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拓跋珣走了两步,又拐了回来,“父皇不让我们接近你……你还是想想法儿怎么让他放你出去吧……”
陆银屏心道我倒是能出去,可你爹明摆着不想让我出去。
要做戏就得做全了,他既要让她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呆着,又开了后头的门
听不听话,全看她出不出去。若是出了这个寝殿,恐怕以后做什么都难以收场。
他料定了她不会出去,这是给他们二人之间一个机会。
只要她还在乎他的想法,她便不能出去。
宫人们抬着辇,将陆三小姐一直请到了寝殿。
先前陆瑷还觉得有些纳闷,徽音殿不算小,前殿是会客的地方,为何偏偏要来寝殿?
直到遇到了秋冬和苏婆,她俩向自己解释说如今娘娘正被关在寝殿中不得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偏偏就让她进宫了?
陆瑷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两日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压根儿就不知道小四这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到了。”石兰忽视掉寝殿的某扇窗户前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笑着对陆瑷道,“娘娘同陛下平日相处得很好,您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处境。说是被关起来,实际上陛下也是住在这儿,倒是将他们俩人关到一起了……”
陆瑷抿唇笑
“知道了。”她道,“女史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石兰也笑了笑,随后落了辇,便挥退了其他宫人,自己也走了出去。
陆瑷见人走后,忙提着裙摆走到寝殿跟前。
瞧着门窗上被钉死的木板,她开始怀疑刚刚那位石女史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她拍打着门窗,焦急地唤:“小四?小四你在里面吗?!”
“三姐,我在这儿!”一只手从另一扇窗户的格子中伸了出来,白白嫩嫩,没有想象中的伤痕。
陆瑷瞧着这只比前阵子走时粗了小半圈儿的胳膊,瞬间陷入了沉思。
“你……”她狐疑地问,“你怎么变胖了?”
陆银屏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
重点难道不是她被关起来了?怎么姐姐只看到自己胖了
陆瑷忙摸了摸她的手,心疼地道:“那你怎么回事儿?外头倒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你怎么就被关起来了?”
陆银屏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问:“你看看外面有人没有?”
陆瑷听后,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才说:“没有……”
陆银屏又贴近了窗户,压低声音道:“宫檐、树上呢?”
陆瑷听得心惊,压低了眉毛悄悄望过去,果然见飞檐和树枝上有几道黑影,像是待在那儿很久了似的,一动不动,不仔细看压根儿就看不出来是个人。
“好像有人……”她道,“怎么?这是将你监禁了?外祖母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还说陛下待你不错,难不成都是假的?”
“倒不是……那些人应当是来保护我的……”陆银屏叹息着,突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三姐,我问你个事儿,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不知道为什么,陆瑷听到「实话」两个字儿后,心跳骤然加快。
难道是因为最近心虚的次数多了,所以听到什么话都有些紧张?她如是想。
陆瑷定了定神后道:“这个时候了你不关心自己的处境,竟还要问我问题?”
陆银屏如今已经顾不得旁的,直接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靖王殿下?”
听到那两个字儿后,陆瑷觉得有一桶冰水将自己从头浇到了尾。
阖家上下都知道小四是个糊涂虫,连这小糊涂虫都开始怀疑,那么旁人究竟知道多少?
陆瑷的脑子里之前是孩子,现在又加了两个字儿
见她久久不说话,脸色也难看,陆银屏有五分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姐姐,你要跟我说实话。”她摇了摇陆瑷的手道,“靖王殿下还没死,如今被关在式乾殿东阁内。他刻了一堆的木头人,每个木头人的大带上都刻了朵花
玫瑰还是蔷薇我分不清楚,但我认识的人里喜欢这花的只有你一个,系带上做了这样式的也只有你一个……我试探了一下,他没说话,我拿不准是不是你……姐姐,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陆瑷听后,心里头像被钝刀猛扎了一下那样,寸寸都在难受。
陆银屏眼神向下扫,果然见她腰间宽大的束带上绣着一朵拳头大小的玫瑰。
“三姐,果然是你。”她了然道,“他怎么会认识你?”
陆瑷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事情被揭穿之后,该是怎么样的情形。
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过这种情形
然而如今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却发现场面出乎意料地简单
早晚都要来,如今的情景似乎还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我认识他。”陆瑷一张口,不知道为什么,泪突然流了出来。
她赶紧侧过了脸,用手背擦去了面上的泪,又回头继续道:“不仅认得他,我还同他好过两年。”
陆银屏的脑子有些懵。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她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我……我原以为他只是看上你了……”陆银屏结结巴巴地道,“没想到你俩……还……”
还有过一段儿,还两年?!
“两年……两年……”陆银屏嘴里反反复复地含着这俩字儿,像一个迟钝的小结巴。
“反正已经告诉你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陆瑷道,“头几年的时候我还常去看你,这两三年都不怎么去……实际上我多数跟他在一处,我俩好了两年,后来他纳了妾之后,我就再没同他来往过……”
陆银屏一听,刻在骨子里的第一反应瞬间压倒了这个让她震惊的事实。
“他有妾又怎样?不是没娶妻?”陆银屏道,“他那小妾哪里好?是出身比你高还是长得比你美?男人不都是一个德性,只要你对自己好,对他爱答不理的,给他吃却不给他吃够,他能天天捧着你……”
说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
陆瑷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若有你这般勇气,也不至于咽下那么多窝囊气;你若是我,你也不会瞧上他……”
陆银屏想了想,觉得倒也是
若没有恩人的光环所在,便是顶着个王爷的头衔她依然还是觉得靖王不如皇帝香。
“说到底还是我傻……不过……”陆瑷说着说着,泪又流了下来,这次跟刚刚不一样
刚刚是眼睛里在淌咸水儿,现在觉得喉咙根上都泛着阵阵苦意,“不过,我从来没后悔过。若是重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跟他好……”
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止也止不住,光靠手背已经抹不完了。
陆瑷又拿袖子去抹,抹到最后仰着头看天,一下一下地抽噎着,泣不成声地道:“不是没瞧见过其他年轻公子……可别人却总差了点儿意思……要么长相,要么风度……总之我也说不清,见着哪个年轻男子就总是想着同他比,结果反正就是都不如他,哪儿哪儿都不如他……你就当我是鬼迷了心窍,反正……对别人我是没办法妥协了……”
陆银屏原本也就是想问一问,压根就没想到自家姐姐还同这位救过她的靖王殿下还有这么一层
说是「执着」都觉得有些不太够
感情的事儿,不是正当头的两个人,旁人说不出个什么来
你看着他倒没什么,兴许在另一个人眼里他是天上的星星,若一伸手能够到,那么此生都能活在光亮中了。
可话又说来,有多少人终其一生能够触到自己仰望的那颗星,又有多少人能将它留在自己身边?
陆银屏瞧她哭得可怜,又担心姐姐这么下去会让人瞧出来不对,便收回了手,拿了帕子来让她擦泪。
“你先别哭……人不还没死呢么?”陆银屏安慰她道,“可惜现如今你进不去式乾殿……我也进不去,我帮不了你……”
陆瑷擦干净脸,又闷闷地擤了两下鼻涕,破涕为笑道:“你自己都出不去呢,还操心我做什么?”
陆银屏抓着窗棂悻悻地道:“我就是关心关心你……谁能想到你胆子居然这样大。若换做是我,外祖母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打断不打断腿的问题了。只要有更好的庇护所,饶是外祖母来也奈何不了她。
“那我今儿说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陆瑷对她道,“除了你,还有谁瞧出来了?”
陆银屏仔细地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样隐秘的事儿应当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便信心满满地答:“自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且将心放回腔子里头
得了她的保证,陆瑷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你见过他了?那么他……”
不等她问完,陆银屏便唉声叹气地摇头。
“他过得不好,胡子拉碴的,就知道削木头人,几天没洗澡了一样,跟墙根底下要饭的似的,哪里还有个王公的样子……”
陆瑷又一阵儿地难过
想来是真的万念俱灰了,才什么都不在意了吧。
她又想起前几日他来找自己的那个晚上
她没给他机会,反而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如今她知道孩子还在世,他却要走了
陆瑷猛然抓住了妹妹的手,问她:“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同他见上一面?”
陆银屏一愣,随即便摇了摇头。
“不成……我没这个本事……”陆银屏拒绝道,“你不知道这两天陛下有多生气……我可不敢惹他了,万一他真恼我,我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他之前就说要打断我的腿来着!”
陆瑷又蔫了下去,失落地道:“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不知道孩子还在还好,她也不会在意他的处境
他如今是旁人避之不得的罪人,她是家世运道蒸蒸日上的贵女,于情于理都不该同他有什么牵扯。
她身后有整个家族,她不能让兄长和姐妹因她一人而蒙羞。
可她还是不甘心……谁让她知道了孩子还在呢?如果她不知道,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
“我去求陛下。”陆瑷突然抬头来了这么一句话。
陆银屏一听,抓着窗棂又开始晃悠。
“你疯了?!”她惊道,“他是要谋反的人!罪名列了十几条,条条都有人证物证的……你现在同陛下去说不是自投罗网?你想同他做一对鬼鸳鸯不成?!”
“我也不想……可我……我想见见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陆瑷拼命地摇头,“既然你帮不了我,那我就去找陛下,我亲口同他说……”
陆银屏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你想怎么同陛下说?”陆银屏又问,“你同他说你俩好过,你觉得陛下信几分?他本就多疑,你这么一说,他再以为靖王谋反之事和陆家有关……到时候你让哥哥姐姐、让我怎么办?”
关心则乱,眼下昏了头的陆瑷被妹妹这句瞬间点醒。
她低下头来,额头抵着窗户,无助地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大意了……”
瞧着姐姐终于找回了些理智,陆银屏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想同他见,为何非要是现在?”陆银屏开口问道,“等他被押往焉耆的时候你也一道上路,没准儿能在他死前有不少话说
不得不说,陆银屏支的招还不错。
式乾殿现在有重兵把守,无天子手令无人能够自由进出。而等他上路之后,至少俩人能够远远地说上两句话了。
陆瑷又燃起了希望
“我知道了,还是你机灵!”她开心地一笑,然而一想到他即将奔赴的前路是条思路,上扬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这人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同陛下反着来……好好当他的王爷不行吗……”
男人之间的事儿,女人是说不清的。
每一个帝王之家的人打一出生起便被卷进权利的漩涡之中,皇权至上,不仅能呼风唤雨,还能掌控人心和欲望,这种诱惑是财富和美人无法比拟的
甚至说权势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财富和美人便可以信手拈来,这并不冲突。
面对这样的诱惑,多少人能够抵抗得住?是人就有欲望,权势能解决所有的欲望
陆银屏揪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今儿初十,果然还有三天时间。这中间她还要注意柏萍那边留意端王府的动向,时间实在是有些紧。
“知道了!”陆瑷点头答应着,“多亏你告诉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可能一头就扎去太极宫找死去了……”
谁成想俩人居然还好过这么长时间?
不过想起这位靖王殿下的名声,陆银屏却觉得这也并非是什么好人。
“就算你跟着押他的人走,也不好见着他。没准儿你一靠近了陛下的人便将你当做乱党一起处置了呢。”
说罢,她又试探着道,“要不……三姐你还是瞧瞧别的人?人呐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你碰上更好的贵公子兴许就看不上他了呢……”
陆瑷本想说她不懂,可是再一想,如今她人被困在里头,自己这么说岂不是在刺激她?于是硬生生地忍下了,愣是没开那个口。
陆银屏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她真的开始考虑自己的提议,便继续道:“你是我姐姐,想挑大魏什么样的夫婿挑不着?虽说靖王殿下救过我,可我也总得先将你放在第一位,再考虑他……”
“什么?”陆瑷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他救过你?他何时救过你?”
陆银屏自知失言,可这说出来又没什么,索性直接将自己之前见过他的事儿娓娓道来。
陆瑷听她讲述了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将你关在这是因为你先前见了他。”
“陛下气得不轻,警告我再也不能见他,直到他走了才能出来……”陆银屏可怜巴巴地道,“我毛病再多也懂得知恩图报。原本我是召了嫔御在一处,告诉她们金金有可能被送去给另一位养着,想着她们能上赶着来巴结陛下,或者动用家中势力向陛下施压,好让金金跟了她们
可谁成想,我在这宫里头说的话一点儿都不中用。这边刚将人请过来抱着孩子露了露脸,那边就将我关起来了。刚刚佛奴又来说陛下已经下了令,金金就在徽音殿呆着了,哪儿都不能去……”
陆瑷听得明白,叹息道:“倒也不怨陛下……靖王名声本不大好,抢了几名美妇之后便有个「曹王爷」的名号,说的便是他好他人妻妾这一口……这谁都怪不着,怪就怪他自己……
你如今也是为人妇的,陛下自然不想让你见到他,唯恐那人再提起什么兴致来,最后难以收场……”
“还……还有这么个爱好的?”陆银屏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以为天子只是单纯地在吃醋,毕竟他不知道靖王救过自己的事儿,自己也没敢同他提过。
不过,她也着实是没想到靖王殿下居然如传说中所言,居然真是个好美妇的风流人物
这样一来,在陆银屏的眼中这位靖王殿下真不是什么好人了。
要不是救过她,使她免遭于难,就这等滥情的男子陆银屏能骂十个。
人间自是有情痴,她不是姐姐,姐姐也不是她。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第三人夸上天损入地底都与他们无关。
“你刚刚说什么「金金」?”见没了话题,妹妹又憋得脸红通,想心里正说了好一顿靖王的坏话,陆瑷便顺嘴一问,“「金金」是谁?怎么之前未听外祖母提起过?”
“金金的来路,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他是端王殿下之前抱来的一个孩子……”陆银屏答道,“端王将他交给陛下时我并未在场,不过看模样应是皇室中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依着我的想头,说不准就是靖王殿下同某位夫人的……”
陆瑷本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说,心跳骤然加快。
“端王殿下抱来的……”陆瑷缓慢地道,“孩子……多大的孩子?”
陆银屏没注意她的神情,笑着道:“年岁不大,不知道有没有一岁呢……还不会说话,可是看了谁都在笑似的……据说这孩子之前跟着一对老乞儿过活,你说人都穷到讨饭了,孩子得跟着他们饿过多少顿、受了多少的委屈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笑起来,我总觉得有些心疼……哎对了,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因为端王的那位夫人用了两根金条将他换了过来,这才都喊他「金金」……”
相似小说推荐
-
真千金拿了奥运金牌剧本(四禅) [穿越重生] 《真千金拿了奥运金牌剧本》全集 作者:四禅【完结】晋江VIP2023-08-15完结总书评数:2517 当前被收...
-
炮灰神童,带父爆红(咕噜猹) [穿越重生] 《炮灰神童,带父爆红》全集 作者:咕噜猹【完结】晋江VIP2023-08-15完结总书评数:2926 当前被收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