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初没能杀了他,就是最大的失误。
他握紧剑,忍住杀他的冲动,笑问:“齐……九,对吧?齐公子,真的是个商人吗?”
他还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这就是他略逊了一筹。
“不管我是不是商人,我都对江少没有恶意。”
齐九伸手,邀请他下棋。
江刻爽快过去了,一边下棋,一边打听:“齐公子要去哪里?”
齐九说:“我去普罗国。”
普罗国是海上王国。
传言其国土面积虽小,但人口多,经济繁荣,军事力量强大。
国王更是开放包容,吸纳各国人才,主张全民皆兵的国策。
尤其擅长海上作战。
江刻此行,就是去普罗国。
“跟我目的地一样。”
“那可巧了。所以说,相逢就是有缘。像之前刀兵相向,就是个误会。”
他对江刻一如既往的友好。
江刻却更加提防:“齐公子为何去普罗国?”
“游玩。顺道做点买卖。”
“什么买卖?”
“江公子不久就会知道的。”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江刻能获得的信息实在少。
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也不急,这海上之行,还需要些日子,总能日久见人心。
“我输了。”
江刻并不擅长下棋,输棋实属必然。
他也不怕输,但怕不吉利。
齐九赢了棋,很高兴,还给他分析了输棋的原因,从哪里走错,应该怎么走,分析的很认真,仿佛只是在教他下棋。
江刻听得一知半解,渐渐没了耐心:“行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他讨厌齐九。
从见第一面就讨厌。
他都想不通,对方相貌出众、谈吐文雅,对他也很友好,怎么就那么招他的厌恶?
齐九跟他相反。
他是欣赏江刻的。
哪怕韩陌在江刻离开后,一脸郑重地说:“他不会为你所用。”
韩陌精于演算,他说什么,九成便是什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的人生信仰。”
齐九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却有力。
韩陌还想说什么,被哥哥韩沉的胳膊肘怼了一下,便改了口:“九爷英明。”
江刻回了客房。
他还沉浸在遇到齐九的糟糕情绪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
桑烟唔唔唔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看过来,询问道:“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渴了?还是饿了?”
桑烟动弹不得,只能眼神示意:不是!不是!
她脸色憋红,神色痛苦,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现在打扮成男人的样子,胸前被束缚着。
江刻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凑过去,压低声音猜测了:“可是束/胸束的疼?乖,等晚上给你解开。”
白天,外面人来人往,哪怕门关着,也感觉不安全。
尤其齐九等人也在。
他们什么都知道,一旦展露恶意,他恐怕护不住她。
其实,他很少怕过什么,那晚搜寻的人过来,他也只是怕走漏消息,招致麻烦,而现在,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在这陌生而有限的空间,他带着弱不禁风的桑烟,恐会把她推进危险之中。
“唔唔唔——”
桑烟还在痛苦地发出声音。
江刻猜不出她的需求,只能小声警告:“我给你解开哑穴,你不要声张,不然,我不会心软。”
桑烟的眼神传达出这个意思。
江刻便解开了她的哑穴。
桑烟哽咽着说:“我……我那个……来了。肚子疼。衣服也脏了。”
江刻:“……”
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随后开始发愁:这要怎么处理?他不懂啊。
桑烟看出他不懂,就说了:“你找些破衣服来,洗干净,晒干了,剪成长条状,算了,我肚子疼,你先给我弄点红糖水。”
江刻点头,又问:“那个剪成长条状,然后呢?”
“一层一层铺着吧,再弄些草纸……”
她其实也不会弄那东西,只能将就着用。
江刻听懂了,又点了她哑穴,去弄红糖水了。
他喂她喝了,又去忙活她要的东西,一直忙到了晚上。
过程可谓千辛万苦。
终于给她弄好了,也准备给她使用。
敲门声骤然响了起来。
他眼神一凛,过去开门。
门外是韩陌。
他不说话,直接丢了个包裹进来。
江刻不明所以,打开一看,正是女孩子要用的东西。
雪中送炭?
他想到了这个词,但感激只是片刻,随后便是愤怒:“你们监视我?”
韩陌面色平静:“你多虑了。我刚在厨房给九爷做饭,听到你要红糖水了。我来送你这个,我们九爷也不知情。”
江刻:“……”
他误会了?
他们还真是好人?
“你们九爷是什么人?”
“别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对你没恶意。”
“但也没诚意。”
江刻冷声讽刺:“遮遮掩掩,必有不可告人之处。伪善之举而已。”
韩陌不像齐九好说话,直接反唇相讥:“我们伪善,你强掳弱女,又算什么?你以为我在讨好你,可笑,我不过是可怜那个女子罢了。她跟着你,真是遭大罪了。”
他言辞犀利,还说到了江刻的痛处。
“滚!”
江刻怒喝一声,“砰”然关上了门。
他拎着东西到了桑烟床前,看她面色惨白,额头沁着冷汗,知道她痛苦着,心里自责又内疚:“阿烟,对不起。”
江刻也没看,背过身,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一定要打听到齐九的真实身份,弄清他接近他的目的。
其次,尽快跟谈云谏取得联系,多个朋友,多个安稳。
最后,普罗国啊普罗国,真想快点到达普罗国。
桑烟换好了,又躺回到了床上。
她这些天都在床上,没一点运动,躺的身体难受,体力下降也很快,只是忙活一会,就胸闷气短、虚弱的很。
江刻没注意这些小细节,看她乖乖躺回床上,也跟着躺了上去。
他用热手给她焐肚子。
“确实凉了些。光喝红糖水,是不是没用?我让人去给你煮点鸡汤吧。”
他说着,便动了身。
当然,没忘给她点穴。
桑烟表情麻木,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闭了眼,不理会。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梦。
贺赢温柔对她说:“别怕,我会救你的。我马上就会来救你了。”
她其实已经不那么期待他来救她了。
她只是说:“你先抱抱我吧。我好冷。我好疼啊。”
她疼醒了。
睁开眼,是正冷冷盯着她的江刻。
她不想看到他,直接闭上了眼。
“你在叫他的名字。”
江刻快要被妒忌吞噬了,狠狠摇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他就是个废物,到现在也没找到你。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他?”
哪怕她发不出声音,但她的口型还是:贺赢,贺赢……
真残忍!
桑烟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
当然,便是不点哑穴,也不想说话。
她现在难受死了,没一点敷衍他的心情。
江刻见此,更加伤心、愤恨:“阿烟,是不是他死了,你才会想着我?”
桑烟觉得他吵,在耳边嗡嗡的惹人烦。
她如果不是动不了,绝对给他一耳刮子。
“也许我会杀了他。”
江刻说这话时,不知为何想到了齐九——那人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会不会跟他有同样的抱负呢?
他想到这些,妒忌也没了,开始想着明天怎么打听他的身份。
明天很快到来。
海上生日光,画面很美。
江刻打开窗户,让她看:“喜欢吗?”
桑烟是喜欢的。
她靠着枕头,闭着眼,等待着金灿灿的阳光拂过面颊。
她好久没出门,没见过太阳了。
江刻会把她折磨死的。
她确信。
“你先看着,我去给你端鸡汤。”
他说着,步伐很快,出了房间。
没一会,端了鸡汤过来。
鸡汤热乎乎的,飘着浓郁的香。
上面还有一层油渍、一些葱花。
桑烟没胃口,但也喝了,只喝了一会,全吐出来了。
她的肠胃受不了这么油腻的东西。
或许,她病了。
从身体到心灵。
江刻很担心,轻声哄着:“阿烟,乖,要喝的。对身体好。”
桑烟很“乖”,张嘴就喝了。
但一喝,还是吐。
江刻知道不能强求,只能换了红糖水,喂她喝了些。
然后,为她重新洗了脸,擦了脖颈,甚至还换了衣服。
她就像没有意识的玩偶,随他摆弄。
江刻面对这样的她,束手无策,心情更加暴躁。
怀着这种暴躁的心情,他去船头散心。
今天,齐九等人不在船头。
他便问了几个商人模样的船客:“可知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
“不清楚。”
“在普罗国见过几面,好像是个大官吧。”
“大官也做生意吗?我看他卖过珍珠。”
“我还看他卖过瓷器。”
“就是个商人吧,不过那气派,还确实挺像大官的。”
他们议论纷纷,但也没给出江刻想要的信息。
但江刻更加确定,那齐九背景复杂,肯定非富即贵。
重点是能贵到什么程度?
普罗国重视人才,他那样的人,若在普罗国,一定会受到重用。
当个大官,也不稀奇。
可仅仅是大官吗?
江刻开始密切留意他们的动静。
他发现每晚三更天的样子,会有雄鹰盘旋空中,长鸣三声。
一天晚上,他悄悄溜出去,看到齐九站在船头,手臂一伸,那雄鹰落了下来。
原来,他跟外界还有联系。
原来,那雄鹰是来传达消息的。
那么,传达的什么消息?
还有这雄鹰,毛发莹亮,体态雄健,气势凛然,非常像战鹰。
齐九养一只这样的鹰,仅仅是为了传达消息?
江刻越发好奇齐九的身份了。
齐九也知道江刻在留意自己。
他不介意透露点消息,看看他的态度。
于是,江刻很快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还是在晚上。
还是在船头。
齐九放飞雄鹰,打开字条,看着上面的信息,对韩家兄弟说:“北祁战事不顺,太子祁律对战荣野,败退庆安关。朝中大臣主张交出曲致,跟大贺议和。”
韩沉分析:“曲致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北祁的脸面。他们保不住曲致,日后可没人敢来北祁了。”
韩陌也说:“大贺皇帝如今的心思不在战事上,北祁全然可以好生谋划,一雪前耻。”
北祁背着“北”字太久了。
现在是他们抛弃“北”的好时机。
齐九听着两人的话,点点头,正要说话,眼神一个回扫:“谁?”
他目光如电,射向黑暗的船舱里。
江刻轻轻闪身,回了房间。
他躺回到床上,心脏还在砰砰乱跳:那齐九,竟是北祁人吗?他对他那么礼遇,也是想他跟曲致一样,为他所用?他关注着战事,却又远离战局,还到了海上,是想做什么?说服普罗国出兵吗?普罗国擅长海战,到了陆地,那就是没了水的鱼,自身都难保,指望他们帮忙,简直是痴人做梦!
或者他还在谋划更大的局?
他想不通。
脑子都开始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
船头之上
齐九看着灰暗的夜空,喃喃着:“荣野、冯一乘、姜重玉、江刻……大贺人才济济,羡煞我也。”
每个上位者,都渴望人才。
他周游多年,更是领略到了人才的可贵。
但是——
“何为人才?为我所用就是人才,不为我所用就是敌人,而敌人,杀无赦!”
完了,端了早餐,就走。
虽然他一度很想杀了贺赢,也曾想过跟齐九联手杀了贺赢,但他就是想想,真让他投敌卖国,他是做不到的。
想他父亲是忠义侯,那是祖帝时候封赏的荣光。
他带走桑烟,已经给家族蒙了羞、惹了祸,万不能做下这等错事。
齐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疏远或者说拒绝。
不过,并没气馁。
若江刻投诚的太快,反而要让他鄙视了。
“九爷,明天就是海神节了。”
韩沉走过来,提醒了一句。
海神节,是出海之人必过的节日。
海上多风暴。
祭祀海神,据说能得海神庇佑。
齐九参加了很多次,兴趣不大:“哦。是了。又到海神节了。”
韩沉继续说:“船主已经下令,明日停行,所有成年男人共度海神节。”
祭祀海神,需要禁食、禁言,跪着祈福三个时辰。
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
“去送套护膝给他。”
齐九发话。
话里的他是谁?
韩沉明白:“是。”
江刻正在哄桑烟吃饭:“再吃两口。养养身体。明天有海神节,晚上很热闹,我带你出去玩。”
桑烟对于玩,早没了兴趣。
现在没什么能诱惑得了她。
恐惧也不能使她屈服。
画面陷入僵持。
江刻皱着眉,想发火,但艰难忍住了。
就在这时,房门敲响。
他去开门,见是韩陌,一脸冷漠:“有事?”
韩陌先丢过去一个包裹,才说:“九爷让我给你的。明天海神节,成年男性都要去祭祀海神,要跪三个时辰。这护膝,你爱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他说完,不等江刻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江刻不了解海神节,也对这些没兴趣。
他现在只想哄桑烟吃饭:“阿烟,听话,再吃点,你也听到了,明天是海神节,很好玩的。”
桑烟还是不说话,就拿一双幽幽的空洞眼睛看着你。
她瘦的太厉害,脸颊的肉没了,显得眼睛特别大。
江刻每次看她这样,就拿她没办法了。
他摸着她削瘦的背,感觉骨头都硌人了。
这有点像她大半年前的时候。
那时她骨瘦如柴,心如死灰。
他隐隐听人说,父母都开始为她准备棺椁了。
但她半年后,容光焕发,如获新生一般,笑起来盈盈有光。
他喜欢那样的她。
“阿烟,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真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再束缚着你,好不好?”
其实,他已经给她解开哑穴了。
但她没再开口说过话。
他哄她吃饭,她也吃的。
只吃什么,吐什么,更让他忧心不已。
桑烟觉得自己得了厌食症。
她吃什么都没胃口,一开始是食物实在难吃,后来就是什么都不想吃。
她也不觉得饿,五感迟钝的很。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江刻没办法,为她解开了穴,抱她下床:“你该走走了。”
也许她下床走动,消耗点体力,就来了食欲。
桑烟的双脚终于站到了船板上。
她发现十几天不怎么运动,双腿是虚软的,头也晕晕的,很难受。
江刻见她蹙眉,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船上有大夫。
他打听过了。
只那大夫的医术不算好。
前天给人治病,差点把人治死,被病人的家人痛打了一顿。
实在不靠谱。
能不找他,还是不找的好。
桑烟没回他的话。
一是不想,二还是不想。
江刻也不强求,扶她出了房间,去了船头透风。
船头三三两两的人聚一堆喝酒、闲聊、玩赌。
齐九也在船头,跟着韩陌下棋。
他又输了。
且输得可怜。
江刻远远瞥一眼,并未靠近。
但齐九的目光投了过来:“小公子,好久不见了。”
他看桑烟男儿打扮,便换了称呼。
桑烟已然看到了那个外国商人。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但短暂的意外之后,还是淡漠、平静、死寂。
齐九看出她郁结于胸,便吩咐一旁的韩沉:“去把我的琴拿来。”
韩沉应了是,匆匆而去。
不一会,就拿了琴过来。
琴身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就像是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这是好琴。
桑烟多看了一眼。
齐九看出她识货,笑说:“难得遇知音,我为小公子弹一曲。”
实则是他看桑烟郁郁寡欢,想着弹首曲子,开解一二。
桑烟没说话,目光看向大海。
海水蔚蓝,一望无际。
风吹来。
透着点腥气。
这是大海的味道。
大海自由。
可惜,人不得自由。
琴音骤然响起。
第一声,便是明净澄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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