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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驯(长吾)


太子也不啰嗦,见妹妹瞧着还生龙活虎的,便将此事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神情淡定地点头,摸了摸手中的玉珏,道:“此事与我有关,刺客也是我抓到的,自然是我去审。”
太子提醒她:“让你监审,不是让你去审。”
“并无不同。” 公主殿下非常清楚大理寺卿也巴不得早些破案,但这件事她是非查不可。
她倒要看一看,谁在背后阴阴祟睢地想要她的命。
褚元墨并不了解刺杀的具体情况,听公主殿下的话,微微一愣,旋即道:“既然有活口,想必线索好找。”
公主殿下颌首,向褚元墨挑眉:“兄长说得对,有活口就不怕没线索。”
褚元墨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日后出行要更为小心,也不知对方因何要杀你,此事不能轻忽。”
太子也跟着赞同,“这些时日若无必要就暂时不必出宫了,太师府那边父皇会同意的。”
褚元墨又是一怔,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一定,神色纠结。
公主殿下见状,问他怎了。
褚元墨道:“说起太师府,近在眼前的不就有个可疑之人。”
太子回头看向褚元墨,讶然:“你是说,褚显?”
褚元墨神色不安,还是决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褚显是衡王独子,如今被罚,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
公主殿下眨眨眼,“可是他还在京兆府关着呢。”
太子与褚元墨齐齐看向她,公主殿下顿觉失策,是了,都请了不知名的高手,谁管他在哪关着,刺杀又不用他亲自去,总之这也是一个可能。
不想承认自己愚蠢了的公主殿下将两位兄长轰出昭鸾宫,太子哭笑不得地同褚元墨道:“别放心上。”
褚元墨笑了笑,气质温雅,“我知,小事而已,不会的。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阿兄我先告辞。”
同太子道别后,褚元墨便往兴庆宫的方向去了。
似乎是早知道他会过来,戚宫令也如之前迎接南康郡主那般,站在门口迎接梁王世子。
戚宫令直接把梁王世子带入后殿的小佛堂,太后正在此处等他。
褚元墨推门而入,戚宫令便把门合上,亲自守在门外。
“从昭鸾宫过来?” 太后阖眸站在佛堂前,手中拈着佛珠,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万次。
褚元墨面对太后时,很是恭敬,行礼之后才回了太后的话:“是,朝宁无恙。”
太后闻言,拨动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睁眼看了看这个孙子,他已是青年模样,眉眼间愈发有从前梁王年轻时的风采。唯一不足的便是他身上的那股子青涩与从容,是当年在夹缝生存的梁王和庆元帝都不曾有过的模样。
“可看过南康了?” 太后话锋一转,就说到了南康。
褚元墨摇头,“尚未,孙儿想先见了皇祖母再去寻妹妹。”
“南康是你嫡亲的妹妹,不要厚此薄彼。” 太后盯着褚元墨,“朝宁身边关心她的人不少,南康只有你一个兄长,她如何在意你,你心中也应当明白。”
褚元墨低头听训,毫无半分不满,“孙儿明白。”
太后见他乖顺,又继续阖眸波动佛珠,“圣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褚元墨微一停顿,似乎有些紧张:“圣人让大理寺主审,朝宁监审。此事应当很快就会解决,毕竟朝宁还留下了两个活口。”
太后念了声佛号,缓缓睁眼,目光落在眼前的佛像上,轻声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万幸无事。”
褚元墨没说话,太后捏住佛珠放在他手里,轻轻地拍了拍:“你在外行走也要小心,不知刺客是为何而来,也说不准目标在谁。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是,孙儿谨记。”
太后走到窗边的案几坐下,自铜尊风炉上取下紫砂壶倒了两杯茶,示意褚元墨坐过来。
褚元墨把佛珠绕了几圈缠在手上之后才入座,接过太后手中的紫砂壶,道:“以后这样的事让孙儿来做,皇祖母身份贵重,不应当做这些小事。”
太后淡淡地看了褚元墨一眼,发觉此刻他气势倒是变化了些,沉稳,胸有成竹。
太后难得笑了笑,“你有心,皇祖母知道了。近来繁忙,你也就不要常往我这里跑。太子需要你,圣人也看重你,要好好学,好好办事。”
褚元墨笑着应下,“皇祖母的话,每一句,孙儿都记在心上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提点他:“圣人有意为朝宁选婿,南康与朝宁一般大,她的事你多上心些,你父王心野得没边,南康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褚元墨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替父亲说话,“皇祖母别恼,父王前些时日还跟孙儿说起此事,他还是很在乎妹妹的。”
太后似乎也不在意梁王到底如何,得到了褚元墨的保证,她便不再提此事,心中另有成算。南康作为她带大的孩子,地位并非一般郡主可比,这一点谁都知道。
褚元墨与太后还说了会儿话,太后便困乏了,让他自去寻南康说话。
他从小佛堂出来后,戚宫令便又带他去了南康郡主所在的偏殿。
南康正在练字,见着兄长来了还很高兴。可等他走近时,南康闻到了昭鸾宫特有的熏香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可的确就是朝宁的昭鸾宫所用的香。
褚元墨见妹妹的神色由喜悦转向疑惑又变成不悦,他还不明所以,从袖中拿出一只锦盒放在书案上,温声道:“这么久不见阿兄,怎么一见面就生气。”
南康面对嫡亲兄长才有些小女孩儿的样子,小嘴撅得老高,十分不满:“是啊,阿兄许久不见,入宫先见了朝宁才来见我,真不知道她和我谁才是阿兄的亲妹妹。”
听出妹妹的埋怨,褚元墨笑笑,说道:“她遇刺之事闹得这样大,阿兄自然也要去看看。善良如南康,不也送去了不少东西吗?”
褚元墨观察细致,在他到昭鸾宫之后,就看到了南康送的东西,之所以他能一眼认出来,当然是因为有些东西是他给南康准备拿来送人的。
南康抿嘴不言,她知道朝宁遇刺的事,但她还是会计较。
朝宁已经有那么多人关心她了,难道阿兄就不能把她放在前面吗!
见妹妹还是不高兴,褚元墨便把锦盒拆了给她看,“你喜欢的赤金缠丝五凤钗,不看看吗?这个朝宁可没有。”
郡主可佩戴五凤钗,自己打造或者命宫中打造都行,只要不违制,怎样都行。
褚元墨生辰时,南康送的礼物他很喜欢,自然也要多关心关心妹妹。
其实南康并不是生兄长的气,所以在他拿出赤金缠丝五凤钗就顺着台阶下了:“阿兄以后要把我放在第一位,太子阿兄一直都是把朝宁放在第一位的,我也要这样。”
最后一句,南康说得十分小声。
褚元墨听得心软,他何尝不想。奈何他们兄妹的情况与太子朝宁兄妹并不一样。南康虽然养在宫中,可自小与家人分离,从前阿娘便是想,便想盼,也不能日日与南康相见。
后来阿娘去了,南康也还是一直都在宫里养着。
养在太后身边的郡主,听着似乎很风光,可她有爹娘兄长却不能在一处,偏偏还要看着朝宁得父兄偏爱及满宫偏爱,这样的风光背后,都是南康受的委屈。
故而褚元墨对妹妹只有更加心疼,更加包容。
“在阿兄心里,元慈比谁都重要。”
褚元墨把赤金缠丝五凤钗给南康带上,语气温柔:“看看,我们元慈多好看。”
褚元慈,南康郡主之名。
南康终于笑了,宫人举着镜子过来,她左右看看,还是把赤金缠丝五凤钗取了下来,娇嗔道:“阿兄真是,我今日妆扮如此素雅,这五凤钗带上,反而不伦不类,哪里好看了。”
褚元墨连连认错:“是阿兄的错,主要还是妹妹生得好,阿兄便觉得怎么都好。”
南康珍重地把赤金缠丝五凤钗放回锦盒,命宫人退下,才低声同褚元墨说道:“若不是她非要离京,也不至于遇刺。”
褚元墨看了南康一眼,南康有些不自在地闪躲了一下,褚元墨这才笑道:“南康不过是嘴硬心软。”
南康哼了一声,“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褚元墨并未同南康多说朝宁遇刺的事,南康只需要关注她自己就好,朝宁的事太多人担心了,不需要她再费心。
朝宁公主遇刺这件事很快就在权贵之中流传开来,江绵几人得知消息担心不已,桑枞徐景行入宫不便,只得托江绵入宫探望,徐景行还不忘把自己这些时日的八卦整理成册子让江绵带去,说是给公主殿下解闷用的。
江绵面无表情地收下,但又觉得公主殿下的确会喜欢。
果然,待江绵见到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后递上八卦册子时,公主殿下的眼睛都再冒着星光,显然是期待得不行了。
公主殿下与江绵同坐,屏退左右后,她倚在江绵腿上,听她说册子里的八卦,时不时还点评一番,看着活跃得很,刺杀之事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徐景行送来的消息五花八门,当中有一条引起了公主殿下的注意,说的就是李重家中的事。李重的妹妹前些时日才定了亲,谁曾想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被贬为普通禁军罚俸一年还得先从京兆府出来再说,男方觉得这门亲事结亏了,竟因此就想退婚。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公主殿下愤而发怒:“定亲时看重李家门第,见李重位高权重便欢欢喜喜,李重出事贬职,竟这般忙不迭地要撇清关系,就这还是读书人,简直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江绵也意外不已,她先前没看过这册子里的内容,没想到会有如此寡廉鲜耻之人。
听公主殿下骂的中气十足,她是真的信了殿下的确没什么事儿了。
“李重虽有罪,可李氏何错之有,况且李家也不是只有李重一人在朝为官,这般着急要退亲,瞧着总有些古怪。” 江绵细看了看册子,可惜内容不多,也不知具体如何。
这种时候,公主殿下才会十分思念徐景行:“若是徐景行在就好了,此事前因后果就都能知道了。”
江绵也难得赞同一次:“殿下说得对。”
好在公主殿下不是为此困扰之人,往下看下去,居然还能看到自己的八卦,说有人私下设了赌|局,猜测谁会成为朝宁公主未来的驸马,如今容王世子谢宴疏的投注最多。
江绵见公主殿下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殿下,我能拥有内部消息吗?”
公主殿下茫然抬头,“什么内部消息?”
江绵:“您是不是有意于容王世子做驸马呀?”
公主殿下大无语,“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绵十分无辜:“臣女看不出来,所以这不是来问您要内部消息了吗。”
公主殿下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没有。”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公主殿下对此事还是非常慎重的,至于驸马嘛……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而在宫外的桑枞和徐景行也在观察这个赌局,目前这么看的话,人选还不少。
桑枞在二楼雅间笑得满地打滚,他和徐景行的名字也都在上头,不少人还压在他这儿。没办法,谁让公主殿下每次闯祸的时候,他桑枞都在呢。
换别人,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哪。
他和殿下,只能说是志同道合闯祸人罢了。
徐景行一副风流才子的打扮,穿得尤为华贵,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见桑枞这般好笑,他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些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俩了,小殿下要是能看上我们,哪来的藩王诸子入京贺寿呢。”
桑枞掰了根香蕉,剥开就往嘴里送,对徐景行的话表示同意。
徐景行又收了折扇,眼神微亮地看向桑枞,问道:“以你对殿下的了解,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真的看上容王世子了呢?”
桑枞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一根香蕉,接着又拿了个梨,闻言摇头。
徐景行了然,“看不上啊,那为什么这人这么高?”
桑枞翻了个白眼,把嘴里的梨咽下去,特别无语:“我的意思是不一定。哎,真的,就我们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怎么一点儿默契都没有,这都不能理解?”
徐景行麻了,一扇子敲他头上:“吃吃吃!就知道吃!”
桑枞不以为意,又给徐景行透露点独家注意的消息:“但是,那日殿下的确看了他好几眼,怎么说呢,天上仙君也就这个样了。”
徐景行顿时好奇不已,这个容王世子不是听说身子骨不太好,可桑枞说的好像不像是个病秧子。
病秧子只会像个鬼,怎么可能像仙君呢?

第22章
大理寺地牢,重重关卡,都有侍卫把守,沿壁上的火把照明,映着人影绰绰,灰白交织于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大理寺卿宋薄带着人七万八绕地到了关押刺杀朝宁公主的刺客之一所在,铁链牢牢控制住了刺客的手脚,连颈间都有铁链控制。
为防他自尽,也喂他吃下了软骨散,卸掉了他的下颌。
宋薄并未提审他,只是唤来看守的侍卫,询问他这几日可有什么动作。
侍卫摇头,说这刺客似乎是知道自己逃脱不得,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宋薄并未放下警惕,他身为大理寺正卿,不知见过多少穷凶极恶的犯人。胆敢刺杀公主殿下,这帮人的背后定然还有别的幕后主使。
什么都不做不一定是放弃了,有可能有恃无恐呢?
大理寺接到两名刺客时,收到朝宁公主的口信,要把两人分开关押。宋薄本也有此打算,朝宁公主先提出来,倒是对她看法又多了些变化,看来公主殿下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嘛。
宋薄看着刺客颓丧的样子,依稀在他颈间看到什么印记。宋薄眉心微蹙,司直齐章观上司脸色,上前低声问道:“大人,有何不妥?”
宋薄看了那此刻一眼,并未多言,转身离开监牢,到转角,才示意齐章过来,吩咐了他几件事。齐章听完宋薄的吩咐,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办好。
宋薄神色不见轻松,眼神锐利扫视一圈,叮嘱众人:“此事不仅关乎大理寺,更关乎公主殿下,行事须得谨慎,消息不得透露半分,若走漏风声,仔细人头不保。”
“是,大人,属下明白。”
宋薄再从大理寺监牢出来时,已是落日余晖,大理寺门前的石板上还留有几分光影,他也未曾留意,一直在想刚刚在监牢中所见刺客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大人当心!”
“大人小心!”
大理寺门前有一段石梯,宋薄想得太入神,一时分心,脚下踏空,整个人就往下跌去。
宋薄五十岁高龄了,可经不起这一跌。
身边的大理寺丞及主簿等人连忙拉扯,幸而叫另一人迎面接住才将将稳住了他。
饶是如此,宋薄也还是扭到了脚,面色有些痛苦,额角冷汗直冒。
“宋正卿可还好?我有马车,不若先送宋正卿回府?”
迎面接住宋薄的人正是褚元墨。
宋薄伤得不轻,挪动都引得剧痛,马车什么的更是上不去,主簿立即派人去请医士来给宋薄看。褚元墨也不啰嗦,当机立断命人抬了软轿来送宋薄回府。
宋薄也不好拒绝,只能先跟梁王世子道谢。可在回去的路上却忍不住好奇,梁王世子来大理寺做什么?他留了个心眼,给自己的长随使了个眼色,长随便称大人还有东西落在大理寺,他先回去取一趟。
长随去而复返,见梁王世子往大理寺的架阁库去了。长随不敢耽误也不便再跟过去,唤来常用的小吏叮嘱了几句,见小吏会意了,长随才在宋薄的屋子里取了份卷宗匆匆离开。
褚元墨在他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宋正卿兢兢业业,受伤也不忘公务,实乃楷模。”
一旁给他带路的长史闻言,赞同地附和道:“咱们大人一向如此,大人还说了,在其位司其职,大理寺身为天下刑罚之首,咱们要比旁人更为勤勉谨慎才是。”
褚元墨笑着称是,又夸赞了宋薄几句。
谁也没留意到不过是取份卷宗这样的事,根本无需劳动梁王世子亲自来。
谢宴疏自从得知公主殿下遇刺,就将卫原派出去查探消息,他总觉得这场刺杀来得突然又奇怪。
看似直白的刺杀,可细细推敲又仿佛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一般简单。若是真的要一举成功,为何不选在距离京城远一点的地方?十里不到的距离,京城要救援实在是太近了,很有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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