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坤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大优点就是忘心大,不记仇。只要今晚你答应放下枪,轻轻松松走出这间店,我也同你保证,明天之后,我当什么都没发生,有钱大家一起赚,你从前做什么,以后就做什么,钱只会更多,女人更靓,物业更大,字头更稳。”
潮州仔心动,嘴还硬,“我信你我今晚就要死。”
大飞出声,“坤哥,你同他讲这么多干什么?浪费时间,不如我一枪解决他,到时候他的地盘也都归我,他的女人我来照顾,哈哈哈哈哈……”说话间就要扣动扳机,送潮州仔去见上帝,他食指一动,吓得潮州仔面色惨白,当即举起双手叫救命,“好好好,我应承你,我都应承你!”
香江风月 91
气势汹汹要同让陆震坤横死桌前的人,被枪抵住头颅,也变唯唯诺诺、惊惧交加小人。一张吃潮州卤水鹅吃到接近卤水色的脸上竟然能透出苍白踪迹,远看是奇迹,近看才知是人性七十六变,每一秒都在翻脸。
一桌人,有人惊有人怒,神态自如的只剩下陆震坤。
当下还有闲心端起茶,慢慢品,仿佛他才是正宗潮州佬。
“哎,大家兄弟,有话慢慢讲,从我入教之后,最讨厌打打杀杀。出来混,都是为一口饭吃,大家坐下来慢慢谈,赚多赚少都是一家人,peace and love,不是很好嘛?”他讲的话,恐怕自己都一个字不信,却还要去说服潮州仔,凭什么?全赖“一柄黑枪”外号叫“以德服人”。
潮州仔背对陆震坤,听得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早知道陆震坤入教之后整个人变得荒谬离奇,堪比鬼附身,如今终于领教到,真比僵尸复活更让人难想象。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摆明就是要趁今晚做掉你,阿坤,你还能同我和和气气谈什么?刀挂头顶你都不躲?我叼死你老母你是不是还要同我说Thank you?”
人人都知道陆震坤的母亲是不可触碰禁忌,早年间不知为一句轻描淡写的粗口打破多少颗头,现如今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听完潮州仔这段话,再心平气和开口,声道都不见颤一下,“今晚你放下枪,安安静静走出这道门,我就当没事发生,我当选以后,你的生意地盘照样不变,从前赚多少,今后照样赚多少,少一分钱,我补给你。如果你不肯认输,那就只好交给大飞处理,他拖你进山,或者扔你下海,都与我无关,我还是那句话,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大家都要珍惜。”
紧要关头叫他安安分分低头认输?
潮州仔打死不肯认,但瞥一眼头顶那只枪,以及枪背后满脸兴奋迫不及待要杀人的大飞,咬紧的牙再不情愿也要松,否则如何有命熬到东山再起,报仇雪恨?
他这厢脑海里已经演完一整场《基督山伯爵复仇记》,大飞手上的枪已经等不及往前推了推,将他一颗头推得向后仰,口中也骂个不停,“叼你妈嗨,我数到十,再不说话一枪打死你……一、二、三、十…………”
大飞一通乱数,把潮州仔气得拍桌,“顶你个肺!死扑街你没上过小学?数数都不会?”
大飞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就是这样数数,你不想听你可以去死。”
于是轮到潮州仔憋红脸,气胀胸口,眼看就要气到两眼翻白,去见上帝。
好在大脑还未完全失能,挣扎着控制身体吸进最后一口氧,令他得以吐出一声决定命运的“好”。
好?好什么好?
大飞迷惑,偏过头去看陆震坤颜色。
陆震坤牵一牵嘴角,欣然宣布,“很好,今晚省一颗子弹。”
潮州仔长吐一口气,慢慢从腰间掏出枪,扔在桌面上。再看大飞,枪口仍然对准他额头,顷刻间怒火中烧,不知从来借来的胆,大手一挥,竟然真的挥开大飞的枪。
潮州仔顺势站起身,瞪住大飞,闷不吭声就要走。
大飞却换上笑嘻嘻一张脸,企图同他开玩笑说:“出来混,不是你爆我的头就是我爆你的头啦,有什么好生气?当心气到爆血管啊冲哥。”
“阿冲——”陆震坤也起身,捡起桌上的枪,藏在自己腰后,顺势搭上潮州仔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从你进门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输。”
话音刚落,陆震坤便感受到潮州仔浑身肌肉一紧,尤其是肩膀,似乎每一滴血都在整装待发,想要与他搏命。
但陆震坤自始至终气定神闲,仿佛从来未将潮州仔的突然袭击放在眼里,他更像一位导师,在学生犯错后,循循善诱,教他应当如何如何吸取教训,“五爷早就讲过,差人不能信,阿冲,你怎么就是不肯听呢?程有松卖消息给你,同样可以卖给我,鸡都比他讲信用。”
说完还要拍一拍潮州仔肩膀,在对方惊惧交加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神秘微笑,将诽谤与挑拨离间都演绎得出神入化,毫无破绽。
“早点回家,明天见!”
仍被震惊与茫然包裹的潮州仔,就这样被陆震坤一把推出包厢,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餐厅狭窄的过道内,望着墙壁上飞溅的血,听着走廊外细小的哀嚎声,如坠地狱。
送走今晚最大一尊神,陆震坤转过身再坐下,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兴趣。
他拿出行动电话,拨通梁家劲号码。
“阿劲,身边有没有烟灰缸?”
梁家劲被他问得一愣,莫名其妙环视一周,找到一只十寸水晶烟灰缸,“有。”
陆震坤说:“潮州仔现在在永华道附近,你开车来,拿烟灰缸敲爆他的头。”
果然,他入教之后本色未改,仍然是有仇必报的尖东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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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伤真是比任何一种伤都疼。
由于情况特殊,去医院医生都不敢给我开药。
当天一直火烧火燎疼到半夜,一分钟都离不开冰块。
现在开始长肉了,又痒,被烫伤的皮肤发硬发黑,失去知觉,ε=('ο`*)))唉,阿弥陀佛快点好。
送走瘟神,陆震坤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大飞已经换一张脸,坑洼不平的皮肤上堆出谄媚的笑,枪也收到裤裆——一支枪放左边,一支枪放右边,他的咸湿笑话从来都以“双枪”开头,他凑过来,“坤哥,事情都解决了,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同阿嫂的约会时间,我……先走……”
话说到最后,还不忘瞄一眼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燕妮,留下一段意味深长眼神,令燕妮背后发凉,嫌恶至极。
陆震坤一改早年态度,对此时的大飞尤其客气,点一点头同他讲,“今晚辛苦,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得到肯定答复,大飞对未来日进斗金的生活充满信心,乐呵呵心满意足收工。
余下燕妮还有食欲,塞一口肉燥包,吃到满口油香,于是食指大动,对住满桌菜,埋头闷不吭声全神贯注地吃。
她吃得忘情,就连原本陷在愁思里的陆震坤都被吸引注意,端住一只茶杯,一心一意观赏她的用餐表演。
仿佛她吃一口,他便在精神上跟着吃一口,一口一口吃到涨肚。
终于,燕妮放下筷子,饮茶擦嘴。
一抬眼,毫无意外地撞上陆震坤的热切眼神,她一愣,未反应过来已经问出口,“你看着我干什么?”
陆震坤微微一笑,相遇之后第一次,他看她不带探究也不带侵略,眼神似一滴墨掉进清水里,晕开,呈现着缓慢而温柔的姿态,坚定的诉说着他藏了又藏的秘密。
“吃饱了吗?”他低声问。
燕妮呆呆点一点头,“饱了。”
“那就好,走吧——”说完起身要走,似乎忘了之前亲手递给燕妮的枪,手指缝里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缓缓地失神地向外走。
到车边,陆震坤忽然绕到车头,将车钥匙扔给燕妮,“你来开。”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是或否,便自顾自上了副驾驶,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燕妮在心中叹一口气,果然陆震坤永远只有三秒钟可爱可亲,其余时间都是人憎鬼厌,无药可医。
“去哪?”她认命,调整座椅,手握方向盘,等身边“顶头上司”下命令。
陆震坤烂泥一般窝在座椅内,烟已经离手,却将食指与中指放在鼻下,仿佛仍在体会尼古丁余味,他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大约有一千种愁,没人可说,“去太平山顶。”
果然在发疯。
燕妮翻个白眼,暗暗骂一句“痴线”,却又不得不挂挡出发。
车在路上盘旋上升,过一个钟,终于登顶太平山。
子夜的太平山顶人际寥落,只有一两对幽会情侣在树丛之间谈天长地久、永世不变。
至于燕妮与陆震坤算不算得上一双爱侣,则由于成因复杂而无人能判断。
陆震坤下车,走上观景台,双手扶住栏杆,将半片红港都收揽进眼底。
燕妮站在车外,远远看他背影,感叹自己也被陆震坤的“疯病”感染,竟然能从古惑仔的影子里窥探出孤独与落寞,如同一位特立独行的现代诗人,在他的诗与梦里,都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
她竟然能从陆震坤身上联想到诗?
就连自己都被当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笑,笑声引来陆震坤回头,“笑什么?”
燕妮摇头否认,“没什么。”
陆震坤向她招手,一如既往用最熟悉的两个字召唤她,“过来——”仿佛她是一条狗,一只猫,或是任意一头被圈养的宠物,总之不是人,与他平等的人。
燕妮顺从地走到他身边,继而被他勾住肩膀,揽在怀里。
他抬手指向山下璀璨风景,星光闪耀,钻石高楼,近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从前被人欺负,就会躲到山顶来,一遍一遍同山下的人讲,总有一天我陆震坤会飞黄腾达,做人上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搵钱。”话讲完,还要回头看燕妮一眼,期待对方给出赞赏眼神,不但肯定他的现在,还要令她心疼他的从前,至此死心塌地彻头彻尾爱上他。
只可惜燕妮是燕妮。
她神情淡漠,始终将自己摆在局外,角度冷峻,言辞犀利,“你现在够班,不用看人脸色搵钱?”
很快,她从陆震坤的眼瞳里目睹一缕火苗从燃烧到熄灭的全过程,黑暗中他更应该找一块僻静角落舔舐伤痛,“阮燕妮,你有没有半点同情心?”
“没有,我心疼自己都要赶时间,当然没空同情其他人。”夜风吹起她耳边碎发,燕妮一头蓬松长发似一捧墨色的云浮沉在肩膀,发梢微卷的弧度比今夜的风更温柔,然而对照她那颗冷硬的心,便越发显得一切都是骗人假象,是女妖魔法,“本港六百万人,保守估计有五百九十九万人比你辛苦,人应当学会知足。”
剧情走歪,陆震坤从头至尾没想过,自己展露雄风后在长叹过往辛苦岁月,最后依赖一张英俊无敌的脸,分分钟就把燕妮攻下。
谁知竟然在璀璨星空下受教,燕妮的反应完全不在计划内,扎扎实实宣告他展现魅力的又一次失败。
香江风月 93
万幸是他已戒掉普通男子共享的“恼羞成怒”恶习,坦然承认失败,勇敢展望未来,就如同90年代政治明星在街头高喊的虚幻口号。
但他将手臂从燕妮肩上收回,双手插兜,眼看前方,大概是在努力缓解此时此刻被拆穿且被拒绝的尴尬。
燕妮却突然开口,“你早就料到今晚会有人来找麻烦?”
陆震坤头一次不去回答燕妮的话,成为两人之间沉默不语的那一位。
燕妮并不介意,她一路捡拾拼图,按图索骥,慢慢问:“你早就知道今晚要出事,不单是那位阿冲要找你寻仇,还有O记突然出动釜底抽薪,样样你都未卜先知,难道又是昨晚天父同你单独谈话?为你做课外辅导?”
陆震坤嘴角向下,摊一摊手,试图用没所谓的态度对抗眼前突如其来的压力,“怎么?昨晚偷听我同天父谈话?那你有没有听见我同天父讲,叫他施法让阮燕妮死心塌地跟住我?”
他故作轻松,燕妮并不买账。
她侧过头,紧紧盯住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变化,“你的天父好特别,在意大利穿白色长袍,到本港就换警察制服?”
话音落地,陆震坤立刻收起前一刻的轻松笑容,一张原本写满浪子迹象的脸变得深沉且狠厉,已经将危险两个字挂在眼底,仿佛随时随地就能毫不犹豫伸出手将燕妮推下太平山。
但眼下,疯子不止他一个。
燕妮也疯的不轻。
她已经自陆震坤身上感染精神疾病,情况越是危险,脑神经越是兴奋,仿佛危险就是类固醇,尝一口立刻登顶天堂,飘飘欲 仙。
燕妮笑起来,已成功获得解开一道复杂数学题的成就感,忍不住炫耀,“你同别人讲差佬不可信,告诫对方千万不要同差佬合作的时候,心有没有多跳一拍?”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一点点弧度乘上山顶的风,已足够颠倒众生,可她偏偏还要伸出手,似探究又似勾引,穿过西装紧贴衬衫,去触陆震坤怦怦起伏的胸膛——
不出所料,她被陆震坤紧紧攥住手腕,阻止她满含侵略的动作。
而她在手腕的痛感当中抬起眼,去望陆震坤眼底的汹涌火焰,隐秘的沉默下目睹冒纳罗亚火山喷发,一声不响已是排山倒海。
他凶光毕露,上一秒爱她,下一秒杀她,都是真情实意,绝不作假。“有没有人告诫过你,不要随便玩火?”
燕妮摇头,笑得愈发得意,“怎么样?你也怕了?”
陆震坤双眉紧皱,两只眼死死盯住她,“我劝你管住这张嘴,否则——”
“否则怎样?同你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是小心死于非命?”她的神情似曾相识,就如同上一次在台湾餐厅狭路相逢,她反复折磨他流血的伤口,他越是痛苦,她越是兴奋,简直与变态没区别,“你好好体会,陆震坤。体会现在这样害怕但又逃不开的感觉,体会你给我带来的折磨和痛苦,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妙?是不是美妙到马上就要死心塌地爱上我?”
“阮燕妮!”
“拜托小声一点,耳朵都要被你吵成重听。”
陆震坤完成两轮深呼吸,终于将大脑从情绪的裹挟当中解脱出来,“你恨我?”
燕妮露出十二分不耐烦,“难道你认为我爱你?是什么给予你重大错觉?OK,OK,都怪我在地下室里开枪不够准,没能一枪打爆你的头,才让你拥有一颗具有做梦功能的大脑。”
她用词犀利,语声恶毒,气得陆震坤胸口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他疑心自己心肌梗塞发作,需要当场Call白车救命。
“你难道没有任何一分钟对我动过心?”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在心中哀鸣,不知他几时生出一颗痴心,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居然还在关心爱或不爱。
算了,不必Call白车,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不如听天由命,就地等死。
陆震坤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想去听燕妮的答案。
但燕妮做事从来不肯拖泥带水,她没有一分钟犹豫,望向他那双漆黑沉郁,堪比情圣的眼睛,反问道:“动心?陆生,拜托给我一个动心的理由,因为你的钱?你的用心?还是你的强硬手段和正当职业?”
陆震坤的答案是都可以,甚至应当是为他完美无缺的外形春心荡漾。
但他不敢说,他怕讲出口,面前的少女有一千句反驳,句句都是锋利刀刃,足够将他那蓬勃的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自信心凌迟处死。
于是思来想去,只剩一声叹息,也表明他再一次向燕妮举白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燕妮冷笑,“好巧,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很好,她的针锋相对,逼得陆震坤又做两轮深呼吸,以免心脏病发,横死当场。
他松开燕妮的手,右手撑住后腰,努力在少女面前维持成年人最后的体面,“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里面牵涉的人和事比你想象的危险一万倍,你如果还想活着去剑桥读书,就闭紧嘴,永远不要再提。”
“既然这么危险,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在身边?”言下之意是他够自私,临死也要拖她下水。
谁知陆震坤给出意外答案,“我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把你交给谁我都不够放心,所以只好亲自带在身边,自己看住你。”
燕妮一愣,显然需要时间消化这段感人回答。
但她很快咀嚼出另外一层意思,“你不是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怎么到头来身边人一个都不相信?”
陆震坤双手撑住栏杆,将目光放远,“我能同差佬合作,难道差佬就不会在我身边放卧底?公平一点,阮小姐,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可信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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