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皮发麻,无可奈何,然后抿唇,仰头看向天花板。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伸臂轻轻搭在他腰上,心里觉得很窝囊,但是又不想他哭。
然后她呼吸一紧,被他更紧地嵌在怀里。
“你来之前,我睡了一觉,做了个很伤心的梦。”
“什么?”
“梦见有人跟我求婚,然后我们结婚,过得很幸福。”
“这哪里伤心了?”她却不免觉得苦涩。
“因为只能做梦。”
姜也再度僵住,原来是为翟安哭的,他们之前本来就已经要谈婚论嫁了。
算了,为已故之人伤心在所难免,她这不过是一个同情的拥抱,抱完了大家还是不太熟的邻居,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衍觉得很烦。
接完电话,他把手机撂在一边,用力踹了一旁的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真他妈够了。
手机里的消息接连不断,都是他健身房的员工在汇报同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有个男的去他健身房办了会员,然后自己卧推的时候被砸中了胸和头部。
然后这人倒地不起,说要检查心脏,结果心电图没问题,他又说自己惊厥,要去神经内科看看。
五六七八项检查一一做完。
现在他又说自己头晕、恶心,间歇性意识模糊,身上到处痛……同事跟他协调,这人说不接受和解,要求见老板,立刻。
去晚了就要起诉健身房,还要报警。
大概是什么同行讹人来了。
周衍不想走,但不走又不行。
这个凌砚还对姜也虎视眈眈,这会儿走了,不是正中下怀吗?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不甘心,拿起手机一边给她发消息,一边匆匆出门去找她。
第37章 :“因为她在洗澡”
姜也给凌砚涂完碘伏和药膏,就收到了周衍的消息。见面之后,周衍说了健身房的具体情况,话外之音就是这山上有豺狼虎豹,希望她跟自己一块儿走。
事出紧急,他也就没心思去计较白天打得那一架,以及他被夺走的生日礼物。
姜也想了想,心里本来就一团乱,在这儿也没啥心思禅修,同意了。
两人各自回屋收拾了行李,急急忙忙往外走,谁也没告诉,像一对夜奔私逃的小情侣。然而在僧寮外碰头的时候,两人俱是脚步一顿。
凌砚正一手插兜,一手提灯,站在不远处。朝他们看过来时,眼神淡然,还扯出个淡笑。
山间夜风凉意瘆人,连他脸上那一抹淡笑也渗入了一丝凉意,明明那么矜贵俊朗、光风霁月的模样,却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有点阴暗。
或许是因为颧骨上那一抹青紫伤痕,带着点凌虐的美感,才显得他这么莫测又不好惹。姜也这么想。
“要走啊?”
他朝她看过来,辨不清喜怒,姜也却有点心虚地松了松行李箱的把手,反应过来又连忙握紧。
“你管不着。”
周衍上前一步,挡在姜也面前。
凌砚微微侧身,面向姜也,关切道:“走夜路危险,你不必今晚走。”
被忽略的周衍沉着脸,移动脚步,将身后的人完完全全挡严实了,目光挑衅凝向凌砚,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路我很熟。”
凌砚这才移动眸心,深深看向周衍。
“过来说。”
他提步往前,走到前方的柱廊下,手里可可爱爱的兔子灯在风中虚弱地摇晃。
周衍紧随其后,“说什么?”
然后笑着讽ᴊsɢ刺:“又要抢是吧?以前在俱乐部没看出你有这种癖好,就喜欢抢别人碗里的?”
凌砚回身,和周衍面对面站着,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姜也,神情柔和,语气漫不经心,但说的话却颇有深意,“抢你又怎样?倒是你,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呢。”
“你争得过吗?连随手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她都会易主送给我,你拿什么跟我争?”
男人争夺的无非就那点儿东西,胜利的第一步就是要从根源上击溃对方的自信。
管他真相是什么。
周衍沉不住气,冷笑反击:“既然她对你这么好,那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又为什么不直接送你礼物,你还只能靠抢?”
“你她妈贱不贱啊!”
凌砚只是一笑,因着身量更高大,他稍一垂眼就对上了周衍的目光。他微微向前,俯身,凑近他耳畔,轻声低语。
“你那么着急带她走,难道是打算靠她平息你那一屁股的事儿啊?”
“不是吧?”
“何况你带她走了又怎么样,回去你有一屁股事情要处理,你还能拴着她啊?还不是一样要提心吊胆,怕她跟着我跑掉?到时候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不如你自己趁夜赶紧回,兴许赶得上最后的谈判时机。免得事情闹大,你老子知道了又要嫌你是……”
啧啧两声。
“你他妈闭嘴!”
周衍气得嘴唇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没开口,手机在裤兜亮了,他划开看了一眼,又是同事催。
他挺胸一把揪住凌砚的衣领,“你指使人干的?你他妈到底要做什么?”
“那么小的事儿也值得你气成这样。”凌砚微笑,“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白耽误时间。”
健身房在特殊时期本就经营困难,周衍已经开倒了两家,现在正是需要向家里证明自己的时候。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拉拢用户,天天陪玩儿,促活拉新。
事情闹大了,老头子知道了肯定没有好脸色。
他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就要朝凌砚脸上招呼,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拜托,佛门净地!”
他回头,就对上了姜也略失望的眼神,她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
沛沛咬着棒棒糖,糯声糯气地说:“阿姨,你能不能明天回去,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周衍松手。
败局已定。
周衍离开后,凌砚看着姜也牵着沛沛,提着兔子灯往里走。
在她面前,他总是澹漠内敛、温和谦恭的模样,几乎不让真实的风雨漏进去,浇灭她所处的现实,尽管他就处在崩坏的、剧烈的真实世界里。
他在她世界门外徘徊已久,只是默默站在门外,不敲门,不打扰,偶尔借邻居的身份和她聊聊天气。
他这样忍耐着,压抑着,安安静静地守着,可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野东西往前凑。
他怕这怕那,提心吊胆,一个不留神竟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现在情绪过了,是时候正视现实,好好清理一下。他不是什么好人,非常时期也不会在意手段光不光彩。
早斋过后是坐禅听经,禅房肃静庄严,姜也却静不下心来。
她侧首看向凌砚,日光泼地而入,落在他身侧。他垂着睫,手持经卷,鼻梁上架着银光流动的眼镜,神情澹漠,似乎十分沉浸。看起来很富有思想,又冷峻得拒人千里。
又恢复了这幅尊荣。
仿佛昨天的失控脆弱,抱着她流泪的样子是个错觉。
她蜷住手指, 他忽然敏锐地看过来。
一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心里一跳,说不清为什么有点心虚,半秒后,姜也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专心。”
他只用她听得见的声音提醒。
十一点钟闲了下来,天气晴好,长风似龙,云卷云舒。
沛沛忽然闹着要去山下那家温泉酒店,说想泡温泉。她的闹法儿很有技巧,且只对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姜也闹。
姜也勉勉强强同意了。
下午四五点钟,三人辞别圆慧师父,就要下山去。临行前,圆慧师父带着一个小沙弥前来送行。
小沙弥手里提着三份礼盒,行了个佛礼之后,将礼盒递给了凌砚。
圆慧师父笑道:“凌医生,主持师兄让我把这三份结缘品赠与你,希望你们多福多寿。”
凌砚接过,礼貌道别。
姜也凝神,恍惚想起那晚在四面佛殿,看见那个消息栏里说,仅认捐佛像的认捐人,可领取相应的佛像结缘品。
“你也认捐佛像了?”
但却没在认捐人的那一栏,看见他的名字,还是用了其他人的名字?
凌砚抱着沛沛,将结缘品熟稔地递给姜也,提步走下台阶,“跟主持有些交情。”
姜也跟上去,疑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到山下的温泉酒店之时,姜也才想起还没订房,于是拿出手机搜索,凌砚却挡下了。
“订好了。”
他放下笑嘻嘻的沛沛,步履从容地去前台办了入住。早就定了两个套房,姜也和沛沛一间,他独个儿住。
暮色四合,三人临时买了泳衣,换好之后就直奔汤池。
凌砚收了姜也的手机和沛沛的儿童手表,准备存进置物柜的时候,姜也手机恰好打进来一个电话。
他蹙眉看了一眼,挂断。
还没关上置物柜的门,电话又进来了。这个周衍,活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喂。”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忽然响起粗重的鼻息,“凌砚?”
“你为什么会接小也的电话?我打错了吗?”
“没打错。”
“那为什么是你接的?”
“因为她在泡澡。”
泡温泉也算泡澡?
寂照寺哪里有泡澡的地方?
周衍脑子嗡鸣一声,刚处理好一堆烂事儿,这会儿火噌地一下上来了,他咬牙切齿问:“你们在哪儿?”
“酒店啊。”
还是他介绍的那个温泉酒店呢。
“你们不是在寂照寺吗?”
“现在来酒店了。”凌砚语气慵然。
“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马上也进去了。”
“然后呢?你们他妈住一起?”周衍觉得自己疯了。
“然后就该睡觉了。”
虽然是各睡各的。
“凌砚你别他妈欺……”
他话没说完,电话就嘟嘟挂断,然后他使劲儿打,再也没打通,被拉黑了。
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就听见了清溪流泻于石隙上的潺潺之声。
她拿了个儿童游泳圈套在妹宝身上,一起下了个儿童汤池,坐下来之后,水位还不到腰际。
沛沛喜欢玩儿水,趴在黄绒绒的鸭子游泳圈上,像推土机一样满池乱窜,水花四溅。
“宝宝,”姜也向沛沛招手,她果然像只快乐的小鸭子一般左摇右摆地游过来,“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沛沛一怔,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摇头,“没有啊。”
然后她目光下移,看见姜也的泳衣都是干的,一边打水,一边提醒:“阿姨,大人就不要下儿童池。”
姜也说不清楚那种熟悉感,刚见面的时候还好,相处这两天就感觉清晰了起来。可如果以前见过这么伶俐的孩子,不可能没有印象。
但是真见过的话,为什么会没有印象?更何况,他们的社交圈没有交集,怎么可能见过?
“要不要过来?”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姜也怔忡地扭身看过去,却见凌砚正背对着她,坐在隔壁的药池里,两人仅仅一臂之隔。
他所处的药池大了很多,白石为栏,仿佛一汪灵泉,烟岚横生,杳霭流玉。而他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俊俏的后脑勺。
“去吧,隔得近,舅舅能看见我。”沛沛在巴掌大的儿童池里快活推土,水花溅得老高。
姜也站起身,儿童池的水位立刻低了一截。然后她顺着扶手踏入隔壁药池,这里的温度比儿童池高许多。
她拧眉,将自己往水里沉,蓦然发现一道逼人的视线,正停在自己脸上。一抬眼,就对上了凌砚深邃的目光。
四周都是低而沉的夜色,所以更反衬得他那一身冷白皮,像一尊光泽白净的玉人。
他露得巧妙,嶙峋精致的锁骨,饱满的胸肌,精壮的胸膛,以及略有薄肌的力量型手臂。身材练得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壮,少一分则太柴。那两片薄唇在池水的熏蒸下,显出一种蓬勃的男性欲感,红润、诱人。
见她看过去,他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整个人耷着眼,慵懒地往后靠,下颌微微仰高,强调出一段修利的脖颈,以及那很有攻击性的喉结。侧颜优雅得仿佛一只在月光下优雅起伏的豹。
挺绝的。
这人竟然能把禁欲和欲感结合得那样融洽。穿上衣服冷淡得有如佛子,脱了衣服又像个毫不节制的浪货。
姜也移开眼,往旁边挪了挪,这池水的温度好像更高了,燥热。
“把浴巾递给我一条。”ᴊsɢ
凌砚忽而侧首,定定看着她,那一双含情目仿佛也被热气熏得迷离起来。
姜也赶紧往身后看,挪过去取来一条浴巾递给他,眼睛却死死盯着别处。
“太远了。”
她又螃蟹似的挪了一下,依旧没看人。
“太远。”
她又挪了一下。
“远。”
她像上了发条一样,摁一下再机械地挪一下,然后就听见耳边一声促狭低笑,她赶紧扬了扬浴巾,催促他快拿走。
凌砚从水里抽出手,缓缓过去,潮热的指腹触达她微凉的手背,然后像蚯蚓一样缓缓蜿蜒爬行,引来她轻轻一颤。
当年是用了什么方法引诱她上钩的,他实在太过清楚。这一次依然要故技重施,因为她最没办法拒绝的,其实还是他不穿衣服。
姜也难以置信,侧首看他,发现他竟早就站在她身后,一入眼就是他那微微起伏的精壮胸膛,以及诱人的薄唇,甚至连他脸上那一抹青紫的伤痕,也显得那样好看。
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贴在他身上。
“没礼貌。”
他居高临下,佯怒含笑,“递东西怎么不看我?”
姜也抿唇,作势要把浴巾扔回去,他竟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行为,伸手就截住她的动作。掌心覆着她的手背,轻而易举带着她过去,取走了浴巾放在他那边。
他仍然握着她的手,潮热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竟也不显轻佻,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他灼热的吐息漫开在她脸上、唇上,是有别于药池里的所有味道。她感到该死的熟悉,又感到该死的恐惧。
然后是一个短暂的对视。
她看见了他眼里跃动的笑意,和一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支配欲。
不过是一个对视,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情欲这东西真是不讲道理,大多时候跟露多少无关,反而是一个含而不露的眼神,一句并不露骨的挑逗,更能激发人想要探索对方的欲望。
想掌控他,想看他疯狂,想使用他。也想被他征服,被他疼爱,被他疯狂地……像梦里那样。
欲焰在体内团团簇簇地炸开,仿佛炸毁了她的泳衣,两人终于裸裎相对,马上就要幕天席地大被同眠宛若一体。
她做过很多关于他的春梦,而这是第一个脚踩实地想和他做的清醒时刻。她忽然好奇,他胯骨那里,纹了个什么纹身?
姜也一阵战栗。
她回过神,猛地抽回手,退开一臂距离。四周的声音终于一股脑传进耳朵里,沛沛“扑通扑通”的打水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来人推着车,送来了漂浮温泉托盘,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小食还有酒水,原来是凌砚叫的room service。
托盘缓缓漂了过来,凌砚将其中一支瓶装札幌啤酒递了过来,姜也接过,垂着睫毛。
然后她心不在焉地问:“你信不信我能徒手打开啤酒盖?”
“不信。”
“那你怎么不给我递个瓶起子?”
凌砚弯了弯唇,将托盘里的另一支啤酒飞快打开,然后替换了她手里未开的那瓶,放回原位。
凌砚叫来了沛沛,姜也则心无旁骛“吨吨吨”地喝干净了一瓶啤酒。她酒量不错,印象里似乎没有喝醉过。
冰啤酒也不解燥意,她还想冲个冷水澡。
“阿姨。”
沛沛坐在泳池边,咬着嘴里的点心,用胖胖的脚丫子划动池水。
“嗯?”姜也抬眼看她。
“你过来呀,别离那么远,过来吃冻冻。”
姜也这才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和他们的距离,确实是有点远的,真的好复杂。
姜也没有依言过去,而是拔出水面,披着浴巾去远处抽了支烟。
她站在树荫下吞云吐雾,想起前几年和姜女士去费特希耶跳伞。
她还记得当天的天气,同行中一个差点被3000米高空吓尿的亚洲男性,还不停夸她俩好勇,但落地之后又约定了下次再去。
她和姜女士都喜欢跳伞,还对风帆冲浪跃跃欲试。恐惧对人的吸引力是有生物学依据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越强烈,人的快感就越多。
这大概就是凌砚对她的吸引力来源。
她恐惧围绕他的一切,但又忍不住频频将目光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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