“嗯”了声。
走出宫门,朱鉴慢悠悠地开口:“清妃为何没来?”
侍从回道:“吕太医说,娘娘风寒又犯了,不宜在太极殿进出,须在端华宫安心养病。”
朱鉴看着天色,点头道:“立冬有些日子,天这么冷,确实不适合外出。让吕太医悉心伺候,大雪之前,她都不必再出宫。”
侍从得令。
“殿下,绛衣侯府和吴国公府那边……”
朱鉴步伐未停,“这几日吴国公府都没再出门?”
“除了和绛衣侯府的来往外便没再有动静了。不过,前些天静安王妃去国公府拜访过。”
朱鉴停下来,“吴国公府和静安王府有来往?”
侍从道:“静安王府常与京中世家小姐交好,殿下若是不放心……”
朱鉴眯眼,神色阴沉。
良久,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重新迈步,“派几个人,找个机会做得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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