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春癫(木鬼衣)


范贞固后腰靠在桌角,两手也搭在桌面,笑着道:“娉娉想要什么?”
“你手上那幅赵善长的山水画,我想要,你给不给?”李妙音挑眉。
范贞固没料到她会提这个,暗暗吃惊,心想:看来她在自己这儿也有安插眼线。
他缓步上前,脚尖快贴到她的脚后跟时,突然停下。李妙音不由回过脸,两眼盯着帘子上倒映出的他的影子。只见阴影扭动,生出了一条漆黑的枝干,朝她袭来。再定睛一看,原是他的两条手臂绕了过来。
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腰,另一只爬上了她的手臂,指腹划过阴凉的绸缎,直到露出的那一截腕骨,宽大掌心盖住手背,五指收紧,缓缓地、缓缓地抓住她的手,五指陷入指腹。
李妙音心肝一颤。
她轻咬下唇,按捺住凌乱的心,再度回眸笑道:“问话不说,便宜倒是占得挺快。”范贞固也笑。
他俯身,呼吸逼近,落在腰间的手臂随之收紧。李妙音不由屏息,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愈发明晰。就在唇瓣将要相贴的瞬间,李妙音没撑住,猛然转过头。她听见耳畔传来男人一声轻轻的笑音,紧跟着,湿热的吻落在脖颈。
只听屋檐上,隐约传来一声猫叫。
继而窗台也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原是春风打窗户纸下的缝隙溜进来,调皮地扑向油灯。豆大烛火被推得左摇右摆,李妙音也随之急喘。男人的手掌穿过丝罗,瘦而纤长的五指拂过心口,继而揪住了它。女人浑身一震,耸肩,因他这一握,胸口的气全提到了的嗓子眼。
李妙音扬起下巴,眼神迷离地瞧他。发髻未拆,油亮的乌云一层层叠在鬓边,含着莹白的脸。她舌尖微吐,颤动着去吻他,倒似黑蛇露出了粉色的信子。范贞固喉结咽了咽,手上力气更大,将其全然锢入怀中,继而俯身,马上要吻过去。
然而,她偏不如他的意,下巴一低,叫他的攻势打错了位。薄唇落在眼下,亲到了睫毛。
范贞固贴在那块奸肤,唇齿间,倏忽呼出一口热气,笑了。
“好姐姐,不过是一幅字画,给你便是。”他笑,眼睛眯起来,显露出些顽劣的少年气。“我范贞固一时头脑发了昏,害姐姐气着了,您可千万饶恕我则个。”
李妙音想要的东西得了手,也不与他再周旋。
她被圈在男人怀中,狐狸眼从左到下,从下到左,流转一番,定定停在他的双眸,与之四目相对。
“范大少爷说笑了,我哪敢生你的气。”她说着,腰肢扭动一下,兰胸在宽大的掌心跳动。“您前途无量,万一将来高中状元,我这个当继母的,还得看您与您夫人的脸色行事。”
范贞固拨开女人被汗水沾湿的乌发,半真半假地说:“怎么会,我这辈子只有姐姐……”
未等对方说完,李妙音面颊微抬,含住他的唇,他则伸出舌,先一步钻到对面。此番唇齿相交,各自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窗外春风渐急,挤在那狭小的缝隙,跟吹口哨似的,叫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变作了呜呜声。
李妙音两手揪紧帘幕,大抵是腰压得太低的缘故,眼前浮出一重重虚影。
恍惚间,她瞧见两人拓印在帘幕的阴影正缓慢融化,融成了一朵并蒂的莲花,水面之下,根部相连,上身则各分两支,前后摆动,叫莲塘起了潮湿的热雾。
轻薄的衣衫滑落,奸心堆上去的发髻也经不住这来回的震颤,坍塌下来,又因男人突如其来的直捣,固定发髻的小金钗滑落,叮得一声,掉落在地。
长发倾泻而下,如面纱,遮盖了半张脸。
范贞固瞧着,依稀想起宋朝时,女子以黑纱蒙面,朱唇藏在细腻的纱罗之下,别有一番趣味。想着,在发上徐徐落下轻吻。
相贴合的肉体是流淌的烛泪。
从腿心萌发,从燃烧的焰火中渗出,沿着丰润的大腿,跟着前后摆动的躯体,一缕缕扭曲地滑落。
直至灯油燃尽。
噗——灯灭。
一阵漫长的沉寂。
不知不觉,明月升到了天幕的最高处。正是月色轻薄如银霜的时刻。李妙音披衣坐到窗前,目光穿过格子窗,可以看到靠近回廊的隔帘下面,一朵一朵凋谢腐烂的白玉兰。
硕大的花朵,整个掉在地上,好比人头落地,瞧着着实令人心惊。
李妙音手臂撑着额头,痴痴望着满地的白玉兰,冷不然回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一个极其炎热的夏日。

蝉趴在青檀树上哀鸣,如同进了蒸笼。
李妙音侧窝在黄梨木的凉榻,鬓边压着一朵牡丹绢花。她手里拿着蒲扇,焦躁地摇了会儿扇子,又嫌吃力,便随手盖在了肚皮上。
这时,挂在帘上的铜铃微微一响,玉箫弯着腰进到里屋,手上端着食案。食案上盛满藏冰,藏冰里则埋着瓜果。她脚踝勾住最近的一张小桌,将它踢到李妙音的凉塌边,手一低,放下食案。
李妙音眼睛一亮,急忙摸了两块藏冰,贴在脸颊。
“小姐都当了夫人,却还同未出阁时一样,满是孩子心性。”玉箫无奈地轻笑,拿起小刀剖西瓜。“这些冰刚从地窖里凿出来,寒得很,小心黏在脸上,脱你一层皮。”
“热成这样,我巴不得浑身沾满冰,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李妙音轻哼一声,胳膊撑着凉塌坐起。她将手中渐融的碎冰搁到榻子上,接着又拾起一粒碎冰放到嘴里,凉意透骨,肩膀也随之松弛。
她懒懒地趴在榻子,又说:“启元也是坏蛋。他去游湖避暑,留我住蒸笼。”虽是埋怨的话,里头却有撒娇的意味。
“老爷是与旧友雅集。”玉箫说着,将西瓜递到李妙音跟前。
“我知道啊,”李妙音笑道,“启元走之前,我还说呢,要让他从旧友中挑一个品行端正的,给你当官人。”
玉箫蹙眉,嘀咕道:“夫人休胡闹。”
正打闹着,帘外传入一阵脚步声。
范贞固径直挑了帘子,走进来,及肩的短发被网巾束在脑后,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因是在里屋,李妙音上身只穿一件葱绿的无袖长衫子,露出两条滚圆的白胳膊,怕热,不穿比甲,胸脯随着呼吸微微摇晃,两点嫣红,躲在绿意后,若隐若现,天然烂漫。褶裙反倒极长,拖曳在地,完全盖住了两脚,好似一条胭脂色的蛇尾巴。
“啊!”她瞧见范贞固,吓一大跳。
范贞固急忙挪开脸。
玉箫也吓得不轻,愣神片刻,方才慌忙地挡在李妙音跟前。
“少爷下回来,还是要叫婢女先进来通报一声。”玉箫说着,步步朝范贞固走去,不动声色地将他往外屋赶。“老爷也不是时刻都在的。”
范贞固没吭声,面颊微红地退了出去。
玉箫折回来,取出贴身衣物叫李妙音穿上。收拾的当后,两人出了里屋,见范贞固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李妙音走过去,二人对视,正对上对方赤裸的目光,李妙音不由举起蒲扇,别扭地挡了挡脸。
“少爷来找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玉箫率先开口,咬字异常明晰。
范贞固轻声道:“父亲今日独自去游湖,我怕母亲孤单,便想请她与我同去莲池泛舟。”
“你一个?”
“有日乳母同行。”
玉箫狐疑地瞧了他一眼,眼神转到李妙音身上,见她已然跃跃欲试,不由叹了声气,默认了。
等到了莲池,李妙音被范贞固搀扶着,下了车,却不见乳母。
她环顾一圈,问:“赵婆婆呢?”
范贞固轻声答:“乳母嫌路上太热,不来了。”
李妙音并未多想,咯咯笑道:“家里不是一样热?真是老糊涂,路上热一阵,家里热一天,还不如来这里玩水呢。”
说罢,她下到莲塘用来泊船的石台阶,脱了绣鞋与罗袜,将脚埋进去荡了荡。
范贞固则跳上小舟,解开绳索。他站在船头,慢悠悠划着船桨,停到李妙音身旁。只听“咚”得一声,船舱撞上石阶。
“你竟然会划船?我还以为是找了个船家来呢。”李妙音起身,手里提着鞋袜,跟一头小鹿似的,轻盈地跃上扁舟。
范贞固低着头,轻声说:“嗯,我会的其实不比父亲少。”
可惜李妙音并没有在意他的一句嘀咕。
争渡,争渡。
泛舟从连绵的莲叶间荡过,荷花开得太满,以致于显得拥挤。
李妙音起先是坐着,可莲叶与莲花生得过于壮硕,穿梭其中,总感觉它们争着要压自己一头。见此情此景,方知何为“莲花过人头”。于是,她叫范贞固先停一停船橹,自己扶着木舟的边沿,小心地躺下来。
范贞固回眸,瞧见她仰躺在扁舟内,薄汗浸湿衫裙。为了遮蔽阳光,她抬起胳膊,挡在额头上,轻薄的袖管因这举动,一直掉到了咯吱窝,露出脆生生的臂膀。
他见了,不由回忆起之前在里屋见到的画面……朦胧绿意下,雪白的酥胸,两点微红,是奸头米,或是粉桃。
范贞固咽了咽嗓子,蹙起眉,头转到一边。
他两脚踏住甲板,伸手勾到一个莲蓬,摘下来,抛到李妙音怀中。“你吃。”
李妙音举起莲蓬,放到鼻下使劲嗅一嗅,笑道:“你不吃?”
范贞固不吭声,猛地撑起船桨。
因他这一动,小舟猛然摇晃,险些要翻。
李妙音娇声惊叫:“小心,小心,你个坏东西。”
范贞固听闻,竟自顾自地吃吃发笑。
“你笑什么,我叫你小心点,别得意忘形,把船给掀了。”李妙音不服气,举起莲蓬砸他。拨开了的莲蓬轻飘飘地扑到他的衣袖,顺着袍子滚落。
范贞固眼疾手快,一下握住莲蓬。莲蓬内,还留有几粒莲子,他望了一眼,不去剥莲子,反倒沿着她撕开的痕迹,叼住莲蓬。
他眯起眼,歪头一笑。
李妙音见了,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说不清楚,总之不大舒服。
她侧身,趴在小舟的边沿,拨弄起池水,也不作声。
范贞固见她不搭理自己,笑意逐渐褪去。
他握住莲蓬,使劲揉成一团,扔进池水。
小舟再度移动,不复刚启程时的平稳,船舱左摇右摆,李妙音戏水的手,也一下深一下浅。
“范复明,你小心点!”李妙音再度惊叫,完全是抱怨的口吻。
范贞固冷淡道:“我心里有数。”说着,他举起船桨,朝后使劲一划。小舟晃得更厉害了,在池塘中颤抖着,时刻有翻船的风险。
李妙音紧紧扒住船舱,生怕落水,说话的口气更不好。“你再这样,等启元回来了,我就跟他告状,说你故意捉弄我。我说话算话。”
范贞固嗤笑一声,突然变了脸。
他丢掉船桨,冷冷道:“那你去。”
话音方落,少年挪到右侧,猛得一踩甲板。
扁长的轻舟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几下剧烈的震颤后,翻了过去。
扑通一声,双双坠入池塘。
李妙音识水性,四肢并用,挣扎着逃出了小舟的阴影。接着,她背往上弓,胸往上抬,令自己浮出水面。
疯子疯子,她在心里骂,这下说什么我都要跟启元告状,叫他好好管一管这个孽子!
不等她骂完,一团黑影潜到身侧。
范贞固浮上水面,望了她一眼,想要拉她游到岸边。李妙音避开他,生气地在水下踹他一脚,独自往岸边游去。幸而落水的地方离对岸不远,池塘也不算深,很快摸到了对岸的石阶。
两人就这样狼狈地爬上岸。
范贞固束发的网巾掉进了湖里,散乱的黑发贴在面颊,直往下滴水。李妙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透,碎发偷溜出来,鞋袜不知所踪,鬓边的绢花也送给了莲花池。
李妙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满肚子气。“满意了吗?”
范贞固抹了把脸,甩掉满脸的水。
他抬眸,怯怯地瞧她一眼,眉眼间显出一抹孱弱。
“娘亲,贞固知错了,”他哑着嗓子,“你莫要同爹爹说。”
“少求饶,晚了!”李妙音说着,便要起身。
范贞固抿唇,眼神一黯,突然扑到她的身上,紧紧搂住了她。
闷且热的夏季,汗水与池水混在一起,在身上织了一张水网,将两人困在其中。
李妙音试探性地挣了挣。
他却搂得更紧。
“别说,求你了。”他低语,掺杂着似真似假的哭腔。
少年的胸膛贴着她的,不留一丝缝隙,隔着湿透的纱衫,手臂环住腰肢,紧绷的大腿压着胭脂红的罗裙,横插进腿间,膝盖顶到了耻骨。
当时,李妙音脑袋一空,只想:兴许他只是吓坏了吧……
拔步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
李妙音一惊,慌忙折身去看。
红木的床围雕满了海棠花,白纱帐罩着床架,衬得那木头花更是娇艳欲滴。床中人侧卧着,两腿弯曲,胳膊垫在颈下,依稀可看出个形貌。
她觉得他醒了,又怕他是在装睡。
猫叫声再度响起,此番叫声响亮异常,简直像从床底传出来的。李妙音听着惨叫,心口突突直跳,分明是欢好的乐事,为何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嚎叫?
她扶额,合上眼,突然,一个异常可怖的想法钻进了她的脑海——如果,就是如果……如果把范贞固杀了,那启元留下来的田产与铺子,包括他作为长兄的遗产,不就是都归乾儿了吗?
李妙音想着,缓步走到范贞固身旁。
屋内幽暗,他的面庞掩藏在纱帐后,看不清眉目。李妙音咬牙,在他的脖子上虚虚得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掐的动作。
如果他死,如果他死……
“汪!汪!”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
李妙音猛然转头,看向窗外,空空如也。
猫叫声停了,她如梦方醒,浑身虚软地坐在床畔。
再等等,再等等……她对自己说。

“女儿长大了要出嫁,就像被农夫牵走的一头羊。”
这句话落入姜月娥耳中,好似有一根绣花针飞快地扎过心尖。
她垂眸,手指头暗暗揪着裙衫,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尴尬地沉默了好一阵,就在姜月娥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跑去荡秋千的赵少夫人折回来,招呼她去玩双陆棋。
恰好同一时刻,身为东道主的商小姐也有事找李妙音,派嬷嬷来请她过去,这才算勉强化解了两人之间如鲠在喉的难堪。
姜月娥长长松了口气。
春草没过脚踝,她提起罗裙走过,见少女们围坐一起玩双陆棋。
邓夫人站在一旁,手里捏着折来的两条柳枝,拿柳叶当筹子使。
“孔夫人也来玩双陆棋?”她道。
“倒是想,”姜月娥胡扯一句。“可惜我头脑不灵光,只能观战。”
“对了,妙音呢?”邓夫人看向赵少夫人,问她。
“被淑清叫去了。”赵少夫人笑着答。“属她俩关系最好。”
邓夫人听后,绕到赵少夫人身边。她拉住她的手腕,带她背过身去,走到不远处。
她低声道:“你的心也太大了,没瞧见淑清方才……你说,她着魔的事是不是——要不我们找个由头,把妙音叫过来?留她一人陪淑清,我总担心……”
姜月娥耳朵灵,将两人的耳语听了个七七八八后,轻轻打断两人:“什么着魔?”
邓夫人一惊,目光躲闪。“啊、啊,没什么。”
姜月娥连忙安抚道:“我家官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巡按,各地的神怪之事也遭遇了不少。你们不妨简单说说,我若有能帮得上忙的,也好为你们分忧解难。”
面前的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孔夫人有所不知,淑清有一个还未完婚的夫婿,因常年卧病在床,两人的婚期一拖再拖。”邓夫人窃窃道。“去年一入冬,她的那个未婚夫便病倒了,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活气,好容易熬过冬天,眼下开了春,他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据说淑清受不住打击,夜里走路撞了鬼,满嘴说胡话。商家为了给她驱魔,请来了一位道姑……但看她今日的表现,我总觉得那小鬼还黏在她身上哩。”
提及鬼怪之说,姜月娥沉默,故作思索一阵后,道:“我来苏州后,听一些婆子说,此地盘踞着一只作恶的猫妖?”
“猫妖?”赵少夫人语调微扬。“哦,你是说狸姑吧。”
她似乎并不忌讳这个话题,笑了下,继续说:“家里的婆子曾提过几次,说,一些女人会祭拜它,用来诅咒负心汉,也有失宠的姬妾拿来咒杀夫君。也有传闻说,这畜生会主动上门,挑拨人的神志——但都是些市井妇人的谣传,我是不当真的。”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